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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阅读

作品:凝无痕|作者:laoguan081|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22:56:48|下载:凝无痕TXT下载
  小羽躺在床上,早已偷露耳目,聆听身后之变。辩得母亲及兄长离屋而去不多会儿,白齐霄急急地跑出屋。之后,听得平统帝的那句话奇怪至极,也就顾不得生气与脚疮,揭被而起,汲着绣鞋就要跟上前去看个端详。

  小羽不管不顾急于看戏的样儿,被一直守于一旁的司空涧瞧见,顺手扯了一条薄毯披在小羽身上,也随了过去。

  月光清冷而幽寒,洋洋洒洒间,将两排小屋间的鸡舍、耕具和屋檐下的柴堆洗得泛出藏色的蓝,白氏父子相向而峙,深浅不一的衣衫一如其它,青蓝得静谧而诡异。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面向小羽的白齐霄笑容开始僵硬了。只见他嘴角随着脸皮扯动几下,目光也开始瞥向别处。

  “哼……”,小羽耳聪,白亦墨细不可闻的嗤讽随着夜雾隐隐传了过来。小羽不解,眉头一皱,竖耳去辩,哪晓得“轰……”“哗……”地一番巨响,水涌急坠,随着前院扑来的气浪,细碎的水珠将身前面上淋了个半湿。

  小羽惊呆了,张大的口来不及闭上,嘴里满洒一层温湿涩苦的水气。

  白氏父子离前院虽近,却因屋墙的遮蔽,衣衫反倒没小羽那么湿。只是,当气浪掀起一个被炸得看不出形状的铁盒“哐当”砸在一边时,二人这才被吓了一下。

  爆炸一过,白齐霄瞬时的失色当即恢复过来,原本瞪圆的眼微微眯起,绷紧的脸渐渐放松,一一打量完眼前三人,开怀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身子也笑得开始颤抖,继而笑岔了气,蹲在地上抱着膝,还兀自笑个不止。

  夜深了,寒气直袭湿衫的小羽。司空涧原本就在小羽身后,水气被小羽尽数挡去。眼瞅着小羽哆嗦着将薄毯捂得更紧,便将小羽连同薄毯揽在怀中,用衣袖细细地为之擦拭湿水。要知道,小羽虽非司空亲生,但自小就如同亲子一般喜欢黏他,他对小羽的疼惜之情更胜己出,眼下二人这般亲昵,小羽早已习以为常,注意力反倒在那白齐霄身上。

  “我很好笑么?”小羽见白齐霄笑得那真叫一个花枝乱颤,以为是因自己狼狈,忍不住鄙夷地反诘了,“也不瞧瞧你自己那样!”

  小羽本来指他自己也被打湿,还笑话他人,哪晓得白齐霄竟然腾地站起来,目光狠毒地盯向小羽。小羽不是胆怯之人,但此刻身上本就湿冷,被他那突然射来的恶狠狠的眼神惊得又是一个寒战。司空一察觉不对,将小羽越发抱得紧,欲为之运气抵寒却又因故作罢。

  “我怎样?你凭什么说我?”白齐霄凄厉而尖刻的声音在这黑夜极为刺耳,小羽隐隐觉得,他似乎对自己会错了意。想到这点,小羽正想解释,却被白亦墨打断。

  “你怎样,你自己清楚,何苦为难小羽?”

  “为难?哈哈……”白齐霄仰天冷笑,旋即用手指着小羽,直视白亦墨,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她是你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我们兄弟三人,谁又上过你的心?你又对谁尽过半分责任?可怜我那娘,为你打点后宫、照料你起居,逼我一岁识字,三岁作诗,七岁背完《史鉴》、《兵韬》,十一岁状元及第,一举一动都必须依你而行,而你呢?你可多看我娘一眼?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你的高高在上、恨你的寡情薄义,恨你的冷漠专横,恨你的一切!”

  白齐霄的话,小羽听得心房一颤一颤。幼时,爹爹对娘亲的宠溺也曾让她嫉恨偏激,否则也不会招致今日的冷昔。然而,爹爹对她终究还是亲近的,哥哥和义父对她的宠爱,也足已让她欣慰知足。眼前的白齐霄,虽然歇斯底里地宣泄着满腔怨恨和不平,但,在小羽看来,他仍是可怜人。若真依他所言,那么,他毫无自我的人生,只为其母而存在。为此,他成了父亲身后的阴影,满心期望身前的人有朝一日能回头看他一眼,但那人却从未回头。小羽看着白齐霄狰狞的脸上,有了点点泪光,不觉地将头靠在了司空涧的胸膛,心里渐渐暖和起来:起码,她是幸福的。

  这些日子,白齐霄亲眼看到一个温柔而多情的平统帝,一个与这些年来他和母亲所见的、判若两人的白亦墨。于是,白齐霄明白了、也绝望了。明白的是父亲因何如此,绝望的发现,固执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回头。

  平统帝静静站在那里,面对白齐霄几近嘶吼的斥责,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早在二十五年前,他所有的情感,就在火舞的凤吟楼前,随着那一巴掌,尽数交给了宛君,哪怕他心知肚明,哪怕他为自己,一丝一缕都没能留下。想到这里,白亦墨唇边抹过一丝苦笑:若真能留些情念,这二十年来,他又怎会心如死灰、无欲无求?

