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部分阅读

作品:爱情时差之分岔路|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01 14:23:33|下载:爱情时差之分岔路TXT下载
  男主角:余观止

  女主角:杨幼秦

  出版日期:2o13年o8月o6日

  内容简介:

  再也没有比这样和初恋情人重逢最尴尬的场面了──

  和对方未婚妻一起出意外,有缘到住同一间病房隔壁床,

  然后看到来探望未婚妻的他,狭路相逢,逃不了也躲不掉……

  杨幼秦百感交集,装作无视他跟未婚妻的互动,却难掩遗憾,

  他一直是可靠专情好男人,当年她却未珍惜,总觉不浪漫贴心。

  如果当年她不提分手、或他出言挽留,这一切是否会改变?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两人在错误时机相遇,错过就是错过了……

  余观止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遇到分手多年的情人!

  曾经最熟悉的两人走向分岔路,时光淬链,让两人都有改变──

  她美丽如昔、还是单身,从前骄傲任性,如今成熟却也沉默了;

  而他平实依旧,身边有伴,分手后一路朝成家立业目标前进。

  两人本不会再有交集,偏偏老天爷就爱恶作剧,

  人生本多风雨,在对的时机,两个对的人破茧而出、频率一致,

  爱情未完待续……

  楔子

  「幼幼、幼幼——」

  「不要这样喊人家啦!」

  「为什么?」他觉得很好啊。

  「听起来像||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皱皱鼻,艳光四射的大美人拒绝当奶娃儿,有损艳名。

  「没人这样喊过你?」

  「没有。」

  「那我以后都这样喊,只让我喊,只当我一个人的小娃娃,只让我宠。」

  她还想抗议,一记缠绵万分的吻迎了上来。

  「我爱你,幼幼——」

  一直到最后,她始终没成功让他改口过。

  睡梦中醒来,有一瞬间恍惚地分不清真实抑或梦境。

  回绕在耳边、那道独特的缠绵音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几乎以为,自己早就忘记。

  那道,属于初恋情人的独特声线,以及情话。

  热恋时,什么甜蜜肉麻的情话都说得出口,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挺恶心的,可是当时完全不觉得,不晓得现在的他,是不是也会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初恋嘛,青涩懵懂又无知,说穿了也不过就是青春的一笔纪录而已,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分手后的这四年,她几乎不曾再想起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今晚会梦见那段与他共有的过往。

  大概,是这阵子日子过得太无趣了,乏味到连那些老掉牙的陈年往事都拿出来回味。

  啧,她才没那么逊!她杨大小姐身价好得很,正值青春年华,追求者随便数都一卡车,每一个条件都比他好,也比他更懂得讨她欢心……

  那个人,要走就让他走,没什么好留恋的,她不愁没人陪。

  明天,再从桌上那迭邀请函里挑个顺眼的出来杀杀时间吧!

  她翻了个身,掩起棉被,重新培养睡意。

  第一章

  「幼幼!」

  熟悉的音律、熟悉的呼唤,杨幼秦瞬时心脏一紧,屏息回过头——

  「佑佑,你怎么乱跑?不是叫你牵好把拔的手吗?」男人将孩童抱进怀中,焦虑感让他脸色微沉。

  懂得看人脸色的小男童,二话不说先瘪嘴,眼儿蓄起两泡泪,博取同情。

  于是男人没辙地叹口气。「把拔没生气了,不要哭。」

  父子俩渐行渐远,高高吊起的心瞬间没了着力点,令她呆愣原地,神色一阵空茫,无法回神。

  她似乎……也用过这一招。

  那个人,不懂得太花稍的恋爱手法,连追求都一板一眼,性格沉稳务实,在她的众多追求者中,真的不够醒目,如果不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那里,她搞不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人喜欢过她。

  后来顺利交往了,他也很少做些浪漫举动,觉得不切实际,每回总是要她主动开口要求,但是他很疼她,情正浓时的那一段日子,他也会像全天下沉浸在爱河里的男人一样,在她耳边低低倾诉情话。

  她也是懂得适时放软身段、以小女人姿态撒娇的,他很吃这套,每次她声音软一点,装无辜装委屈时,他就没辙了,然后很宠爱、很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温柔亲吻。

  那段日子,是他们恋情的黄金时期,也是他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候……

  一阵喇叭声,让她立时由恍惚中清醒。

  最近怎么老是想起那个人?

