“什么时候了?”他沙哑着嗓子问。
弟弟把他往上抱了抱,没有回答。
许平从弟弟的肩膀处抬起头,看到太阳已经西斜,天空的颜色变得很淡,好像洗过很多次的牛仔布,蓝得发白。
“太阳快落山了……”他轻轻道。
许平低下头去,看到自己和弟弟都赤‘裸着身体。弟弟抱着他靠坐在礁石上。
他动了动腿,发现小腿以下都埋在海水里。
“涨潮了怎么没叫醒我?”
“哥哥昏过去了。”许正回答。
许平脸上一赧,没有继续问下去。
弟弟今天不知为什么非常兴奋,抱着他的腰只是冲撞不停,连性‘器也比平时大了几分。许平抓着礁石背对他跪着射了好几次,弟弟还是抽’插个不停,半点没有软下去的样子。做到后来,许平疲累不堪,后‘穴又痛又刺又痒,连眼泪都不知不觉淌了下来。
他偏回头开口去求弟弟:“小正,不要了,别做了,哥哥受不住了……”
许正听到了微微一愣,埋在他身体里的性‘器却瞬间变得更大更硬,他忍不住重重顶了一下,又一下。
再后来,许平的记忆就像拔了电的屏幕,只有一片黑。
“哥哥好弱。”许正抱着他道,“我的个子比哥哥高,手臂比哥哥粗,力气比哥哥大。”
“嗯,然后呢?”许平问。
“我想把哥哥弄坏。我想一直不停地做下去,直到把哥哥捣烂。”
许平怔怔地看着弟弟。
“我好害怕。”许正慢慢道。
“哥哥睡着了,我抱着哥哥。”他点点许平的眼睛、鼻子、嘴巴,他展开许平的手指,“我想把哥哥全部吞掉,这里,这里,这里……”
他低下头去,把许平的手指一根一根含进嘴巴。
许平震惊地看着弟弟,慢慢地,他的眼睛溢满泪水。
他低下头去,泪水打在礁石上。
他拉起弟弟的手,一根一根展开他的手指,慢慢地把它们放进嘴里。
“你知道吗?”他轻轻道,“我跟小正的想法完全一样。”
潮水慢慢地没过底部的礁石,太阳已经西斜了。
许平背对着弟弟穿衣服,一边问:“饿不饿?”
弟弟却答非所问:“好热。”
他光着屁股“扑通”一声跃下海去。
许平急得大叫:“涨潮了,水很深,你别下去!”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阵冲击着礁石的海浪。
许正入水的涟漪很快平复了,风吹得海面不停涌动,海鸟发出“啊啊”的叫声向岛的方向飞去。
许平呆呆站在礁石上很久。
“哗啦”一声,弟弟从十米外的海面上露出头,慢慢地划动手臂向礁石的方向游来。
他趴在礁石上,伸出攥着的右手对许平道:“给哥哥。”
是两颗透明的玻璃珠,也许是之前来这里潜水的游客弄掉的。
许平接过来,笑了笑:“谢谢。”
他拉着许正的胳膊把他从海里拖出来,帮他擦干身体套衣服。
“明天再来!”弟弟说。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许平回答。
弟弟“哦”了一声。
十天的假期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分别的时候。
许平拍掉弟弟裤子上的沙子,拉了拉他的t恤下摆。
他抬起头对弟弟笑了笑。
“你喜欢这里吗?这个岛?”
弟弟想了想,点点头。
许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捡起礁石上的背包,道:“我们要快点回去了,天色暗下来就更分不清方向了。”
他解开小艇的绳子,把船拉得近一些,跳了上去。
他穿好救生衣,拿起船桨,弟弟也紧跟着跳上了自己的小艇。
“比比看谁先到岸?”他转头笑着对许正说,然后在礁石上一点,率先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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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五十二。
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
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
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
——随时间而来的真理
他们回到别墅已经有些晚了。
林婶煮了晚饭在桌上,人已经离开,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很客套地写着明天中午12点阿强会来接他们去机场。
许平疲倦又安静地和弟弟对坐着吃晚饭,他划船划得手臂酸疼,几乎连筷子都握不住,只好换了汤匙,随便填了几口。
他推开饭桌站起来,对弟弟笑笑:“你慢慢吃,我上楼去洗个澡。”
打开淋浴头热水洒下来的时候,许平觉得背上火辣辣的一阵疼。
他背过手摸了摸,大概是下午在礁石上晒伤了。
他没放在心上,照旧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
桌上摆着吃干净的碗盘,弟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许平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
“在看什么?”