  正当各怀心事,默默无语时,院外‘唏唏嗦嗦’的微响,引起司空涧的警觉。他在小羽背上轻轻一推,待其站稳,一个飞跃跳出屋外。

  司空涧反常的举动引起其余三人的注意。小羽拽紧薄毯跑到白亦墨身边,二人相视一眼,旋即看向白齐霄。此时的白齐霄已没了刚才的悲切,面色微红双眸锃亮地注视着院外,脸上既兴奋又不安。

  “你还做了什么?”白亦墨眉头越拧越紧,威严肃穆口气地极蕴警示之意。

  对他的话,白齐霄并不理睬,听得屋外拳脚相加的声音越来越大,其中又添了利刃相碰的声响,表情越来越激动地说道:“来了,来了!”白亦墨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白齐霄的衣领,‘啪啪’就是两耳光:“逆子!”

  白齐霄被这突如其来的两耳光打懵了,满脸恨意地盯着白亦墨看了许久:“我,不再欠你!”说罢,单臂猛地一挥,将白亦墨推倒在地。

  卒不及然地白亦墨呆呆坐在地上,惊愕地仰望着素来卑诺的白齐霄,得意张狂的蔑视着自己,胸中一团腥燥的热浪翻涌不歇。待小羽回过神,急忙去扶白亦墨,怎料一口腥红的血热辣辣喷了小羽一身。

  白齐霄见状,嗤笑一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若无其事走向前屋。小羽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气愤之至,扭身就要上前找他理论,却被白亦墨拉住。白亦墨对小羽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小羽知道,此时她根本不能把白齐霄怎样,而白亦墨又被他气得吐血,她也无法走开,只得狠狠朝他背影吐了口唾沫,稍泻心忿。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小羽忐忑不安地听得院外争斗之声渐渐转小,心跳也变得快了许多。二人对望一眼,携手朝前堂走去。

  一掀开布帘,小羽这才发现,前院早已被火把照得通亮。借着院内的火光向前走,前堂地上横竖侧躺的尸首多得连落脚的地方都难找。小羽小心地搀扶白亦墨,踏着尚未变硬的尸体来到前院,脚下已被尸体伤处汩出的血浸得乌红。

  “万岁爷,”白齐霄一张得意洋洋的脸乍地出现在白亦墨面前,嘲弄地笑道:“烦您跟小的走一趟吧?!”

  白亦墨面色苍白地环视四周,眼光最终落在院落一角的两个黑影上。“你、你把她怎么了?”小羽正专心打量那些死者,其中大多是各门各派的顶尖高手,不由暗地咋舌:这些人大多自恃清高,不屑于官家为伍,白齐霄哪来如此大号召力,请得他们为之卖命?正在她心疑之时,忽闻白亦墨话语间竟会微微发颤,这才察觉他的身子已然没了力气,浑身瘫软地依靠着自己,顿时慌张地四下张望。果不其然,在火把外圈一个角落,两个人影蜷缩着倒在地上,火光照耀下的绣鞋上,各色绣线绣成的方、圆与三角所叠加的花形正是母亲自创。

  “娘……”小羽大惊失色,欲甩开白亦墨飞奔过去,却被其双手死死扣住,动不得身。小羽无奈,当即忿然怒向白齐霄:“我们与你无缘无仇,你为什么这样?”

  “啧啧!”白齐霄将脸凑近小羽,神情无奈地说:“我也没法,谁叫你们不知死活,偏要插进我们父子之间。”说着说着,他伸手撩起小羽下巴,一脸轻薄地邪笑,“羽妹,你若随了我,你娘便成了我岳母,我自会救她!”

  “呸!”小羽气极,一口唾沫啐到白齐霄脸上:“做梦!我爹爹回来不会饶你!”

  白齐霄不愠不怒地拭干净了脸,反而笑了:“你爹爹?来呀,我等着他!就怕他有命去,无命回!”

  “你……你们把我爹爹……”小羽一听这话,浑身颤抖起来,眼泪霹雳啪啦开始往下淌。

  “小羽,相信你爹,他不会有事!”白亦墨镇定自若的话语突然插了进来,“还有你,你要的,我不给,谁也给不了!”

  白亦墨寥寥数语威肃而笃定,顷刻间镇住了纷杂的众人,院内顿时除了噼啪的火花炸裂声,再无其他声响。

  ‘啪、啪、啪’几声掌响唤醒诸人,白齐霄朝着白亦墨微笑地点了点头,“好,好!既然连你自己都不在意你的老情人,我更没理由担心她,不是么?”说罢,他脸色一变,抬高音调喊道:“来人啊!”

