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冰冷的眼眸眼底尽是哀伤。
半晌沉默之后,言朽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爱恨,不过一念之间。”
幽洛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歪过头探寻的看着言朽,冰削的侧脸依旧完美无瑕,只是不断的散发着森寒和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有恨?”
“爱又如何,恨又怎么样?”
“爱就天涯海角都去追来,恨就地老天荒都去杀掉。”幽洛的性子就是这样,要么爱,要么恨,眼眸里没有宽恕,没有背叛,叛变者,死。
言朽不说话,转头看了一眼邋遢的幽洛,渴望的问了一句:“你能帮我报仇吗?”
“我不能。”
言朽的眼中的希冀瞬间幻灭,眼眸被轻雾笼罩,幽洛依旧嚼着草根,继续说道:“我不能替你杀了仇人,你要杀谁,亲手去,否则多没意义。”
言朽心底一片绝望,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杀人,连杀只鸡都没有那个能力,要是自己能杀得了他们,也不会受尽屈辱那么多年。
“言朽,曾经杀不了,不代表以后杀不掉。先安心办完此事,我承诺你,给你机会亲手杀掉你的仇敌。”
言朽欣慰一笑,一扫心中的绝望与阴霾,他相信身旁的人能够做到,他的身上散发着君子的气质,一言九鼎,千金一诺。
“驾!”言朽精神振奋,心潮澎湃,仿佛看见了一吐霉气的日子渐行渐近,总有一天,他要手刃了那个人的性命。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奔波,已经临近南诏国土,幽洛看着一眼万里的平原与旷野,心中豁然开朗,浮生一见情若梦,若能得尽今夕尽逍遥,未妨惆怅是轻狂。
第四十七章 言朽的秘密
阳春三月,清风拂面,阳光正好,打马扬尘直向南,一路凄风一路尘,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幽洛愈发的脏乱邋遢了,她有些暗自庆幸,还好不是夏日。
否则,经过两个多月的毒日的洗礼,不一秒变包拯老天爷都觉得有些对不起天下苍生,如今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省得又一个不小心惹下一笔风流债,还都还不清。
倒是言朽,这风餐露宿的依旧穿得大方得体,幽洛有些微微的嫉妒,那日在客栈,一同换上的新衣裳,为什么他依旧整洁如昔,自己却脏乱和乞丐那般,委实比不得。
如今旁人一看,是人都会觉得言朽才是公子,她李幽洛是粗鲁的武夫侍从。即便要评选山寨寨主,也轮不到她这破乞丐。
眼看马车就要疾驰掠过一处情深绿水的清湖,幽洛立马拉过绳缰,“吁”的一声,马车急急的刹住了马蹄。
言朽不解的看向一脸气呼呼的幽洛,不明所以:“老大,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你没看见一眼望尽,都是荒凉山路平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斜阳都要西晒了,不在此停留个一宿,都打算不见南诏见全尸么!”
言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哪里惹着这个小祖宗了,别看他平时一副古道心肠,做事雷厉风行,成熟稳重得像个老人,但是很多时候他都随性而为,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闹闹小变扭,还不准许别人说出来。
言朽看看还挂在高空火热热的太阳,怎么也想不出来,他李幽洛怎么就好意思指着高阳说是夕阳斜晒。
这些日的气候倒是有些出奇,虽说是春日,可是这天气却比夏季还要热上三分,言朽将马车停靠在湖水旁,绑上树上。
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青山,眼前的湖水清澈见底,碧绿的水面荡起微微涟漪,浩渺烟波,无边无际,脚踏碎石,燃起一堆火焰。
李幽洛潇洒的屁股一坐,虽然她如今怎么极尽风流潇洒都丝毫没有一点高贵俊美的迹象,但是,现不出真相,不代表不需要这么做不是吗?
“言朽,想吃肉吗?”
“”
“言朽,会打猎吗?”