许正聚精会神,没有回答。
许平并不介意。
他很累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叫嚣着酸疼,可是他不想去睡。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能待在弟弟身边多一刻,哪怕只是看看电视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只用三分精神去看电视,剩下的时间里都在默默注视着弟弟。
他看着电视的光在弟弟的脸上映出不同的颜色。
许正转过头看着他,他对弟弟笑笑,许正又回过头去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出十多年前的老电影《闻香识女人》,阿尔帕西诺饰演一个盲眼的军官,他带着一个女人在餐厅的舞池里翩翩起舞。
“你想不想学探戈?”
“我想我有点儿怕。”
“怕什么?”
“怕……怕出错。”
“探戈里无所谓错步,不像人生。它简单,所以才棒。如果出错了或者绊倒了,只要继续跳下去就可以了。”
许平伸手轻轻碰了碰弟弟的脸。
弟弟扭过头。
许平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弟弟的唇。
弟弟低下头和他深深接吻。
在温柔优美的乐曲声中,许平些微地退开一步,把头靠在弟弟的肩膀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音乐太伤感温柔,让他突然止不住泛红了眼眶。
他不敢让弟弟看到自己的眼泪。
他深深呼吸,在几个刹那间已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屋子里灯光暗淡,电视的荧光明灭起伏如潮水,照亮了弟弟半张英俊的脸。
许平抬起头,对弟弟微微笑了笑。
他拉着许正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要不要跟哥哥跳舞?”
弟弟愣了愣:“我不会。”
“没关系。”许平低声道。
他把弟弟的胳膊环上自己的肩头。
“跟着我。”
脚下的白色长毛地毯软绵绵的,仿佛河畔的水草,让人产生了一步踏进去就会纠缠着深深陷入的错觉。
弟弟强壮的手臂有些紧绷地环着他的身体,脚下的节拍也不停地出错。
这样笨拙的舞伴也许翻遍整个地球也找不出来一个。
“哥哥……”
许平按住他的嘴唇。
“嘘——”
他们在黑暗的客厅里拥抱着慢慢地转圈。
音乐的声音渐渐暗淡下去,可是没有人理会。
弟弟的身上带着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的温暖的海水的气息,用保护的姿态把许平层层包裹起来。
他们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雨中水面上层出不穷的涟漪。
一刹那,许平突然觉得,也许命运让自己在茫茫的宇宙和无限的时空中存在着,就是为了和这个人在这一刻。
在弟弟的肩头,许平无声地哭着,黑暗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就像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无声无息不为任何人所知的雨,它们轻轻地落下,轻轻地散去。
许平从睡梦中醒来,他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不过早上四点十分。
他躺在床上没有动。天还是黑着,可以听到窗外海浪拍打沙滩的潮声和海风撕扯着椰树叶的“唰唰”声。
弟弟赤裸着身体趴在自己身边熟睡着,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畔,也许是正做着什么好梦,眉眼舒展着,嘴角微微地上弯。
许平慢慢地在枕头上转过头去,轻轻唤了一声“小正”。
弟弟沉睡着没有回答。
许平慢慢翻过身面对弟弟,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弟弟的眉心。
许正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没有从睡梦里转醒。
卧室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海风偷溜进屋子卷起白色的纱帘,带着它们在空中轻舞。
许平沉默地注视着弟弟许久,慢慢地凑过去在他的嘴角留下了一个吻。
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慢慢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慢慢地穿戴起来,好像黑暗里一场无声的默剧。
他帮弟弟拉上被单,轻轻地走出房间。
他收起浴室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装进旅行袋里。
扶着扶手下楼,客厅的沙发歪七扭八地乱摆着,水槽里堆着昨夜的脏碗盘。
许平推正沙发,走到水槽前,卷起衬衫的袖子。
“哗啦”一声,白色的水流从不锈钢的水管中喷出,溅起老大的水花。
一只小小的飞虫惊吓地从昨夜的残羹冷炙上飞起,摇摇摆摆地绕了一个圈,慢慢消失在黑暗的房间里。
