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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凝无痕|作者:laoguan081|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22:56:48|下载:凝无痕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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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司空涧缓缓离去,瘦挑的身影在电闪雷鸣中凄楚而孤寂。

  当夜,暴雨如注。

  翌日晨,雨止。冷昔一日未现。

  众人趁小羽早间睡懒觉之际,聚在一起,商榷应对之策。别的倒也无它,只是平统帝淡淡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宛君。他说道:既然冷昔执意与小羽共赴黄泉,干脆让小羽当其之面,‘死’上一回。换句话说,大家不妨赌上一把,堵的便是:于冷昔心中,今日的小羽与昨日的火儿,谁的分量更重。

  午饭时,宛君一如往常打趣小羽。然而,小羽本就因昨夜的失态,心烦无比,母亲再这么一说,她当即恼了。小羽掷下碗筷,恶狠狠地对母亲吼了一句:“记住了!从今往后,冷昔与我,毫无瓜葛!”说罢,甩手出门。

  郁闷归郁闷,口粮归口粮。饿着在谷中闲逛许久的小羽,肚子最终还是开始咕咕作响。小羽在街上寻了一处普通的酒舍、点了一碗热面,临窗而食。哪晓得,无意间她竟瞅到义父与父亲出现在对街的米铺前堂,窃窃私语半晌。小羽心下好奇,侧身躲于窗棂之后,细细观察。不多时,自店中出来一个民妇打扮的女子,自背后望去,身形甚为眼熟。司空涧一脸谨慎地打量她片刻,话未多说地朝上官逸稍稍点头,自行离去。而那女子见义父一走,与上官逸对视一笑,一前一后进了米铺内堂。

  直至日已低垂,碗已见底,小羽守候许久都未见父亲自内堂出来。

  原本以为出来晃晃,心情能好些,哪晓得却看到这一幕。想到从前爹娘的恩爱;而如今,父亲与那女子、母亲与平统帝却各自分处,人便更加孤独郁闷。

  小羽失望至极的走出小店,不再理睬那家米铺,更不愿回家。人如没了神魂般,浑浑噩噩地沿路游荡、遇林就钻。不知不觉,身着一袭薄袄单靴的小羽走出了峡谷,于夜幕初现、星月冉冉之时,迷失在茫茫雪山之间。

  第三十三章

  阴谋初露

  人都道:雨止天青,偏这冬日,并非如此。冬雨过后,往往意味着暴雪的来临。

  月晕星稀不过尔尔,不多一会,山林里飘起了漫天的雪绒。

  小羽拖着冻僵的身子,在及膝深的积雪中艰难的跋涉。皑雪苍松,被静谧的幽蓝渲染得份外凄冷诡异,不时传来的熊嚎狼哮,将人心也镇得冰凉。

  脚下的步伐已经没了知觉,眼前的松柏都是一般模样,在恍惚的小羽面前无休无止不停闪过,镌刻印记的小刃不知何时,已被留在某棵雪松之下。体内的‘夜魂’随着夜色的降临,渐渐开始施展威力,不多会儿,小羽已感觉不到四肢的冰冷和那刺骨的风雪,脑海里那个晕眩的世界,一点一点吸尽她残存的神智……

  小羽气鼓鼓离去时,时漏刚至未时。随着流沙的滑落,申时、酉时、戌时一点点过去,眼瞅亥时已过一刻,小羽仍无消息,宛君的心也越揪越紧、越来越怕。

  虽说当年,于小羽这般年纪,宛君也曾负气地在上京城流连声色场、纵情酒肆间;也曾有星夜尚返、乃至彻夜不归之事,但那时,始终有白亦墨相伴左右。而如今,小羽初来峡谷不过三日,周围又是大雪封山,她气愤之下独自乱闯,叫身为母亲的宛君如何放心?最主要的是,小羽身中‘夜魂’之毒,每日若非她施针抑毒,日落定会入睡。眼前,谷中碎雨绵绵,谷外必是雪花纷飞,在这寒天雪地,小羽单衫薄裤地露宿一夜,即便冷昔之后转念,愿为之解毒,她又怎生受得住他极寒之气的灌注?

  想到这里,宛君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意欲出门。守在一旁的白亦墨见状,大掌一挥,将之摁下:“别急,或许上官已寻到小羽呢?再说,小羽若是回来,瞧到屋中没人,还不定急成啥样,保不准又会跑出去找我们!还是安心守在这儿较妥。”

  自责不已的宛君抬眼望向白亦墨,眼眶泪意涟涟:“我,我要是不说那些话,羽儿也不会走……我真是糊涂,都胡乱说了些啥……逼得小羽……都是我不好!”