“”
“言朽”
“如果你想吃,我去附近寻一下”
言朽清淡的回了一句,看着对面笑得一脸猥琐的男人,心里头恨不得掐断他的脖子,明知他们一直在赶路,风餐露宿的,一直吃着干粮,都快忘记肉的滋味了,还明知故问。
至于问他是否会打猎言朽觉得李幽洛一定是抽风了,否则不会问出这么没有水准的问题。
幽洛丝毫没有料到,言朽是真的半点脾气都没有,本以为他会气得抓狂怒吼的,结果却是他这一去,多半要到天黑才能回来,即便回来,想来也是两手空空,即便不是两手空空,料想最多一身污泥,寻不着什么能下肚的玩意儿。
“得了,等着吧,小爷去。”
幽洛又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言朽的面前,他看着那个猥琐中带着正义,嬉笑中带着严谨,欢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忧郁,偶尔颠颠倒倒神经兮兮的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和煦的春风带着金色阳光中的温度吹拂着言朽柔顺的黑色发丝,浅灰色的长衫随风飘摇,他静静的站在平静的湖水边,眺望着远方,那满眼蓝色,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早已经波澜翻动。
言朽突然回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想起自从那日去客栈歇息了一次,此后一直都是在风雨飘摇中踏过千山万水,身上总是有一股怪味,正好日光正盛,不至太寒冷,若是太阳下去了,给自己十个胆子也不敢下那寒水。
其实,初春的湖水是和冬日一样冰冷的,只是借着头顶的三寸日光,自我安慰一番,勇猛的下了那水,言朽一踏进湖水就开始后悔了,只是实在忍受不了满身的臭味。
言朽咬着牙齿,过了一会儿总算是适应了这微凉的湖水,渐渐的开始觉得温暖,于是,便整个人浸在水中,三千青丝铺散在碧蓝的湖水中,飘飘荡荡柔软得像是层层草荇。
他放纵的沉溺在水中,任由的湖水湮没他整个人,然后再冲出水面,那种从生死一线到获得新生的感觉那么熟悉,往事像十万洪水猛兽一样奔腾而过。
言朽将自己藏匿在蓝色的湖水中,将自己的仇恨全部释放在凉凉的水底,然后再吞入喉间,随着自己的血液不断的蔓延到身体的各个地方。
幽洛快意的哼着小曲儿,手里拎着一只小兔子,当她走到湖边,只看见马车和哼哼唧唧的两匹大马,还有湖边碎石凌乱的衣服。
“言朽,言朽!”
焦急的声音回荡在空山蓝湖,幽洛捡起地上的衣服,紧紧握在手中,凌厉的眼神看向平静的湖水,却找不到一丝痕迹。
幽洛想起了言朽心中那些压抑了多年的秘密,看看地上一团糟的衣物和平静的湖水,很是担心他会一时想不开,投湖自尽。
言朽在水中听见幽洛焦急的呼唤,赶忙从水中窜了出来,四处飞溅的冰凉湖水洒落在幽洛焦虑的脸上,干燥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幽洛又气又怒,正准备上前就将他暴揍一顿,可是,她却愣在了原地,那修长窈窕的身材不着寸缕,黑色长发湿哒哒的垂在身后,遮住白皙的背部那若隐若现深深浅浅的伤痕。
久经年岁已经像是从身体力长出来一样歪七扭八的丑陋伤痕,刀剑的划痕,鞭子的圆痕,还有铁烙的火痕。
整个背部想必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甚至连臀部都没有放过,消瘦的身子都是那样如同阡陌纵横的荒田。
言朽缓缓的转过身子,黑色的瞳孔散发的尽是让人痛彻心扉的哀伤,薄雾在他的眼眸之中轻轻泛起氤氲。
此时的幽洛已经无心去看他坦承的身体,眼睛所及之处都是那深深浅浅的伤痕,要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才能这么对待一个弱冠少年。
幽洛一把抓着衣服走进水里,冰冷的湖水没双膝,令她身子情不自禁一个战栗,但还是忍住了,赶紧为言朽披上衣服。
言朽方才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之中没有醒来,此刻清醒过来,却只见李幽洛在他身上七手八脚的搭衣服。
面色有些窘迫,不着痕迹的接过衣服,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在幽洛的搀扶下上了岸边,脚下被太阳晒得灼热的石头传来温暖的气息,就像身边的男人给自己的温暖,那样触手可及,那样难以舍弃。
“你怎么回事?一个人跑去水里,万一淹死了怎么办!?”