  她皱皱眉,不满地斥责自己,迅速将不受欢迎的回忆赶出脑海。

  只是一道相似的嗓音、熟悉的呼唤而已,小名叫「幼幼」的人满街是,她在大惊小怪什么!

  那年的平安夜,她依过往惯例,回祖宅与亲人同聚。

  她回来得早,堂哥们都还没到,闲来无事便整理了下房间。

  她小时候每个伯父家都待过,简直可以说是周游列国、众人捧在掌心千疼万宠的宝贝小公主,不过较固定的还是祖宅这里,与大伯父、大堂哥最亲。

  杨家祖训中的长幼观念很重,因此大伯父长兄如父的使命感根深柢固,一直认定照顾她是责无旁贷的事。

  有时她都会觉得,大伯父还比较像她的父亲。

  翻阅一本成长照片,目光停在其中一张童年与已逝的大伯父合照上,不禁流泄一抹思念。

  那种将她扛在肩上玩耍、任她缠闹,还是很有耐心、很包容地哄着宠着的事,从来都只有大伯父,几乎将她宠到毫无理性的地步。

  她记得有一年,大堂哥跟朋友约打球,她在家里待得无聊吵着要跟。

  记不得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反正就是跌伤了,大堂哥毕竟也只是十来岁的大男孩,不可能时时关注着她,更别提妥善照料一个活泼好动的五岁小女孩,严格说来真的不是谁的错,何况是她自己不知轻重硬要跟,但是那一次,大堂哥被大伯父打得很惨。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是享有特权的,就算是和年龄相近的季燕一起玩闹闯了祸,被罚的多半也不会是自己,大家总竭尽所能呵护她,深怕她受一丁点委屈。

  有一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接错线,脱口就喊了大伯父「爸爸」。

  「不是喔,幼秦,要喊大伯父。」

  她知道不是啊,但是大伯父做的,就很像一个当爸爸的,她只是想感受有爸爸叫的感觉而已,催眠自己,她是有父亲的。

  大伯父的纠正,她也不是不懂,那正直而传统的观念里,只是坚持伦理关系不能乱,并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可是那一次之后,她便明白,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没有用,无论再疼她宠她,她和大堂哥还是不一样的,大伯父就是大伯父,永远不会变成父亲。

  合上相本,一张旧照由夹层中掉了出来。

  那是她大学时代,某一回联谊拍的大合照。

  啊,对了,也是她跟初恋男友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与谈话的场合。分手后,所有与他相关的照片全数撕毁丢弃了,没想到还有这张漏网之鱼。

  她扬手要往垃圾桶扔,动作定在半空中,迟疑了三秒,又缓慢地收回,视线停在照片最后一排的某个定点。

  他很高,不多话,总是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长相其实不差,但因为太低调,在人群中不会特别成为焦点。

  哼,原来他长这样,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不像那些追求者,用花稍的手法追求、引她注意,只是安静地做他想做的事,像是雨天默默在她座位放把伞;在星期一的第一堂课来不及吃早餐,饿到血糖低、脾气差时送上一份暂时止饥的三明治;或是适时送上她做报告会用到的资料……

  一次又一次,他总是在最适当的时机点,送上她最需要的一切,那不是追求,他自己不认为那是追求,只是关心。

  这种个性很吃亏,不懂得哗众取宠,所以她也是在一年后,因缘际会下才发现他做的那一切。

  交往之后,她曾半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是。」他认真又严肃地反驳。「我那时真的没有太多想法,也不认为我们会在一起。你不觉得,我们调性不太搭吗?」