一楼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碗盘之间无意中相碰的“叮”的脆响。
“嘎吱”一声,水龙头被拧紧,许平低着头用抹布擦干台面,顺手把抹布挂在碗橱的把手上晾干。
他把白色的插头插进墙上的电插槽,煮水器的红灯亮了起来。
许平低着头耐心地等待着。
水槽正对着厨房的小窗,许平微微拨开布帘向外望去,天还是暗着,但是这种暗却是透明的,仿佛是把沾满墨的毛笔伸进清水里涮洗,光与暗拥抱撕扯着,最终却融为了一体。
许平知道天就要亮了。
沸腾的水在壶里“咕嘟嘟”地响起,许平按掉开关,把滚烫的水倒进杯子里。
白色的蒸汽氤氲着,让他的脸像遮了一层面纱般模糊不清,但细看之前,又迅速地不着痕迹地消散了。
许平推开面向海滩的纱门,脱掉鞋子,慢慢地沿着旧木楼梯走下沙滩。
天空中已有三两只海鸥,它们低低地盘旋着,发出清亮的“啊啊”的叫声。
在海的尽头,天际仿佛着火一般被染成了奇异的红,夜色如同被水洗刷一样淡下去,现出深浅不一的蓝,薄薄的云随意地飘散着,在不知不觉中,天空已经慢慢亮了起来。
许平站在沙滩上,等待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空气中充满微微发涩的海潮味,细小的沙子钻进他的脚趾缝,风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
许平不记得自己已有多久没有这样看日出。他的一生都在忙碌着,每一天都像是在跟自己、跟整个世界在打仗,忙着上班下班,忙着照顾弟弟,忙着买菜做饭,忙着挣扎求生。
他急急忙忙地活着,却发现自己没有时间去好好做一个人。
他慢慢地低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在人生的某一阶段,他已经停止回忆过去,像备份的磁碟,他把它们紧紧地锁在内心深处的箱子里。
他的人生在还没有真正展开的时候就夭折了,过去他也有梦想,像在自己心头血肉长出的花苞,还没来得及好好浇灌,命运的车轮就从天而降,把自己碾碎在泥地里。
十八岁的那一年是一片漆黑,即使关在箱子里,也像某种可怕的凶兽,以黑暗为躯体,不停地扭曲着变幻着形状。
有人告诉他,他只是倒霉。他挣扎着把自己重新拼起来,却在这个过程中丢失了许多东西。他不再相信命运,也不再抱有希望。
大难之后,他活着,就只是活着,他独立求生,和许正相依为命。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辛苦又平淡地过完一生,而现在,这个卑微的念想也要变成一场空。
太阳从海平面上升了起来,金色的、让人无法直视的光四射开来,黑暗被光所驱散,所有的事物都在这明亮里显露身形。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崭新的。
许平伸开手,看着黎明的光慢慢照亮自己的手掌,手心的纹路像生长的树枝一样延伸。他慢慢翻转着右手,看光线如同精灵一般在自己的手上跳舞。
浪潮一次又一次漫过他的脚踝,在细腻的沙滩上留下了白色的泡沫,小小的贝壳被冲上了岸,它们镶嵌在潮湿的沙子里,如同一个个洁白的脚印。
一只小小的螃蟹从沙滩的洞里钻出来,抖了抖壳上的沙土,轻快地横奔向大海,几个浪潮间,便已消失不见。
最后一丝夜的阴霾已经在眨眼间消散,整个天空是一片纯净的淡淡的蓝,白云在上面漂浮着。
天已经大亮,很快弟弟就会醒来,他们会一起吃这最后的早餐,洗好碗盘杯盏。阿强会来接他们,他会开着那辆白色的面包车,热情地帮自己提行李,然后载他们去机场。
许平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走回别墅去,推开二楼唯一的卧室,弟弟正在里面熟睡,他应该坐在床边,把手放在他的面颊上,以免弟弟醒来因为看不到自己而惊慌。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脱掉自己的衬衫裤子,把它们远远地丢在沙滩上。
在弟弟醒来之前,他想要最后一次、一个人好好地游一场泳。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扎进海里。
他感到海水轻轻托起他的身体。
他猛地侧头,用力地划起双臂来。
许平不知道自己要游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要游多远,他只是不停地划动双臂。
波浪贴着他的身体涌动着,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阻止他前进。
许平把头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气。
他可以闻到海水淡淡的腥味,刺得他的后背都微微疼起来。
许多过去的回忆纷至沓来,爸爸的,弟弟的,可是在他凝神去想之前,它们又纷纷破碎散落了。
他想起弟弟很晚才学会说话,拉着他的衣摆叫他“哥哥”的样子;他想起爸爸出差,五岁的许正坐在马扎上眼巴巴地等着九岁的自己点火炒菜的样子;他想起弟弟半夜犯急性肠炎,自己骑着自行车送他上医院,他躺在担架上,拉着自己的手轻轻说:“哥哥,我疼。”
他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护许正,给他一个简单却温暖的家,让他免受风雨的伤害。可是这一切,都将随着自己病倒而崩分离析。从今往后,还有谁会照顾他、心疼他,饿了帮他做饭,病了带他求医?