  白亦墨小心翼翼地用指拭去宛君眼角的泪珠,温柔地劝慰道:“别自责了,和你无关。外面天寒地冻,她走不远;再者说,羽儿终有长大的一日,离你而去只是早晚罢了。况且,今日这一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到这里,他缓缓一笑,漩出一枚细细的米窝挂于嘴角之上,狭长的凤目微微一挑,深邃的眸光似含他意。

  宛君茫然地瞧着白亦墨,暗自思索他话中何意。

  司空涧刚泡完最后一剂药浴,尚未用餐便得知了小羽一事。众人心里清楚:小羽离开时绝决地甩下那句话,此刻绝不会去冷昔处。然而,如今已四散寻她多时,用于传信的花炮都未响彻天空,眼看雨疾夜重,街铺关门家宅熄灯,再在打探下去亦无用,这可如何是好?司空涧站在街心犹豫许久,最终,他暗下决心,要将此事告诉冷昔。毕竟他二人走得较近,或许,会知晓小羽去处也不一定。

  ……

  饥肠辘辘地小羽在雪地徘徊,刺眼的银白与茫茫的天际交合无界,一时间,小羽的眼被炫目的白光晃花了,恍惚的心神不知该何去何从。不多会儿,厚厚的冰雪让四肢没了知觉,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失去控制。小羽无措至极,低头看往来路,只见身后留下一圈圈大小相扣的脚印。小羽慌了,连忙摒气卯劲,意欲向前直行。哪晓得,费力迈出的步子腾空而起,脚下的雪原开始旋转,就这样,没有落地的脚竟然在一片净白的雪地上踩下一圈又一圈同样的圆,任凭你如何挣扎,怎样踢蹬,足迹依旧被圆框住,怎么也走不出去。小羽忍不住大喊爹娘,奈何如噎哏喉,一点声音也吐不出来。

  正在这时天空深处射出一道金光,将小羽笼罩其间。光芒中,一名白衣人悠然飘下,在距小羽不到一丈的高度停了下来。仰首翘望的小羽,双眼被这亮光刺得干涩生疼,于是,她低下头使劲闭了闭眼,挤出些许泪滴,稍润眼球,重又抬头细看。那人低了头、望着小羽只字不言,然而,眸底深深的眷念和隐忍的凄寥令小羽无比震撼,浑身如被电掣一般痉挛起来,胸膛的心被那眼神生生地掰作了两瓣,一半置于火海、一半置于冰川,整个人有着说不出地难受。

  小羽痛苦万分地仰起双臂,祈求那人能带她摆脱困境,那人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左眼淌下一滴泛着血色的泪珠。小羽不觉地伸手去接,那血泪如霾雾一般穿透小羽的掌,滴到脚下渲染了雪,鲜红的血在洁白的雪中,煞是醒目惊魂。

  再待小羽抬头,那人已腾空飘远,远得就似一个白点,然而她能感觉到,那双眼依旧幽远深邃地凝视着她。随着那人的离去周身暖暖的金光渐渐弥散不见,身体不再那么冰冷无觉,稍稍的温度犹如万蚁蚀心,身体开始变得骚痒而不安,心却随那人一同飞走,消失在天的深处,这白茫茫的空间,连同留下的躯壳被静谧清冷的幽蓝一点点侵蚀……

  ……

  一阵烟气夹杂着肉香窜进小羽的鼻腔,又涩又辣地气味呛得肺部不停地抽搐,当猛烈的咳嗽停下后,小羽自梦中醒来了。她刚一费力地睁开眼,却被迎面而来的烟火熏得重新闭上。想来不是自然睡醒的缘故,小羽的头,又痛又沉,四肢酥麻得没有一点感觉。梦中的感受如此深刻,而那梦中人的模样,她却一点也回想不起。

  “小姑娘,你醒了!”一个略嫌粗闷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身上所覆的毛皮和枯木燃烧时噼啪之声,提醒了小羽,她被人救了。于是,她费力地支起身子靠墙而坐,闭眼片刻后,终于看清眼前的人和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小山洞,小羽所睡的草铺位于洞的最深处。草铺旁的石墩紧贴一角,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数套碗筷、一个水壶。草铺的一角搁着刀、叉、弓箭,箭袋中只有三两枝羽箭,另一侧堆着数张尚有潮腥味的兽皮。洞中央的火坛上,泥钵内炖的乳白色肉汤汩汩作响,不时翻滚而起的肉块很是白嫩,那香气光闻着就令人唾涎。洞口,被一堆枯柴和荆棘藤掩得极为严密,根本看不出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火旁守候的妇人不过四十出头,四方的脸庞肤色暗黄,略高的颧骨、微凹的眼眶,眼尾、唇边以及鼻翼两侧有着明显的纹痕。她穿着碎皮缝就的皮坎肩,里面是洗得泛白的青布棉衫,上面整齐密实地盯着数个补丁。或许是身架过于干瘦,只要她微微一动,宽阔的衣袖便呼呼生风。