  她被那困扰的表情惹恼。「那不就很委屈你?」

  「不是。」他皱了皱眉,试图表达内心的感受。「只是觉得,爱情这种东西,让人很难控制,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

  她,不在他的预期当中,爱情来得措手不及,那种失去理智,只想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疯狂因子,他这辈子不曾有过,或许也会是这辈子唯一一次。

  她听懂了,那种自己对他所造成的强烈影响力,取悦了她。

  他们在一起,当时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所以后来分手,似乎也理所当然,不太让人意外。

  一个是千金娇娇女,众星拱月的校花,追求者不计其数。一个是内敛低调、平实安谧的性情,不懂得讨佳人欢心的技巧,背地里,有多少人觉得,她会选择他太不可思议。

  诚如他所言,他们之间从一开始调性就不搭,只是被一时的爱情火花迷眩双眼,绚烂过后,终究还是得回归现实,面对他们步调不同的事实。

  「你要的,我给不起,所以,就这样吧。」

  那是他,为他们的感情做的最后注解,从此背道而驰,再也不同路。

  他放弃得太轻易,她又何必为这种人留恋?反正她选择多得是,不差他一个。

  她也转过身,很快地将他抛诸脑后,一次也不曾想过他,不曾。

  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让一些微小的事物勾动回忆,一个不留神就连带想起那个人,都八百年前的旧事了,拿出来讲还嫌酸臭。

  她皱皱眉,找出纸盒将照片丢进去,房间一路整理下来,清出不少旧物,包括他在两人共度的第一个情人节为她折的纸玫瑰、两人出游时的一些小纪念品、他送的生日礼物,就连有过他笔迹的记事本也迁怒地丢进去!

  纸盒装不满。

  分手时,大部分与他有关的物品,都被她一怒之下清空了,当时所遗漏的这些,就像残留在心上的回忆,其实没剩多少了。

  再过几年,大概会完完全全将那个人由生命中抹除,点滴不留吧?

  忘记他的容貌、忘记他喊她小名的音律、忘记他走路的姿态、凝望她时的专注眼神,甚至——

  忘记他的名字。

  那个曾经勾动她喜怒哀乐,甜蜜过、也哭泣过的三个字。

  余观止。

  整理完房间,她看着手中的纸盒好半天。

  正好,由阳台看见车库开启,认出是仲齐堂哥的车,她捧着纸盒下楼,杨仲齐正停妥车,拾级而上。

  她二话不说,迎面将纸盒塞去。「帮我丢掉。」

  杨仲齐一头雾水。「干嘛不自己丢?」

  「我赶着出门买礼物。你们家杨季燕超难伺候,每年的交换礼物都有意见!」

  「……」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并不知道后来杨仲齐将纸盒塞给随后回来的杨季燕。

  「各人造业各人担。你丢。」

  杨季燕更是满脸问号,打开纸盒。

  这不是杨幼秦那个无缘的初恋情人送她的吗?当年可是宝贝得要死,别人想碰一下她都会翻脸。

  他们家女王的初恋情人一朵朵亲手折出来的爱情玫瑰,她要敢丢,万一以后杨幼秦后悔了,她十条命都不够死,谁敢惹他们杨家的女王啊!

  她转手再将烫手山芋扔给兄长,杨季楚赖给杨叔魏,杨叔魏再耍贱推给杨叔赵,最后被他们家扛山扛海、扛弟妹们所有疑难杂症的嫡长子杨伯韩接收下来——其实是没人可以赖了。

  该买什么好呢?