  “在!”身后一人应声答道。白齐霄头也不回地将手指向宛君处,“给我生火架锅,把这两人烹汤犒狗!”

  第三十七章

  囚禁

  “她若真有意外,我不过以死相伴罢了。”白亦墨冷静的语气与淡泊的眼神在闪耀不定的赤焰下,极是悠然而从容。他那恬然舒心的笑脸,小羽侧目看去,心神也随之恍惚了起来。此时的他,犹如浴火的凤凰,满心期待的,是那涅盘后的重生。

  “而你,”没等小羽回神,白亦墨的话锋急转直下,字字如寒针一般,携着风暴的威势,泛着凛人的寒光直直插向白齐霄,“即使得到你想的,却休想拿到他要的。哼,他会怎样对待食言之人,你心里明白!”

  白亦墨这话一停,周围顿时鸦雀无声。白齐霄脸色由红而白,由白又红反复多趟,四下那些身着各式便装,高矮胖瘦、形貌不一的汉子们大都皱了眉盯向白齐霄,手中高举的刀剑棍戟也慢慢放了下来。

  “你狠!”白齐霄犹豫再三,最终,退让了。他自齿间对着白亦墨狠狠吐出了这两个字,之后,白齐霄侧身挥指,招来身旁一北方汉子,伏耳上前细细低语了几句。小羽好奇,摒气细听,只闻:“……火速……山南……石寨……”那男子听完,抱拳一躬,转身唤来几名稍显稚气的少年,匆匆离去。

  “不管怎样,你我终究还是父子,”几名男子拉起宛君与司空亦然,将之扶到白齐霄身边“她们母子,我交给你。”当他欲将宛君推出,手又乍地止住,“不过千万别跟我耍花样,否则,我手下会做什么,我也无法控制。”

  昏昏沉沉的宛君被猛地推到白亦墨怀中,小羽就势也扶过了兄长,正当她上下打量娘亲与兄长可有受伤时,脖颈间一阵酥麻,继而昏了过去。

  待宛君醒来,四人已被置于一十尺见方、密不透风的密室。借助铁闸门外的微光,宛君将周围看了个大概。这密室,乃用大块的灰白石岩砌就,光洁的表面隐约可见水洗的痕迹,一侧的墙边垒着四五床崭新的深色被絮,在她们身上盖着同样的棉被。铁闸的一边墙角放置着一木制马桶。再看身边之人,小羽贴着宛君的腿,睡得正香,亦然盘膝而坐,正给白亦墨运气疗伤。

  环视四周后,宛君紧张的情绪放松了许多。现在她们虽被囚禁,但未受到苛待,显然,白齐霄对他们有所顾忌。想到这里,宛君心头一宽,颅内反而开始隐隐作疼,于是,她将背靠在了墙上,自顾自地揉捏起额头,试图理清有些混乱的思绪。

  刚才,一时情急的她一站在清月寒夜之下,才发觉出来得毫无目的。可就这么回屋吧,面子上肯定挂不住;不回吧,大冬夜的,站在外面受冻也忒傻气不过。在她犹豫不定时,偏偏亦然又追了出来,这下,她非得作些啥才好了。不得已,她去了个再正常不过的地方——茅房。因司空谨遵义父嘱托,守在茅厕外不敢擅离,宛君在里面磨蹭了半晌方敢出来。那时的她还暗自庆幸:幸好这是冬日,连空气也冻敛了许多,否则,她早被蚊蝇嗡死,臭气熏晕。

  不过,当她二人尚未踏进前院,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院前的温池掀起了数丈高水柱,‘哗啦啦’喷了一地。二人见状先是一惊,继而快步往回奔。正在这时,宛君的耳畔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没等她瞧个清楚,司空亦然已与十余名绿林汉子打了起来。眼见周围火光来越亮,来人越来越多,而且个个招式独特,人人身手不凡,司空一人独挡,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一旁的宛君看得心里真叫一个急。

  正在宛君懊恼无力相助时,司空涧宛如入凡的天人悠然飘至,夹着一招‘渡风凌波’旋空而下,局势骤然逆转。转眼间,司空亦然周遭方圆十步,众人纷纷弃械,额间个个渗血,待其足尖刚刚落地,一干人等相继瘫软在地、当场气绝而亡。

  当时的司空涧,一双墨眸清冷而澈亮,眉目轻眺间睨媚无双。在那一瞬,宛君仿似回到二十五年前凤吟楼后街的茶楼上,那个倚栏斜望、武功卓绝的白衣君子,那个邪滟如斯、傲情藐世的旷世奇人。当宛君还在遐想联翩时,司空涧身形微闪,已将她拉至身旁,顺手了结了两个正欲偷袭她的男子。