  小羽尝试着去动脚,然,一如梦中那样,无法动弹亦没半点知觉。对这一点的认知,她仅是片刻的震惊,之后心情又无奈和沮丧起来。“也罢,”小羽暗嘲道,“反正是将死之人,瘫了死也无所谓。”

  “姑娘勿须害怕,这洞中就你我二人。”妇人见小羽神色变幻不定,以为小姑娘心有畏惧,笑着安慰小羽。妇人相貌再寻常不过,甚至可说,她面部线条过于粗,没有女人的娟秀之气。但,她略显浊黄的眼,神色极为慈祥,让人不由地对其心生信任。小羽瞧其连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都如此关心,也随之心暖了。“谢谢!要不是您救了我,我不被冻死也会被困兽吃掉的。”

  妇人听小羽这么说,爽朗地笑道:“救你的不是我,是我那狩猎的夫君。”见小羽有些不解,她解释到:“这洞狭小,你又是一女儿家,恐有不便,他昨夜另寻别处宿了一夜,想必也快过来了。”

  “我……”想到昨夜在耳边呼啸不停的狂风暴雪,小羽羞愧不已。“真是……对不起!”

  “傻孩子,不干你事!他是个大男人,一点风雪有啥可怕的?!”妇人取来碗筷,转身打了一碗汤肉,笑着地递于小羽:“再说,我家小云同你一般大小,若是遇上劫难,他人亦会这样的。本来嘛,出门在外,就得相互照应着,你说呢?”

  “嗯……”小羽自那妇人手中接过汤碗,夹了块肉放到嘴里。松滑的肉在舌齿间辗转,眼眶不由地又润湿了。她喜欢这妇人,喜欢她的善良与豁达,敬佩她行事不求报的平常心,而这些,都让小羽自惭行愧。

  那妇人见小羽泪眼朦胧地瞧着自己,神色腼腆而羞愧,怜心顿起。她正欲开口说点啥,只听柴堆“哗啦”一响,一阵寒风席地卷进,随后,闯进来一个身披兽皮,头戴毛帽的壮汉。原本暖暖的空气突地混入一股寒流,刺激得小羽鼻腔骚痒难耐,当即连打数个喷嚏。妇人一怔,旋而回头朝那壮汉斥责:“有客在,你先问声再进来嘛!”

  “嘿嘿!”那张黝黑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忘了!”说罢,他朝小羽抱拳一揖,大喇喇说道:“俺是一粗人,刚才是俺失礼不对,小姑娘可别跟俺计较。”

  看着他粗声粗气地赔罪,神色又极为坦荡,小羽开怀一笑:“没关系的,”

  “饿极了吧,”妇人心疼地朝壮汉递过一海碗肉汤,说道:“吃吧!”那壮汉腼腆地看了看小羽,取下皮帽挠着头“嘿嘿”笑了笑,接过碗咕嘟咕嘟趁热喝了几口汤,突然朝妇人举碗问道:“云娘,你吃了不?”听得妇人肯定的回答后,壮汉放心地将肉块倒入嘴中大嚼起来。妇人重新掩好洞口,拍打着壮汉身上的积雪,轻声问道:“昨夜冷吧。”壮汉满嘴是肉地嗡了几声,并不搭腔。这那么自然,她夫妇之间虽无只言片语,却能感觉彼此的亲密。

  细细瞧着眼前这一幕,小羽鼓鼓地腮帮子渐渐酸了起来,口中的食物也没了刚才可口。恍然间,她心里有了些许感悟。较之自己爹娘,他们再平凡不过,甚至随处可见。然而,他们毫无修饰的情意却在无声之间渗透到彼此相处的点点滴滴,如那涓涓细水,轻浅却能长久。看着他们小羽失去的信心由此而重新建立拾对未来的信心。

  “云娘,你收拾收拾,咱也该回谷了,顺道把这丫头送下山去。”壮汉吃完一碗后,又盛了一碗。

  “送她下了山,咱要回来,”云娘停下手中的针线,将碎皮在膝盖上铺平,抬头问壮汉。“还差十张狼皮,你忘了?”

  “唉,别问了,赶紧收拾好,我们马上走。”壮汉长叹一声,含含糊糊对云娘一说完,仰起脖子又吞了一块肉。

  “孩他爹,怎么了?”云娘固执地问,小羽也心生好奇了。

  过了半晌,壮汉才咽下口中之食,低头说道:“这十张狼皮,我去尚云那地界捕捕看,这地方没法呆了。”

  小羽糊涂了,他们差谁十张狼皮,为什么这里呆不下去?小羽哪里知晓,国库所收的银两都来自百姓:农民种田纳粮、商贾经商缴银,而这猎户狩猎则是交纳兽皮或者活兽来抵税费。而此处不可久留的缘由,壮汉下一句就讲了出来。

  “昨夜,我到之前去过的那几处山洞避风雪,哪晓得那五六处洞内都住了人。细算一下,也有一千七八了。”

  “怎会这样?”云娘诧异了。要知道,大雪封山之时,山上雪厚风寒。除了猎户,没人愿意来这儿受冻,更何况来人如此之多。“难怪这几日连狍子都少见。这里天寒地冻的,他们想来干嘛?”

