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哼哼,真是岂有此理啊!”
“吕大哥,不要生他的气了,你要有事就忙去吧,我没事,料他们也不敢把我如何的。”
“那不行,我的等一会儿,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来救护车。”吕卫东放松了下来笑着说,“小生兄弟,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是我的事,我要结婚了。”
李小生转过头吃惊地说,“是吗?你要和谁结婚啊?”
“百货大楼的一个售货员,还是个大姑娘呢,比我小六岁,嘿嘿!下个月就办了,我就是来请你去喝喜酒的。”
李小生扭过了头,许久没有说话。就在吕卫东感到很尴尬,站起身正要做解释的时候,大门外突然又停下了一辆救护车。
第四十四章
救护车停稳以后,从车门钻出四个人来,两男两女,都穿着白大褂,其中一男人手里还提着副担架,他们有说有笑地朝着院子里走来。进了屋,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医生很亲切地对李小生说,“小李啊,你还认得我吗?前几天你去找郑医生,咱们不是见过面吗?我姓王。”然后打开药箱张罗着要给李小生做检查。
李小生转过头笑了笑说,“是王医生啊,辛苦你们了!不用做检查了,就是腰肌拉伤了,也撞了一下脑袋,感觉有点头晕恶心。”
王医生犹豫了一下便说“也好。郭局长让我们来接你去县医院的,你就准备准备跟我们走吧!”
李小生苦笑着说,“王医生啊,您是医生,他们不相信,难道您也不相信吗?我真的是不能动弹了。”
“小李啊,你误会了,我也是想让你到县医院看看,想让你快点好。”王医生赶紧解释说,“乘领导放了话,专门给你派了辆救护车,你为啥不利用这个条件呢?”
一直站在后面的吕卫东此时走上前去说,“谢谢你们了!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就让他在家里好好静养几天!”
王医生仔细端详了一阵说,“你是吕卫东吧,你咋来了?”
“呵呵,我以为王医生不认得我呢!小生是我的好兄弟,他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咋不认的你这鼎鼎大名的吕卫东啊!你好像比以前胖了。”王医生不好意思地说,“小吕啊,跟你说实话吧,郭局长是给我们下了死命令的,要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把小李接到县里,我当然不会强求他,只是回去好有个交代……”
吕卫东搓着手琢磨着说,“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回去,你们不敢说,我敢说。人家就是动弹不了,谁敢动人家呢?他是有点脑震荡,刚才还吐了,颠簸上一路,出了问题谁负责呢?回吧回吧,让他安静一会儿,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是啊,我这一路颠簸的身上还挺疼的,更何况他腰肌拉伤的这么严重,在加上有点脑震荡,确实需要静养。这样吧,我给他开点药,输上几天液!”王医生一边开着药方一边说,“真是的,为了他们的政治目的不管别人的死活,这叫什么事嘛!都成这样了,他怎么可以开会,怎么可以上台发言呢!”开完药方她就跟李小生握握手说,“小李啊,你就放宽心养着吧,我这就回去跟郭局长解释,我想他应该理解,你就不要太担心了,要按时吃药,按时输液,我们走了啊!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这几天我值班。”
“小生兄弟,我也该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吕卫东和李小生也握了握手就一起出去了。
至此,李小生似乎放松了许多,不过他心里依然还是很不踏实。他想象着,明天的会上没有了他的发言,如果真的打乱了计划,没能到预期的效果,郭局长肯定会很生气,甚至会对他怀恨在心的,事后一定给他小鞋子穿,甚至干脆把他从医院里开除,赤脚医生也不让他当。如果这样,他李小生无疑又跌入了人生的谷底,过去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从此以后他就只能像父辈那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了,真正是永无出头之日了。最让他揪心的是,郑医生交给他的使命,也无法完成了,郑医生会多么失望,多么伤心啊!想到这些,他又开始反省自己的这种做法,这就叫不识时务吧!谁 会想到呢,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也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就不能后悔,而且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挽回局面,希望不会发生那样的后果。过两天姜丽丽就回来了,到时候情况也就知道了。唉,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然后,他又想到了郑医生的处境,事后会不会把他又赶到农村去,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能吃得消那样的折腾吗?而且,他是那么热爱他的事业,他能接受了吗?不过,他做好了思想准备,即便郑医生真的会被赶到农村,他也会克服一切困难去照顾他,去安抚他那颗受伤的心,尽量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等待着光明的到来。于是他又想起了那天姜丽丽吹的那支口琴曲《苏武牧羊》,那悠扬悲壮的旋律在他的脑海里萦绕,让他的心里感到一阵的安慰。
二粉看着丈夫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担心地说,“我觉得你这样做有点太过分了,你应该跟救护车去才对,咱上不了台,就躺在会场上,领导能把你如何?这下好了,你肯定是要得罪领导了,说不准医院真会把你开除的,弄不好还得背个处分,你一辈子真的就全完了!”