小正,哥哥大概快死了。
一个浪头打来,许平钻下水面,又猛地冒出。他抹一抹脸上的水珠,茫然地回头望去,发现自己在离岸数百米的地方。
白色的别墅静静地矗立在晨光里,沙滩上空无一人。
我要怎么做,许平绝望地想,我该怎么做?
他想拼命大叫,他想放声大哭,他觉得自己的内里熬得都快烂了,可是喉咙里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他猛地转头向外海游去。
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任何力量祈求过什么,他不信神佛、不敬鬼神,就连在监狱里拳打脚踢的日子,他也独自咬牙硬挺了过来。可是此时此刻,许平却真心期望,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力量能够听到他的祈求,来到他的身边,传给他希望和勇气,指引他越过眼前这段艰苦的历程。
就是在这时,许平感到大腿上一阵抽拉般的剧痛,仿佛有人撕开他的肌肉,把他的筋骨一寸寸扯了出来。
他大惊之下沉下海面,喝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才猛地挣扎起来。
他不断地在海里沉浮,他想开口呼救,张开口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倒灌的海水淹没。
“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小正还需要我,我要活着!”他一边惊慌失措地想着,一边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右腿剧烈地抽痛着,像一座石碑带着他的身体下坠。
双臂拼命地扑打,浮起来又沉下去。
他觉得手臂像石头一样重,到后来竟有些举不起来。
水灌进他的鼻子,肺部剧烈地疼痛着,身体隐隐发冷。
那幽深的海底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他伸出手去,想要再一次碰触海面。
许平睁着眼慢慢地沉了下去。
我要死了,他想。
他看到青绿色的海面,一切都是那么清澈明亮,色彩斑斓的小鱼从不远处的珊瑚丛中游过,丝毫没有被自己这个庞然大物所惊醒。从海里向上看,海面如同透明的绿松石,泛着粼粼的波光。太阳升起来了。
他想着在别墅中熟睡的弟弟,他多想给他最后一个吻。
“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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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五十三。
你们听见有话说,当爱你们的邻居,恨你们的仇敌。
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这样,就可以作你们天父的儿子。因为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
——马太福音
“小正。”
许正猛地睁开眼睛。
他满头大汗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砰砰”地响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按着左胸膛喘了好一阵气,才慢慢叫了一声:“哥哥。”
没有人回答。
窗户开了一条缝,清晨的海风吹得纱帘“扑扑”地响,阳光大片大片地晒了进来。
哥哥那边的床已经空了,被单全盖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昨晚因为急着上床而丢了一地的衣服被人拾了起来,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
许正看到那叠衣服,心一下子就定下来。
他扑倒在床上,拿鼻子嗅着枕头上哥哥的气味。
他做了一个梦——许正几乎不做梦,多数时候他总是倒头就睡——梦的前半段已经模糊了,只依稀记得是和哥哥在什么地方划船,风景正好,四下里安安静静地开满了荷花,哥哥温柔地同他轻声说话,自己在梦里都觉得满心欢喜。他低着头帮哥哥剥莲子,哥哥轻轻叫了他一声“小正”,他抬起头,哥哥轻轻地吻了他,他觉得有什么暖暖的东西从心里源源不绝地漾出来,充满了四肢五骸,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哥哥”,许平对他笑了笑,刹那间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分崩离析。
许正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这让他的心里有些焦虑,他在床上拱了拱,把脸埋进许平的枕头里用力地呼吸。
从前他做这样的动作总会被哥哥骂,说枕头很脏,可许正屡教不改,他像中了鸦片毒一样迷恋着哥哥的气息,就连在床上也忍不住像大狗一样吮舔着许平的脖颈。
这么一想让许正的身体都热了起来。
他抓起t恤笨拙地套在身上,两条腿套进沙滩裤的裤腿里。
他先去厕所放了一通水,才两三步迈下楼梯去找许平。
许平不在房子里。行李袋整齐地摆在走廊墙角,厨房的台面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开水。
许正到处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许平。
他推开面向海滩的纱门,沙滩上空荡荡的,只零散地落着两件衣服。
许正拿起来闻了闻,上面还带着哥哥的气息。
“哥哥!”
