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惜!你等等!你听我说啊!”汪臣不敢硬拉她,只得着急地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而连惜就不断的躲着他。享誉校内的钢琴王子,何时这么狼狈过?
“小惜,你真的不用有任何顾虑,所有的事情我们家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我妈已经写好了一份申请书,只要李家签字授权,以后你就是汪家的人,华都名正言顺的公民了。
等你满了18岁,我们马上订婚,你20岁生日当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如果你怕我在婚前欺负你,我可以搬出去住校,可是……可是你得答应我,每周末让我回家去看你一眼,不然我会想你和爸爸妈妈……”
连惜冷不防地停住了脚步,汪臣没防备之下,差点趴到她背上,幸好长年的足球锻炼让他有较好的反应能力,及时稳住了身体。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汪臣就彻底傻了眼。
只见连惜慢慢地对他抬起了脸,清秀的小脸蛋上已布满了泪水……
那眼泪亮晶晶的,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又摔碎开,刺了他的眼,更痛了他的心。
“你、你别哭啊!”汪臣真的慌了,在原地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神情紧张得不行。长这么大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表白,没想到就遇到了连惜这样的铁板,他都想哭了啊!
“你生气了?生气了你就打我吧!就是别哭哎!人家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汪臣口不择言地说了一通,看连惜还是没好转,抓起女孩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招呼,可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连惜还挺有劲儿,他连拽了几次都没拽动。
连惜的手被他握住,也不抽回来,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这么多年在李家,她一直都在忍耐和服从,甚至习惯了没有人珍惜没有人爱护的日子。可如今,突然有个人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愿意为她做一切事,她的心……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连惜不想去擦,嗓子里像堵了棉絮一样,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哽咽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问话:“汪臣,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汪臣呆了一下,脸颊又红又烫,扬起头眼神飘忽地乱看,竭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过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傻笑几声,说:“嘿嘿,我、我喜欢你。”
不料话音才落,怀里就撞进了一个温软的身体,紧接着,女孩小小的声音在他的心房旁响起:“好,我跟你走。”
男孩在短暂的怔忪过后,一把推开连惜,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连惜则肯定般得用力向他点点头。
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汪臣激动地简直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他对着空中用力挥了一拳,“yes!”然后狂喜地回转身一把抱起连惜,在原地连转了好几个圈,“谢谢老天!噢噢!小惜,我爱你!”
他激动地大喊着,笑的神采飞扬,仿佛此刻已拥有了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而在他的怀里,连惜搂紧他的脖子,慢慢地闭上了眼,脸上带着笑容,眼泪却滑进了心里。
汪臣,为了你,我愿意再相信一次。只请求你,千万千万不要负我。
6绝处逢生
汪臣一直都知道李思思喜欢自己,为防李家人不同意,再给连惜带来更大的灾难,因而他在开口前,故意先支开了连惜。而在听完他的话以后,李家人的态度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李思思的愤怒还在他意料之中,可为何李彦宏也是一副仇视的态度?但还没等汪臣想明白呢,就见李彦宏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两个孩子,干脆地对他说:“好,这件事我们同意。”
那一刻,连惜距离幸福,仅有一步之遥。真的,只有一步。
“那是外婆的澎湖湾,白浪冲沙滩……”
傍晚时分,连惜哼着家乡的歌谣,按吴妈的要求来花园浇水。依照汪臣与李家的约定,这将是她最后一天留在这里了,她不在乎再干点活。可由于太过兴奋,她竟然没有发觉,今天的李家安静得有些蹊跷。
前方突然响起了滴滴滴的喇叭声,连惜抬起头,只见李铭宇骑着摩托疾速冲了过来!然后“吱——”的一声在连惜面前停下。尖锐的刹车声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分外刺耳,好像牙根被什么酸的东西猛地刺激了一下。连惜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躲什么?我又吃不了你。”李铭宇摘下安全帽,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手套也不摘,匆匆从怀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刷地一下丢过去,“我妈的首饰盒,中午不小心给碰坏了,这会儿刚修好,你给放回去。”说完,骑上摩托车挥挥手就走了,不管连惜在后面怎么叫也不理。
行至拐弯处时,黑色的皮手套在阳光下一闪,让连惜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莫名地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蹊跷。
