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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

作品:凝无痕|作者:laoguan081|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22:56:48|下载:凝无痕TXT下载
  小羽肺中最后一丝新鲜,不久,她的人便窒息得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小羽已置身于暖意融融的热炕之上。炕旁的窗棂上,黄白的窗纸上贴着福娃戏鱼、招财进宝等各色剪纸窗花。单看样式,小羽一猜便知,这些都是集上卖的现成货。

  热烘烘的被窝、静悄悄的环境,让睡意再次抬头,小羽强打精神,裹着被坐了起来。顺手扯来炕尾的衣衫和貂氅穿上,小羽一把推开紧闭的扉门,门外,正打瞌睡的小僮被突如其来的门轴响惊了一跳。

  “小、小姐,怎么出来了?”

  一吹寒风,小羽清醒了不少,日间种种尽数涌上脑海。“你可知灶房在何处?”小僮被惊得不知所措的样,让小羽有些过意不去,同他说起话来都尽可能婉转轻柔。“我饿了!”

  “是这呀!”听得小羽如此说,小僮长吁一口气,神情轻快了不少,“厨子早做好了,王爷见姑娘睡得香,吩咐把饭菜搁炉子上闷着呢。姑娘还是回屋等等,我这就去拿。”

  “谢谢你了!”小羽作势走回屋中,笑着扭头对小僮说。

  “好咧!”小僮报以一笑,转身离去。

  冻云蔼蔼,寒意津津,霜风猎猎地吹打着四下的窗棂。冬日的夜晚原本清冷阴惨,被喝喝的北风略略一扫,愈发显得份外的苍暮与冷寂。小羽紧了紧裹身的长氅,长长地呼出一口白雾,朝邻院走去。

  听小僮口气,此处该是白君涵所辖之地,细辨风声肆意如常,回想白齐霄业已归西,小羽暗想,此处应仍是风石寨。倘若真是这样,母亲他们也该救了出来,只是不知她们现在何处?现在,小羽满心期盼母亲就在邻院,只要她跨过那扇门,她便能重投母亲温暖的怀抱。

  北方的屋子大多式样单一,且是一间连着一间,一院挨着一院。院中,有口水井,井旁的辘轳被风吹得“吱呀”个不停。小院不似白日想像中那般凌乱,显得简洁而干净,想必是有人打扫过的。脚下的冻土又冷又硬,小羽敛气轻步,仍有碎冰被履时的‘刺刺’的裂响。

  刚要抬腿迈出小院侧门,院外传来两男子闲聊的声音。听得他们谈及白日攻城拔寨之事,小羽好奇,蹑足藏于门后,想要听个究竟。

  “老弟,你们可风光了!唉,也不知老哥我何时才有这机会。”粗粗的一声长叹道尽言者满腔的遗憾。

  “若不是王爷妙算,遣我等在门下制造混乱,王爷神箭妙射叛贼贼首,乱了他们阵脚,我们哪来这破门夺城的首功。老哥,你也甭着急,跟着咱家王爷还愁没机会立功?”虽在安慰他人,但他话中的得意倒也毫无遮掩。

  他们这么一说,小羽想起白君涵出箭前,望着她坚毅笃定的眼神,和那英气逼人的面容,胸口不由地‘扑通扑通’乱跳,脸也渐渐烫了起来。

  “那也是,日子还长着呢,这次让老弟抢了先,下次你可未必这么幸运!”

  “这么想就对了!”之后,不知谁拍了谁一下,小羽听得‘啪’地一响,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嘘……小声点,吵到院里那位娘子,王爷会怪罪你我的。”突然一人嘎然止笑,小声说道。

  “放心!”另一人也放低了声音,“老弟,你跟我家王爷时日尚短,有些事情不清楚。我家王爷英武不凡,人又生得风流倜傥,身边比这院里的主儿强得多的娘们,多了去。王爷平日里虽说严厉了些,可从未见他因女子责罚我们得,你就放宽心了!”

  “不管怎么说,王爷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测的?咱们还是小心点好。”说话间,二人声音渐渐轻了,小羽也无心继续听下去,悄悄转身回屋。

  刚才,小羽刹那的脸燥心乱此刻已渺然无踪,脑海变得空无一物,脚下如踏浮云一般轻飘无力,不足五丈的小院竟然漫长得令她几欲放弃。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小僮提着食盒站在门前,惊讶地喊道,“这处夜里寒气重,王爷知道了又要责罚小的了。”

  “屋里憋闷,我出来透透气。”小羽快步上前推开屋门,强打笑颜朝身后的小僮说。“别担心,没事的。”

  “还是小心的好!”小僮一边利索地在餐桌上布菜,一边对呆坐一旁的小羽叮嘱,“王爷正在议事呢,事完了定要来这儿,小姐现在还是多吃点,免得待会没……”小僮这话只说了一半,竟红了脸嘎然止住。小羽瞧他那幅不好意思的模样,多少明白了些,心口越发涩苦了。