言朽听出来幽洛的声音很愤怒,他敛起眼眸,眼光触及地上丢的老远的兔子,他知道,身边的人方才有多焦急。
“我好些日子没清洗身子了,太难受了。”
“嘁--”幽洛的声音提得老高,狠狠的将言朽推倒在地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兔子丢在他的怀里,气呼呼的骂咧:“你怎么就没被湖水淹死啊!赶紧烧兔子吃!”
言朽看着气急败坏的幽洛,分明刚才还担心自己担心的要死,现在倒是一副事不关己,恨不得自己死在水里的摸样,真是像个爱耍赖的孩子。
言朽心中觉得暖暖的,一边对着手里的兔子开肠破肚,一面打量着蹲在马车旁边的男人,忽然非常怀念那夜他清净儒雅的样子。
“谢谢你。”言朽对着不远处蹲在地上玩石头的幽洛大喊了一句,言朽知道至始至终对面的那个男人都没有在意过那箱金砖,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性命。
“去去去肉麻兮兮!我没有担心你会自杀!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阵风扑过,噼啪噼啪的火焰摇摇晃晃,欲灭还盛,言朽娴熟的烤着兔子,脸上噙着春风沐雨的微笑。
幽洛走到火堆旁,蹲下来,使劲的嗅了嗅鼻子,好久没有闻到肉香了,虽然这烤肉的技术比不上现代的,但是,人饿的时候,连草根都觉得是山珍海味。
“言朽,实话告诉我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幽洛的声音很肃然,没有半点八卦的意味,言朽陷入了一阵沉默,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层层的哀伤气息包围着火堆旁的两个人。
良久,一道苍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穿透火焰:“我亲生父亲是近卫军统领左苍,母亲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一次醉酒宠幸了母亲,方才怀了我。”
言朽忍住眼中的泪水,雾水朦胧了他的视线,他翻转着手中的兔子,声音依旧凉薄:“左将军的妻子当今皇贵妃的亲妹妹,自然容不得我母亲,便合着左将军一起身怀六甲的母亲赶出了家门。”
“后来呢?”
“将军夫人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不断派人追杀我母亲,无奈之下,母亲只好躲到了青楼里,在那里受尽折辱,忍着悲苦将我生下。”
幽洛心里堵得慌,这样的环境,还不若不要生下来,可是不论如何,谁都没有权利擅自决定别人的生命,包括腹中的婴孩。
“你在青楼长大的?所以你”
此刻,幽洛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去揭露别人内心埋藏在最心底深处的秘密是最可耻的事情,不论是什么目的
第四十八章 那血淋淋的过往
言朽吸了吸鼻子,眼中的泪水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凛冽森寒的恨意:“后来,我出生了,将军夫人还是找到了我们,只是她并没有杀了我们,而是逼迫我做男倌,承欢在男人的身下。”
“那你母亲呢?”
“那个妒妇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母亲,她让手下在母亲的身下放了蜜糖,然后他命人放了无数的蛇虫蝎蚁”
言朽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幽洛从没看见过一个男人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原来心痛到了,即使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也在所难免的恸哭。
“那时候,你还很小吧”
“嗯,那年我八岁了。”
幽洛彷佛都能想象到那个恐怖的场景,这叫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承受,难怪言朽的身上总是透露着死寂,像是来自墓地的冰冷行尸。
“后来她就逼迫你做了男妓噢,不是是男倌”
幽洛说话向来比较口无遮拦,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给人家伤口上撒盐吗?虽然妓子没什么好丢脸的,但是毕竟他是个男人啊。
“嗯,从我八岁那年就一直十三岁的时候,左将军的儿子左云蓝也来了,从此就成为他的禁脔。”
靠!李幽洛在心里大骂了一句,禽兽啊!简直是比禽兽还不如,这不只是乱了长伦,根本就是凶残无情至极啊!
“他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吗?”