她抱着盒子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敢把它丢在这儿不管,心说随便找个人送上去算了。
“吴……”她回身正要叫吴妈,突然怔住了,眼睛倏然张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只见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后花园,此刻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就跟演鬼片一样,突然,都不见了……
危险的气息是如此接近,连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立在那儿一动不敢动,手死死地攥住木质的首饰盒,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变形。
心跳得飞快,一瞬间,她再不敢犹豫,将盒子丢到地上,转头就往白色的欧式角门那儿跑!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吱呀——”一声,气派的镂空花纹金属大门被从外推开。李彦宏和几个穿着警服的陌生男人,面容铁青地走了进来……
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破获的案子了。
三名佣人力证连惜偷窃,说的有鼻子有眼,而那个珠宝盒上也只有连惜一个人的新鲜指纹,可谓人证物证俱全。警察当即判定连惜偷窃,要她限期归还赃款,不然就要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赃款?”连惜的身体晃了晃,“……那是多少?”
警察看了她一眼,吐出了一个数字,“二十万。”
连惜闭上了眼,面容苍白如纸。
李彦宏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忍,他以眼示意,让警察都出去了,然后才坐到连惜身前,语重心长地劝道,“小惜啊,你也不要怪我们。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把你逼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是你自己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给我们找麻烦……”
“我给你们找麻烦?!”连惜猛地睁开眼,眸子血红,她控制不住地想要站起来扑过去,却因手腕被倒绑在身后,而重重地跌坐回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的声音绝望而凄厉,“你们这些年怎么欺负我,我都忍了,如今我只不过想要离开李家而已!我有什么错?!你说啊!说啊!”
李彦宏面无表情地看着连惜的动作,过了半晌,才扯了扯嘴角,有些古怪地一笑,轻声叹道,“傻孩子,你错就错在不该妄想嫁进汪家。”
他慢慢地倾身过去,隔着桌子看进连惜的眼睛里,一字一字地说:“你自己都说了,这些年在李家受尽苦楚,那以后如果你过得好了,会不会转过头来报复我们?更何况,还有思思呢,她喜欢了汪臣这么久,你怎么能抢你姐姐的爱人呢?”
这话的前半段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在。李彦宏自问这几年对连惜并不差,除了生活上受气一点,物质上可没短过她半分。而后半段就是大实话了。
如果思思这次不能得偿所愿,就连殷娴也不会放过他,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狠下心来,把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弄到警察局里的原因。
连惜听到后面,终于什么都明白了。说白了,还是因为李思思!她早就知道人心都是偏的,可李彦宏怎么能偏心到这种地步?!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瞬间,她真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我要是不肯离开汪臣呢?!”她一字一顿地问,声音里透着刻骨的怨愤。
“小惜,你不要让爸爸为难。”李彦宏叹了口气,将眼转向别处,“而且,你认为汪家会接受一个有盗窃前科的女孩吗?”
这一句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见着连惜失力地一点点垂下头,心知走到今日,他们的父女情分已然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了。或者说,早在他负气地放任儿子欺负连惜开始,他们的父女关系就已经彻底断绝了。
李彦宏沉默了下来,从来都是‘利’字当头的他,心里竟莫名地冒出一丝怅然。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唏嘘道,“你也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当年叶家没有倒台,那么我现在维护的就是你跟你母亲了。”
他站起身,看着女儿气息奄奄、生无可恋的样子,终是加了一句:“等这件事结束了,你就走吧,考到外地的大学去,别再回来了。我……我会一次性给你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拍拍连惜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连惜怔怔地盯着脚下那一小片地面,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眼神空洞而麻木。直到警察走进来抓着她的手按了认罪的手印,她都没有丝毫反应,宛如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次日下午,汪臣迫不及待的前往李家接连惜。自从昨天分别之后,他就打不通连惜的电话了,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按响门铃以后,李思思竟然亲自出来开门。一见汪臣,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学长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呢。”
“谢谢。”汪臣有礼地颔首,迈进门,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却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不禁问道,“小惜人呢?”