  “我见小姐身子弱,多吃点总没错!”小僮不敢去看小羽的眼,慌忙留下一句,草草撤出了屋。

  从午时至现下,也有近五个时辰了,小羽滴水未进,可面对桌上四五碟荤素搭配、色香俱全的餐点,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望着红翠相嵌、黄白相间的菜肴,小羽愣愣地坐在一旁,什么也不动,什么也不想,空落落的心没有一丝杂念。

  “怎么不吃?”一个声音突然在小羽耳边响起,白君涵仔细地看了看神情漠然的小羽,皱起眉举筷尝了尝,“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厉色喝道:“秋儿!”

  “在……”小僮战战兢兢从门外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菜怎凉了?”白君涵的低叱吓得小僮连连磕头赔罪。

  “大冬天的,菜从灶房端到这里,不凉才怪。”小羽瞧白君涵向小僮发怒,心火竟簇簇而燃。她斜眼乜了白君涵一眼,冷言相讥“真有本事,找小孩儿撒什么气!”

  听她这么一说,白君涵眸光一闪,将脸凑到小羽跟前,一脸黠笑:“不生我气了?”小羽一听,脸刷地变得通红,别扭地转过身子不再理他。白君涵轻轻拨了拨小羽的肩,见其依旧不转头,于是倾身够了过去,柔声哄道:“有点军务要处理,这才来晚了些,别再生气了,好么?我人虽在那儿,心却一直惦记这里,”说罢,他一把将小羽扭过来,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不信,你自己问它!”

  第四十章

  心生芥蒂

  不需抬头,小羽便能感受到白君涵炙热的眼神。无论是手背上暖暖的温热,还是手心下有力的跳动,都令小羽有刹那的眩晕。

  小羽埋着头狠力地将手抽回,悄悄垂到桌下揉搓起被灼麻的手背,贝齿紧咬红唇,一句话也不说。

  小僮趴在地上,偷眼瞧着二人,倒似是那姑娘佯怒撒娇,王爷顺势偷香一般,不禁在心底窃笑。眼瞅王爷无心责斥于他,而他再留下来也似乎不合时宜,识时务地溜出了屋。

  “别生气了,你身子虚,真气出了什么,叫我……”白君涵呢喃般的软语温言说到一半,斜眼瞥见被小僮半掩着的门缝,黑色的影子猛地一缩,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语气腾地硬了几分,“叫我如何跟父皇和伯母交代。”

  一听此言,小羽倒是镇定了。她缓缓抬起头,直直盯着白君涵,直至他虚虚地绕开了视线,这才言道:“那倒是!”小羽冷疏的语气让白君涵心头一乱,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策,慌忙开口想要补救,却被小羽一口打断:“对了,我娘她们现在怎样?”

  白君涵被憋回去的话噎得胸口发酸发痛。再看神色已恢复常态的小羽,他知道了,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有用。不过,在他来看,女子大多心窄,喜欢在细枝末节上耿耿于怀,通常也容易消气。即便小羽行事再怎么大喇,终究还是女儿家,待她气顺了,他再解释也无妨。

  想到这里,白君涵坦然起身,笑着拉起小羽的手:“走,我带你去找你娘。”说罢,他毫不顾及小羽的抵触拉扯着她出了屋。

  “叫厨子照这重做,送东屋来。”路过门廊,白君涵乜了一眼缩在墙边偷窥的小僮,抑郁之气不打一处来,“若再凉了,哼,军法伺候!”

  他二人,一个狠着脸道不满、卯足劲要挣脱,一个满面笑语不发、大手死扣不放,就着么拉拉扯扯进了东侧后屋。一进屋,小羽还未回神,尚自顾自使劲去掰白君涵的手,哪晓得白君涵猛一松手,刷地单膝跪下高呼万岁,她才意识到身处何地:母亲和平统帝愣愣地瞧着自己,而义父也正端坐一旁。

  给白亦墨喂汤药的宛君,眼瞅着小羽不情不愿地被硬拽进来后,又诧又窘地呆呆站着,那不知所措的模样甚是可爱,笑意自然而然爬上眉梢,眸中的疼溺尽显无遗。

  “起来吧,”白亦墨温情地瞧了宛君一眼,轻咳一声唤起跪地的白君涵。“小羽,来。”母亲略带戏谑的笑,义父探询的眼神,小羽一见转身就想跑,哪知听得平统帝一句呼唤,人一愣神,就被白君涵扯了过去。

  当日,白君涵一见到父皇瞧小羽娘亲的眼神时,他就明白了为何小羽会被另眼相待,烦闷多时的困惑也因此迎刃而解。此刻,他特地将小羽带来,即使平统帝不开这口,小羽要走,他也万万不依。

  在白君涵的推怂下,小羽一脸不乐的来到白亦墨塌前。宛君见状,端着见底的药碗闪在一旁,白亦墨微笑着拉起小羽的手让她坐下,细细打量其颈下的伤。

  “还疼么?”白亦墨语气很温和,满眼的慈爱让小羽鼻尖竟微微酸了起来。

  “不疼!”

