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致沉耍氯嵋坏悖氯嵋坏恪!
知道了。他用无声的眼神回递过去后,激烈的动作稍稍放缓了些,于狭小甬道中抽送的粗大欲望更在找着那一点后轻厮软磨,时而急骤时而缓慢,学着以往雷厉施加于他身上的诸多手段一一还施彼身。
快乐在痛楚中诞生,起先纤细的宛如一道潺潺溪流,只在痛苦的海洋中若隐若。不消多时,众多的细小溪流汇聚成汪洋,吞噬掉原先的痛苦取而代之,直至充盈满血管中流动的每一滴血液。
几近窒息的激情中,他们在对方身上留下无数痕迹,贴近的身躯更是近至挤不进一只蚊子。炽热的鼻息,迷离的眼神,紧紧相握的手,时不时贴合的唇瓣,互相拥抱着高潮时,他们的口中只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这名字的主人对他们来说,便是生命的唯一,仅有的唯一…
欢爱过后,两人都疲劳不堪,躺在医院狭小的单人床上,用挤的贴合着。
半晌,缓过气来的雷厉就着半靠在唐佐明胸口的姿势开口。“我恢复记忆的事情别告诉别人,就算是关昊、方默他们也不可以。”
“恩。”
“你不问为什么就答应下来?”
“不管你做任何事,我相信你都有你自己的理由,而且,可以说的话你一定会告诉我,现在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表示这件事情的内容还不到我该知道的时候,既然是这样,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什么都不问的好。”
“…你好象……太过信任我了,难道不怕我有一天会伤害你么?”
唐佐明低头看他,微笑。“你不会的。”
笃定的语气让雷厉再也无话可说,这是第一次,两人间唐佐明这般绝对的占了上风,而使雷厉无丝毫反驳之力。
“309号房的雷厉,该换药了。”就在房内气氛正好,两人‘含情脉脉’望着对方的时候,查房的护士一脚踢开门,两手托高一晃眼的白亮盘子莽莽撞撞的冲进房来。
第五十六章
真是巧了,这门也不敲一声就冲进来的卤莽护士正是唐佐明昨天于走道上遇见的那位。就见她进来后直奔床边,堆满雪白纱布与瓶瓶罐罐的扁大盘子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愣是没看见床上的病号多了一个。
累死了,要不是上星期欠了张娜那死丫头的人情,她才不愿意在原本的休息天跑来加班呢。不过,她笑眯眯的弯起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据说住在这309号房的是一超级大帅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嘿嘿,她还算赚到了呢。
将手上的盘子往床边的矮几上一搁,她兴奋的转过身就想看看床上的病号有没有向大家传的那样,是个超级大帅哥。
一转身,愣了。
帅哥倒的确是帅哥,不过不只一个,两双同样黑亮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视线再往下移,隆起的被子下明显就是两具躯体。
瞬时,309号病房蓦然鸦雀无声,安静的就只能听见三人的呼吸声或急促或平缓的在房里响着。
“呵呵,呵呵,我、我好象走错房了,不好意思打搅了!”干笑着说完,她二话不说端起矮几上的盘子象来时一般的冲出房。没等两人有所反应,下一个瞬间她又冲了进来,这回,她一进门就赶紧把门给牢牢关上了。
镇定,镇定。她一边这么告戒自己,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两人,临得近了,才挂上一脸甜甜的笑。
“这个、我刚才出去看过了,好象没走错房啊。”
“恩哼。”对她的笑脸,雷厉无动于衷的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算是回答。被子的手则用力抓住唐佐明不安冰冷的手掌,紧紧握着。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能麻烦两位跟我解释一下么?”好酷的男人哦,她两眼不自觉的冒出无数星星,彻底被冷着一张脸的雷厉给迷倒了。
察觉到与自己紧贴的躯体有越来越冷的趋势,雷厉明白唐佐明已经到了忍耐极限,被下的手再次安抚的用力一握后,他轻勾嘴角,露出一个只要是人都无法抵抗的微笑。
“可以请你先出去五分钟么?”
“啊?”