李思思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娇嗔道,“学长你真不够意思,就会问妹妹,我不是人啊?”
汪臣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错过了李思思仇恨的眼神。
“小惜在后花园看书呢,走,我带你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笑靥如花。
李家花园的布景很好,不过汪臣却没有欣赏的心情,他边走边张望,忽然注意到前方的树丛间,影影绰绰有一对紧紧相拥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前疾走一步,定睛一看,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他头顶!
浑身骤然失力,要不是李思思扶住他,他恐怕就要跌坐在地上了!
小惜竟然跟一个男人在激吻!那个男人的手甚至……甚至还摸进了连惜的衣服里!而连惜居然完全没有一丝反抗,任人为所欲为!
汪臣的手死死抓住身边一棵树,目眦欲裂,粗糙的树皮拉破了他的手,可是他一点都没觉出痛,只是觉得心痛得都要碎了!
整整四年在这个女孩身旁小心翼翼,整整四年强忍着心中悸动不敢妄言一句。他以为她是纯洁的女神,可没想到……没想到连惜在人后竟是这副样子!
旁边,李思思也一手捂住张大的嘴,好似被吓坏了一样,过了好半晌才慌乱地转过头来,歉疚地拼命鞠躬,“哎呀,对不起汪学长,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我早叫姐姐白天要收敛一点了,怎么还是……”
她恨恨的一跺脚,“我这就去叫他们!”
“你回来!”汪臣一把扯住她,由于情绪过度激动,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连声音都是颤的,“你、你说白天是什么意思……”
“我……”李思思怯懦地张张嘴,不敢说出口的样子。
“说!”汪臣却没这个耐心慢慢哄,捏住她的手陡然加重了力道。
“呜……”李思思疼得哭了出来,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听佣人说,最近晚上常有不三不四的男孩来找惜妹妹……”
汪臣茫然地张大双眼,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苍白,只觉世界一片天昏地暗……
一旁的李思思还在喋喋不休:“汪学长,我原本也不想跟你说这些,可小惜真的太过分了!你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么做……”
李思思生怕汪臣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够大,于是在旁边拼命添油加醋,可是却忘记了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
汪臣一手捂住头,五指卡得紧紧的,只觉得脑仁里都在疼,他咬紧牙强子忍耐,可耳边嗡嗡的声音却始终无法断绝,吵得头都要炸开了!
“你说够了没有?!”汪臣终于放开手,喉中发出一声暴喝声,目呲欲裂,“谁不知你一直看连惜不顺眼?!你这么拼命抹黑她,到底居心何在啊?!”
他原本只是下意识地在为连惜开脱,为那个他整整痴恋了数年的女子说话,可没想到此话一出,眼前似有犀利的电光闪过,一下清明通透了。
对啊。李思思是李家的爱女,而连惜却是寄人篱下的,平时没少受她的气,没准今天又是李思思玩的鬼把戏。他不该轻易怀疑连惜的,他要听连惜自己说!
汪臣打定主意,大跨步走了过去。而树丛里的两人也早被这边的动静吵到了,分了开来,此时正定定地看着他。
“连惜,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他深吸一口气,一字字道,“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连惜别过脸,漠然道,“你说呢?不是都看到了吗?”
汪臣暴跳如雷,双拳紧攥,“我要你说!”