他大叫起来,声音传出去很远,惊飞了两只落在沙滩上找食的海鸟,它们振起翅膀,直飞向天空。
许正突然觉得手脚发冷,他抬起手臂,看到上面密密麻麻起满了鸡皮疙瘩。
许平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
他并不感到害怕或者恐惧,他觉得心中一片宁静。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向哪儿去,仿佛灵魂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抽走了,他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就连这片黑暗也让他觉得快乐。
他走向隧道的尽头,那里有灿烂的阳光,这让他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向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他走了过去。
那一片夺目的光中站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他们身上萦绕着五彩的光芒,他们的脸模糊而圣洁。
他站在那两人身前,只觉得无比的安宁,无比的快乐,他轻轻叫道:“爸爸,妈妈。”
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他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他问道:“我死了吗?”
那两人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许平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安宁而美好,没有痛苦和烦恼,就像天堂一样。
他回想自己的人生,觉得并无遗憾,他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
他微笑起来:“带我走吧。”
他上前一步,想要迈进那道光里,却突然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哥哥!”
许平迟疑一下,慢慢转过头去。
那声音穿过层层的黑暗,一声一声像重鼓一样敲击在他的心上。
“哥哥!”
“哥哥!”
许平觉得一阵剧痛,好像灵魂都被这声音撕裂了。
他突然流下泪来。
许平觉得眼皮很重,浑身又湿又冷,没有一处能动。
他感到有人压着他的心脏重重地按着,又捏住他的鼻子对着他的嘴吹气。
那人吹了一阵气,伏在他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两只手用力地按在他的心脏处,声音都在颤抖:“别这样,许平。别这样。”
许平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却想不起说话的人是谁。
那人又做了几组心肺复苏术,见许平还是躺在沙滩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若有若无的,几乎哽咽起来:“许平你活过来!我刚刚看到你流泪了!你是有意识的对不对?!你活过来!活过来!”
那声音听起来伤心已极,连许平自己听到也难过不已。
他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身体像被看不见的锁链捆住一样绷得很紧。
那人捧着他的脸帮他做人工呼吸,做了许久都不见许平醒转,他抱着他的头,突然发出了“嗬嗬”的古怪声音。
许平以为他在笑,忽然感到脸上如同下雨般落下许多温热的水滴。
“都怪我,都怪我……”
许平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去看看这个怪人到底是谁,却感到这个人俯下身重重吻在自己的唇上。
那人越吻越深,快要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然后“砰”的一声,他听到拳头击中面颊骨的声音。
身上的人被击飞出去。
他听到弟弟怒吼着冲上来和这个人扭打,两个人在沙滩上滚过来滚过去。
许正被一股狂怒吞没了。
他在海里来回游了好几趟都没有找到哥哥,心情已经焦虑暴躁到了极点。也许是小时候曾经被许平抛弃过,哥哥满脸血和泪坐在地上对他说“你去死好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的样子,许正到今天都记得,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许正心里有一个地方还是隐隐地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哥哥的,有一天哥哥也许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带走自己世界里所有的光,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停留在黑暗里。
许正记得那种感觉,他比害怕什么都害怕这个。
他浑身湿淋淋地游回岸上,心里又沮丧又愤怒又惊慌,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近来哥哥待他非常好,他们做了许多以前自己想也想象不到的事,哥哥在他面前展开自己的身体,他可以吻他、抱他,那么亲密,那么快乐,许正觉得自己像涨满气的气球一样快要幸福得爆炸了,可是转眼间哥哥就不见了。
他皱着眉紧咬牙齿,面颊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颤动着。
就在这时,许正看到了躺在沙滩上的哥哥,紧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一般,然后一个陌生的男人俯下身去吻了他。
许正有好几秒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他浑身的肌肉像是石化了。他心里闪过许多念头,这些念头都是混乱无序的,有些连许正自己也不明白在表达些什么,最后它们只归结于一个——哥哥没有抛弃我,哥哥被人偷走了。
他所有的惊慌、害怕和沮丧有一半变成了狂喜,一半变成了狂怒。
哥哥没有抛弃我,哥哥被人偷走了!