  杨幼秦在大街上闲晃,沿路走马看花,经过一家精品店,进去绕了一下又出来。

  自己就在开女性精品店了,何必还捧着钱去给别人赚,里面的东西又没有比她家的好。

  她名下这家店,是刚毕业那年,顺口说了句:「不知道要干嘛,看同学开店好像不错,不然我也来开家女性精品店试试看好了……」

  才刚说完没多久,堂哥们就行动力十足地替她筹备好了。店面是仲齐堂哥找的;内部装修是季楚堂哥找设计师讨论,时时去盯场指挥;打点厂商、进货等事宜则是叔魏堂哥一手包办……

  有经商长才兼之行事缜密的堂哥们一手包办了所有事宜,她完全不必花任何心思,有好地段、好店面、好的产品规划,一切无可挑剔的情况下,她再不懂经营,要想赔钱也不太容易。

  有多少人羡慕她,有那么多疼爱她的亲人,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只要她一句话,凡事有求必应。

  或许是吧,这样要还不知足,真的要遭雷劈了。

  之前她物尽其用,挑店里的东西当成那年平安夜的交换礼物,被杨季燕嫌敷衍;想说送名牌鞋来衬托她那双学舞的修长美腿,正好相得益彰,结果又被说晦气,像在咒人跑路……大家评评理,有没有难伺候?

  正专注思考要送什么才能堵杨季燕那张挑剔的小嘴,后头的人疾步越过她,与她肩侧擦撞了下,她脚下踉跄了几步,才刚站稳,那人连声抱歉也无,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又撞到前方的女子。

  搞什么?马路是他家的是不是?

  前头那人可就没她幸运了,身形一晃,没能站稳地跌落人行道,那壮汉连停下来看一眼都没有,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移目望去,跌坐地面的女子面色苍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困难地微微喘息,旁人见状,第一时间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关切。

  她没多想,几个大步走近,蹲身问:「你还好吗?站不站得起来?」

  女子顿了顿,看见一只伸来的白皙玉掌,轻轻点了下头,伸手搭上对方。

  杨幼秦使劲将对方扶起,安置在一旁店面的阶梯上,才问:「我该怎么帮你?」

  「我……包包里有药。」

  她朝四周观察了下。「好,那你等会儿,我去前面的便利商店买水。」

  女子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盒,没多久杨幼秦也带着矿泉水回来,还细心地察觉到她手肘上的擦伤,顺道买了ok绷和消毒药品。

  吃过药后,伤口也做了简易的处理,杨幼秦见对方脸色稍微好转,于是问:「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女子点了下头。「我的店就在前面不远,麻烦你了。」

  沿途中,两人聊了一下,知道彼此的姓名,也知道一个刚跟未婚夫约完会回来、另一个则是在物色平安夜给亲人的交换礼物。

  章宜姮说的店,是在弯进巷子里,一间小小的手工艺品店。

  避开大马路上的喧嚣,小店在静谧的巷道里,虽然客流量不大,生意应该也不会太好,但是给人一种宁和温馨的感觉,她想,老板娘应该也不是把商业考虑摆在第一顺位,否则也不会将店开在这个地方。

  杨幼秦第一眼,就喜欢这里。

  主人正在煮咖啡待客,她闲闲打量周遭摆设,拼布桌巾、玻璃橱窗内的新郎新娘布偶、水晶饰品、木制信箱、陶制风铃、以及许许多多的居家小摆饰……

  她回身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一半一半吧。」

  「你怎么会想开这家店?」对方看起来身体似乎没有很好,开店不是会让她更忙碌,身体负荷得过来吗?

  「我只是想帮大家布置出温暖的家,一个能够洗涤在外头的疲惫,依恋、并且放松的空间。」章宜姮笑了笑。「大概是我个性比较恋家吧,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杨幼秦接过对方递来的咖啡,轻啜一口,不吝惜赞叹:「你手真巧,哪个男人娶到你,一定会很幸福。」

  她记忆中,有个人似乎就很向往这种性情恬静、温柔贤慧、能为另一半布置一个温馨小窝的那种对象……

  只可惜,她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她是娇娇女,自我中心、不够体贴,交往期间从没为他煮过一餐饭,难怪他会毫不留恋地与她分手。

  后来辗转由他朋友口中传出那些话,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毕竟那都是事实,他会如此评论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有点难过,原来她在他心中的评价那么差劲,她还以为,两人在一起至少快乐过,总有些许值得留念的地方。

  如果,他遇上的是眼前这个人,结果应该就不会那么糟糕了吧!