  “起初我也没留意,后来连去几处都如此,这才觉得不对劲。山上洞穴不止这五六处,谁知道他们总共来了多少人?之后,我便守在洞口偷偷窥探,多少看出点名堂了。”

  小羽细想,那些人是这几日来的,可自己进谷时,一路上并未发现有人同行,他们的队伍这么庞大,动静绝对小不了。就算动静再小,白叔叔是一国之君,那些护卫怎会一点不知呢?想到这里,小羽心头咯噔一跳:白叔叔,没错,白叔叔是皇帝,那些人规模庞大,行事却如此隐秘,必定酝酿着大的阴谋,说不定就是冲他而来!

  小羽这里想得冷汗飕飕,壮汉那儿仍在继续地说:“他们虽说都是平常打扮,可刀枪全是簇新的官货、几个长官模样的人说的一口官腔,洞口换岗值班的守卫检查很严,还不时有人穿了熊皮在山上巡视放哨。我看,这里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大事?这周围除了谷里的百十来号人,都是石头、野兽和树,莫不是……”云娘口气越来越沉重,到后来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丫头,你也是谷里的住客吧!”那壮汉突然向惊呆了的小羽问话,小羽猛一回神,愣愣答道:“嗯,我是这几日来谷里找爹娘的,”小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爹娘住在街尾……”

  “你是上官先生的女儿?”云娘与壮汉一听,双眼顿时放亮:“太好了!上官先生真是好人,分文不收地交谷中孩儿们识字,我家小云、小雨在先生那儿懂了不少道理,也乖巧了很多!原来你是恩公的女儿,请受我夫妻一拜!”说完,云娘拉着壮汉就要下拜,小羽腿上不便,急得直捶草铺连呼不可。

  “原来都躲在这儿,叫我们兄弟好找!”他夫妇尚未拜下,只听身后柴堆“砰”地被人踢得到处都是,一个阴狠狠地声音自敞开的洞口处响起:“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积雪反射的强光照亮了山洞。乍地由暗变亮,令人烦躁而不快,小羽不由地眯起了眼。

  劲直惯入的冷风口,三个魁梧的壮汉手执长刀齐刷刷站成一行。中间那人话音刚落,一道白光掠过小羽双眼,小羽心一紧,大喊一声“住手!”

  只见那人手中刀刃一扬,直直向云娘夫妻劈去……

  第三十四章

  惊变

  同样是心,到底有何不同?同样是人,差异怎如此大?

  那个雪后的早晨,清冷的寒日用它那无所不在的眼,见证了一场较量,一场发生在某个狭小山洞内,人性的较量。当善良败于邪恶、平凡不敌狰狞时,当面对行凶的歹徒,瘫痪在侧而无能为力时,小羽诺守多年的,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信念,在恩公被杀、云娘被奸的瞬间,在歹人淫笑着扑向自己的刹那,彻底瓦解崩溃。

  闻声而来的上官逸,立足于血肉横飞的洞穴,整个人惊呆了。眼前的血腥与惨烈比起当年的战场,犹过而无不及。而冷昔那癫狂嗜血的眼神和僵滞不整的小羽更让他无比震撼。

  小羽凄厉的呼救隐约地自前方传来时,上官逸就知道,出事了。他与冷昔自不同处几乎同时赶到这里,看到的正是上官逸担心的那一幕:小羽躲在墙角,疯狂而绝望地撕咬正扑向她、撕碎她衣衫的两名莽汉。山洞中央,横躺的男尸身上血水汩淌了一地,另一歹人正趴在男尸旁没了气息的妇人身上,行那苟且之事。

  没等上官逸出手,一身煞气的冷昔,指尖凝气成束,铺上之人刚将小羽薄袄撕开,首级已然离开项上。正当上官逸因冷昔令人咋舌的快捷和绝决凌厉的手段而惊诧,眨眼功夫,漫天挥舞的光束将此处变做了血肉横飞的屠宰场,除了不知滚落何处的半颗头骨,三个歹人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已化作碎碎的肉泥血水,黏乎乎地布满了整个山洞。

  上官逸唇齿刚启,冷昔已了结一切,疯了般地抱住仍在瑟瑟颤抖、抵死反抗的小羽。他那痛得发狂的眼神和无比倔犟的脸,让上官逸恍若回到四十年前,又见到那个趁着夜色,抱住伤重的自己紧紧不放的少年……