“出去!”尽管是命令的口气,但雷厉脸上的微笑却越发灿烂,直把个入世不深的小姑娘迷的晕晕忽忽半天找不着北的退出房去了。
她的身影才在缓缓合上的门缝间消失,全身光溜不着寸缕的唐佐明立即从床上一跃而下,拎起地上的衣服就直奔洗手间,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那护士真的在门外等足了五分钟才进来,推门进来时正看见穿戴完毕的唐佐明为两手缠满纱布不便行动的雷厉扣着衬衫上的扣子。从窗口投进的淡冷清阳下,两人对望的眼神缠绵而温柔,就连站在门边的她都感受到他们之间那份浓厚热烈的感情。一刹那,有如福至心灵,她全懂了。
“不是说换药么,怎么傻愣愣的站在那儿,还不赶紧过来。”雷厉面对唐佐明时的温柔模样在转身向她后立即换成一副不耐的后娘脸孔,转变速度之快直叫她叹为观之。
“雷厉。”唐佐明轻声呵责着,“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他抬头向她微笑,“麻烦你了。”
只这一眼,她就看出这两人里谁是好捏的软柿子,撇撇嘴,快步走到床边,拿起盘里的剪子就往雷厉搁在被外的右手手臂凑去。
卡擦卡擦卡擦卡擦,三两下就将缠满了整条胳膊的纱布拆剪得一干二净,现出那日房屋爆炸后所受的伤疤,一道道的,竟有无数之多,其中最深的当数接近手腕静脉的那一条长长的口子,直叫一直没见过雷厉换药的唐佐明看得一阵胆战心惊。
“喂动作快点,这样抬着手我很累的诶。”
“知道了,马上就好了。”她没好气的回声应着,低下的眼角却不着痕迹的将床边温和男子渐渐收紧的拳头收进眼内。真是的,催什么催嘛,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性急的原因?还不是怕他看了会难受所以才短短的几分钟内就连着催了自己数次,只怕等待会药换好了就会急着赶人了。
果然,药才刚刚给换好,雷厉便冷着一张脸下命令。“好了,没你的事出去吧。”
他、他、他以为这家医院是他开的么?一副理所当然赶人的模样,真是可恨呐!
想是这么想,但给她个熊心豹子胆她都不敢把刚才心里想的说出来,原因无他,光是那么躺着就能让人感到害怕的男人她实在没勇气去招惹,更别说对他大小声了。(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欺善怕恶的那一类型)
有如受人欺压,连背影都显得格外可怜的护士一走出房门,唐佐明再也隐忍不下去,当场就爆发出来。“你都伤成这样了,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雷厉突然截断他的话,一脸的轻描淡写。“在那种情况下就是我喊停你也停不了了吧?更何况,当时我自己也很想要啊。”
这个人、这个人该让自己说他什么好呢?
自从车祸发生以来,他虽然忘记了自己,但彼此相处的方式却要较以前亲密许多。以前的雷厉总让人感觉捉摸不透,好象被一层又一层雾气包围着,能看见却无法清楚,能摸着却不够实在。
而今,不一样了。
他就这样躺在自己面前,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总是笼罩在身边的隔阂也消失了,也许,失去了记忆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场车祸唯一的好处就是成了改变彼此关系的契机。
正沉浸于伤感中,忽然感觉一条长腿从被子里探出,轻勾着他的大腿。
“喂……”
“别闹,这种身体还胡思乱想些什么。”弯身将雷厉不安分的长腿塞进被里,唐佐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在此刻尚无法动弹的男人额头轻弹一记,微勾的嘴角满是压抑不下的温柔情意。
“胡思乱想的人是你才对吧?”雷厉促狭的看他,才被塞进去的腿又伸了出来,在床沿慢慢荡着。“我只不过是让你帮我拿一下掉在地毯上的内裤罢了,谁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又被这家伙耍了!