“我啊……呵呵。”连惜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几声,视线落在地上,叫人瞧不清她在想什么。可吐出来的字,却真真如钢针一般,狠狠扎透了人的心。
“我觉得,你这人实在无趣得很,我已经腻歪了。”
无趣……
腻歪……
汪臣踉跄着后退一步,天旋地转,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几近疯魔,脸色扭曲到骇人。
“啪!”的一下,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只见他已收了笑,目光冰冷地仿佛要冻伤人的心脾。
“连惜,算我看错了你。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嘴里有浅浅的铁锈味道。连惜的头向一侧歪着,久久没有转回来,眼角的余光中是李思思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终于如愿了吧?那是不是意味着,李家会放弃起诉,自己能有个清清白白的案底了?
这样多好,大家皆大欢喜……连惜很想这么安慰自己,可是,她、做、不、到!
天知道,当她在对汪臣说出那些绝情的话时,她有多么希望汪臣能稍微怀疑一下。不用太多,只要有一分钟的犹疑就好。毕竟,他们有四年的感情呐!
她甚至在心中偷偷奢望着,只要汪臣抱着疑问离去,她一定悄悄找机会把真相告诉他,不让他伤心。哪怕自己要因此承担巨大的后患也没关系。
可是没有,就连一秒都没有。
汪臣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
瓢泼大雨中,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孩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呜咽声声令人毛骨悚然。
上天为何就是不肯给她一丝光亮!
亲生父亲处心积虑的谋她害她;亲生妹妹恨不能除她之后快;亲哥哥每日都在琢磨着如何猥亵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心爱的男孩,却还要拱手让人,而且,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
“啊——”连惜哭喊着扬起头,双臂近乎神经质的高高扬起,在雨中抽搐着,痛着,痉挛着,突然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泥汤溅到脸上,再混着雨水滴下。
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勉力想撑起上半身,可还没等站起来,就再一次跌倒下去,摔得身体生疼。
慢慢地,连惜闭上了眼。算了,就这样吧。她累了,真的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疼痛仿佛渐渐远去,也没有那么冷了。她的意识有些飘忽,耳边只能听到自己一下一下重重的喘息。她是要去见妈妈了吗?
可是,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前方,突然闪过一道强光,将这一方小天地骤然打亮。
连惜在这刺激下,下意识地偏过了头,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一辆长款轿车缓缓驶了过来。
车子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让她的心跳莫名地停滞了一下,好像车内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在深深地注视着她。
片刻过后,车门打开了,一双铁皮军靴稳稳地踩在了地上,看身形隐约是个男人。他以眼斥退了举着伞的保镖,在狂风暴雨中,不以为意地,一步一步走向她。尊崇显贵,威赫肃容,只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终于,他停在了她的面前,对她缓缓伸出了手,说:“站起来。”
昏黄的路灯光线下,连惜半张的眼睛倏然瞪大。是他,他回来了。
他要她,站起来。
7久违的温暖
叶文彰见连惜不动,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地伸着手等她。修长的身体以一种极巧妙的角度挡在她的身前,让她再也感受不到一丝风雨的寒冷。
连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只觉胸腔里有股莫名的情绪直冲头顶,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震惊。
他回来了,他居然真的回来了,在时隔九年了无音讯之后,再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回来做什么?”她有点想哭,却拼命忍住了,只冷冷地说道。
叶文彰微微扬了扬眉,却没在意她的态度,再自然不过地说道,“来接你。”
接她?如果真的在乎她,就不会将她丢下九年不闻不问。如果不在乎,又何必现在再过来假惺惺地装好人?
连惜狠狠地咬紧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逼退了眸底的湿润,倔强地扬起头,负气地道,“我不需要!”说罢,一把推开叶文彰,都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强撑着又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反方向行去。
而在她的身后,男人始终没有动静。
看吧,这就是他的决心。即使千里迢迢地赶来了又怎样?依然连挽留一句也不屑。连惜想笑,可脸上的表情分明像在哭。幸好她没有相信他,不然,又是一次跌落云端的痛楚。
母亲、父亲、汪臣,这些人都曾先后给过她希望,说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可是他们都食言了,都食言了……老天已经用最惨烈的方式给她上过一课了!她不会再上当了!