  听小羽话中略带鼻音,宛君把碗递给随侍的下人,笑着对白亦墨说道:“当年我赖了一整日,不吃不喝的,你方给我两粒冰莲雪露,羽儿如此浅的刀伤,你却主动送上一颗,可真够偏心的!”说着,她走到小羽跟前用手挑起其下巴,左右审视一番,啧啧称道:“嗯,好得还真快!”

  小羽被母亲近似调戏的突然之举蒙住了,听她说完,这才回神,又羞又恼挡开童心未泯的宛君:“娘,别这样!”

  众人一听,当即哄堂大笑。

  原来,当日司空涧发觉有人躲在暗处放冷箭,宛君母子中招倒下,院中尚有白亦墨与小羽,而周围的人又不停涌上来,如此境地,穷他一人之力实难顾得周全,情急之下,决定先除了暗处的威胁,保得自身安危再饲机救人。

  待司空涧知晓针上无毒、将白齐霄安置于高地的黑手了结后,重又潜回小院时,恰巧听到白亦墨父子那番对话。自话中,他隐约听出白齐霄急于从其父处得到某物,而白亦墨吃死这点偏就不给,心头也算松了口气,并未急于现身。之后,他见白齐霄暗使眼色,支使小羽身后一人故伎重施,放倒她二人,这才跟踪他们一行来到风石寨。

  这风石寨原本就地势险要,经白齐霄刻意休整多时后,更是易守难攻。加之,他此前已在此安顿数千兵卒,又有少数自虎跳峡尾随而至的武林高手,故此,对于救人,司空涧并无十足把握。于是,他暗地盘算,以白亦墨的聪睿,短时内,白齐霄并不敢将之怎样,还不如先回虎跳峡,想必冷昔不日便会返谷,届时,同他一起再闯风石寨。

  为此,司空涧连夜赶回虎跳峡。谁料刚及家舍,却与寻人扑空的白君涵碰了个正着。因二人于奉山地界的山神庙,有一面之缘,故,几番了解后,决定携手救人。

  再说白君涵,他因擅闯私宅劫狱救人,被平统帝责至姚家私牢囚禁半月。哪知,平统帝一行离开西辰不足五日,知府姚况竟在牢饭中偷偷下了毒。谁料,那时的白君涵心情焦躁且沮丧,食欲不振,反倒得了贪嘴耗子相助,识破下毒一事。当时,他便知晓,大事将至。于是,趁姚的手下入狱探视之机,白君涵出手将之击毙,之后互换衣衫,悄然越狱。

  出狱后,白君涵先寻得奉命潜于城中的秦天,令其速速集结家将。在探得姚况出西辰之兵,助恒王篡位一事后,白君涵知他乃见风使舵的小人,遂突然现身,以其性命相挟,用名禄相诱,并承诺事后不记前仇,保他一家大小无恙,逼他下令撤兵中立。之后,姚况为示衷心,主动放出被其软禁数日的丞相丁汝昌。白君涵自丁丞相口中得知:其父平统帝临行前已料定会有此劫,早已私下密旨,从边境调来骠骑将军丁卫坤及其部将前来救驾。只因路途遥远,他们这才耽搁了些时日。不过,丁又告知:据飞鹰传报,西境数万军马离此已不过三日路程。

  即便得此佳信,白君涵仍不敢懈怠。他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了姚况,令其不敢妄动,并让秦天陪同丁汝昌留下,一可监视姚况动向,二可静候丁将军,逼丁汝玄亲自督促其次子丁卫坤全力营救平统帝。而他,则亲率由家将和西辰精兵组成的百人铁骑先行救驾。

  在司空涧将众人引来风石寨的路上,白君涵对整件事的前前后后大体有了了解。为确保人质无恙,他二人商议出救人之策。

  首先,司空涧先行潜回风石寨,饲机探听关押之地,并放出风声,说救兵将至。白君涵晚一步到达风石寨后,只围不攻,不时射伤几人,只为示警恐吓之用。依白君涵所料,寨中一有风声,多疑的白齐霄定会迁怒旁人泄漏消息,届时,只要寨中人人心惶、个个自危,这攻心之策就算成了。