“妇人之见,你懂啥啊!”李小生苦笑着说,“我去了,他们肯定要给我拍片子,本来就没病,让他们知道我是装的,问题不就更严重了吗?事到如今,就只能这样撑着了,大不了我回家种地,本来咱就是种地出生,怕什么?听天由命吧!”
“我不想看到你那样,不让你看病,你会整天愁眉苦脸,你说咱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啊!我看过几天,你还是去找人家领导说说,实在不行咱们就送点礼……”
“行了行了,我想安静一会儿!”李小生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
再说王医生回去以后,就直接找到郭局长说,“郭局长啊,李小生的确是不能动弹了,而且有脑震荡。当我把您的意思说给他时,他很高兴,愿意意跟我们走,还说很想上台发言,也说了一大堆感谢您的话。就在我们张罗着抬他走的时候,没想到他哗哗地吐了起来,哎呀哦,脸色苍白,真是很吓人呢!您说,我敢抬他走吗,路又那么不平坦,那种病人是最怕颠簸的,万一半路出现个什么问题,您说该谁负责呢?那肯定是我了,所以我是不敢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郭局长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就闭上眼睛琢磨了起来。李小生肯定不能来了,也就是说他的发言那一项活动就没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呢?就是领导们的讲话了,空话口号连篇,谁想听呢?声讨控诉郑士佟要用活生生的事实啊,那样才能说服人教育人,才能有轰动效应,才能震动上级领导,没有了这项内容,会议就大为减色了。记者是干什么的,人家要的是实况,没有录音,没有相片,顶多在报缝里给你登个豆腐块的小报道,上级领导谁会感兴趣呢?这个兔崽子,真是把我给气死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补救的办法,最后一股怒火冲到了脑门,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说,“李小生啊李小生,你倒不赖啊,不出头不露面,家喻户晓,还得给他发奖状,要是感动了上级领导,没准会把你重用起来……哼!便宜你了,没门儿!”想到这里,他站起来,站在门口朝外看了看就大声喊,“张主任,张主任!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不一会儿,张主任大步大步地走了进来。
“张主任啊,我跟你商量件事,这个李小生是不能来开会了,他不上台发言,那个空缺用什么来填补呢?”
张主任眨巴着眼,想了许久说,“找人代替念一下材料不行吗?”
“不行不行!”
“那就取消这个项目,反正大家手里都有材料……”
“不行!我想换个人,换谁合适呢?至少他应该有点感人事迹,同时也跟郑老头子有过交往。”郭局长琢磨着,然后灵机一动说,“张主任啊,李小生他们搞培训那会儿,不是你当他们的管理干部吗?”
“是啊!整整六个半月呢。”
“我在琢磨着,你的文笔不错,而且工作上兢兢业业,口碑挺好的,跟那个郑老头子又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你上台发个言行不行啊?”
“啊?”张主任吃惊地瞪大眼睛说,“那怎么可以呢,我又不是医生,沾不上边啊,去哪儿找事实呢?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会写材料,不会编点吗,只要紧跟当前形势,对郑老头子批得狠一点就行!该露一手了,说不准上级领导会赏识你,会提拔你的,省得老是当个办公室主任,多没劲呢!”
“郭局长啊,你就打消这种念头吧,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哪还想什么提拔啊!真是干不了那种事啊!你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哼!都是些死狗扶不上墙的东西!怪不得你一辈子也没混出个人样儿来呢!”郭局长拉下脸说,“那你给我琢磨一下,该找谁合适呢?”
张主任被郭局长刺得心里很是窝火,便冷冰冰地说,“我哪知道谁合适呢?明天就要开会了,谁来得及准备呢?”
“哈哈哈……张主任啊,你不要生气,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唉,你应该体谅我现在的心情啊!我好郁闷,好窝火啊!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搞这次会议,不就是为了工作,不就是为了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吗?最后却让李小生这小子给搞砸了,我能不生气吗?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赶快去趟宾馆,把李小生的材料都给我收上来,给我烧了,这个典型我不树了!”
郭局长的话把张主任给搞懵了,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怪不得人们都说他的坏话,这个人真够武断,真够跋扈的啊!树典型,是他最先提出来的,而且以李小生为自豪,吹得天花乱坠,为此大家忙乎了好一阵子,又是收集整理材料,又是做宣传,就因为人家闹病来不了,不能上台发言,他就恼羞成怒,说废就废了,简直是开玩笑啊!