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她连擦也不擦,只管闷着头往前走,不去看前路,也不在乎前方会是哪里。直到……砰地一声,撞上了一堵墙……
“啊!”这一下撞得连惜几乎眼冒金星,她捂住头,脚下一软,一个趔趄就栽倒向后面!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清浅的烟草香。
心跳的频率陡然乱了。她的长睫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视线里是男人英俊的侧颜。
叶文彰皱紧眉拉开她的手,果见连惜的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不禁摇头叹了口气,语气说不上是斥责还是什么,“你从小就是这样,不肯听劝,非得撞得头破血流才甘心。”
原来,他早知道这条路不通?!就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连惜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顿时被愤怒所取代。她啪的一下打开叶文彰的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那个气势摄人的男人厉声喊道,“就算我撞死也不用你管!你走!你走!”
脚在刚刚摔跤的时候又扭到了,根本无法走路,但是连惜还是硬撑着扶墙站了起来,一拐一拐地朝反方向挪动。忽然,有人自她身后猛地擒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转回身!
“啊——”连惜被硬扯回去,腕骨痛得像要断掉一样。她吃不住地痛呼一声,弯下腰,本就苍白的面色顿时变得如白纸一般。
听到她这一声喊,叶文彰眸底刚刚浮现出的愠怒仿佛淡了些。他放开手,改为松松地圈住她的手腕,但嘴里吐出的话还是硬邦邦的:“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怎么也学会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边了?”
尽管他已经尽力在压抑,但言辞间流露出的肃杀之意还是让连惜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微微呆愣了一下,下一瞬,苦苦压抑数年的委屈竟在此时骤然爆发了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是个人都要来她面前大小声?!他们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又什么资格来伤害她?!
“我讨厌你!你有什么资格吼我!”她猛地甩开了叶文彰的钳制,冲过去,眼眶通红地像充血了一般,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胸前,“看不惯我你就走啊!我不需要你们!你一消失就是九年,又如何想过我的死活?!……我只要妈妈,要妈妈!呜呜,她为什么要丢下我,让我自己在这里受苦!”
连惜越哭越大声,下手也越来越重,这一刻,她不想再思考后果,也不懂什么察言观色,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大不了就是个死!
狂风暴雨中,女孩满脸是泪,大张着嘴泣不成声,身上的衣服皱巴巴地贴着,简直比街上的拾荒者还狼狈。然而,叶文彰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发狂失态、一点都不可爱的少女。在听到她喊妈妈时,修长有力的手臂更是一度微微抬起,似要落到她的头上,但最终还是又垂了下去。
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就这样消散在了风中。
莫飞站在路口遥遥望着,简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自从叶文彰荣归故土以来,他所带领的“昭文天下”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剧扩张着。集团以地产为主,餐饮娱乐为辅,如同刚刚突破重云的朝阳,势如破竹,业界上下,乃至政界名流无不忌讳三分。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坚韧到近乎可怕的男人,竟然会在这漫天大雨中,任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孩拳打脚踢。这要莫飞怎能不惊讶?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连惜捶打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她小口小口喘着粗气,随着体力的严重透支,情绪反倒平复了下来。
天啊,她都做了什么?竟然因为汪臣和李彦宏的背叛而迁怒于叶文彰!连惜使劲儿闭了下眼,心里又是懊恼又是害怕,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自己马上变成一团空气,嗖地一下消失在叶文彰面前。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她想象着男人此时难看的脸色,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无奈之下,唯有硬着头皮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可这会儿的力道简直都堪比捶背了。
突然,头顶响起了一声略显清冷的问话:“闹够了?”