涨红着脸低身将落在床角的纯黑内裤拾起正要递去,却见那人抬高了一双缠满纱布的手,无声望来。看看他,再看看手上的内裤,唐佐明长叹一声,只得认命地掀起被子。
看着他,雷厉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糟糕,他根本就把上班的事给忘了!一看手上的腕表,已是十点,倘若此时赶去上班也晚了,干脆就放自己一天假吧。可惜,天不从唐佐明的愿,就在他刚兴起矿工,美其名为放假的念头时,一阵电话铃声从他摆放在房内小沙发上的外套内传来。
“我是唐佐明,什么?好,我马上就赶回来。”放下电话,他回身正要说话,雷厉已先他一步开口。“是律师楼的事么?反正我也想睡个一会,你就忙你的去吧。”
“那好,我下了班再来看你。”
“恩,路上小心。”
伏身在他唇上留下一个亲吻后,唐佐明便急匆匆的赶回律师楼去了。
摸着唇上残留的余温半晌,雷厉霍然拉开矮几最下格的抽屉,拿出一张软盘盯视片刻,再从同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只手机,毫不考虑就按下数个按键。短暂的等待后,电话被接通了。
“我是雷厉,我全都记起来了。”
第五十七章
那日之后,雷厉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一拨又一拨的人群直往这病房里进进出出的,有时候连着几天他都没个歇息,甚至喝口水都成了奢望。唐佐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嘴上却是不曾说过半个字,他心里多少有数,雷厉突然忙碌的原因怕是和恢复记忆脱不了干系,故此,尽管心疼不已,他也只是趁着人潮不接的时分来医院看一下他,待个片刻就又赶着回去律师楼忙自己刚接手的案子。
乌怆屿在自己家中被枪击至死的事情于整个警界中闹得极大,由于当时仅只雷厉在场,所以尽管他也受伤进了院,但还是免不了让警方派来的人做了好一番调查,口供更是录了不下数遍,一个简单的事发过程硬是翻来覆去询问了一星期才告暂停。新闻传媒则天天把他雷厉的大小事情挂作头条,一时间,他倒成了埠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以往历任港督都没他这么风光。
好容易等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些,雷厉便急着出了医院,也没和唐佐明打声招呼就搬去大屿山‘暗裔’的临时大本营,一去就是大半个月,音信全无。
一开始,唐佐明还忍的住,逼自己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别的什么都不想。可后来,眼见只能从报纸杂志上知道那人的小戏,而且还越来越荒诞,心里是怎么都忍耐不住了。丢下手上的案件开车到码头,买张船票直奔大屿山,找雷厉去了。
“少爷,有人找您。”
“不是说了我没空,谁找都不见的么。”靠在窗栏边的躺椅内,雷厉懒洋洋的翻着手上的闲书,心不在焉的问了声。“究竟是谁这么不识相啊?”
啸低头,躬身往前面凑近了些,才道。“是唐佐明,唐先生。”
“是他?他怎么跑这来了?有说是什么事情么?”
“没有。属下不敢多问,只是看唐先生的脸色,象是不大好看。”
雷厉放下手上的书,自软绵绵的躺椅内撑起大半个身子,略略沉思了会笑起来。“让他进来吧,直接来小楼就行了。”
“是。”
啸才刚刚退出门外,雷厉放在上衣内袋中的手机就微微一阵震动,拿出看过,他立即消去,唇边的笑更灿烂了几分。唐佐明随着啸进来小楼的时候正看见雷厉背对着他,负手立于窗前的背影。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他回过身来。
“你来了。”
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的话,明明打算一见了他的面就要全部倾吐的,却偏偏被这人一句平常的话语给埂在咽喉,怎么都出不了声了。
‘你来了。’简简单单四个字,好似这大半月的分离不过小梦一场,又似雷厉只出去附近转转,十几分钟也就回家来了。
仅仅大半个月,就连一个月都不足,但为何现在两人见面,心中但觉生份不少。是眼前的人变了,还是自己的错觉?
“恩,来了。”连日的思念与疑惑到此刻只能化作一句,唐佐明不禁冷冷笑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来,坐这里,”一转头,雷厉扬声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相对无语。
雷厉固然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唐佐明一时间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只能坐在雷厉躺着的软塌边的红木软椅上,思绪恍惚。
“生气了吧?”
“啊?什么?”
雷厉微微一笑,伸腿将唐佐明坐着的椅子拉近些许,起身凑近他。“我什么招呼都没打就搬来大屿山,你生气了,恩?”
“有一点儿,但不是我跑来找你的最大原因。”唐佐明盯视着雷厉近在咫尺的眼眸,话有所指。
“是么?那你能告诉我,除了生气你还为什么找我来了。”
“这两天司法界里有一个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想费精神去猜测,所以干脆就来找你,真假就听你一句话。”
“……你是说,关于我接掌青帮和‘暗裔’,并将在下一步与国际走私组织搭线的消息?”见唐佐明点头,雷厉忽然大笑出声,边笑边起身,缓缓走了几步,回身看他。“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么?”