幽洛的声音有些颤抖,饶是见多识广,博学多闻的她也觉得这个消息震碎人的心魂,想必他身上那些伤痕都是左云蓝干的,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样恶毒可怖的人。
言朽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仿佛已经不是在说一件关乎自己痛彻心扉的过往,而是在叙述一个故事:“左云蓝是个卑鄙变态的男人,他每一次来召幸我都会用各种手段在我身上留下血粼粼的伤口才肯善罢甘休。有时候,他还会叫一些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一起来玩”
“左苍难道就不知道他妻儿对你们做的这些事?”
幽洛已经愤怒到不可遏制,这左苍要是明明知道还纵容这一切行为,那么,言朽的生命就实在太可悲了,这样的父亲,不将他千刀万剐曝尸荒野真是枉为人!
“他知道。”
一句简单的他知道,蕴藏的到底是多么苍凉的血海深仇,明明就是水融的血缘至亲,却偏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来,兔肉烤好了,给你大鸡腿!”
言朽的脸上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靥,看得幽洛鼻头直直发酸,眼睛酸痛酸痛,接过他递来的鸡腿,却怎么都吃不下去。
幽洛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对人做事,向来凭借一个感觉,喜欢就倾囊相授,不喜欢就视而不见,讨厌就有多远滚多远。
“你想怎么报仇?”
幽洛细细的嚼着口中的兔肉,眼神紧盯着言朽因为怒意而潮红的面颊,语气铿锵愤愤。
“我母亲怎么死的,那个贱人也要怎么死!左云蓝,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有左苍我要他亲眼看着他拥有的一切都化为烟尘,然后再将他削成|人彘,永远供奉在我母亲的墓碑前!”
“还有什么仇人,一并说出来,今生,我就帮你一起报了这个血海深仇!”
幽洛的豪爽与义气向来是她深受欢迎的资本,而她从来也不屑于阿谀奉承,所以,既受欢迎爱戴,却又永远独来独往,像个苦逼的独行侠。
“还有秦家父子!我一定要手刃他们!”
“什么?关秦家父子什么事情?”
言朽有些面色尴尬,手里拿着兔肉,有些变扭的眼光瞄向右侧:“我那里的两个伤疤就是他们父子两弄的”
幽洛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原来言朽屁股上的那些烙痕是变态秦城父子弄的这父子俩真是丧尽天良,完全不配称作“人”,喊他们禽兽都是侮辱了那些温柔可爱的动物们。
“嗯,秦长寿那禽兽已经死了,至于,秦城,我早晚会灭了他们满门的!”
幽洛狠狠的撕下了一块兔肉,丢进嘴巴里,当做是秦城恶狠狠的咀嚼个粉碎。
“老大,你跟秦城也有过节?”
“血海深仇。”
幽洛的眼眸有些灰暗,明日香都去了这么久,自己还是没能手刃秦城,真是愧对九泉之下的她啊
看来自己要加快步伐了,否则这生命变幻莫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仇雪恨,拿着秦城的人头去祭奠明日香。
“言朽,如果要你选择,你喜欢练武还是投毒还是暗器?”
“我我也不知自己适合什么随老大决定!”