  之后,待白君涵兵临城下,白齐霄见来兵数寡,必然轻敌,但因从未出战,而白君涵又曾立军功,必然不敢应战,只会期望拖到救兵来后,将白君涵包抄歼灭。此时,白君涵可用言语激他,以白齐霄极度自负的性子,必会现身反驳,司空涧此刻再趁乱大开城门,以这百骑之军的骁勇收服寨中千众的散兵,定然不在话下。

  就这样,早于数日前,白齐霄的性命已被某人收于囊中。

  小羽得知这些,是在那晚和次日晨的餐桌上。不过,不管旁人如何称道,不论白君涵如何讨好,对他,她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冷样儿。为此,白君涵甚是不解。

  说实话,当日他率领拼凑的百人之师来救人,已是冒了极大风险。且不说敌众我寡力量悬殊,单单姚况态度不明便让人不安,倘若他手下之兵趁机起事,别说去救人,连自己都不定送命。只是,白君涵一想到西辰时,白齐霄非置小羽于死地的那股狠劲,就让他不寒而栗,哪还顾得上自身安危?此番,白君涵虽兵行险招,成功地夺寨救人,但,据探子来报,白齐霄事先布置于虎跳峡周围的五千伏兵也已赶往此地,最多不过半日便会兵临城下。而按理说,丁将军得到飞鹰传信,自西辰出发直奔风石寨,最迟今晨该到,可眼下已至午时,偏却没半点消息,光这,已经够白君涵头疼的了。

  眼下,小羽又无故的气恼,更让白君涵心烦气燥。半日来,他一得闲,必会恬着脸讨好小羽,每每碰上的却都是冷眼冷面,惹得他满腔郁结无处舒缓,只有沉着张脸,弄得众将士行事万分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招来无妄之灾。

  小羽不愿被人将她与白君涵的那些女人等同看待,故此,与之相处起来份外疏冷。幸好,她身体本就有恙,每日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小羽也可借机避而不见,只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冬日的夜,走得晚,来得也快。时近酉时,屋中已没了太多光亮。

  小羽刚刚睡醒,正在炕上犯困,忽然察觉屋外‘噼里啪啦’地,极是响亮。很显然,那是干柴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她不禁好奇起来:平白无故地,点燃这么多干柴做什么?穿戴妥当后,小羽推门而出,顿时,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阴沉沉的天空中,升起二十多条滚滚黑龙,一看就知,全都出自风石寨。

  第四十一章

  空城计

  带着满腔疑惑,小羽走出了小院。院外的敞地上,整整齐齐架起了二十余口黝黑的大锅,锅下炊火熊熊,锅中肉香四溢。

  小羽诧异,寻了静立一旁专管添柴的兵卒询问。面对一锅锅汩汩翻腾的肉块,兵卒并无半分喜色,他神色严肃、声气轻细地答道:“这是王爷吩咐的。”

  小羽依然不解:“你们,用得了这么多?”

  原来,当日破寨后,白君涵将寨中白齐霄的旧部齐集一起,告知他们:若愿返乡者,赠银五两权作路资,此事今后不再追究;若愿留下,则统一归编至汉王旗下,待遇一如他人,决不另眼相待。

  风石寨原有人员近八百,其中百人为本地居民,乃建寨时强行征用的;其余约七百都从西辰边戍军调来。这些人,常年驻守边陲之地,那里气候恶劣,地界荒蛮,除了猛禽野兽,几乎再无活物。若不是前途无望,渴望返乡,他们也不会偏听偏信,来此做了谋反的山贼。 因此,当白君涵通告一颁布,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趁夜返乡,余下的都是慕汉王威名,愿追随左右、闯出一番事业的。

  这样算来,为了寨中两百余人的伙食,架起足够六百人使用的二十余口大锅,简直是一种浪费。

  兵卒侧过脸,奇怪地看了看小羽,神情中多了几分轻蔑:“我家王爷这么做,定是有理的,一个女人家,管这些做啥子?”说罢,他不屑地一转头,全神关注火势。

  一个小小的兵卒就有如此强烈的尊卑观念,真真让小羽哭笑不得!可见,平素白君涵于他们面前又是如何行事的了。

  自小,小羽眼中的父母便极为平等。甚至可说,较之温和的父亲,母亲倒显得专横强势些,即便是她的兄长、义父,乃至童年时众多的玩伴,待她莫不极顺其意。故此,在小羽的意识里,除了气力上的悬殊乃天生不可逆,其他的事,男子能做的,女子照样能做。