  「杨小姐?」

  「啊?」她猛然回神。

  「你在想什么?表情有点……」

  有点怎样?她从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想起他时,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

  也不知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没让对方说出口,飞快转移话题。「抱歉,你刚刚有说什么吗?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不是要选礼物送人吗?我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也很不好意思,如果不嫌弃的话,礼物我来帮你挑?」

  「这……也好。」反正她也想不出要送什么,这店里的东西手工细致,送礼是不错的选择。

  章宜姮目光扫了室内一圈,然后捧起对方曾伸手抚触过的模型小屋递去。「这个如何?」

  她留意到了,刚刚对方在碰触它时,脸上流露出一种很落寞的表情,像是受委屈的小女孩,倔强地张大眼睛、忍着不哭的样子,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可怜吗?

  她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条件绝佳、长相标致、家世应该也不错,看起来样样都不缺的女人,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迷路小女孩的无助神情,不过既然让她那么渴望,那就送给她吧,但愿能带给她一点祝福,让她早日找到回家的路。

  「它……」杨幼秦声音梗了梗。「可以吗?」

  「可以呀。这是我未婚夫顺手画的草图,我觉得不错,就照着做出来了。不过里头的摆设是空的,要怎么布置、还有种什么花,得由它最后的主人自己去设计。」

  学建筑的他,曾经也说过,想要一栋这样欧式风格的房子,他负责设计房子,屋前一定要有庭院,种什么花由女主人决定,夏日的夜晚,可以一家人在院前乘凉、烤肉、跟孩子说故事……

  如今的他,是不是已一步步实现梦想中的蓝图,建立他所渴望的那个家,她不知道,甚至意外自己竟莫名地记牢了他当时说的每一句话。

  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不知为何,心竟微微颤抖。

  她道了谢,离开前要付款,章宜姮笑笑地拒绝,说:「就当是我给的祝福,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喔。」

  捧着模型小屋走出店门后,她才回复理智,怔怔然问自己:我在干嘛?

  后来,那个模型小屋被她带回家,一直摆放在房里,而季燕的礼物,她另外挑了款限量的白金项链。

  她告诉自己,这风格不适合季燕,送了她肯定不会喜欢,那丫头粗心大意,八成没几天就弄得缺角破瓦、断垣残壁。

  而且,别人送的礼物是心意,她是不好意思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只好摆着。

  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有其他意义。

  一点都没有。

  第二章

  她没想到,她们还会再见面,更想不到的是,这当中还存在着难以形容的……缘分连结。

  更或许,说是孽缘还比较贴切。

  几日后的跨年夜,她答应某个男人的邀约,这人追了她很久,鲜花、邀约不断、特殊节日也从没少表示过心意,追求诚意也算十足了。

  这类上流宴会趴,刚开始还有点新鲜感,后来跑多了只觉得腻,难怪季燕宁可窝她的舞蹈教室,教她的小朋友们跳芭蕾,有空跟她的哥儿们去路边的热炒店喝啤酒,也不肯陪她来。

  跳完两支舞,待在角落,入口的精致餐点嚼之如蜡,还没等到跨年,她就开始索然无味想走人了。

  她与男伴说了一声,对方以为她想过两人世界,欣然同意。

  「你想去哪里?」男方态度殷勤,把握机会力求表现。

  过往追求者,没有一个不是这样,百般示好、体贴万般,独独那个人,连察言观色都不懂,更不会刻意做什么讨她欢心,全世界都比他还要在乎她,她到底为什么偏偏会看上他?