连惜的心禁不住一颤,左手握着拳停在距离他胸膛一掌远的地方,几经犹豫,终是没敢再落下去。
咬紧唇,她缓缓放下双手,低头不吭声了。
叶文彰注意到她又在无意识地绞衣角了,这是她很小就有的习惯动作,每当紧张时都会这样。
想到过去,他冷峻的面容微微和缓了些,轻叹道,“行了,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许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他摸摸连惜的头,带着淡淡的宠溺。
连惜的心一颤,将唇咬得更紧。男人温柔的动作,言语间的柔和,都无一流露出了对她的关心,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嗯。”她轻轻答应一声,乖顺的像只小猫。
叶文彰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这孩子,还跟以前一样,脾气闹得快、去得也快。他伸出干燥温热的大掌,牵住她的小手道,“走吧。”
“我……”连惜迟疑着张了张嘴,却没动。
叶文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低头看她,难道还没折腾够?
“怎么了?”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连惜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只当叶文彰这是嫌自己烦了,鼻头立时一酸。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脚,轻轻一动便是针扎般的疼,可最终还是摇摇头,强笑道,“没事。”
不这么说的话,她又能怎样呢?难道叫叶文彰背吗?
余光看过去,那个内敛沉稳的男人是那样的陌生。除了眉宇间依稀有些当年的影子外,几乎就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天知道她刚刚是怎么了,居然把这个人当成小时候那个愿意无条件纵容她的文彰哥。
连惜咬紧牙,强忍着疼,一拐一拐地跟上了叶文彰的步伐。
她不能惹他厌,她不想再被抛下了。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绝望了。连惜的眼里慢慢渗出一层薄薄的水汽。
正在难过间,她的身体突然悬空,人已被打横抱起。“啊——”连惜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紧了叶文彰的脖子。
她看着他,微微张大了嘴。
“脚扭伤了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女孩呆呆的样子像只小土拨鼠一样,可是此时此刻分毫也不能取悦叶文彰。他嘴唇紧绷地看着连惜,眉宇间透着明显的不虞。
真是越大越活回去了。小时候不想读书还知道钻他屋里躲着,现在脚疼成这样却光会自己傻忍着。叶文彰抱着连惜的手紧了紧,真想教训这个傻丫头几句,可看着连惜怯怯的样子,终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这么多年不见,本来就有些生分了,若是再骂她,岂不是让她更怕?
叶文彰微微叹了口气,转开眼,抱着她大步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莫飞瞧见了,连忙指挥着司机往前开,临到两人身边时停下,赶紧下了车。借着车内的光线,这才看清连惜的脸,立时便是一愣。
这女孩好像小了些吧?会是叶大哥的……情人吗?他踟蹰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上手去接。
叶文彰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直接开口道,“开门。”
莫飞连忙小跑着拉开后面的车门,眼看着叶文彰将女孩抱进去,竟还细心地为她垫了垫靠背。
连惜坐好后,看叶文彰还在边上站着,下意识地就想往另一侧挪。
叶文彰一眼扫过去,眉峰稍稍一蹙,莫飞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赶紧对连惜说:“您坐着就好。”他不知该怎么称呼连惜,干脆含混地带过了。
连惜低下头,下巴微微点了点。叶文彰转过身,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连惜裹了一条干燥的大毛巾缩在椅背上,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没办法,淋了那么久的雨,衣服从里到外早就湿透了。
叶文彰跟她坐在一排,自然能感觉到她哆嗦得有多厉害。他抬眼看向莫飞道,“阿飞,把暖风开到最大。”
呼呼的热风吹了出来,连惜抿抿唇,拘谨地对叶文彰欠了欠身,“谢谢。”
这么懂礼貌了?叶文彰是叶家庶子出身,自然明白这种近乎卑微的谨慎是经历了多少艰难后才能练出来的,一时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感慨。不过他本就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想法自然也不会写到脸上,只是侧身看过去,问:“还冷吗?”