  再者说,打荪山相识始,白君涵的狂妄自大就令小羽极不舒服。这次,从他手下兵卒身上,她算彻底看清了,怎样的将帅才能带出怎样的兵。

  小羽眉头一挑,懒得与人理论,径直穿过了敞地。

  黄昏下的风石寨,不似白日喧嚣,风也无故消停。院中,没了赤膊练艺的士卒、往来匆匆的内侍,听不到骏马修掌的嘶鸣、鸟雀受惊的啼叫,所有的一切,份外宁静。

  城墙下,众兵卒手握枪戈、神情肃穆地分列两侧,整齐划一。飘香多时的汤肉也没在这用餐时分等到一位食客,偶尔掀起的穿堂风翻碰了地面的碎石,和邻院干柴炸裂的声响融为一体,静睦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小羽藏身拱门之后,向前寨偷偷张望:御敌的寨门此刻早已大开,长长的甬道被风刮得不见一丝杂物。甬道内,哨台上空无一人,山风偶过,四下的木架卯合处,发出‘吱呀’的声响、战鼓也时时‘嗡嗡’应景,还有两侧间而置之的,正熊熊燃烧的火台,让人感觉这儿是多么空旷和寂寥。

  寨门外,随风扬起一片藕青色绢云宽袖,小羽一见,慌忙缩回了头,不敢再看一眼。可,心头止不住的忐忑又让她放心不下。正在此时,她认出侧院门后露出的一张小脸,当即三步并做两步,在其欲避之时逮住了他:“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僮被小羽略带威吓的口吻吓住了。看着厉色的小羽,他不由地想起今晨王爷无故的刁难,想到或许,她并没表面那么柔弱不经,心中便更是惶恐了:“小、小姐,我不……”

  “给我老实说,外面到底怎么了?”小羽不耐烦地打断他结结巴巴地推辞,又一次加重了语气。

  “是、是恒王府的罗吕将军率军攻城……”

  “什么!”小羽双瞳猛地一缩,眯起眼拧起小僮衣领,“谁?来了多少人?”

  “小的说、说错了,咳、咳、是叛将罗吕……”小羽掐得太紧,小僮说起话气都接不上。

  “别废话!到底多少人?开寨门做什么?”

  “五、五千,其它都是王爷吩咐的。”

  “你家王爷,人呢?”听小僮这么一说,小羽的手渐渐松了,脑海浮现出寨门前那只随风扬起的衣袖,胸口如坠千斤般难受。

  “王、王爷一、一个人在……”不等颤着手指向寨外的小僮说完,小羽一个箭步重又奔回前寨。

  “小羽!”宛君一声低吼,拱门后拽住了小羽。“冷静点,别坏了大事!”此时的小羽早已满眼泪痕,那双素来清亮的眸子弥漫的彻骨之痛,让宛君心疼、难过。“要是我没猜错,他唱的是空城计!”宛君说完,若有所思地望向拱门外,手的力道却未减半分。“现在,你冲出去根本帮不了他,千万别冲动!”

  “空城计……”小羽痴痴望向前寨,口里喃喃地反复念道这三字,宛君后来说了些什么,又是何时离开,她全然不知。

  随着暮色的降临,阴沉的积云在寒山关隘间,洒下雾一般的雨。绵细的水滴轻飘飘落在裸露的肌肤上,瞬间便化作一缕白烟消散于寒暮之中。

  眼见夜色渐浓,小僮开始担心主子安危,悄悄寻至小羽身旁,怯生生说道:“王爷出去快一个时辰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时辰?”听得这个,小羽如被猛锤一击,脑海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使空城计,白君涵欺的就是对方多疑,拿不准寨中底细,若时间一长,寒夜一至,难保罗吕不会强行攻寨!

  想到这点,小羽后脊凉气嗖嗖上窜,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若不设法改变局面,白君涵这戏就算白唱了!正当她沉气凝神,在心底盘算该如何打破局面时,小僮惶恐不安地模样蹭地落入她的眼帘。瞧他那副窝囊样,小羽心气顿起,不由地皱眉暗骂:他也算男人?真是没用!就在这一霎,小羽心头一亮,双目炯炯地自上而下将小僮打量一番,遂唤至耳边低语几句。小僮听罢,面露喜色,一路小跑奔回内院。

  罗吕,恒王府一等家将、年介四旬,自幼随父出征,深蕴行兵之道,乃大邢朝四大将军之一的飞龙将军。其父罗禀年原本是白齐霄之母、施贵妃娘家的家将。施贵妃初为平南王侧王妃时,罗禀年便开始跟随白亦墨征战南北。灭衍建邢后,他又平西境、扩北疆,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天下大统之日,平统帝登坛拜将,罗禀年被拜‘大将军’一职,正一品,司掌天下兵马。五年前,罗禀年七十大寿,平统帝亲书‘老骥伏枥’四字金匾,以资庆贺。次年春,罗禀年递呈,称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请求告老,帝准,同年恩封二子罗吕为飞龙将军,统管东境海防十万水师。

  此次,罗吕不远千里带兵而来,除为护主,更多则欲泄愤。眼下,他虽明知白齐霄已死,恒王大势已去,但仍经不住汉王身边线报所称,寨中兵将不足二百人的诱惑,星夜兼程赶至此地。