“还愣着干什么,天不早了,快去吧!”
张主任回过神来低着头就赶快往外走,正好从外面进来个人,两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个人不好意思地朝着张主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了郭局长的跟前,点头哈腰地说,“郭局长,你不认得我啦?”
郭局长往直坐了坐,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个子不高,却很精神。他上穿一件蓝色的确良中山服,下穿一条黄|色军裤,脚蹬黑面白地松紧口鞋,头发梳理的又整齐又光亮,两道耷拉眉下闪动着一双滴溜溜灵活的小眼睛,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像个男童。好面熟啊,这是谁啊?他想着想着,突然一拍脑门说,“你是丁杰吧?”
“呵呵呵,对了!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想不起我来呢!”
郭局长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握了握手亲热地说,“哎呀,小学时候的同学,都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一下子真是想不起来!不过我对你的印象还是很深的,那时候,咱俩是最好的朋友,整天形影不离……一眨眼功夫就是二十多年,真快啊!现在干什么工作呢?”
丁杰很随便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看了看点上说,“在下边的医院里,干打杂,听说你当上局长了,就过来看看你,呵呵呵……”
“唔!在那个医院里呢?”
“东城子医院,搞后勤,跟李小生,还有姜丽丽,林东旺在一块呢!不过咱是个小毛卒,谁也注意不到,平时就像没咱这个人一样,呵呵呵……”
“唔!我想起来了,你父亲是个医生,你们家是供应户,好像四年级吧,你父亲调走了,你们也就搬家了,从此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你。我还记得,你的字写得挺好,爱看小说,对吧?生活过得怎么样啊?”
“哎呀,你的记性真好!不满你说,我小时候的确学习挺好的,现在我仍然爱学习的,爱写点东西,只是咱这种人没后台,没人扶帮出不了色,一直就默默无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其实做个普通人还是最好了,不用瞎操心,哪像我啊,整天不知瞎忙乎些什么,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唉!”
“谁说呢,我都羡慕死你了,多威风啊,也不用受窝囊气……”
就这样,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似乎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过,郭局长从眼前的这个老同学身上好像得到了某种启示。虽然他在卫生系统也有几年时间了,可是基层医院里的那些领导,那些臭知识分子们似乎都不把他看在眼里,就连一个小小的李小生好像也在耍笑他,尤其那个林东旺,两面三刀,不说一句真话。在他周围,好像没有一个跟他诚心实意的人,让他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是啊,这样下去能行吗?从开会这件事上看,他就感觉到自己是坐了顶没底子的轿,好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盼着他倒霉。当然不行,他必须扶持自己的势力,然后才能坐稳这把椅子,才能有所作为,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想到这里,他突然对丁杰说,“丁杰啊,你知道我在卫生系统没有基础,就像聋子,就像瞎子,听不见也看不见,说不准那一天就会被绊倒,摔个头破血流的!”
“有那么严重吗?听不懂你的意思……”
“嗨,直说了吧。在卫生系统,我感觉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就拿这次会议,计划好好的,最后还不是因为你们的那个李小生,坏了我的一盘棋吗?”
“哼,他李小生算什么东西,不就跟那个老右派学了一点针灸吗?他不就是个临时工嘛,只要你一句话他就会灰溜溜滚回家了!你郭局长还是郭局长,开不成会又能怎样,谁敢动你一根毫毛呢?”
“老同学,我还想进步呢!”
“哦,我明白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你说,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局面挽回来呢?就好比唱戏,主角上不了台了,如何把这出戏不但唱完,而且还要唱好呢?”
“让我好好想想!”丁杰思索着说,“其实表彰并不重要,什么典型不典型的,最重要的是把那个老右派批倒批臭,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这不就符合这次运动的要求了吗?什么叫反击右倾翻案风呢?就像郑老头子,乘着回潮的机会重操旧业,他不甘心啊,就到处兜售资产阶级的那一套,搞翻案,把他从医院里赶出去,不让他从事医疗活动,这样不就把右倾翻案风反击下去了吗?”
“哎呀,老同学啊,没想到你还挺有水平的,是个人才啊!”
“那当然,我天天听收音机,三级党报更是一字不漏地看,我了解的政策方面的事肯定比你多,你相信不相信啊?”丁杰洋洋得意地说。
“我信,我信!我还正愁着呢!我给你个任务,你不敢不敢接啊?”
“只要你敢用我,我就敢接!”