他冲上去抓着那人的脖子迎面给了他一拳,只一拳就打得对方鼻血都喷溅出来。
那人从许平身上跌下去的时候还惊异地瞪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打了。
许正跨过哥哥的身体,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肩膀,又要一拳砸下,那人却反应过来,扭住他的手腕,跟他在沙滩上厮打起来。
许正不理对方的拳脚,压住他只一拳一拳往对方脸上招呼。
对方的拳脚很重,猛地擦过他的眼眶,许正的眼角被撕裂了,顿时流下细细的血来。
可是他感觉不到疼。
他觉得心口有一股火烧得他浑身血浆都要沸腾了,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在沙滩上翻滚着厮打,对方似乎也被许正激出了火气,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跟许正互殴。
他们像两只野兽一样仇视着对方,一个想要至另一个于死地。
许正一生都不曾如此愤怒过,他一想到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差点儿被这个人夺走而隐藏起来,从此自己只能独自一人活在痛苦中,他就害怕得浑身颤抖。
他像暴怒的熊一样咆哮起来,扑上去绞住对方的脖子,抓着他的脑袋往沙地里按。
那人拼命挣扎着翻过身,从嘴里吐出一口沙子,哑着嗓子道:“许正!”
许正紧咬牙关不管不顾地痛殴他的脸。
“许正,你哥哥死了。”
许正的右拳堪堪停在了他的鼻梁上,仿佛迷惑了一两秒,然后继续重重地落了下来。
那人被打得吐出一口血。
许正他抓着对方的领口把他提起来,又狠狠地掼到地上。
那人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轻轻道:“许平死了。”
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那人却像突然放弃了一切般停止了反抗,他在沙滩上蜷缩起身子,抱着头脸一声不吭地忍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拳头慢慢地停了下来,许正满头大汗,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粗声喘气。
地上的人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肺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
许正慢慢直起身子,跨过地上的人,走到许平身边。
“哥哥,起床了。”
他轻轻摇了摇许平的胳膊。
“哥哥,我们回家了。”
许平一动不动地紧闭双眼。
许正有点儿委屈地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跟人打架,你别生我的气。”
他拉起许平的手。
“哥哥,我们回家吧。”
回答他的只有一波波海浪席卷沙滩的声音。
地上的人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许正像没听见似的看着地上的沙子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半跪下去,在许平的脸上轻轻亲了亲。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哥哥的表情,像一条犯了错讨好主人的大狗。
“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许平没有回答他。
许正慢慢在哥哥身边躺倒。他侧着头去看许平。
“哥哥你累了,我陪你睡一会儿。”
他把许平的身体向自己这边搂了搂,让许平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许平的脸色是惨白的,睫毛紧合,只有唇色微红,衬着这面色,倒隐隐有些不祥。
许正只觉得哥哥的身体冰凉,他坐起来脱掉自己的t恤,小心地盖在许平身上。
他重新躺回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许平的睫毛。
那么长。
他凑上去爱怜地吻了吻哥哥的眼睛。
“哥哥你睡吧,睡醒了我们一起回家去。”
天空慢慢地阴了下来,厚重的云挡住了阳光,在海的尽头,暗色的乌云像战场上被聚集的军队一样密布着,云层里传来隐隐的雷声,仿佛战鼓一般,只等着闪电的光芒划破天际,豆大的雨点就会冲下来与这个世界进行厮杀。
“起来。”那人不知何时站在许正身边冷冷地道,“把许平放开。”
他伸手想要去抓许平的胳膊,许正猛地睁开眼睛把他狠狠推开。
他坐起身把哥哥挡在身后,像互食的狼一样凶狠地瞪着对方。
那人沉默一阵突然轻轻道:“他死了,许正。”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自己被捅了一刀似的颤抖着仰头想要掩饰通红的眼眶。
许正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他患了绝症,跟你到岛上来度假,不过是想趁着最后的日子跟你留下一点快乐的回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越过许正来碰许平。
许正重重地把他的手打开。
“他一辈子都这样,看着聪明,读书又好,其实又痴又傻,做事不知道转弯。”
那人又一次想要越过许正来抓许平,却被许正踹得跌倒在沙滩。
“这么多年,我在国外不能回来,一直找人看着他。我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这件事简直像噩梦一样折磨着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等我功成名就了,我要站在他的面前,求得他的原谅,我要给他他做梦也想象不到的金钱、地位和生活……”
他慢慢从沙地上爬起来,抹掉脸上的沙子,慢慢向许正走来。