  未时刚过,罗吕之军抵达风石寨。当初谋策时,罗吕为了避开军吏督管,行事极为机密。为了掩人耳目,罗吕安排这五千兵卒以返乡为由,分期分批离开军营,之后方集聚西辰。如今,白齐霄虽死,但,平统帝仍在寨中。他心中早有盘算:若杀了平统帝,以其父之名,出兵扶持荒淫无能的太子登上帝位,他便可借机把持天下大权,不仅为父亲出了闲气,自己也能成就一番伟业。

  于是,不等兵卒休整妥当,罗吕即令鼓手擂鼓宣战。

  战鼓三响,风石寨仍无半点动静。罗吕望着高高的城墙暗思片刻,大手一挥,工兵列队扛着丈长的云梯自队尾走到前列。

  正在这时,罗吕眼见厚重的城门徐徐开启,渐而大敞。门后,一青衫男子乌发高束,轻装便服,胯一枣色骏马,神态悠闲地缓缓驶出。罗吕一愣,抬手示意,数十架云梯砰地搁回地上,身后尘土飞扬。

  “自从那年冬,罗将军回京述职后,你我也有三载未曾把酒言欢,小弟想得紧呢!”来人在距罗吕十尺之处勒马停缰,四目对视半晌方才开口。他谈笑间从容不迫,一如街边故友偶逢,携手相邀,共进茶肆叙旧。

  “汉王好记性,本将军不过虚长几岁,可这记性却差远了!”罗吕万分警惕看着白君涵,双眼也不时向寨内打量。

  “这等小事,不记得也罢。罗将军手握重兵,需要思虑的大事自是很多,哪像小弟,闲人一个,除了琐事,再无可虑之处。”

  白君涵看似热络,可说出的话句句刺耳。罗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噎在那里不知如何做答。白君涵与罗吕岁数上相隔虽有十五载,可于朝堂之上皆是郁郁之人,遂常常纵情风月,留连杯盏。几番下来,二人倒还成了酒肉之伴、情色之友的莫逆之交。这次出征,罗吕知道二人定会碰面,但他以为的,却是撕破脸皮后再相逢;哪曾想会于交手前,如此境界下面对面叙旧?

  “愚兄有愧,贤弟见笑了!”罗吕沉默半晌,忽然注意到:静得看不到一个人的风石寨,飘着二十余条黑烟。他心里咯噔一跳,对线人的消息顿地心生疑虑,口气反倒柔缓下来。“愚兄此来是奉恒王之命,不知我家王爷现在何处?”

  “二哥?”听得这话,白君涵面色一肃,冷冷笑道:“他胁持父皇,试图谋反,被小王射杀而亡!”

  罗吕明知故问,为的是拖延时间细瞧寨中状况。二十余口锅足够做五百左右兵卒的伙食,线报说,白君涵率部不过百人,寨中原有兄弟也走了大半,剩下的总共不足二百。可一路上,他并未见到那么多散兵,此一疑。其二,周围安静得太过诡异,寨中静得奇怪且不说,连平日暮归的鸦雀如今也不见一只,怕只怕周遭布有围兵;其三,白君涵明知自家对朝廷心存芥蒂,却毫不忌讳平统帝在此一事,除非、除非平统帝早已洞悉一切,暗地布置妥当,为的就是将他们引来此一网打尽。

  善谋之人大多善疑。

  当年,骁勇善战的罗禀年对平统帝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罗吕即便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对手一旦是父亲推崇备至之人,行事便更多了几分顾虑。早间,若不是白齐霄将计划全盘拖出,他反复谋算后,自认并无疏漏,加之心怨颇深,方愿参与。即便如此,来此之前,他也斟酌半晌,只带五千兵马,为的是他日自留后路。如今这番光景,对他而言,形势极为微妙。眼下,白君涵已言明恒王之死,且告知平统帝就在寨中,这便没了被逼造反的借口。倘若攻城不果,就是灭九族的罪;否则,一旦线报属实,良机错过,他罗吕再无翻身的机会。

  罗吕自己想得一头冷汗,白君涵倒是不逼不问,闲得无聊地扯了缰绳,任马在阵前信步而踱。

  时间点点流逝,暮色片片囤积,伴随絮雨的散落,空气中飘来诱人的肉香。

  罗吕的心态随着香气的浓郁,渐渐焦急起来。他这五千人马,为了赶路,只在今晨出发前用过军粮。眼下的香气比起寒刀利剑,更有着无穷的力量。即使白君涵手头无兵,他胆敢如此挑衅,想必有所部署。一旦兵士禁不起诱惑,不顾后果地冲锋攻城,无论怎样,他都无必胜把握。

  罗吕的焦急白君涵尽数看在眼里,但是,他的心情也不比罗吕好多少。他担心的是二者僵持时间一长,倘若罗吕畏寒,借口护驾强要率部进寨,那么,他精心谋划的一切,必然功亏一篑。

  正当二人各怀心事,久久不决时,城门处,款款走来一瘦小的身影。罗吕定睛一看:那人一身小僮打扮,眉眼有神,容貌俊秀。他再细观其脚下,步履轻浮却不慌乱,显然并无丝毫内力。

  白君涵耳听身后有声,又见罗吕神情怪异,回身一看,心中大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连日来不曾睬他的上官墨羽!