唐佐明毫不犹豫,“我信。”
看他半晌,雷厉又笑,笑的无情而冰冷。“你不该信的,那传闻是真的,一字不差。”他怜悯的伸指抬起唐佐明的下颌,轻轻摇头。“我说过,有一天我会伤了你的,现在,信了吧?”
雷厉的眼,很冷,是没有点滴温度的那种冷,看一眼,就心都在瞬间被冰冻了,血液也失去了热度。
缓缓抓住抬着下颌的指,同样寒冷。
唐佐明不退却的回视,“我也说过,你不会的。现在,此时此刻,我依然相信。”
是的,我依然相信。因为你是雷厉,是我这一生唯一认定,唯一所爱的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来让我相信你现在冷酷的模样是真的,我也绝不相信。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在做的,将要进行的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情?难道它的严重性已经大到你要将我推开,放置于安全的范围内才能安心了么?
雷厉!
冰冷的指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从他的掌中抽离,带着他掌心的余温,被放在雷厉俊美的容颜上轻轻厮磨。雷厉笑着,伏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他的唇,同样冰冷且带着难以察觉的细微颤抖。
这个吻,唐佐明终身难忘。
“来人,送唐先生回去。”雷厉退开去,笑容依旧。“记着,得把唐先生送到家门口才能回来。”
“是,少爷。”一直侯在门外的啸应声进来,向唐佐明微微躬身,“唐先生,请。”
一直到唐佐明出了小楼,两人都没有对上一眼,谈上半句。
临出大门,唐佐明忍不住还是回头望去一眼。宽大的庭院内除了零星站着的几健壮大汉之外,就只能看见满庭的梅树迎风怒放,雷厉的身影……半个都不曾瞧见。
“唐先生,请。”耳边是啸貌似客气的催唤,他暗暗叹过一口长气,无奈随着走出朱红色大门,渐渐远去。
许久许久,小楼的垂帘才由双颀长的手缓缓掀起一丝,细长上挑的凤眼注视唐佐明曾停留片刻的地方半晌,期间眸内神色难测。竹帘轻晃,一声轻浅的叹息自内淡淡传出,于随后的轻风中越飘越远…
第五十八章
“他真这么做了?!”
“是的。”
“难道……”男人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光影交错间,低垂的长睫遮挡了暗蓝眸子内所有的怀疑。“真是我多心了?”
从雷厉失忆的消息传进他耳中到亲眼看见雷厉对他视若无睹的态度,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指明雷厉失忆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他不信,他不相信电视剧里的情节会在现实中发生,他更不相信雷厉,这个自八岁起就在自己身边生活的孩子会这么轻易让一场车祸夺去他与用生命来保护、来爱着的恋人间所有一切的记忆!
所以,他试探了。
用一个生命的消逝来试探所谓的失忆究竟是一个事实,亦或是雷厉拿来隐藏某些事情的一种手段。
乌怆屿死了,就在雷厉的面前,与当年那个女人一样,子弹洞穿太阳穴,当场死亡。
雷厉永远不会知道,当他在那间头等病房中睁开眼的瞬间,他的窗外、门外都埋伏了枪手,如果当时他的神情上有一丁点不对劲,那么今天他坟头上的草大概也有几寸高了。
令人值得高兴的是,雷厉有的只是茫然,乌怆屿的死并没有让他丧失理智,甚至用旁人的话来说,他简直冷酷到了极点,一点都不象刚刚死了外公的人。对此,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雷厉的确才是当年跟在他身边,用微笑掩藏一切的雷厉。
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完全消去他心中所有的疑虑;特别是那个叫做唐佐明的律师的存在,他总是围绕在雷厉身边,雷厉对他的态度也很特别,不象对待别的陌生人。他害怕,害怕再让这两人相处下去,雷厉迟早有一天会想起车祸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他绝不能让雷厉想起那些,唯一的办法就是清除掉雷厉身边的隐形炸弹,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只是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不知道该说那个律师的运气太好还是他派去的人不够机灵,连着三次暗杀都被唐佐明看似偶然的避过了,为免引起雷厉怀疑,他只有暂时停止清除命令,等待更有利的时机再动手。
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雷厉对唐佐明的特别渐渐冷淡了,就象他以前的任何一个交往,热情的有限期一旦过去,他冷静的比谁都快。
搬来大屿山,将时间都投进专心处理‘暗裔’与青帮的大小事情当中,期间据他派在他身边的暗探回报,雷厉一次,不,连半次都不曾和唐佐明有过联络。直至今天白天唐佐明来大屿山找他为止。
长指间所夹的粗大雪茄渐渐燃尽,常人所不惯的刺鼻气味充塞了整个空间,与窗外飘来腊梅清香混杂一体,怪异的很。指节轻扣,灰白的烟烬便纷撒落下,于朱色的栏杆上印染点点白色,风吹过后消逝。
“唐佐明走了以后,他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没有?”