  之后的事,宛君记不太清,只知司空涧的衣襟上下飞舞、身形翩舞如蝶,不用多时,他一身银灰长袍已殷如铁锈,腥湿熏人;而周围的人堆,随着呼啸而过的掌风,越垒越高。

  那时,蜂拥而至的人如同猎食的蝇蚁,杀兴已起的司空涧瞳眸中的簇火愈发冷冽凌人,平素的温存半点难寻,这样的司空涧,让宛君感觉很是陌生,渐而心生畏意。

  宛君并没担心多久,一声极微细的呼哨后,宛君颈后一麻,人,即刻昏了过去。

  想到这里,宛君摸了摸颈后,果然有个细微的小突起,再暗自运气行走周身,血脉并无异兆,心,这才放松下来。显然,有人向她喷射无影针,幸好此针无毒,抹的也不过是些麻药。

  等司空亦然还气丹田,宛君方开口问及司空涧的下落。司空亦然温温的答词掩不住疲惫:“我想,必定有高人一直躲在高处,等待时机放暗针。当时我还奇怪义父为何会无故停手,哪晓得娘就那么倒下了,不等去瞧义父如何,我只觉颈间一麻,就那么昏了过去。其它的,就不知晓了。”说罢,司空亦然长叹道:“还好,义父不在这里。”

  “都是我,牵连了你们……”沉寂片刻后,白亦墨低沉的声音饱含着歉意在屋内响起,而话语间的沮丧更是明显。

  “没关系的。要知道我们老家有句话,叫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宛君浅笑着挪到白亦墨身边,司空亦然也识趣地同母亲换了位置,默默地将妹子搂在怀里。“这皇子争权篡位的事,历史书上多了去,你又何必自责呢?”说着说着,宛君握住了白亦墨的手,掌心突来的冰凉令她很不安。

  “将你们扯进来,我……”白亦墨柔声说着,心却在宛君手掌的揉搓间一点点填满熨籍。

  “算了,眼下我们也没怎样。”淡淡说完这句,宛君疑惑地问:“只是,他会这样,你不会一点儿没察觉吧?”

  白亦墨一听,碎碎地咳了数声,幽然一笑:“他有反心,我倒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

  “什么?”

  “为达目的,他竟不惜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什么狼?”宛君不解地追问一句。

  “这……”白亦墨神情很怪异地看着宛君,话,几番欲说,最终又咽了回去。“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怎知我不明白?”宛君听他这么说,知他不愿讲,心中有些不快,“算了,不愿意讲,我也不逼你!”

  白亦墨察觉宛君将手一松,情急之下欲开口解释,哪晓得突地吸入一口寒气引致一阵猛咳:“我……咳、咳,我不是……”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见他如此,宛君反倒慌了,一只手轻捶其背,另只手捏腕把脉。

  “你的病,怎么拖成这样?”白亦墨的脉象乃肺阴亏损、阴虚火旺、气阴耗伤、阴阳两虚,显然他经年的气喘已由肺痨转成肺痿,此间再无药可医。宛君行医多年,一握此脉,心顿地揪作一团,胸口郁积难当,呼吸重如千斤。“都病成这样了,还跑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做什么?”

  白亦墨悄悄咽下泛起的浊腥之气,呆呆望着铁门的铁栏杆间时闪时暗的光影,默默无声。自己身体怎样,他又岂会不知?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她踪迹,此次若不来,恐这有生之时,二人再无重逢之日。他宁肯客死异乡求续一日前缘,也不愿苟活一世抱憾而终。

  “歇一会吧,”宛君幽幽一叹,手臂一勾,温柔地将白亦墨的头搁在自己肩上,轻轻触抚他贴着自己脸颊的鬓发。当眼角偶尔瞥到指间滑过的缕缕银丝,宛君心酸得几欲落泪。“还好,这里不算太冷,要不然,你又……”

  宛君的温情如那冬日怀中的暖炉,将白亦墨浅浅的倦意一点点唤起,他温顺地倚靠在宛君肩头,微微阖上了双眼。昏黄的火光夹着铁栏的黑影不时划过他的脸,肌肤透出的酡红在这简陋的囚室内煞是娇羞动人。此刻的白亦墨不再是那纵横四海、开疆辟土的平南王,也不是那掌控天下、睥睨苍生的平统帝,面对痴爱半生的女子,他不过是一个陷入情网的俗人,一个渴望着爱的男人。白亦墨全身心感受着自宛君身体传来的温热,暗暗祈祷上苍:但愿时光就此停滞,但愿彼此长偎下去,哪怕耗尽所有,穷其一生,只要能换得片刻温存,他白亦墨此生足以。

  不知过了多久,‘哐啷’的铁链声惊醒了睡得不知时日的众人。随着铁闸门的拉开,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白齐霄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这静僻的囚室内。