  思及此,心情更是烦躁。

  「随便!」

  他们去了附近的钢琴酒吧,喝没两杯,男方靠坐过来,在她耳边说话,试图一亲芳泽。

  她是成年女子,不会不懂这当中的暗示,在对方搭上她的肩时,她没有拒绝,在耳畔似有若无的亲吻移向脸颊、唇际时,她试着想感受些许悸动,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就可以,她就能跟这个人试着走在一起。

  但是,没有。

  她只觉得不耐烦。

  手一伸,抵在对方胸前,使劲推开,淡漠道:「我想回家了。」

  「啊?」男方愣了愣,无法理解她的反复无常,难怪圈子里流传这女王超难伺候。

  想归想,还是没敢有异议,像伺候皇太后般,片刻不敢怠慢。

  出了店门,男人要去搂她的腰,被她避开;退而求其次想牵牵小手,也落了空。

  既然没感觉,那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但是让人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身为男人,面子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他不懂,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便翻脸不认人?

  男人当她是在耍矜持、刻意摆高姿态,于是没将她的推拒当一回事,强势搂上她的腰,有些女人,就爱男人强势的霸气,以为她也是那一类。

  杨幼秦蹙眉,使劲挣开。「我说不要,你听不懂吗?」

  男人试了几次,确定她是真的不想要,本来,也就该到此打住了,偏偏这女人拒绝也不懂得婉转,那擦拭颊畔的动作,对男人而言简直是挑衅。

  如果真的这么嫌恶,那干嘛要答应跟他出来?看他忙得团团转、费尽心思讨好她,以为自己有机会,全是耍他吗?

  脾气一来,也管不得她愿意与否,硬是欺上前强吻她,对方的抗拒反倒加深男人的蛮性,演变成不教她臣服便不甘心。

  杨幼秦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没品,求欢不成便使强硬手段,偏偏她也不是个软性子的人,使出全力在拳打脚踢,出手没在含糊的!

  男人一吃痛,加深了手劲抓握,两人脾气都来了,恶性循环下,场面顿时难以收拾。混乱中,杨幼秦不知踢到了哪里,趁对方松了力道的当口挣开,转身便跑。

  她知道对方随后追了上来,更加不敢停下脚步,慌乱间,在冲出路口时不慎撞倒了人。

  「啊。」细细的惊呼声,是女孩子。

  「对不起,我——」两人撞成一团,她还来不及道完歉,对方先认出她来。

  「杨幼秦?!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章宜姮。

  好巧,才没几天,又遇上了。

  「我——」不及说明,对方看了看后方追来的人,再看看她,二话不说抓起购物袋内散落的罐头食品,扬手丢了过去,趁男人狼狈闪躲之际,拉起她拔腿就跑!

  但是一个现任落难佳人,加上另一个前任落难佳人,运势并不会更好。这段逃难旅程才展开没多久,就在前方路口碰上突然窜出的重型机车,两人一车慌然闪避,最后在另一辆汽车驾驶惊慌的煞车声中,疼痛造访。

  两人很公平地摔落地面,为这段跨年夜惊魂之双姝冒险奇遇记画上不怎么美妙的句点。

  杨幼秦醒来时,人是在急诊室。

  摸摸疼痛不已的头部,只摸到一层层纱布。

  章宜姮呢?她有没有怎样?

  毕竟人家是遭她连累,她心下难安,正想开口唤来护士问问情形,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往这儿靠近,停在她隔壁床。

  「宜姮,你怎么样?一个多小时前通电话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弄到进医院?」

  是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就……出了一点小意外……」章宜姮声音弱弱的,听起来既心虚又歉意十足。「对不起,大半夜还让你跑来。」

  「好,你先别说话,我自己去问医生。」

  这人八成是她未婚夫了。

  是怎样?脾气很差吗?让章宜姮姿态软成这样,自己都受伤了还记得要先道歉。

  基于一分好奇,她顺着床尾半掩的隔帘,望向男人离去的方向,只捕捉到隐约的背影,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想,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

  男人没有离开很久,不到二十分钟便去而复返。

  「章宜姮,你最好有个不错的解释。我刚刚遇到做完笔录的警察,听说我伟大的未婚妻在大半夜和人玩警匪追逐战,搞到自己骨折受伤进医院?!你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是不是?这么活力充沛明天跟我去跑百米如何——」

  啊!她想起来了!