幽洛再一次感叹,她就是个当爹当妈当师父的命,言朽现在的状态就是个娇弱的小妹纸,一切但凭老大做主
“嗯,我会帮你留意的。”
促膝长谈一番,当手中的兔肉已经连碎渣沫都不剩的时候,太阳是真的日影横斜了,山林中一片幽寒死寂。
日下西山,残阳似血照洒在灰暗的山林里,白色的山鸡黑色的乌鸦开始悲啼,声声不息。
“走吧,言朽,太阳落山了,山间寒凉,我们进马车睡觉。”
幽洛三步并作两步,屁颠屁颠的朝马车摇摆而去,夕阳下,她娇弱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
言朽起身,随之跟上,两个人窝在小小的马车里,夜风吹来,透过车帘的缝隙溜进车厢,冷得他两一直发抖。
幽洛特别怕冷,所以,她墨色的瞳仁在言朽的身上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无耻的向他伸出了魔爪。
言朽被突然的扑倒,本能的想要抗拒,却发现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比一个人干坐着要温暖许多,于是就放弃了挣扎,任由幽洛紧紧抱着他。
幽洛觉得还是冷得发抖,于是干脆收回手,将整个人都埋在言朽的怀里,像只小兔子一样蜷缩着,也不管别人答应不答应。
言朽本想坐起来,挑个好位置让幽洛躺着,可是他身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蹭,言朽只好作罢,任由李幽洛去折腾。
第二日,东方鱼肚正正发白,和煦的朝阳投射进冰凉的车厢,洒在言朽的清俊的脸上,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灼烈的光线扎疼了他的眼眸,言朽伸出手遮挡住阳光。
怀里,幽洛偏着脑袋睡得正熟,侧脸尽是胡子拉渣,言朽有些好笑的看着那些假胡子,伸出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脸颊,柔柔嫩嫩的,根本不像是男人的皮肤。
幽洛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见了言朽放大的脸庞,她舒服的伸个懒腰,腾地坐起来。
“咳咳,对不起啊,昨晚压到你了,谢谢。”
“没事的。”
幽洛和言朽在湖边清洗了一番,就策马奔向了南诏国,路上村镇越来越繁华,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终于几经周折,到达了传说中的南诏,一路枯木已经逢春,嫩枝新芽招展迎风,幽洛一到了南诏就跟打了鸡血似得。
前世学生时代在封闭式学校蹲监狱,出了学校在商场混迹,压根没有时间游山玩水,古南诏正是在云南境内,这乃是千年古城啊,今日总算可以开开眼界了。
幽洛观察着南诏国都城,阳苴咩城,整座城比不上大唐气势磅礴,富丽堂皇,但是不论从格局占地来说,都算是富庶的国土。
现在幽洛和言朽正坐在南诏最豪华的酒楼临水阁,此楼有三层,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杆,命案相通,珠帘秀额。
南诏国虽然没有大唐那般繁华,但这临水阁却恢宏壮观,热闹非凡,此时,临水阁内高朋满座,穿着打扮并非全都是南诏人士,有大唐的,也有回鶴吐蕃等异族。
幽洛悠闲的抿了一口茶,眼神嫉妒的看向周围的客官,为毛只有她和言朽穿的最寒酸?其他人不是穿金戴银就是身佩金华宝剑。
只听旁桌的两三个人,江湖侠士的打扮,掩嘴轻声说道:“埃,你们说这次拍卖大会到底有什么好宝贝,吸引了这么多的江湖豪杰!?”
另外一个人压低声音对同伴说:“你不知道啊?这次拍卖会的幕后人是十三公主,听说有什么武功医术典籍,凌天兵器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本天下没有人看得懂的上古医书!”
幽洛听着旁边那人兴奋的唾沫横飞的语气,眉头微微一皱,有没有这么神乎其神,一个拍卖会而已,至于云集这么多英雄好汉齐聚南诏吗?
就在幽洛觉得没必要凑热闹的时候,后桌传来了一声嗤笑:“愚蠢。此次拍卖会不过是个幌子,南诏公主真正的目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上古流传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镇魂玉。”
“镇魂玉?”
四周人像是炸开了锅似得,对着幽洛身后的人就是一阵嘲讽:“兄台莫不是傻了?镇魂玉早已经失传了数千年,连国师都感应不到它的存在,或者什么玉的根本就不存在。”
“就是啊,镇魂玉只是一个传说罢了。要是有这么好的事情,大唐国君也不必到处求道长生不死了!直接带着镇魂玉就可以了!”