“你知道白天上课、晚上打工,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是什么感觉?你知道连续高强度工作二十个小时身体痉挛像羊癫疯一样被送进医院是什么感觉?你知道为了向上爬,收买、勒索、恐吓、背叛所有能背叛的人是什么感觉?你知道为了得到资金支持,扭曲自己的性向和完全没有感觉的女人结婚,还要讨好她的有钱父亲每天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假象是什么感觉?!”
他在许正的面前站定。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这个白痴。”他轻轻道。
他猛地一脚带飞许正,像豹子一样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许正拼命挣扎起来。
他躲过许正乱挥的手臂,一边手下用力一边眯着眼睛道:“你生来就是他的弟弟,他爱你、照顾你,为你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你这个样子,天生就是个白痴,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你凭什么占着他,你哪里配得上他?!”
许正不能呼吸,满脸憋得通红,那人的双手像铁箍一样紧紧地箍着他的脖子,他挥舞着手臂想要将他推开,却被那人几次躲了过去。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哽咽起来,“我知道他得了癌症,想着这一次我一定要带他走,给他治病,让他过上最好的生活。我一直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等你们度完假,我就出来见许平,告诉他我对不起他,告诉他我这么多年一直挂念着他,告诉他我帮他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他的病,可是,可是……”
许正觉得脸上一热,有几颗水滴落在自己的面颊上。
“太迟了,太迟了……许平死了,他身体这么差,一大早去海里游泳,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你不是他弟弟吗?你不是这么宝贝他这么喜欢他吗?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为什么?!!”
脖子上的手猛地松开了,那人倒退一步,坐倒在沙滩上,捂着额头伤心地哭起来。
“你去死好了,你去替许平死,把他换回来。他对你这么好,你要是真把他当你哥哥,就去把他换回来!”
许正抚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慢慢坐起来,他看了一会儿正伤心大哭的人,又转脸去看许平。
他慢慢地俯下身拿自己的额头去贴许平的额头。
他看着许平苍白的脸,突然开口道:“哥哥。”
他伸手去推他。
“哥哥,起来。”
他摇着他的肩膀。
“哥哥,你醒过来。”
坐在沙滩上的人抬头看许正。
许正摇着许平的身体:“哥哥,你起来。”
“哥哥。”
他突然伸手去用力掌掴许平的脸。
地上的人先惊后怒,跳起来抓住他。
“你干什么?!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许正大吼着打断他。
“他没死。哥哥他就在这里,我听到他对我讲话了。”他侧着头小心地听了一会儿,“他叫我不要害怕,他让我等着他。”
那人瞪大眼睛,慢慢地松开自己的手。
许正慢慢地俯下身去,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他亲了亲许平一边的面颊,又凑过去亲了亲许平另一边的面颊。
那人红着眼睛紧抿着唇转过脸去,仿佛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许正拉起哥哥的手,吻着上面每一根手指,然后把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哥哥,我不怕。”他笨拙地说,“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我等着你,哥哥。”
他低下头去吻了吻许平的唇。
“哥哥……”
他的尾音突然微微地变调,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他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翘着,脸上到处都是打架留下的青淤。
他低着头用手臂擦掉突然流下来的眼泪,一遍又一遍。
“哥哥我爱你,”他哽咽着完成之前想说的话,“哥哥你别抛弃我。”
许平的眼角突然滚落一滴眼泪,划过太阳穴,一直掉入沙地里。
眼泪接二连三地从眼角处淌下来,在沙地上渗出一个深色的圆。
许正仍在哭着,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流泪。
他身后有人哆哆嗦嗦地去摸手机。
“……救护车……对,他妈的就说我说的,让他们马上派直升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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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五十四。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不嫉妒。
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哥林多前书
许平从睡梦中醒来。
窗外是一片湛蓝的天,软绵绵的白色云朵懒散地漂浮在空中,他听到远处传来小学生上体育课的喧哗声,小孩子们尖叫嬉闹的声音被玻璃层层过滤,显得柔和又遥远,却又充满了奇异的生命力。
许平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恍然的梦,醒来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有年轻的护士从杂志里抬起头。
“你醒啦?”