  “这里饭菜虽然简陋,诸位多少还是用些吧。”说罢,他身形一让,两小卒端着一桌菜肴进了密室,一时间,室内香飘四溢。

  宛君耸了耸被白亦墨压得发麻的肩头,瞅着佳肴偷偷咽下口水,并不上前;小羽兄妹亦是强忍饥饿,警惕万分地盯着白齐霄,一动不动。

  “吃吧,”不得已,白齐霄主动走到桌前,拿起筷箸逐个品食后,方轻声言道:“我若真要下手,你们早已没了性命。”此话一出,墨羽想起之前他与白亦墨的那番对话,心里豁然一亮:难怪这囚人之所竟然有絮有被,兄长与母亲也未见丝毫不适,原来,都因白齐霄还没拿到白亦墨所说之物。由此可见,那物件对他白齐霄而言极其重要。换句话说,只要它一日没落入他手,她们一日便是安全的。

  “大家都吃吧,冷了就没味了。”小羽尚在独想,宛君已夹起一块烧肉递到倚墙而坐的白亦墨嘴边:“吃点,霄儿也是一片孝心。”

  白亦墨睁眼看了看宛君,静静地将嘴边之物尽数吃下,而对白齐霄,他却毫不理睬。白齐霄自感窘迫也无计可施,只得呆立一旁直至众人食毕。

  在铁闸门将锁之前,白齐霄忽然转身,满腔真挚地向白亦墨哀求道:“那物件于爹爹而言,并无半点用处,而它,却能左右孩儿生死。爹爹,看在你我父子情分上,给孩儿一条生路吧。孩儿若能得偿所愿,必当还诸位自由,偿爹爹素愿,否则甘受天缱,死无全尸。”

  说罢,他当众跪下,连叩三响:“孩儿恳请爹爹,救我一命!”

  第三十八章

  天兵神将

  单听白齐霄所言,宛君与司空亦然很难知晓那是何物。但见白亦墨对其毫不动容,这才意识到此物必定非同一般。二人私下猜想,白齐霄口中所指的,莫不是传国玉玺?只有墨羽心里清楚,白齐霄要的不是玉玺,而是助他篡位的人索求之物。

  再说,白齐霄跪了半晌也没得到半点承诺,反听得白亦墨处传来了微微的鼻酣,脸色当即变得通红。他一脸恨意地站了起来,狠狠盯着白亦墨的背影,双掌紧紧捏拳,额间青筋突突跳动。宛君见状,悄悄将身子挪近白亦墨,唯恐其对之不利。终究,白齐霄还是心有所畏,强忍一腔怒火,拂袖而去。

  自此后,白齐霄改变策略,开始讨好宛君母女。宛君并不清楚个中关联,又不敢开罪于他,惟有嘻哈间一岔而过,哪敢妄作承诺。几番交涉无果后,白齐霄越发地焦躁,饭菜渐少不说,言词也渐而尖利起来。

  眼见白亦墨身体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咯血越发频繁,宛君心头犹如刀斧高悬,厚钝的刀刃,缓慢地削割着每寸皮肉,任凭其心残如网、血溅似瀑,冥冥间,高高在上的握斧之手亦无半分停下之意。宛君曾数劝白亦墨遂了白齐霄的意,换得自由之身,也可寻药医病,每每开口,却总被白亦墨一笑略过。

  每次,宛君看着安睡身旁的白亦墨,细细婆娑他瘦削的脸颊,颧骨凸显,眉眼深陷却也隐含恬笑,强忍了整日的泪水便会如开闸之水倾泻而下,久久不绝。

  囚室内不见一丝天日,四人成日价浑浑噩噩,若不是每日的早餐较其它两餐更为清淡,谁也分不清在此过了几日。

  两日后的午间,饭菜来得特别迟。醒醒睡睡折腾几番,小羽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眼巴巴盼来开门的声响,却没瞧见一滴油米。小羽顾不上白齐霄满脸的阴沉,探着头向他身后张望。

  “不用看了,”白齐霄的语气很奇怪,强抑着怒火急躁也不安,“我活不了,你们也休想出去!”说完,他手臂一抬,朝白亦墨指道:“你,出来!”

  此时,白亦墨正靠在宛君肩头小憩,听得这话,眼皮微微抬起,露出一条缝斜乜着门前的黑影,身子却巍然不动。白亦墨轻蔑的表情惹恼了白齐霄,他猛地蹲下,将宛君扒开,恶狠狠地盯着白亦墨:“别得意得太早,一百铁骑就想攻破风石寨,呸,没门!小三他也未免太小瞧我和我这寨中一千弟兄了!等着瞧,只要过了今晚,天下还是我白齐霄的!”

  待他说完,白亦墨神色慵怠地瞥了白齐霄一眼,旋即看向敞开的铁闸,火光下,妃色的唇角似有似无地挂上了浅浅的笑。

  这下,白齐霄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卡住白亦墨的颈:“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老子要完了,你也休想活命!”