身后的人轻蔑的扫了一眼周围孤陋寡闻的所谓侠士,自顾自的闷头喝酒,不再与人说话。
第四十九章 地下钱庄的主人
镇魂玉乃上古书籍所记载的神石,可以镇魂辟邪,与任何神器自动产生契约,若将此玉淬为粉末与幽冥之红莲一同服下,可以百毒不侵,延年益寿。
再者,无论多么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下一小块镇魂玉碎片,立即保住性命,若无第二次伤害,昏迷三天即可恢复如初。
而如果给死人佩戴,只要尸体没有腐朽,依旧宛如生时,便可以死而复生,而且,如果将血符下咒附着在镇魂玉上,可以压制生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当然,这是各种江湖传说,镇魂玉真正的用途并没有人试过,想必天地间只有那个拥有镇魂玉的人才知道。
所以,这一次不知所以的人都是冲着拍卖会而来的,而知情者都是冲着镇魂玉而来的,因为南诏国师已经测算出了镇魂玉的移动轨迹,正一步一步朝着南诏而来。
幽洛此次前来本就不是为了凑热闹看什么拍卖会,反正现代的拍卖会就是一堆垃圾不断的被叫价而已,至于古代如何,先处理完当下的事情,有机会再去看看就是了,顺便给言朽寻个好出路。
一顿山珍海味,酒足饭饱之后,言朽牵着马车带着一箱子的金砖在大街上晃悠,幽洛则是一路摇头晃脑的欣赏着街上的繁华。
由于她一直穿的颇为寒酸,是个有眼睛的都不会怀疑她那辆破马车里竟是金灿灿的砖头,所以她也放心的让羸弱的言朽看着马车。
阳苴咩城人潮拥挤,各种小贩吆喝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各种烟雾缭绕整个都城,彷佛置身于一片云雾环绕的仙山。
“哎呀,言朽你快看,这个步摇好漂亮!”
幽洛拉扯着面无表情的言朽,对着摊子上的首饰就是一阵狂热的赞叹,小摊贩是个年纪很轻的人,看着装打扮应该是当地人士。
他操着很怪异的口音对幽洛道:“公子,好眼光啊!是不是要送心上人的啊?”
幽洛一听才当头棒喝,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打扮,又摸了摸满脸络腮胡,尴尬一笑:“是啊是啊送送媳妇”
小贩正要继续推销他的产品,幽洛已经灰溜溜的拉着言朽一溜烟跑得老远了,太尴尬了!一时忘情,既然去看姑娘家的东西了
“老大,你有媳妇了?我怎么没看见大嫂子!?”
“嫂子你妹啊!”幽洛一声怒吼,在心里继续咒骂,你老大要是有媳妇了,全天下都要乱套了啊,虽然说搅基无罪,但是无后就是滔天大罪啊!
言朽俊俏的脸都开始石化,他说错什么话了吗?分明是老大自己点头说有媳妇的,他问候一句错了吗?
罢了罢了,老大向来有些神经兮兮的,他的私事不过问也罢,于是言朽乖巧的闭上嘴巴,一路沉默不语。
路上,幽洛再也没有东瞧西看了,而是规规矩矩的寻找打听关于南诏的风俗人情,尤其八卦了一下南诏的钱庄当铺。
最后幽洛选择了南诏最大的钱庄“云天第一庄”,据说百姓可靠消息说,这是他们国家资金最雄厚的钱庄,信誉也是第一,关键是后台很硬,不离十是皇家人操办的。
不愧是南诏第一钱庄,占地面积甚广,整座建筑恢宏霸气,门口伫立着两座巨大的麒麟雕像,庄外站着两排打手,各个身材矫健,手抱刀剑,面无表情。
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云天钱庄”。
幽洛看着这个气势,料定了这个钱庄明面上是揽办各种存储兑换业务,但是暗地里一定干着鬼才知道的勾当。
“来者何人?可有推荐贴!”
幽洛和言朽牵着马,才到钱庄跟下,就被看守的人大声喝问,那一声震天动地的声响震耳欲聋,幽洛心底一咯噔,连个看门狗的内力都这么深厚,还让不让人活了?