郭局长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嘴对着丁杰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第四十五章
接下来,李小生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开会的事,只等着姜丽丽回来。他除了给老太太做针灸,依旧就是躺下来百~万\小!说,很是悠闲自得,不知不觉又是两天过去了。
算起来老太太来了也有五六天了,不知是心情的原因还是真的见效果了,她总是嚷着要自己出去走走,嘴里一个劲儿地说,“觉得比以前好多了,没那么僵硬了,动弹一下也不觉得疼了。”说着还把腿往起抬了抬。李小生看看窗外,只见外面阳光明媚,暖意洋洋,便对二粉说,“你就扶着大娘出去走走吧,让她晒晒太阳也好。”
于是老太太高兴地下了炕,在二粉搀扶下就慢慢走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里,她就坚持要自己走,然后就坚定地迈开了步子并高兴地说,“不疼了,不疼了,真的是不疼了!以后出来就不用二粉搀扶了,哎呀,这几天真是把她给累坏了,让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看着老太太在院子里来回地走动,李小生的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说实话,能看好一个病人,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什么模范呀,什么典型呀,什么提拔呀,他真是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一直认为,自己不适应做那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更不适应去当什么领导,最适合做一些默默无闻的工作。多少年来,他虽然在动荡的岁月里长大,却从来不喜欢出风头,更不喜欢争强好胜,因此很少惹是生非。记得上学那会儿,同学们对写大字报,开批斗会,参与各种政治活动乐此不疲,而他却想着法逃避,就喜欢跟着武术教练学武功,除了于美花欣赏他,别人都觉得他很另类,觉得他与世无争不求上进,简直就是个离群索居的人。回乡以后,由于生活所迫,他很自卑,但不愤世嫉俗,早早就娶了媳妇,过起了孩子老婆热炕头的小农生活,要不是那次培训,要不是于美花的出现,他的生活也不会发生多大改变,也许就像他的父辈那样,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于美花再次走进他的生活,不能不说是他人生路上的一个里程碑,那种心灵上的触动是刻骨铭心的,也是难以泯灭的,从此,他懂得了什么叫爱,什么叫奉献,什么叫担当;也懂得了什么叫理想,什么叫自信,什么叫奋斗。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能到医院里上班,还成了郑医生的祖传继承人,还要走村串户,在郑医生的帮助下治好了不少病人,至此他才感觉自己真正融入了社会,真正实现了自身的价值。当然,他所走过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途中有过坎坷,有过碰撞,也有过迷茫,但却始终没有退却,没有畏惧,最终走到了今天。正当他踌躇满志地大踏步向前走的时候,没想到一个真正的考验摆在了他的面前,最后他选择了回避,作出了连自己都感到脸红的事情------装病。他李小生虽然穷虽然没有地位,但他从来就是光明磊落的人,对说谎,对弄虚作假嫉恶如仇,如今他这样做了,这是万不得已的啊!当然他知道,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对得起良心,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但这件事情本身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很可能会给自己前进的道路上设下重重障碍。他对郭局长这个人早有所闻,知道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于是,他一脸的茫然,许久之后抬起胳膊凝视着手表,然后对着手表轻轻地问,“美花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然后把手表放在耳边听,表针发出清脆而有力的铮铮声,似乎听到于美花在跟他说,“李小生,拿出你的勇气来,努力,努力,再努力!”于是他放下手,显得轻松了许多,也似乎有了注意。是啊,在这特殊的情况下,一味地逃避,一味地忍让,最终会摧毁自己的意志力,使自己变成一个贫庸的,怯懦的,没有奋斗精神的人,他所做的一切也都会半途而废!李小生何错之有?即便没有顺从他的摆布,打乱了他的计划,也不至于上刚上线,不至于把他打成反革命吧!既然没错,何必要害怕呢?想到这里,他胸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斗志,于是他开怀地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二粉扶着老太太进来了,她看着丈夫的模样子便挖苦说,“笑什么啊?你能笑出来吗?看你怎么收场!”
“我高兴,所以我就笑!戏唱完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收场了,哈哈哈!”
“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你就天天在家里躺着吧!然后去医院挨整吧!”
“妇人之见!不就是扭了腰嘛,能叫伤筋动骨吗?能用那么长时间吗?再让我多躺上几天,说不准真会闹出毛病来的!哎呀,装病真不好受啊!”他满不在乎地说,“谁能整了我啊?他凭什么整我呢?干工作把腰都扭了,该表扬我才对!”说罢,干脆就跳下了炕,在地上又伸胳膊又蹬腿。
二粉当然很担心,看着丈夫的样子就说,“我看你还是躺下吧,万一有人来……”
“呵呵!你放心吧,保证不会有人来了!”李小生看着手表说,“现在是四点半,会议也该结束了,明儿一早姜丽丽就回来了,我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才是……”
正说着,姜丽丽突然推着自行车走进了院子,只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让李小生刚才还很放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么早你就回来了,情况怎么样啊?”