  “你……”

  “住手!”宛君与小羽在白齐霄动手的刹那同时喊了起来,只听“啪啪”两响,司空亦然一扬手,将白齐霄双手格开,身子已挡在他二人之间。

  “你!是你!”白齐霄退后两步,指着司空亦然的鼻子怒斥道:“我敬你们平素待我不薄,不曾下手伤你,哪晓得,我竟瞎了眼,错识你们这群恩将仇报的小人!”他这样一说,司空亦然顿时撤回双掌,脚下已不然后退。只可惜,白亦墨乃抵墙而立,司空又哪有退路?

  “敬重?哼!说得好听!”小羽最见不得虚伪之人,白齐霄明明有求于白亦墨,这才手下留情,现下却利用兄长心慈仁善,且又不明究理之故,冠冕堂皇讹他,她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明明心里有鬼,却在我们面前装好人!有胆量,放了我们试试?!”

  “住嘴!”宛君急了,生怕已经失去耐性的白齐霄真被小羽逼得失去理智。“几时轮得上你说话?”

  “娘?!”小羽被宛君突如其来的严肃惊得怔了一刹,之后小兔般瞪圆了眼,无措又无辜地看着宛君,“娘……”

  宛君厉色瞥了小羽一眼,旋即对白齐霄陪上笑脸:“全怪伯母我平日对他们太过纵容,今日才会如此无礼,我替她们向你赔罪了,贤侄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宛君!”白亦墨哪听得宛君低声下气向人赔礼,更何况那人还是白齐霄?他一闪身,将宛君拉在身旁,“小羽说得没错,你跟他瞎赔什么错?”

  眼瞅着白齐霄腮边的下颌骨在肌肤下抖得厉害,盯着白亦墨的一双眼越眯越细,宛君登时挺身挡在白齐霄面前,后背的双手紧紧抓住白亦墨:“冷静点,大家都冷静点,父子之间有什么事不好商量!”

  不等宛君说完,白齐霄猛地转身,向门口走去:“来人,给我把那老东西拖出来!”

  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手执一条铁链,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二人走靠近宛君,其中一人粗臂一挥,宛君当即一个踉跄栽到司空亦然怀里。

  白亦墨脸色一变,冷眼斜睨于那人,那人顿时一愣,高高举起的铁链怎么也不敢往下套。白亦墨转过头,静静望着宛君,冷肃的容颜缓缓舒展开来。在小羽来看,那一笑,恰如春日的第一缕暖风,吹醒满枝的花芽,吹皱一池的流光。

  宛君满眼的泪水模糊了正向她笑着摇头的白亦墨,心中狂喊着“不要”,可嗓子却被胸中不断涌出的热浪塞得满满登登,瘫软的她,除了使劲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慢着!”就在白亦墨即将跨出囚室的那一刹,小羽的声音突然在屋中响起。“倘若世人知道你是用‘挟持亲父、威胁兄弟’这种下三烂的招式得的天下,我看今后有谁还敢为你效命!”

  小羽此话正是语惊四座,白齐霄当即被镇住,呆呆站在门前不作声气。眼瞅这话有效果,小羽趁热打铁加上一句:“叔叔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再无机会得到你要的东西了。到那时,就算百姓不反,也会有人要你性命。”

  说实话,小羽对整件事情并不清楚,所知的不过是那晚白亦墨父子的一番对话。这些日子小羽只要头脑是清醒的,便会暗自揣摩此事前因后果,几日下来,多少也有了一些头绪。依照小羽的猜测:白齐霄想趁平统帝私访,防护较为松懈的机会,借助某人之力弑君篡位,就此君临天下。不过,某人与他之间也有私下约定:某人号令江湖豪杰助其成事,但白齐霄必须从其父手中替他拿得一物。虽然小羽不清楚白齐霄要的是什么,但是,从白亦墨的话语可以判断,幕后黑手必是心冷狠毒之人。小羽很清楚,如果那人是心善之辈,依白齐霄的脾气,对白亦墨他必会早下杀手,之后找个理由栽赃他人,再伪造一份遗诏便可顺理成章坐上龙椅。眼下,白齐霄不但不敢杀白亦墨,甚至还想尽办法,甘愿受辱也要哄得那东西,显然,对那幕后之手,他是极为畏惧。

  刚才,母亲撕心裂肺般痛苦的表情令小羽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几日相处下来,小羽的内心由起初对白亦墨的反感,开始变为同情。反正她身中剧毒,就算冷昔寻到了千年雪参,也未必能及时来到此处。再者说,小羽暗暗觉得,以白亦墨如此精明之人都未察觉白齐霄会借助江湖势力对付他,很大程度上,应该被此地发现千年雪参的表象所蒙蔽。小羽甚至以为,那千年雪参不过是白齐霄,不,极可能是幕后之人策划的幌子,为的就是让白亦墨对江湖人士大规模聚集于此而毫不生疑。再者说,她早晚不过一死,要牺牲,就牺牲她一个好了。