“各位兄台,在下从大唐而来,并无推荐贴。我是来兑换金银的,还望几位大哥放我们进去。”
“没有推荐贴不能进入山庄。”
守卫头领冷酷无情的丢下一句话,继续如如不动,站在原地,没有再看幽洛一眼。
四周没有一个人,这云天钱庄方圆十里,没有酒家店铺,整个气场都是冰冷沙发之气,原来这里写着闲人勿入啊。
“几位大哥先看了东西再决定放不放我们进去。”
幽洛声音依旧不咸不淡,笃定了他们一定会放自己进去,于是对言朽使了个颜色,言朽心领神会的掀开车帘,将箱子里头的金砖和白银露给他们看。
门外的守卫震惊的神情在幽洛的意料之中,不出意外的,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了一番,守卫长朝幽洛豪气的作揖:“多有得罪,贵人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通报我家主子。”
幽洛眼里噙着笑意,没骨头似的懒懒倚靠在马车旁,看着十里大石铺设的道路,零落着一层纯白色的花瓣。
宽敞的道路两旁是一排一排的梨树,如今春季到来,满树梨花迎风摇曳,白色的花瓣儿像是冬日如柳絮纷纷而落的大雪。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守卫长就急急的从庄内跑了出来,微微压低身姿,恭敬的对幽洛说:“多有得罪,我们庄主请你们进去。”
庄内九曲十八弯,地域辽阔,随着下人接引,经过一潭巨大的荷花池,踏过小桥流水人家,赏过万枝梨花压海棠。
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到了大堂前,两扇门扉大开,门前石阶上散落着些许花蕊,屋内摆设一目了然,中央摆放着一张桃木四方案桌,上面供奉着神明,通道两边几把朱红色的木椅小桌分立而放。屋子前方,挂着一幅字画,画的竟是一匹普通的八骏图,炉鼎燃烟,香烟袅袅,令人心境淡然。
走进大堂内,几缕柔和的光芒从窗户洒进,微风轻拂,纱帘帐幔轻摆。
大堂内端着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眉宇之间流露的是毫不遮掩的凌厉与森寒,整个人所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情闲气定的喝着幽香的上等贡茶,不疾不徐,口中微微喊着温热的茶水,慢吞吞的咽了下去。
幽洛也不着急,负手而立,安静的等待着主人的发话,期间打量了一下屋内,一尘不染,干净利落,仔细一看各种家具饰物的摆设,都很有风水讲究,看来这庄主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听下人禀报,你们带来了两箱金银?”
有些冰冷而肃然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的冷酷,幽洛谨慎答道:“正是,还望庄主鉴定,若是没有差池,给予兑换。”
“我们云天钱庄可不是什么生意都做的,你这金银从何而来?”
“打劫而来。”
幽洛知道这庄内的人是不可能欺瞒得住,倒还不如说实话,这生意能不能做成,不是看自己,而是看对方。
“噢?”
那个男人站起身来,走到箱子前,右手并未触摸到箱子,只是微微一抬,箱盖就打开了,金色晃耀的砖块非常刺目。
可那个男人依旧不惊不不惧,伸手拿起一块金砖,细细打量了一下,忽然扯起嘴角邪魅一笑。
随意的将金砖往箱子内一丢,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甩袍拂袖而坐,向外头的人吩咐道:“去请九皇子来。”
尔后,指着对面的位置,对幽洛说:“坐吧,这些金银数额太大,我做不了朱,待九皇子来攫夺。”
“好说,好说。”
幽洛心下明白,这庄子的主人并不是眼前的人,他充其量只是一个稍稍有些权限的台面上的当家,这庄子的幕后主人是他口中所说的“九皇子”。
等了都快半个时辰,所谓的九皇子依旧没有出现,真是等到又心急又尿急,肺都等痛了。
幽洛纤纤手指不耐烦的在侧边的桌案上一下一下的扣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掠过心头,腹部有些肿胀,妈蛋,都喝了几十杯的茶水了,还来不来啊!
火噌噌的往上冒,正欲起身问对面那个优雅的捧书钻研的男人,只听外面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听这音声就知道来人身份高贵,这般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鬼都催不死他。
对面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昂首挺胸,几个箭步走向门槛,屈下身子,恭敬的拜礼:“九皇子。”
“姬叔,不必多礼。”
幽洛转眸一看,哎呦,这不是秋水湖畔有过一面之缘的九皇子“冷清浅”吗?
“草民见过九皇子!”