  曾经、曾经有一个人,也用类似的语气对她说过——

  那时,为了跟那个人过他们之间的第一个西洋情人节,明明已有感冒的迹象,她并没有老实说,耍浪漫吹一夜冷风的后果,是病情加重,隔天便措手不及地发高烧了!

  男友后来闻讯,送她来医院打点滴时,口气很不好地训她。

  「我明明问过你,还不止一次,你都跟我说没事、没事!这就是你所谓的没事?情人节有那么重要吗?我真的快被你气死了!」

  她那时是怎么回应的?好像口气也没多好。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掌心,连亲人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只有他!她都躺在医院了,也不见他温声软语安慰几句,只会训人,他还会什么?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人在生病脆弱时,最渴望自己在乎的那个人,能把她抱在怀里,说几句关怀的话,感受自己在对方心里有多重要……

  她没有。

  小时候得不到,交了男友后,也没有。

  嫌麻烦就不要来啊,她又不稀罕!

  于是,她把他赶出病房了。

  恍惚中回神,她心房抽紧,微颤的手不敢去拉那道隔帘,证实那道与记忆重迭的音律——

  隔床章宜姮轻软的音量浅浅传入耳中:「你……干嘛那么凶?我很痛耶——」

  「你也会怕我凶吗?那刚刚的街头玩命追逐战怎么就不怕?」

  「不是那样啦!我看人家有麻烦,总不能放她一个弱女子不管吧?她之前也帮过我——」

  「我不是不让你帮,只是在帮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我承认我的想法很自私,别人怎样我管不着,我只在乎你会不会有事,当时我又不在你身边,接到电话时,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情?」

  「对不起嘛——」

  「道什么歉?受伤的又不是我。」

  「那你脸色就不要那么难看。」

  男人叹了口气,声音有软下来了。「痛不痛?」

  「很痛啊。」低哝声,听起来比较像撒娇。

  「你活该!医生说你大腿轻微骨裂,会暂时打上石膏固定,近期得与轮椅为伍了,很赞吧?」

  「你幸灾乐祸!」

  「是啊,你有意见?」

  「……不敢。对了,她呢?情况怎么样?」

  「刚刚护士去看时还在睡,听说比你严重很多,有撞到头,缝了几针,脑震荡外加左手臂骨折,大概也得住院好一阵子。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呃……我也很关心你啊。你不是说要赶设计图,连陪我跨年都没空,我本来要带饮料和干粮去孝敬你的,你现在赶过来,图怎么办?」

  「你人都进医院了,我还有闲情画什么设计图吗?」

  「对不起,影响你的工作——」

  「不要一直道歉,我不是真的在怪你。」顿了顿。「我刚刚口气也不太好,你别放心上。」

  「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担心。」

  「知道就好。闭上眼睡一下,有事再叫我。」

  ……他们后来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原以为,男人的坏口气是被打扰得不耐烦,她曾为此而争吵,不曾放软身段,以致不欢而散;另一个女人,用了不同的方式响应,率先软下姿态,换来的是男人更多的怜惜,以及安抚……

  分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居多,演变到最后,近似于打情骂俏的言语,断断续续传入耳际,她心口揪紧得快要不能呼吸,头好痛、手也好痛、好难受、好想吐……

  隔壁传来的物品碰撞声,引起余观止的注意,他侧首望去,扬声问:「小姐,你醒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另一侧,安安静静,没半点回应。

  他想了想,伸手拉开隔帘,女子斜卧在床侧,一手搭在上方的桌几,他出于本能便走上前协助。「你要拿什么?你的包包?还是面纸——」

  看清半掩在枕下的面容,他顿时哑了声。

  「幼……」怎么会是她?!