“没有,还是和平常的作息一样,除了翻阅两帮历年来的帐目就是接见青帮内的大小头目。唐佐明走的时候他连送都没送一下,只交代了啸送他回去。”
“”教皇略略沉吟,而后挥挥手。“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
“等等。”教皇稍微犹豫片刻,断然道。“从现在开始,撤去唐佐明身边所有的明桩暗哨,清除行动也彻底宣告终结。”
“是。”
仅剩一人的房间里,被灯光拉长的男人的身影孤单而寂寞,在向内伸展出的栏杆上斜斜坐着,他掏出怀中珍藏多年的相片——与那人唯一一张的相片,微笑。
“长青,你会怪我么?会怪我吧,因为我对你儿子做了很残忍的事情,但为了‘暗裔’,为了这个曾留有你影子的组织,就算再残忍,我也绝不后悔曾那么做。”食指轻抚照片上神采飞扬的笑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惟独你才值得我付出一切。”
遥遥相对的另一栋小楼内,雷厉正躺在床上,握紧的手里是一根唐佐明遗落的发丝。
记忆就象潮汐,每每涌来一阵,空白就被填补一些。但惟独与唐佐明有关的过往却始终空白。如同写满了黑字的白纸,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浮现,‘唐佐明’或牵涉到这三个字的地方都被完全抠去,不曾留有一丝半毫线索供他追寻。
记忆,仿如满是窟窿的纸张,始终不能完整。
现在,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教皇——父亲的爱人,自己八岁起跟随的师傅,从他到来香港的那一天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已被注定按着这发展而进行。
先是与青帮结盟,而后借着青帮首脑洛醒渊的退隐对自己提出重新继承的要求,再而后,便是拿那人的安全来作威胁,想让自己彻底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沉沦。
教皇老了,‘暗裔’更是需要年轻的血液来激活它逐渐老迈的脉络。他很清楚,教皇会不惜一切来逼他,直到他接下两大组织,并忠诚的效忠于它们。而唐佐明的存在,是一个太大的变数。虽然他想不起来了,但从醒来后每一次的相处中他可以了解自己以前与这个人有多么相爱,那份爱的程度足以影响自己对两大组织的忠心。
继续对他好,继续留他在身边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他知道教皇曾三度派人去杀唐佐明,所幸他都安然避过。但下一次、再下一次呢?他还有这样的幸运么?幸运之神不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如果再放任事情发展下去,也许他就会永远失去他所爱的人了。
为了保护他,还有他们的以后,他狠下心,硬是对他摆出一副无情的模样叫人送客。当唐佐明说着相信他,眼内满是认定的眼神的时候,他只有努力掩藏内心狂然的欣喜嗤然冷笑,对他越发的无视。
他知道唐佐明受伤了,可是他心中的痛绝不下于他的一分一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可以,他真想当场就追出去,狠狠的抱住他,告诉他谢谢他对自己的相信,还有——他爱他。然而理智告诉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可以留在书房里,可以继续翻那些该死的帐目,可以接见那些该死的帮派头目,但就是不可以走出门外,甚至连走到窗边,目送一下被他伤了心的恋人都不行,因为一旦他这么做了,所有痛苦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付诸流水。
他翻身下床,慢慢走到窗边,目光遥望小楼右前方开的最盛的一株腊梅,幽蓝的夜空下,金黄的腊梅开地正艳,晚风袭来,清香阵阵,沁人心脾,五脏六腑都在那一瞬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那时,唐佐明就站在树下,眼带依恋的回眸望着他书房的窗子,望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趁着身边没人于帘后匆匆一瞥即回去桌旁,继续连日来千篇一律的日程。待全都退去后才能借着透口气去窗边歇息,凝望早已不见那人踪影的空荡树下。
手,缓慢提起。掌心中的细软发丝被凑至唇上轻吻,他闭上眼,漆然一片的黑暗中,他仿佛看见了唐佐明微笑着的容颜。很近很近,仿如一伸手就可触及一般。
再等我一段时间,很快,所有的一切都将画上完美的句号。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过我们想过的生活,再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搅我们…
第五十九章
“少爷,有位姓展的先生想要见您,现就在大门那边侯着。”
“姓展?查过什么底细了么?”