“不、不冷了……阿嚏!”随着一个响亮的大喷嚏,叶文彰缓缓闭上了眼,面无表情。
车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连惜呆呆地看了他几秒钟,几乎吓傻了,待反应过来之后,声音里都带上了不知所措的味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拼命道歉,拿下自己身上披着的毛巾,慌慌张张地就去擦叶文彰的脸和脖颈,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么不礼貌。
莫飞马上伸出手,想去抓那条毛巾,但还没碰到连惜呢,就见叶文彰几不可查地对他抬了下食指。他就像被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停在了那里。
连惜都拿毛巾呼啦了叶文彰脸好几圈后,才注意到莫飞的动作。她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大毛巾,又看看莫飞手伸向的方向,片刻过后,她默默地扭过脸,只恨不得立刻就跳车而逃。
尴尬间,叶文彰突然缓缓开口,“还有这里。”他指指自己胸前。
“啊?”连惜下意识地回过脸。
“我说,也擦擦这里。”叶文彰低下头,修长的指节捻起长毛巾的一角,神情专注地抹去右领口的一小点水渍,浓密的长睫在眼脸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连惜怔怔地看着,心跳一时都停滞住了,只觉那阴影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深不可测,风云诡谲,偏偏却吸引着她不断地往下跳,挣扎不得。
当叶文彰抬起头时,正见到她这样一副入魔般的样子,深泉般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抹笑意,心情仿佛也在一瞬间好了不少。
“在看什么?”他扬眉问道。
“没、没什么。”连惜慌里慌张地转开头,却感觉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人揽住了。她回过脸,就见叶文彰俯下。身,将刚才她递过去的毛巾复又裹回自己身上,动作细致,神情沉静。一股奇楠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将她整个笼罩住,让连惜一时间几乎有种羞死人的错觉,好像包裹住她的不是毛巾,而是那个男人强劲的臂膀……
“睡一会儿吧,等下就到了。”叶文彰却没注意到连惜那点小女儿心思,只是感觉手下的身体一阵阵发烫,心说她大概是发烧了,心下怜爱更甚。扶着她的头,靠向了自己的肩。
8卑微还是清醒
黑,黑,四处都是一片黑暗。
忽然,整间房间被骤然打亮,刺眼的审讯灯照得连惜的眼睛生疼。她受不住地狠狠闭了闭眼,紧皱着眉头许久后,才借着眼眶的湿润再度张开眸子。
而眼前的人……赫然正是李彦宏!
怎么回事?!她不是跟叶文彰在一起吗?!为什么又会回到警察局了?!连惜惶惶无措,挣扎着四下寻觅叶文彰的身影。门口,桌下,椅边,没有!到处都没有!
难道,叶文彰只是她的黄粱一梦?她其实一直都在警局里没有出去?连惜瘫坐在椅子上,绝望的情绪如潮水一般瞬间将她淹没。
“你不要再磨蹭了!快把20万交出来!那是你偷盗的赃款!”李彦宏的面容扭曲,手里挥舞着一根警棍,色厉内荏地大吼道。
“我、我根本没有偷东西!是你们冤枉我的!”连惜瑟缩着不断后退。
“冤枉?哈哈哈哈,谁会相信你一个黑户的话?我说你偷了你就是偷了!没钱是吧?行啊,那我就把你送到劳教所去!”
“不、我不去!”连惜惊恐地瞪大双眼,脑子混沌不堪。钱、钱,20万,去哪里弄20万?!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我要见汪臣!他会帮我赔这20万的!求你们不要把我关起来……求你们……”
“汪臣?你以为他会帮你付这么多钱?”李彦宏的声音阴毒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听着就觉得牙根发酸,“哈哈哈……”他嘎嘎得笑起来,“行啊,我让你见汪臣……”
沉重的铁门咣当一声开了,连惜应声转过头,只见汪臣面无表情的飘了进来,脸色是说陌住aв行┖e拢纱耸币补瞬簧狭耍髯爬岬沧驳呐芄ィプ⊥舫嫉氖郑幢荒俏露攘沽艘幌拢把cぃ憔染任液貌缓茫课匚亍仪倚枰?0万……”
“……救你?”汪臣沉默了一下后,忽然阴测测地笑了,那笑声冷得让人浑身发寒,“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贱。货,还好意思来求我?”他眼里一闪,忽然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扼住连惜的脖子!