幽洛赶忙站起身,拉着言朽一起跪在地上,恭敬的叩拜,虽说她平日桀骜不驯,但是这可是南诏的地盘,再傲然也要看对方身份和自己的处境,李幽洛向来是一个见风使舵,两面三刀,能屈能伸的女汉子!
被称作冷叔的男人在冷清浅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冷清浅俊美的山眉轻轻一挑,走到宝箱前,拾起金砖看了一眼,转首犀利的眼光直直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扫射过去。
“你们打劫来的?”
“是的,九皇子。”
幽洛回答的干净利落,丝毫不觉得自己抢劫是不对的行为,反而一副应当的,这本就是属于我的态度。
冷清浅好看的眉目笑的天地失色,如画容颜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清浅淡然,清淡高雅,只是眼神阴冷凌厉,却又不失高雅刚毅。
“好!冷叔,按照原本比例给他兑换了这金银!”
“九皇子?”
冷叔有些不理解,就算这两个莽夫误打误撞的打劫了仇士良私吞的金银,也没有必要这么大方按照原比例兑给他们把。
“冷叔,本皇子的决定你就不要质疑了。他们能够打劫得了仇士良说明能力超卓,应当嘉奖。想必仇士良一定会气得跳脚,这也进一步阻止了他的计划,这二人算是助了我一臂之力。应当赏!”
冷清浅心情大好,走向还跪在地上岿然不动的幽洛,冷淡的声音从幽洛头顶传来:“起来吧。”
空气中带着幽幽的香气,还有一种强大冷冽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和肃然,果然皇家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幽洛的膝盖都快跪残了,顶头的人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完全将她当做是空气一般,不予理会。
第五十章 他乡故国遇陌路
幽洛恭谨的站起身来,哈着腰退开了几步,方才挺直了背脊,冷清浅的琥珀色瞳仁突然一紧,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幽洛。
幽洛见冷清浅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知是何缘由,但是心底却是很想快点谈妥了买卖,拿钱走人。
这一屋子的老少气场都要吓死了,那无名的压迫感一直紧紧围绕着自己,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冷清浅身上淡淡的香气飘至鼻尖,虽能清明神气,但是怎么都掩盖不掉他身上摄人心魂的压迫感。
“不知道这个小兄弟如何称呼?”
彬彬有礼的询问,不带一丝的皇族优越感和骄傲,而是平平淡淡的谦和。
幽洛一寻思,自己的身份在大唐早就已经凌迟处死了,李幽洛这名字是万万不能用的了,于是给自己冠扣了一个响亮的大名。
“在下云中公子李云。”
“噢,缘是云中公子,幸会幸会!”
幽洛脑袋立马三条粗大的黑线,心里骂骂咧咧,九皇子,你的节操呢!幸会你妹啊!云中公子连个名气都没有,你哪儿来的幸会?
“不过一介土匪,见不得光彩,九皇子见笑了!”
“不论皇权贵胄,山匪草野,武林侠士,能够为民除害,造福百姓,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彩的,云中公子一代义匪,本皇子钦佩,不知能否有幸邀你一同喝个茶?”
幽洛本来想换得银票就遁地走人的,却偏偏天不遂人愿,九皇子说请喝茶,她能够说:我没空,您还是把钱还给我先么。
临水阁,第三层。
清净高雅的阁楼没有下面两层那么杂乱喧闹,三三两两的贵族优雅的品茶攀谈。
“本皇子很好奇,你是如何劫得这些金银的?”
冷清浅一直很想探个究竟,仇士良手下精兵良将三千,这些银两虽说不敢大张旗鼓收纳,但是一定也会派遣最得力的助手前去押送,眼前这个身材弱小,内力时有时无的小哥是如何夺取的?
如果不是用蛮力,那么就说明这个不起眼的小哥勇谋双全,若能收到自己的麾下,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其实,李幽洛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内力的,只是古今练就方法不同,而幽洛本身对内力就一知半解,所以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的功夫与那神乎其神的内力毫无相关。
“不过投机取巧,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幽洛自然不会说,她是偷袭了别人的老二才瞎猫碰上死耗子险胜?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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