  第四十二章

  细雨如纱,袅袅似雾,浮躁翻涌的尘土在雨水轻柔的滋润下,渐渐的,稳了,静了。寨前那片空旷的山坳,五千军士一如巍立的丛杉,为漫天的雾水,为赢弱的身影,沉默了。

  身影走至白君涵骑下,向罗吕伸臂抱拳、长身一鞠,“秋儿拜见罗将军。”罗吕狐疑的盯着小羽的脸,握鞭的手臂微微一抬:“罢了!”

  小羽毫无畏色地朝罗吕报以浅浅一笑,转向白君涵单膝一跪:“叩见王爷!”

  “你来作甚么?”白君涵沉声喝道,面色有点难看。

  “王爷恕罪!是先生吩咐小的来请王爷回去,说王爷这胃,饿不得。”

  这话在罗吕听来,虽是声壮,却有畏意。他料想,这人当是伺候白君涵起居的贴身小僮,否则,面对他家性情不定的王爷,平常人岂敢如此随意?不过,这小僮言谈举止间,总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偏就说不出。

  “哦?是这样?”白君涵听完,侧目皱眉反问了一句。较之刚才,他口气虽稍有缓解,神色却没太多好转,“本王知道了,回去吧!”说罢,他把头一昂,收缰勒马,傲然远眺杉林深处。

  罗吕见状,沉吟片刻后退数步,抬眼时,狐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趣味。

  白君涵这么一说,单膝而跪的小僮嫩脸霎地一红,挺直了腰板仰起了脖,清亮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倔强:“先生说了,小的就算是死,也得把王爷拽回去!”一听这话,白君涵嗖地收回视线,目光凛凛地盯住他不放。

  见这阵势,罗吕有些不自在了,仿佛在他们主仆眼里,他和他那五千军马根本不复存在。想到这里,他喉结一抖,正欲说上几句,却被白君涵响彻山谷的笑声所打断:“起来吧!恕你无罪!”

  “王爷乃千金之躯、国之根本,伺候王爷是小人本分,小人岂敢懈怠?”再看来人,眼中并无喜色,倔强的脸上,乌眸在沉暮中极是菁亮。“王爷一刻不回寨,小的一刻不起身!”听得此言,罗吕心头一阵冷笑:人都道汉王风流成性,没想到即便是行军打仗,身边也带这种优伶在侧。此人平素必定倍受恩宠,医官才会遣他来这阵前做说客。不过,话说回来,倘若连这等供人狎玩的东西,对他都毫无惧色,除非他胆色过人,否则……

  “胆倒不小,竟然威胁起本王来了?看来平日真不该待你太过宽厚!”白君涵脸色一松,挑着眉啧啧地摇了摇头,似嗔似斥的话说得极是暧昧,“还不起来?”

  来人将信将疑瞅着白君涵,再望了罗吕一眼,这才踉跄着直起身。哪晓得,白君涵朗声大笑,一个勾身,豪情万丈地将来人横抱至鞍前,唇齿俯上面颊,嘶着嗓子邪惑地向耳后吹气:“小东西,看本王回去怎么收拾你!”

  霏霏细雨如瘴似雾、丝丝秀发似瀑还波。长袖撩落布冠,乌发顺势披散,娇羞的眼神,嫣红的俏靥,罗吕一见,顿时大惊失色。

  白君涵长臂紧揽小羽,只手扯缰勒马,看向罗吕的眼里有着掩不住的盎然春意:“罗将军,既然佳人相邀,小王也不便唐突,只是你我难得一聚,将军不妨入寨一叙?”

  “这个……”罗吕早就察觉来人一身女气,可当真得到验证,心中仍凉了半截。要知道,他已是而立之年,自谕阅人无数,个中女子更数之不尽,似她这般声娇面嫩、稍有姿色的女子若沦落随军的,身世更是坎坷,为求自保大多胆怯怕事,即便有心护主,也决不会无故出阵冒险。一想到此,罗吕望着城墙上军容整齐的执戈卫士暗地一叹,遂讪笑答道:“万岁未曾召见,卑职怎敢擅自入寨?贤弟好意我心领了,他日相逢,愚兄再一并赔罪。”

  “既然如此,小王也不便强留。不过,将军勿须离得太远,父皇的安危可全系兄长一肩哪!”