“他是前段时间与青帮频起冲突的翔英社新任大哥。”
雷厉微微一愣,将手上的事情一放,略一沉吟。“让他进来吧。”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的光景,一道沉中带急的脚步声渐渐接近,雷厉只一听就知道来的一定就是那姓展的翔英社新龙头了。没等外面的人通报,他起身快步走到门边,先那人一步将垂挂的帘子掀起,笑道。“展先生大驾光临,怎不先来个电话?我也好将别的事情推了,专程候着您啊。”
帘外之人微愣,不过片刻即反应过来,端着一脸爽朗笑容进来房内。
“雷先生客气了,我一个小小的翔英社和您比起来那是芝麻碰上西瓜,小的不能再小了。前来晋见是理所当然的,哪还敢让您空出时间来等着我呢。”
一番彼此心知肚明的虚伪客套过后,两人在书房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喝着下人送上的上好清茶,一边东南西北的闲聊着,谁都没提及展某某来此的真正用意。
壶内茶水过半,眼见雷厉仍是一副云淡风轻,好似浮生偷得半日闲般的惬意模样,姓展的心中开始急了。手上的茶一放,清清嗓子便开了口。“雷先生果然厉害,居然可以这么长时间都不开口问我半点来意,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终究是忍不住了啊。
雷厉暗暗嗤然,脸上却是不露丝毫,还是一张看不出半点破绽的完美笑容。“听展先生话里的意思,好象不光光只是来我‘暗裔’拜访而已,真正的来意应该还留在您的肚子里吧?”
展某人闻言一笑,突然将身子凑雷厉近了些,一双眼直盯住他的。“雷先生当真不认识我了?当初,在霍先生的宅地之中我有幸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尚记忆犹新呐。”
霍零的宅地之中…他是——?
蹙眉细细将眼前之人端详了番,那眉眼轮廓的确似曾相识,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再说当年他也不过在霍零身边留了半年,平日里除去霍零带他四处游玩的时间便是随着霍零来往于生意场面,见过的人多了,又怎能一个个的都记得清楚明白。
兴许是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了,展某人又是微微一笑,起身走开几步,于窗边指着外面几株腊梅道。“记得当时霍先生的庭院里也栽着数株腊梅,我初次见您就是在那腊梅树下。”窗外日光照来,他严谨的容颜上瞬时缓和不少,五官的棱角也不自觉放松下来。“您一身白色,冬日和煦的阳光洒在您身上,似有似无的一层光晕淡淡的染着,有如九天上的嫡仙下凡,看得我连来意都给忘了。”
被他这么一提,雷厉倒有些印象了。
原来是他。
看自己看得发了呆,差点招致霍零挖去一双眼睛的白痴!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和我来叙旧的吧?我怎么不记得我们的交情竟好到这般份上了?”雷厉傲慢的微抬下颌,一双眼半眯着,神情倨然。
展某人大笑,“当然!我怎么敢和您攀交情。今天来见您其实是有别的事情相商。”微顿,他近身轻声。“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大忙,也等于是帮您自己一个大忙。”
雷厉不语,只拿眼角瞥他。
“而今的新加坡由谁坐大,您应该很清楚吧?”
“”
“我想请您帮的忙就是————”他伏下身在雷厉耳边私语数句,好一会儿才起身退开。“您意下如何?”
“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又如何?”
展某人也不生气,只轻轻顺了顺为风吹乱的头发,笑容温和。“雷先生说笑了,如若您真的不肯帮忙我又能怎样。只不过到时候我的心情可能会不太好,而我心情一不好就想找人出气,万一一个不留神动了、伤了不该动也不该伤的可就麻烦了。”
雷厉交握着搁在腿上的手一紧,纵然心中已经恼怒但从他仍自微笑的容颜上却无法看出半点不悦。
低垂的眼睫迅速的闪动几下而后抬起,眸内波澜不兴。“如果你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我就答应帮你的忙。这是我的条件。”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回答的问题,雷厉这一招以进为推使得正是恰倒好处,把个烫手的山芋又给轻松的丢回到狡猾如狐狸的展某人手上。
房内安静下来,只听得窗外风儿掠过枝桠时细细的声响,及——房中沉沉缓长的吐呐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展某人霍然回身。“他把原来属于我的世界给整个儿毁了!干干净净的,连一点残渣都没给留下!…不知道,这样的回答雷先生满不满意?”