  自从冷昔将小羽抱回屋,他就不曾离其半步。而趁冷昔不备,隔空点了小羽睡穴的上官逸竟成了冷昔敌视的目标,因此更不容他靠近小羽丈内。

  宛君费了半天口舌方,阻止了冷昔向小羽施以内力的愚蠢行径,并在其戒备过度、惶恐不安的眼神中完成她行医以来最恐怖的号脉和施针。眼看小羽面色渐缓,呼吸已稳,冷昔紧紧执握小羽的手,紧张固执地守候一旁,宛君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将白亦墨拿来治疗小羽足部冻疮的冰莲雪露交于冷昔后,离开了屋。

  “羽儿怎样了?”上官逸一看到宛君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暂时没事了。”宛君轻轻一笑,被白日照得发花的眼刚一闭上,便被上官逸拥入怀里。

  “宛儿,去睡会儿吧……”宛君满眼的血丝和微微泛青的眼睑令上官逸心疼不已。

  宛君顺从地趴在夫君怀里很是享受地嗅了嗅,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马上就到午时了,平阳坡还去么?”一听这话,上官逸为之哑然:他这娘子的脑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这个,你问那孩子好了。”

  宛君张开了眼,扬起脖子望着上官逸,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哈,我这就去。”说罢便要离开,哪晓得却被他一把扯了回来:“别去逗他了,他现在哪有那心情。”

  宛君向上官抛去一白眼,旋即逸莞而一笑,“那也得他由自己说‘不’才成,下战书的又不是你!”趁上官逸被之笑愣神的当儿,一个跨步她重回屋中。

  “这个……”宛君见平素又酷又狠的冷昔笨手笨脚为小女抹药,身着薄衫的他在这冬日竟紧张得满头大汗,禁不住笑出了声,“用这治冻疮,简直是浪费。”

  一听这话,乌眸恶狠狠盯住宛君,哑着嗓子说道:“不过一日,你们却……”话,没说完,却嘎然止住,冷昔懊恼地甩了甩头,专注地继续未完之事。

  宛君听出来了,他在指责自己未能照料好小羽,现下还有心情拿此打趣。对这,宛君倒也不恼。要知道,这世间似宛君这般乐观开明的母亲,倒也真难寻其二。正如白亦墨所说,此事未必是坏事。起码,冷昔对小羽的情意已昭然若揭,再让他为小羽延寿,代求解毒之法,于他而言必无疑异。眼下头疼的倒是,怎样为小羽提气而不促发‘夜魂’之毒。

  “午时将近,与我夫君的平阳坡一战,你可准备妥当?”宛君原本打算直接提出延后,见其出言不逊,口气一转,直接激将于他。

  冷昔一愣,轻缓地用被絮盖好小羽,凝望昏睡中的小羽,踌躇不决。宛君瞧他这副模样心,腾地软了。“也罢,如今这般光景,羽儿他爹也无心应战,改日好了。”宛君特地咬牙加重‘羽儿他爹’四字语调,果真唤得冷昔注意,侧身看去,他表情愈发犹豫了。

  “不行……”反对之声突地插进来,宛君不由地一怔,诧异地看着倚门而立的上官逸。上官逸闪开了宛君的质询,眼光飘落在小羽脸上停住不动。“至多明日,我便得出谷南下。”

  “为什么?”此事他从未向宛君提及,而之前,上官逸何曾对她有所隐瞒?宛君心愤不已,好容易隐忍住怒火,直直问道。紫瞳略显慌乱地在屋中四下飘闪眸光,偏就不敢迎上前之人。见此,宛君恼了,火气砰地爆发出来:“哼,你南下?我呢?我算什么?”

  宛君气得发抖,声音更是颤得厉害,上官逸怕了,急急将爱妻揽住,哀求一般地解释到:“宛儿,我是不得已的,我又何曾舍得与你分开?大师兄被困辕冥教,性命堪忧;羽儿又是这般光景,叫我怎能……”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上官逸的无奈,他对自己的紧张,让宛君心情渐渐舒缓下来,可心中的憋屈却又不舒不快。

  上官夫妇这幕戏,仅在初时引起冷昔注意,后来发觉上官逸似乎无暇应战,内心倒也暗暗松了口气,注意力重回小羽身上。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如此在意小羽,小羽受伤的模样令其心疼得几近窒息,他不愿,不愿小羽为自己同其父的比斗伤心,不愿见到小羽难过,只要能令小羽开心,无论什么,他都愿意做。

  上官逸紧紧抱住爱妻,将面颊贴在宛君额头,紫眸幽然不舍,神情愧疚不已:“当年,师父将掌门之印交付与我,而我却只顾自己安逸,从未真正行掌门之责。虽说,师父仙逝前收回成命,还涧声名,涧的心疾也已康复,算得圆满;但大师兄这些年来都独行无踪,我心难宁。在羽儿进谷前,欣儿带来了师兄的消息。”

  “欣儿?她也来了这里?”