  就这样,小羽将心一横,直挺挺走了出去。

  穿过弯曲的甬道,透过蒙眼的布条,小羽发现自己终于站在了朗朗乾坤下。

  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沙石敲在小羽的脸颊上,生疼。一路上,小羽侧耳细听,周围很是嘈杂。老鸹不安的啼叫、马儿惊恐的嘶鸣,瓷、玉器摔碎时‘叮咚’的声响和铜铁相碰、金银相撞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小羽故意放慢脚步,试图能记住方向,却时常被人推来撞去,不多会儿,她便放弃记路的想法,走一步,说一步吧。

  在身后人的推怂下,小羽踉踉跄跄登上了一处高台。束在背后的双手被人一把握住,紧接着,一个冰凉锋利的利器搁上了小羽脖颈。小羽一慌,想要挣扎,哪晓得颈间一疼,顿时一丝疼痛伴随着温热的血滴在脖子周围散开。

  “老实点!别乱动!”听得白齐霄的警告在耳后响起,小羽丝毫不觉得意外。这,毕竟是她的选择。只是,当马蹄纷沓、旌旗鼓鼓的声音自脚下不远处传来,小羽登时紧张了。多日囤积的思念就在这片刻一齐涌上心头,而她所牵挂的那人,此刻正在咫尺之内。

  “三弟,你看为兄给你带来何人?”白齐霄嘲讽地口吻在风中变得苍白无力。小羽的身体在他开口的刹那僵硬起来。

  “哦?还是二哥知我心意,带个女人来助兴。”浑厚磁性的男中音不急不愠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暗夹内力说出的话,清楚得如同他在你耳边所说一样。小羽面红如霞,牙床死死咬住,强忍着上下齿间撞击所发出的响动被白齐霄听到。

  “哈哈,这女子绝非你身边那些女人,”白齐霄猛地掀开小羽遮眼的布,得意地笑道:“三弟,她是谁,你可要看仔细了!”

  突如其来的芒光刺疼了小羽的眼,她闭目适应半晌,这才缓缓睁眼看向前方。

  此时的小羽置身于青石砌就的、高高的城墙之上。城墙外,十横十纵的马阵中,骑士个个身穿铠甲、手持雕戈,抖擞豪迈地稳跨骏马,鼓鼓地风吹起头盔上的红缨、刀戈下的红绸,飞扬的红影隐约成群,一如蠢蠢欲动的雄鹰,只待主人号令,便会振翅齐齐扑向囊中之物。

  方阵左前侧,两驹四轮战车上,鼓架高高擎起的战鼓,随着风的撩拨隐隐作响。方阵正前方,两名副官神色从容地骑着马来回踱步,而在他们前方白色骏马的银质马鞍上,一男子头戴银盔、身着银铠,体态健硕、坐姿稳笃地骑在白色骏马的银色马鞍上。

  那男子气宇轩昂地一手握缰、一手扶剑,在白日的照耀下,锃亮的银质反射着柔如月华弥如薄雾的光晕。而他置身其间,恍如身跨神驹的天兵神将从天而降,用吞天吐地的神笈将周围世界净数掩下。

  第三十九章

  攻城拔寨

  远远看去,那人容貌如何,小羽也瞧不真切,只是,当炙如山焰的目光紧紧锁定于她,胸口滚烫的心霎时变得凉爽而轻盈,混乱的思维也随之清晰而顺畅。望着他,小羽由心底笑了出来,圆圆的眼弯似半轮满月,飞扬的唇角俏皮地翘得老高,璨白的牙自唇隙显露点点,在寒风席卷着砂石肆虐而过的风尖尖上,极是清新亮丽。

  “都过了半晌,三弟可曾瞧真切?”白齐霄看着城外的白君涵,自齿间发出一声冷冷的讥笑。

  “太远,臣弟我眼不好使,看不太清。”白君涵依旧运气说出这话,只是,话语较刚才更为低沉,细辨,其间还略带些许沙哑。“攻城夺隘本是爷们间的事,扯个娘儿们进来,会招晦气。”

  “噢?那,这可真是为兄的不是了!”白齐霄声气虽然单薄,但他尖刻的语调在呼呼的风中也很是刺耳。“既然这样,不如,我帮你结果了她!”说罢,他抓住小羽脑后的发髻猛地一拽,“啧啧,非我不愿怜香惜玉,谁叫你晦气?你若要怪,就怪我那兄弟!”