  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前女友重逢,余观止愕然张口,无言了片刻,才干涩地吐出声:「幼秦,我不知道是你。」

  就算知道又如何?他还是会告诉章宜姮,只要她没事就好,外人怎样他管不着。现在对他来说,她只是不必在乎死活的外人。

  胸口莫名地闷疼,说不出的难受感在翻腾,反胃欲呕,余观止见状,连忙上前,手忙脚乱抓来垃圾桶,她不由分说地狂呕了一阵,吐得昏天暗地。

  余观止轻轻替她拍背,待她稍微好转,才将她移回枕间,抽来两张面纸,却见她紧闭着眼,泪水不断地掉,他心下有些慌。

  「很不舒服是不是?我去叫护士——」

  「不要……」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紧闭着眼逃避现实。

  就算要见面,也要光鲜亮丽,向他昭示离开之后的她过得有多好,而不是现在这种处境,狼狈又糟糕,难堪得想死!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更不想被他看见。

  「可是你……」他很清楚这女子个性有多倔强,但现在真的不是耍个性的时候。

  「我只是——眼睛不舒服,隐形眼镜……」

  「好,你忍一下。」他赶紧抽两张面纸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再撑开眼皮,帮她取下两眼内的隐形眼镜。

  「有没有好一点?」

  「……嗯。」

  他将取下的隐形眼镜置入镜盒内,再放进她随身的包包,看见里头有简易的卸妆用品,于是道:「我顺便帮你卸妆,医生说你伤到骨头,左手暂时不能动,化妆品留在脸上太久对皮肤不好……」

  突然想起她讨厌别人叨念,遂止了口,专注于替她卸除脸上的妆容。

  他没帮谁卸过妆,动作不太顺手,但是以前在他那里留宿时常看她做,久了多少也知道程序。

  虽然做来格外生疏,但他每个动作都谨慎而仔细,有耐性地重复确认每一道化学物都没有残留。卸去精致妆容后,那张明媚绝丽的容颜,少了点平日难以高攀的冷艳,多了几分惹人怜的荏弱。

  记忆中,她总是挺直腰杆,自信自傲,美丽得教人难以逼视,极少如此刻般,躺在病床上,苍白容颜流泄一丝脆弱……

  他瞬间呼吸一窒。

  要命地发现,无论是哪一种,都教他心旌震荡。

  一直都知道,她美丽得教他难以呼吸,无论再过多少年,他都无法不心动,不同的是——

  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再让一时的情动,冲昏了理智,盲目地陷下去。

  他移开视线,冷静地开口:「医生要我转达,你明天早上九点进开刀房,你看看要联络哪个家人过来,帮你签同意书、办住院手续。」

  她似有若无地点了一下头,气氛沉寂下来,场面顿时有些干。

  旧情人在医院狭路相逢,似乎说什么都不对,要叙旧场合不对、要问好显得更瞎,都伤成这样了是能好到哪里去?

  于是他尴尬地启口:「那……我在隔壁,有需要再叫我一声。」

  他回到未婚妻身边,拉上隔帘,她动也不动,没朝他多瞥一眼。

  要离开的人,她绝对、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她,杨幼秦,再也不求任何人了。

  隔天清晨,章宜姮的母亲来接手,余观止回去上班,说好下班再过来。

  杨幼秦在进开刀房前用手机拨了通电话,电话接起时,另一头的大堂哥声音微哑:「幼秦吗?」

  「对。大堂哥,我吵醒你了吗?」杨伯韩作息规律,她还特地等到八点才打,应该不至于打扰到他的睡眠才是。

  「没,是整晚都没睡。」

  「怎么了吗?」

  「乐乐出了点状况,刚刚才从手术室出来,流好多血,我快被她吓死了。」

  「怎么会这样?那她现在——」

  「就倒霉遇到一个变态神经病,大腿白白挨了一刀……算了,一言难尽,反正现在没事了。」突然想到什么,回问:「对了,你这么早打给我干嘛?」

  「……没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