“啊!——救命!救命啊!”连惜拼命挣扎着,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五指死死地攥紧,头左右用力摇摆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那只手。
……
“连惜,你醒醒,连惜!”叶文彰握着连惜的手,一双眼紧紧盯着她,女孩的额上不断溢出冷汗,神情痛苦至极,而且怎么叫也没反应。
随着时间的加长,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冷,叶文彰眯了眯眼,平静的声音里暗含着风雨欲来的冷厉,“怎么回事?!”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问谁。
那医生被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幸好莫飞及时扶了他一把,他才断断续续道,“叶、叶、叶先生,您、您先别急,这位小姐真的没事,只是还在高烧,做恶梦了而已……”
叶文彰则看也不看他一眼,微垂着头,略带薄茧的大拇指一下一下地轻抚过女孩纤细的指尖,手下的动作温柔,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寡淡。跟随他时间久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快要发怒的前兆。
莫飞急忙推了推那医生,低声道,“叶先生不是问你原因,是要你说解决的办法!让你把这位小姐弄醒!”
“啊,”医生这才反应过来,慌不迭地说:“我可以给她打针的!但是……但是副作用……”
他犹豫着接下来的话不知该不该和叶文彰说,却见叶文彰慢慢地抬起眼看向他,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凉意,“怎么?副作用不好说?呵。”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就先把这针往他身上注射两管,我瞧瞧就知道了。”后一句话,却是对莫飞说的。
“不要啊!”那医生再也站立不住,哀嚎着半趴了下来,“我、我说!唛啲具有强烈的刺激性,这位小姐年龄尚小,怕是会影响生育能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整张脸也埋进了双臂间,后背如筛糠一般剧烈地哆嗦着。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只见叶文彰伸手按了按眉心,沉声问:“那如果任她一直这么梦魇着,是否对身体有碍?”
“不会的,恶梦最多也就是带来精神压力而已。”见叶文彰这样,那医生心知自己的安全是没问题了,他暗自缓了口气,又道,“况且高烧引起的昏迷不会持续很久,最多24小时,这位小姐也该自然清醒了……”
叶文彰静默片刻,脸上已然恢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那就麻烦你了,莫飞,送医生出去。”
那医生自是连道不敢,借着莫飞的搀扶站起来时,才觉出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屋门被从外面带上,叶文彰静静地看着身前的女孩。她好瘦,比起九年前那个满身灵气的小不点,如今的她就好像一阵风吹过来都能将她拦腰折断。
巴掌大的小脸蛋从被子里露出来,在镶有暗金花纹的华丽床单的映衬下,脸色更显得白的吓人。这些年来,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叶文彰忍不住抬起手,顺着那光洁的面部轻轻滑过,柔嫩的肌肤仿佛绸缎一样,丝丝滑滑掠过心底……
忽然,他的手掌猛地一颤,五指倏然握紧,起身走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闭上了双眼。
凌晨四点左右,一直紧闭着眸子的连惜嘴里发出了小声的呢喃:“不要,不要,走开……都走开!”那痛苦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声大喊:“啊——”她弹坐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微弯着腰,脸上满是惊悸,两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子。直过了许久,才从噩梦中缓过神来。
这是哪儿……她眼带恍惚地看着宽敞豪华的包房,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还身处梦中。
“你醒了?”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微哑的问话,连惜下意识地扭过脸,只见叶文彰抬脚走了过来。
看着连惜怔忪的样子,他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不舒服吗?”触手微凉,叶文彰稍稍放下了心,不过还是觉得让人看看比较保险。
“我叫医生进来。”他说着话,手已拿起了桌边的呼叫器。
“不用了。”连惜赶忙拦住他,才一张口就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声音也沙哑的不行。她伸手捂住喉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支方形的玻璃杯。
“喝口水吧,你烧了一夜了。”叶文彰道。
她抬头去看他,男人的眼皮下透着浅浅的青色。他竟是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吗?连惜呆了一下,接过水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猛往嘴里灌水,却不防喝得太猛,一下子呛到了,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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