展某人走了,带着雷厉的允诺满意的走了。
雷厉看着窗下他往外走的身影,搭在窗栏上的十指慢慢收紧,直至指甲陷入木头结实的质地里传出刺痛才停止这自虐的行为。
又一个!
又一个拿唐佐明来威胁自己的混帐!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人早就被他一枪打死。但现在不行,他刻意疏远唐佐明就是为了瞒过教皇唐佐明对他的重要性,一旦他动手,身边的暗探向上一报,教皇就什么都明白了。想必那家伙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敢这般大胆!
只不过,这姓展的家伙倒真叫人不能小看了,自己的掩饰工夫连教皇这样的老江湖都给骗过了却让他看出些许破绽,果然不愧是能在那人身边长留的人啊。
转念一想,他又笑起来。
说到底,这个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到了最后也是他们狗咬狗,伤不着自己半点利益。自己所恼怒的,其实也就是他用了威胁的手段,这笔帐当然也是要讨回来的。想在他雷厉身上找便宜,他该恨来时没擦亮自个那双眼睛。
三天后,新加坡富商言静池应寰球贸易的合作邀请,特地从新加坡飞来香港就合作而进行洽谈。才下飞机就神秘失踪,一个星期后被人于一间焚烧过后的小型别墅内。据赶来的法医初步鉴定,死亡原因——吸入过多的二氧化碳导致无法呼吸而死。在他身边还躺着另一名男子,经过一番辨认,警方确定就是青帮的前任老大——洛醒渊。令人感到惊奇不已的是,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就连力气最大的警察都无法分开,最后没办法,只能将两人重叠着放在一个装尸袋里。随着拉练缓缓拉上,两张略显苍老的容颜却洋溢着淡淡的满足笑容,仿佛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属。
又过三天,警方接到神秘举报电话,连夜赶到香港海域以南五十米左右的公海区域,果然有一艘与电话中讲述的一般无二的小艇停在那里,上去之后警方搜查了整条船,最后在船舱里发现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提到外面一看,当场让所有的人惊骇莫名,更有胆小的立马趴在船头呕吐不已。
探照灯下,那人四肢俱被断去,包裹在伤口处的纱布则不断有猩红液体徐徐渗出,众人中有胆子大的硬着头皮上前去,想问他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却没想那人一张口,鲜血喷了那警察满脸,骇声惊叫着退出老远。
等他们定下心神再看过去时,那人已断然气绝,不复半点气息了。
一时埠上富商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此残忍遭遇的便轮到自己,纷纷出国避躲避。而日前的两起案件则因太过悚然连续一星期都被各大新闻媒体刊作头条,热潮久久不息。
大屿山‘暗裔’海边别园
小楼的曳地纱帘被风吹地一阵又一阵的翻卷,翻飞处,楼内景物偶尔闪现,更有离枝梅花一瓣,随清风缓缓飘入窗内,坠于桌面翻至于大开的报纸上。
长指,轻轻拈起,置于唇上鼻端微嗅。
嘴角,四十五度上勾,一丝清冷讥笑若隐若现。
“少爷,翔英社的二当家与社团其他几位大佬已经在客厅里等足了三个小时,不知道……”
“再让他们等个一小时,茶水糕点的可别怠慢了,如果有人想走也别留着。不过……”唇边的笑越发冰冷,“应该没什么人敢离开吧?”
指尖轻抖,一抹金黄坠落,堪堪遮住照片中人大张的嘴巴,怪异中却难以掩饰叫人寒悚的惊骇,与长身立于桌边的俊美男子一映衬,竟是莫名的和谐。
第六十章
才将翔英社的事情处理完毕,教皇那边就来了人,传话的人虽然一个字没透露,雷厉却已心知肚明,只淡淡一笑便随着那人去了。
自雷厉正式在大屿山住下后,教皇便从原先的小楼搬到了西庭那边,无形中等于完成了‘暗裔’新旧两代血液的替换。当然,教皇退则退,在‘暗裔’里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与一批只效忠于他的部属,对这一点雷厉和他都十分清楚。
“您找我是为了翔英社的事情吧?”一进门,雷厉便开门见山的直接挑明了,直叫原先以为他多少会兜些圈子的昊天心底稍稍错愕了会儿。
“这么说来,言静池那件事情真是你做的?”