  上官逸望着宛君愕然的眼神,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她始终是我的关门弟子。”宛君愣愣看了看上官逸,神色一黯,缓缓地将头靠在上官逸胸前。上官逸不觉长叹一声:“对不起……”

  “算了!”宛君幽幽答道。她心里清楚,上官逸唯恐自己放不下武峰关口那一箭。

  “欣儿得到消息,大师兄被关押在辕冥教主坛的冥山密室内。原本,我打算待涧的心疾大愈、其父子相认,羽儿解毒一事初定后,再与你同去救人;哪晓得昨日星光乍现,我才发觉大师兄本星黯淡,红霭缠身。若再过些时日,难保……”

  说到这里,宛君察觉上官逸胸口一抖,心中了然,仰头望着夫君淡淡一笑:“我知道了!”她深深地看着上官逸,看着那原本澈亮的紫眸浸润了挥不去的愁云,柔声说道:“我说过,你到哪里,我便去哪里,忘了么?”

  “宛儿……”上官逸眼神顿地一变,连同口气都变得奇怪至极,“昨夜观星,我还看到……”

  “爹……娘……”司空亦然地声音突地在院中响起,打断了上官逸欲言又止的话。宛君对儿子的呼喊充耳不闻,追问道:“看到什么?”

  上官逸神色复杂地盯着爱妻,半晌才挤出一句:“还是我先行一步,待羽儿无恙,你再随涧一同来寻我。”

  宛君不解,正欲多问,却被司空亦然又一次打断:“娘,小羽回来了么?她伤得怎样?我要进去瞧瞧!”

  宛君与上官逸对视一眼,二人侧身让开一条路:“你妹妹已经睡了,别惊着她。”说完这句,宛君眼角的余光瞥到拦在儿子眼前的冷昔,自讽地笑了起来。

  “逸,临走前,叫欣儿来吃顿饭吧。”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宛君突然这么说,倒是让上官逸有些意外,宛君回头瞧夫君愣在原地,促黠地笑道:“我是她师娘,不是么?”一听此言,上官逸惊得哑口无言。

  第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

  当日午后,上官逸独自离开了虎跳峡。原因无它,龙欣儿宁肯先行离去,也不愿面对宛君。或许该说,那些人,她谁都不愿见。

  宛君虽没弄清上官逸要其留下是何用意,但她相信,她那夫君如此坚持,定有苦衷。不过,让宛君更为意外的,却是白亦墨的态度。

  入谷这些天,他白亦墨万事不理,整日厮守在宛君身侧,除了拉撒睡,真可谓是寸步不舍;而她夫君上官逸,每日早出晚归,似乎刻意避让着什么。这倒也罢了,只是,本以为她若离去,白亦墨不至于会阻拦,也必定不悦,哪晓得,时才上官逸刚言明出谷一事,白亦墨想也不想就要宛君同去。白亦墨如此绝决,于己毫无眷念之意,让宛君心头又酸又涩,颇不是滋味。然而,当白亦墨刻意躲开她,盯向上官逸的眸光透着说不清的笃定,反倒让宛君疑窦顿生。要知道,当年武峰关口,宛君随上官逸离开时,尚是平南王的他那近乎崩溃的、凄凉绝望的眼神,二十年来她一直铭记在心,从未忘记。重逢后的这些日子,谁都瞧得出他对她的情意丝毫未减,而用情之深更是远胜当年。今日,白亦墨竟主动要她离去,而且神情极为刚毅和迫切,怎不令人心疑?

  不管怎样,宛君留了下来。

  这应当是上官夫妇成亲后的首次分别,上官逸不愿面对,宛君同样亦是。最终,还是司空涧同司空亦然将上官逸送至了谷口,与守候多时的龙欣儿会合。

  临行前,上官逸把司空涧拉至一旁低语半晌,言谈间,二人表情甚为凝重。之后,他与爱子仅叮嘱了几句,便决然地踏上犬拉雪撬。只见上官逸的手鞭迎风一挥,“啪”地一响带着呼哨划破了长空。雪犬一得号令,双耳登地一并,如离弦之箭冲向雪林深处。

  直至那身影在皑雪青松间消失了许久,司空涧仍旧杵立原地,久久不能移目。

  在上官逸转身的刹那,司空涧清楚的看到:在他那微颤的眼睫下,紫眸黯淡、满目凄然,晶莹的凝珠顺着眼角缓缓滑过,留下一条炫目的粼痕……

  按说,上官逸下手并不重,墨羽的穴道点得并不深,然而,直到上官离开,小羽都未曾醒来。昏睡中的小羽肤灰唇白,面部不时痉挛扯动,显然,她是真被早间之事刺激过度了。冷昔瞧在眼里,心就如同有双糙手在不停的揉搓,时间一长,肤表的疼痛渐而麻木无觉,但心中莫明的情愫膨胀翻滚却寻不到半点出路。