  小羽强忍疼痛,死死咬住牙关,轻蔑地瞥了白齐霄一眼后,双眼直视远方,不再睬他。

  “你……”白君涵见状顿觉头皮一麻,虚虚地喊出了声,这一个字过于轻细,细得完全淹没在风啸之中。

  “哎哟,我倒忘了,”白齐霄痞笑着对小羽故作惊讶,像是饱餐后的雄狮,暇逸地逗弄爪下的猎物,“叫你上来,是为我那兄弟做靶的,我又怎好扫了三弟的兴致?”后面这句,他已扭过头朝城墙外的白君涵大声喊去。“三弟你箭无虚发,这次还是劳烦你了。再说,你已杀我五名兄弟,必不会吝啬再多这一箭吧。”

  白齐霄极富挑衅的话,激怒了白君涵身后的副官,其中一人已提弓拔箭,递到白君涵手边。白君涵看着城头上,藏身于小羽身后的白齐霄笑得煞是肆意,额头的剑眉渐渐耸立起来。他心念一闪,手指一扬,招来副官上前耳语数句,盯着白齐霄的英目所射出的视线,渐而轻柔。

  由于相隔太远,白齐霄不知道白君涵对副官说了些什么,他狐疑地看着副官带着数人匆匆离开方阵,原本的心理优势逐渐开始动摇。“你别给我玩花样,”白齐霄朝城下厉声喝道,“否则,我要了她的命!”说完,他手里力道一加,小羽脖间又渗出几丝血痕。

  白君涵见状,面色一紧,紧握剑柄的拳一松,手掌垂下马背向后一翻,身后的副官心领神会地把弓箭悄悄递了过去。“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白齐霄一听这话,顿地哑然失笑,“你难道真不知道?且不说我这寨子地势险要、亦守难攻,单说寨中千余兄弟都是兵甲出身,凭你这百十来号人就想攻城,简直是痴人说梦!为兄顾及你我情份,这才劝你一句:要么助我成大业,日后我封你为一字齐肩王,共掌天下;要么后退三十里,我保你身家不变;否则,当真掀起争斗,坏了你汉王的声名不说,就连性命也难保无恙。”白齐霄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而伤感:“挟她而来,不为别的,只愿能与你交心而谈,毕竟,你我是同姓兄弟。为兄又怎愿意见到你我落到这血亲相斗、手足相残的地步?!”

  白君涵听得他这席话,面露愧色,头也微微低了下去。小羽心头一惊,刚要张口告诉白君涵不要被他所骗,却被冷冰冰的刀面压住了唇。“别忘了,你娘亲、兄长的生死,可都在这张嘴上!”白齐霄耳语般的威胁,逼得小羽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正在这时,城楼下传来骚动不安的闷响引起白齐霄的注意。他狐疑地看了看白君涵,见此君神情泰然地注视城墙根,其身后兵甲倒没了方才的沉稳,不时有人向前方指指点点,群情激昂地蠢蠢欲动。

  白齐霄暗自算计,发觉他们所关注的倒似是城门所在,心中便是一惊。于是,他向旁人一递眼神,示意其下去瞧个究竟。回头再看,白君涵的脸上已有激动之色,眉头不由一紧,侧身向下张望。

  待其身子一侧,白君涵面色一凝,左膀一翻、抬臂弯弓,右手扶翎、搭箭上弦。白齐霄猛一抬眼,瞧见白君涵的箭已直指自己,登地呆若木鸡。从起弓到出箭,时不过一瞬,白君涵动作连贯洒脱,前后一气呵成,哪容白齐霄有闪躲的机会?就这样,仅因刹那的分神与好奇,白齐霄愣是眼睁睁瞧着那破空之箭带着刺耳的哨响,自眉间直直穿颅而过!

  那箭径直地朝小羽这处飞来时,她瞧到英气勃发的白君涵笑颜中满是自信,即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凭着习武之人较常人更敏捷的反应,小羽趁机上身后仰,在飞箭射白齐霄头颅的刹那,恰巧躲开其手握的利刃,白齐霄手臂本能一挥,刀刃凭空划出一弧线,于同时平削小羽面庞而过,几缕不及闪躲的发丝散散地飘落在地。

  飞箭掠过时,白齐霄双目瞪得滚圆,表情很是惊愕。眨眼间,箭身尽数插入颅内,眉间仅露出带翎的箭尾。三片雪白的翎羽被自额间渗出的鲜血一点点浸润成艳丽的红,黏浓的血浆顺着湿羽滑下,一滴、一滴地滴在青石板的碎发上。青石与乌丝间很快聚起一小片赤泓,白齐霄随即轰然倒下。脚下粘稠的血水,变成一片片横飞的血肉在小羽眼前不断闪过,头,猛然疼痛欲炸。小羽挥舞着双掌企图挡开扑面的腥红,可任凭她如何闪躲,血淋淋的场面怎么也挥不去。渐渐的,极度恐惧的心没了知觉,呼吸的空气中弥散开的血腥汇而成一,齐齐钻进她的鼻腔,呛人的腥气扼尽小羽肺中最后一丝新鲜,不久,她的人便窒息得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