她放下杂志,走过来查看许平的点滴瓶。
许平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
“这是哪里?”
“k市医院。”
k市?许平想,我怎么到k市来了?
他停顿好一阵,突然开口问:“我弟弟呢?”
护士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回头有些迷惘地看他。
许平的心一下子跳错了半拍。
“我弟弟,个子很高的,人也很壮……”他急急忙忙地拿手比划,“他脑子不太好,又不爱说话……他……他……”
许平急得结巴起来。
那护士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傻个儿是吧?跟你一起被送进来的,抱着你不放,一直叫‘哥哥’呢。放心吧,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正在隔壁病房睡觉呢。”
许平的心这才放了回去,一时间又有些恼怒。
“你……你怎么拿这个开玩笑!”
小护士满不在乎地:“看你这么紧张,逗逗你呗。”
她侧过头观察许平的表情,撇撇嘴拉高白色的衣袖:“你弟弟壮得跟牛一样,谁的话也不听,谁想接近你就跟谁拼命,你看,我胳膊上的淤青都是他抓出来的。”
许平看着护士手臂上的青痕,那一点被耍弄的恼怒早就变成了满腔的愧疚。
“对不起啊,我弟弟他……”
“没关系。”那年轻护士嘻嘻笑地打断他,“想见你弟弟吗?我去帮你叫他起来。”
许平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用了,让他睡吧。
他慢慢地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你想干嘛?”
许平愣了愣:“上厕所。”
那护士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尿壶。
“来,我帮你。”说着就伸手去解许平的裤子。
许平又惊又窘,一边忙着缩回身子拿手去挡,一边连耳朵都急得红了。
他正想大叫“别过来!”,就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护士一脸正色地放下尿壶出去了。
许平满脸通红地系好病号服的裤子,重新坐回床上。
进来的有两个人,打头的戴着无框的眼镜,穿一身白大褂。
他拿着病历,上下打量一番许平,笑一笑,转回头去跟身后穿黑衣的人说话。
两个人快速地交谈,里面夹杂和许多医学名词和英语,说了些什么像雾里观花,许平半句也没听懂。
他靠坐在床头,慢慢地系好病号服的扣子,又伸手捋平被子上的褶皱。
床头柜上摆着一瓶花,是开得正艳的粉色康乃馨。
窗外艳阳高照,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溜进来,无数细小的粉尘在光柱里飞舞。
许平侧耳去听,远处小学校的电铃“叮铃铃——”地响起,无数的孩子从课室里涌向操场、回廊,他们欢叫着大笑着,无忧无虑,充满生命的希望。
许平觉得自己奇异般的平静,他甚至感到轻松愉快,好像有什么重担从他肩头卸去了,让他不再迷惑烦恼。
他甚至想要轻轻地哼起歌来。
他伸出手去拉开百叶窗。绿树掩映的街道上有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他看到有年轻的情侣在路口接吻,有买桃子的主妇和小贩讨价还价,有黄色的大狗缩在店铺的阴凉处打盹。
他听到轻轻的关门的声音,许平转回头去,穿白大褂的医生已经离开了。
穿黑色高领针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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