  宛君站在屋口,默默瞧着冷昔的背影,百感交集、唏吁不已。依照商定的办法,宛君原本打算在比武时,让小羽寻个理由,当着冷昔的面儿自平阳坡跳下去。当然,计划中的牛筋网费了宛君足足一下午,已编结固定妥当了。哪晓得,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又出了这档子事。这倒好,冷昔明白了自己心意,小羽倒真搭了进去。

  按司空涧所说,若想延缓‘夜魂’发作,需在每日的午时贯入阴寒之气,自七经八脉顺走全身,用寒气来抑止住它。可眼下,小羽脉象虚浮,气亏体弱,需得阳刚之气强身提命。然这阳刚之气一旦进入小羽体内,必会诱发‘夜魂’;如若不然,则会因寒气过重而耗尽真元毙命致死,二者如此矛盾,让行医多年的宛君也束手无策。

  白亦墨打上官逸独自走后便闭门不出,其二子白齐霄心神不宁地守在屋前,来回踱步。正在这时,宛君愁云满面地穿过小院,他急忙追上前细问小羽近况。宛君望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正欲离开,白齐霄当即一脸懊恼的自责起来。他话音虽不高,但宛君恰能听得清楚。“唉,可恨小侄未曾习武,此地离尚云山又有百里之遥,来去得半月之久,否则,拼上小命,我也要为羽妹抢回千年雪参……”

  “千年雪参?”一听到那四个字,宛君眼前不由为之一亮。不错,这千年雪参本就是滋补提气之极品。因其生长于雪域高原,不同于寻常林间的参,药性属阴,小羽若能服食,不可提气续命,亦能增强体质,之后来解‘夜魂’之毒再好不过!想到这里,宛君愁容顿展,向白齐霄匆匆言谢,转身就朝司空涧屋中奔去。

  白齐霄瞧着宛君慌忙的背影,淡眉一挑,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正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响,门开了。平统帝白亦墨面色清冷地立在屋口,一双凤眼威凛犀利地死死盯住白齐霄。白齐霄只觉背后煞气渗骨、寒意津津,不由地连打数个哆嗦,脚下如贯重铅,意欲回身下拜却无半分力气。呆立片刻,他竟扑通一下,瘫软在地。

  宛君请求司空涧去往尚云寻参,让司空很是为难。上官逸临走以前,将宛君母女郑重地托付给了他,他这话还没过去半个时辰呢,宛君却要自己离开,他还真不知如何才好。不去吧,小羽性命堪忧;去吧,万一有个变故,又怎么向上官交代?

  司空涧尚在犹豫,宛君倒急了。在她连番催促之下,司空涧想到一折中的法子:遣司空亦然去。

  司空亦然随司空涧送别回来,径直去了小羽住处,此刻刚自屋中出来,偏就听到义父与母亲提及自己,随口便问:“叫我?去哪里?”

  宛君稍稍想了想,朝儿子朗朗言道:“我们说,若能寻到千年雪参,你妹妹就有救了。”

  “你们,是想让我去趟尚云山……”司空亦然话音犹在,冷昔已冲到了宛君面前。许是他过于急切,竟将司空亦然差点撞到地上。

  “你说什么?尚云山的千年雪参?那东西能救小羽?”冷昔口气将信将疑,可一双乌眸却锃亮,紧紧抓住宛君肩头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激动得微微颤颤。

  “嗷……”肩骨上的指尖力道很大,宛君疼得叫出了声。冷昔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慌忙松开双手,之后两手紧紧握拳,关节处仍不时“咯吱”作响。

  宛君强抑内心喜悦,埋头暗算这话该如何去讲。其实,自从她打起那千年雪参的主意,她就知道:冷昔才是去尚云的最佳人选。

  谁都晓得这千年雪参难得一见,江湖为此早已风波不断。其子司空亦然虽然武功尚佳,然,心思过于温厚,即便是给亲妹子治病,也未定狠得下心去夺他人之物;反之,冷昔则不同。冲着他不凡的身手、冷漠的性情和对小羽的那片心,说他会杀人夺参,谁都不会有疑异。此刻,在宛君看来,旁人怎样,较之爱女性命来说,也就不再重要。

  “它,恐怕是小羽唯一的生机。”宛君再抬头,眼里已深深抹上一派凄凉。“凭我一己之力,至多能维系小羽十日无恙,十日后,哪怕‘夜魂’之毒不发作,小羽也会气竭而亡。”还没等宛君戚楚地挤出些泪珠,冷昔已然回身,喃喃自语地走回小羽那屋:“十日、十日……”