“不错!”
“……杀言静池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没必要连洛醒渊也一并干掉吧?别忘了,你才刚接手青帮不久,里面可还有不少都是洛醒渊的老部下,再加上翔英社的投诚,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那些人,他们老大是你杀的!”
“我的计划里并没有包括洛醒渊,他的出现是个意外。”雷厉耸耸肩。“当初在那里看见他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成那样了,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也没什么区别了,不是么?”
一沉吟,他又道。“至于青帮那些老部下的反弹,我自然有办法搞定他们,不敢劳您费心。”
昊天眸中厉芒一闪,忽笑起来。“果然不愧为我昊天的徒弟,处事干脆利落,手段也够狠辣,展游敢把脑筋动到你身上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只老狐狸!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没放下过戒心,一直都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呢!只不过,你厉害我也不是省油的灯,经此一事,我就不信还得不到你完全的信任!
“姓展的既然敢开口让我帮忙,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暗裔’可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想起展游被剪去舌头时不敢置信的眼神,雷厉暗自冷笑。他以为送上一个小小的翔英社就能得到自己的帮忙么?太天真了,先不说杀言静池,光他拿唐佐明来威胁自己一事就足以让陪上他自己的一条性命!翔英社算什么,当初他连‘暗裔’都不放在眼里了,还能看上他一个小社团?想他展游也算是一号厉害角色,怎么一碰到与感情有关的就犯起傻来,硬是没看出能让自己答应下来的真正条件。
“好!好!好!”昊天大力一拍雷厉的肩膀,拉他在一旁坐下。“说的好,如今你才真正算继承了‘暗裔’。厉儿,过几天你陪我去个地方,有些人你也是时候和他们见个面了。”
老狐狸说的应该是组织多年来的交易伙伴吧?一直以来他对他们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方面纵使是自己不感兴趣,另一方面却也因为昊天从未让他与那些人见过面。
‘暗裔’能在全亚洲的黑道上称霸自然是囊括了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其中毒品为组织最大的财力来源,而货源的供应就成了组织最大的问题。很久以前他就隐隐知道昊天与马来西亚、老挝、缅甸等罂粟种植地的毒枭有着频密接触,他绝对相信组织庞大的毒品来源正是由那些人提供的。
“是,师傅。”
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即瞬,当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手上再也没什么能让自己继续忙碌的时候,每一秒都变地如同一年那么漫长。
“gears,你就不能多找点事情给我做么?”按下内线电话,唐佐明看着过分干净的办公桌,及短短半小时就处理完毕的细琐案子,不禁期望话筒那边的gears能带给他好消息。
“唐先生,你饶了我吧。这几天为了给你‘找’点事做,我都快被楼里别的家伙骂到臭头了。我拜托您,恳求您,哀求您,您放假吧,别再留在办公室里加班了!”说到后来,gears的话里都带上哭音了,可想而知,这段时间唐佐明带给她精神上的折磨有多大。
gears所说的他并不是不知道,但除了加班加点的工作,死命将自己投进工作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能让自己的心得到片刻安定。每天每天,他努力让自己专注于烦琐的案件细节上,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他的思绪,他的大脑才不会总想着雷厉的任何事情。
快一个月了,大屿山一别之后雷厉就不曾与他有过半点联系。有时候,他站在他们的家里,看着四周一切,会突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疯狂。
明明知道,那个人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他却依然守着这间屋子不肯离开。是在盼望某一天回家开门进来的时候,那个人就站在那里,笑着对自己说“回来了啊”,是因为这样期望着,才迟迟下不了决心离开吧?
他捂住酸涩不已的眼,指缝间微微的光在冬天淡漠的光线下细细跳动。
到了今时今日,他已没有当初毫不犹豫就说出相信两字的坚决,雷厉的冷漠,雷厉的音信渺无让他开始动摇。
爱情,禁不起一再的等待与考验,它就象花朵一般脆弱。一阵狂风,一场暴雨都会让它凋零,不复往昔的娇艳。
也许,是该放下一切,出去走走了。
这么想着,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桌上的相片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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