  一听这话,罗吕当即翻身下马,对着风石寨单膝跪地,抱拳三拜:“卑职一定不负期许,誓死效忠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劳罗将军、有劳诸位了!待父皇还朝,小弟定为大家拜请头功!”白君涵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众兵士听来,不由地精神一振,振臂高呼,山呼之声响彻云霄。

  ‘笃、笃、笃’,罗吕眼瞅着白君涵怀抱佳人、信步而归,心中又悔又恨,悔不当初偏信谗言,恨不得未曾来过此地。“哦,对了,烦请将军转告施华,他一家老小一切安康!切勿牵挂!”白君涵貌似随意地甩下这句,让罗吕恍然大悟。只见他额头青筋一颤,目光狠绝地盯向厚重的寨门,嘴角抹过一丝杀意。

  沉闷地‘吱呀’声在白君涵身后缓缓响起,门被关上的刹那,罗吕瞧到,白君涵的唇紧紧覆在正娇偎在怀的嫩唇之上。

  “放开我!”白君涵肆情的吻,摄尽小羽所有气力。当漫长的窒息过后,恼羞成怒地小羽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她的双臂。“放开!!!”

  “我、不、放!”白君涵的双眸炯亮得令人心生惧意,他浑厚低哑的话语无边的坚决,耳后一波波温湿的气息,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全身阵阵的酥麻让小羽无力抗拒。“你是我的,你跑不掉!这辈子,你都,休、想!!”

  天已彻底黑了下来,屋里透出的火光照亮了脚下凌布的泥汪,雨势渐渐急劲起来,淅沥沥沾湿了沉沉的天地。

  通往后院的门廊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紧紧依扶于门柱,单薄的衣襟在寒夜中瑟瑟而动。 眼瞅其周身散发的寒意渐渐萦绕成气,指尖渗出的凝雾渐渐聚剑成形,司空涧一个箭步抓住了他瘦削的胳膊:“想干什么?”

  不论小羽如何捶打,不论小羽怎样使蛮,最终,她还是于众目睽睽之下,横躺于白君涵臂膀之中,冠冕堂皇地步入后院内堂,当着神色各异的亲友之面,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别的倒还无他,尽可不予理睬,只是冷昔那憔悴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眼,还有一身的风尘与挥不去的落寞,让小羽无法侧目,心底泛起的波波酸涩,一时间占据了整个意识,赶走了所有快乐与不快。

  餐毕,宛君小心翼翼端出一盅汤药,来到小羽卧房,参腥透出了沁人心脾的清凉,醇香而浓郁,霎时间弥散在屋中的每个角落。

  “趁热喝!”宛君一边吹着汤汁,一边叮嘱小羽,“凉了药性就弱了!”

  “我不想喝!”坐在桌边的小羽别过了头,皱着眉回避递到嘴边的药勺。

  “不行!给我喝!”宛君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威胁道:“就算灌,也得给我灌下去!”

  宛君历来说话算数,眼见她搁下汤勺作势要拧自己鼻头,小羽一脸厌色,干脆夺过药盅,咕咚咕咚一顿猛灌。

  “给!”汤药有些热,被烫的小羽如夏日之犬,吐着舌连连抽气,双掌还不时在嘴边挥舞,“烫死我了!嗖……”

  “谁要你性急?”宛君见小羽这副模样,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笑容并未持续多久,看向小羽的眼神腾地黯了下来:“羽儿,去劝劝他,劝他留下来歇一宿吧。也不知这些天他睡了没,唉,真难为他了。”

  小羽明白母亲指的谁,可用餐时,他久违的冷漠此时仍历历在目。每每想到那般的眼神,小羽的心就痛,是那种连骨剔肉般的痛。

  “娘,我……”沉闷的话题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小羽好不容易应了声,气虚得几近不可闻。小羽本欲推辞,可冷昔寂寥的背影在心头却不停闪过,再开口,话已偏离了本意“我试试吧。”

  要找冷昔并不难,他就在院中,专注窗纸上那个剪影。小羽不知冷昔如何得来的雪蛤,药汁一入肚,身子当真轻爽了许多,睡意也未袭上心头。从见到冷昔的第一眼,她对他的信任,自始至终都从未动摇过。关于这点,小羽心里一直很清楚,可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

  “来,进屋坐坐。”待母亲离去,小羽来到冷昔身边,轻声相邀。冷昔怔怔地看着小羽,身形一动不动,乌眸深蕴千言,偏却一语难发。小羽强颜一笑,极自然地拉起冷昔朝屋里走。冷昔温顺地随她而至,他指尖的糙裂让小羽愈发难受。

  “你的手……”一到屋里,小羽便在油灯下查看冷昔的手,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早已凸凹不齐,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