  宛君愣愣地瞧着冷昔,忐忑却又感触良多:一如司空涧,他的背影也有着同样令人揪心的孤寂。

  “三日。三日内,你当真能保小羽无事?!”冷昔进去片刻,再一次出了屋。

  “我保证……”宛君看着满脸不舍与担忧的冷昔,突然心疼起来:“我保证,小羽十日无恙。只是,这尚云是否真有千年雪参,谁也不敢打保票。若实在不行也没关系,说不定也能找出别的法子,天无绝人之路嘛……”

  “三日,够了!”话音尚在,冷昔一身素衫已消失在茫茫天际间。

  仅一日功夫,上官逸、冷昔都离谷而去,小羽昏睡了一整日,饭桌腾地变得宽敞许多。

  或许是冷昔走得匆忙,亦或担心别的,司空涧的饭菜基本没动。宛君只草草扒了几口,赶着忙换儿子来,只有白亦墨父子,如往常一样,一个看似漫不经心,一个吃得甚是认真。大概入谷以来,这一餐最为沉闷无趣。

  依照惯例,除了遣去刷碗的白齐霄,人人都在饭后享用了平统帝的御用极品金针,哪怕是迷迷糊糊醒来用餐的小羽都被硬逼着喝了半盅。之后,众人正欲散去,白亦墨又邀诸位同探小羽,连自称不适想要先歇的白齐霄也没例外。

  对此,司空涧若有所思地轻瞥了白亦墨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宛君见他们一个不拉地闯进自己居室,觉得很是奇怪。若不是需为小羽施针,容不得分神,她必定直接问白亦墨缘由了。

  宛君每次施针,又耗时又费力,眼下小羽这种情形,一个时辰都打不住。于是,待到完毕已近戌时。施针过后,小羽缓缓醒了过来。只是,醒归醒,她的记忆仅停留在了昏倒前雪花纷飞的林间。一发觉小羽失忆,众人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既然小羽无意识地选择了遗忘,既然那段经历她无法去面对,那么,干脆彻底忘记好了,就当它从未发生过。

  虽然如此,米铺的那一幕墨羽仍是记忆犹新,上官逸又独自离去,让小羽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为此心情变得极度沮丧,对宛君、白亦墨和司空涧也有了抵触之意。

  眼看众人守在屋内,无聊至极也没离开的意思,母亲在一旁满脸歉意地嘘寒问暖,小羽见着越发烦了,干脆蒙着头背对宛君,对谁也不理睬,一个人独自生着闷气。

  小羽这样,宛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在别人面前,这样倒也无妨;若当着白亦墨,她偏就觉得很没面子很尴尬。不管怎样,宛君都不希望她在白亦墨心中的形象有折损或破坏。其实,女人,着实很奇怪。无论她怎地不拘小节,只要是当着她所在意的人,都会变得谨小而慎微,敏感而多虑。

  白亦墨瞧宛君望着窝在被子里的小羽似怒非怒,欲语还休的样儿,禁不住开怀地笑出了声,宛君当即涨红了脸,打鼻腔“哼”了一声,丢给他一白眼,转身就要出屋。白齐霄见状,连忙取了烛台凑上前,却被平统帝打住:“霄儿,你跟着作甚?”

  白齐霄一愣,讪讪答道:“孩儿怕天黑路滑,伯母她……”

  “亦然,你随你娘亲去吧,让齐霄好陪着他父皇。”

  司空涧突然插了这么一句,愣是让白齐霄站在原地进退不得。没法,他讪笑着退回屋中,站在了白亦墨身后。白亦墨神色泰然地端着茶盏抿了抿,司空涧无意识地抚着手背,眼神不停地在他父子二人间游荡。

  只见白齐霄一脸卑恭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却不时去瞥屋角的沙漏,随着漏壶内沙位的增高,脸色越来越白,神情也越来越紧张。

  宛君和司空亦然的离开,使得屋里安静了许多,除了流沙‘唰唰’的细响和白齐霄重重的鼻息,再没太大声响的声音。

  眼瞅着沙位即将达到亥时二刻线,白齐霄双瞳腾地放大数倍,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屋……

  第三十六章

  怨积成叛

  冲至里院,惊魂未定地白齐霄欲越前堂而去,忽闻一个声音冷冷地穿透漆黑的夜,刃般锋利地刺透耳膜,“做都做了,还怕什么?”

  白齐霄脚下一停,猛地回身。只见,白亦墨清瘦的身影自屋中缓缓走出,淡漠轻蔑地眼神,睥睨地望着他。在他面前一贯胆怯的白齐霄此刻一反常态,目光直直地迎了上去,嘴角的讥笑渐而张扬,继而跋扈地大笑起来,这笑声在夜空中极是响亮。

  小羽躺在床上,早已偷露耳目,聆听身后之变。辩得母亲及兄长离屋而去不多会儿,白齐霄急急地跑出屋。之后,听得平统帝的那句话奇怪至极,也就顾不得生气与脚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