姜丽丽喘着气说,“会没散我就出来了,听得我真想吐!有件事你肯定想象不到,你猜谁在会上大出风头了?不知道吧?告诉你,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谁啊?他怎么大出风头的?”
“我一直都觉得那个人不地道,猥琐,阴险,像个贼似的,到底没看错吧!就咱们医院的,你好好猜猜!”
“会是谁呢?肯定不是林东旺,他这个人大大咧咧的,是个没心眼的人。其他医生更不可能,总有那么一股子知识分子的高傲劲。谁是猥琐啊,难道是丁杰?他怎么是个能上了场面的人呢?”
“你猜对了,就是丁杰!他突然就冒了出来,坐在台上长篇大论,大放厥词,把郑医生骂得狗血喷头,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你说,怎么把他这种人就推上台了呢?他跟郑医生怎么就会有过节呢?”
“是啊!我真的感到很吃惊,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一定不简单啊!”
“还有,会上只字没提你李小生,而且把发下去的材料全都收了上去。从这点上看,那个郭志远肯定对你有了很大的成见了,你就准备好吧,这种小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想到了,也做好了思想准备!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我呢,我该如何应对呢?”
“我估计,咱们那个巡诊室恐怕很难存在下去了,至于你何去何从我就不敢说了。听姓郭的语气,对林东旺也相当不满,我看咱们医院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你说这丁杰到底有什么背景呢?他想干什么呢?会不会取代林指导啊?”
“很难说,这年头坐直升飞机升上去的太多了,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公社医院领导了。”
“他一点医术也没有,群众威信也不高,让他当领导那不是开玩笑嘛!如果是那样的话,医院就有好戏看了!”
“那就等着瞧吧!”
对于丁杰的突然冒出,多数人当然很是不屑,因为很少有人真正了解他,人们只是觉得他倒挺像个小丑,尖嘴猴腮,吊着一副公鸡嗓子,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但对于东城子医院的人们来说,他的大出风头,却意味深长,有着一种不祥的兆头。因为这里的人们太了解他了,他基本属于那种蝇营狗苟的人,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市场罢了,人们谁也看不起他,但对他又格外地戒备。他的大出风头,一定是后面有一个人在指使,后面这个人会是谁呢?人们当然都认为是郭志远了,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就很少有人知道了,只知道他们之间肯定是不一般。从县里开会回来,人们自然对她另眼看待,当然不是敬畏,而是奇怪,总之,一个平时很不起眼的人,一个令人回避的,甚至令人作呕的人,一下子就活脱脱地摆上了台面,让人感到很是变扭。开始的几天里,他当然很低调,只是比过去高昂了许多,抬头挺胸,迈着有力的步伐,就连咳嗽也似乎比过去响亮了许多。让人预想不到的是,他那么快就高升了,开会回来没几天,他调到了县卫生局,接替了张主任当上了办公室主任,至于张主任的去向,人们却并不关心。对于东城子医院的人们来说,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没有直接接替林东旺,这当然是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尤其对于林东旺来说,也许认为事情就算过去了,平安无事了。那天晚上,他特意去了趟李小生家,一进门报喜一般地说,“小生啊,丁杰调走了,咱们也算放心了!”
“他走不走跟我有何干呢?谁还把他看在眼里呢!”
“小生啊,你有所不知啊,他跟郭志远是同学,这次开会,他对郭志远来说是做了很大的贡献,你想啊,郭志远能亏待了他吗?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会写,开会的前一天晚上一宿没睡,你说这小子还挺有心计的啊。原以为,他肯定是要接替我,我倒没什么,可你们都要遭殃了啊!”林指导很惭愧也很激动地说,“当初我推你绝对是为了你好,也想为咱们医院曾点光,没想到他是另有目的,是想利用你为他捞取政治资本。当我看明白了以后,我就直言不讳地戳穿了他的目的,为此他对我特别反感,一直就耿耿于怀。你扭了腰不能参加会议,他肯定会认为是咱俩合计着搞的鬼,他就恼羞成怒,最后就把你的材料收了回去烧了,把你这个典型就费了。唉!你说他心胸多么狭窄啊!我都五十多岁了,无所谓了,可你还年轻,又这么诚实,却要落在这种人的手下,真是很不幸啊!所以,以后你一定多长个心眼,要提高警惕。唉!都是我把你害了,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推出去啊,何必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呢!……”
“我理解您的心情,也感谢您对我的栽培。不过我总觉得,郭志远他对我下手是早晚的事,他肯定会找我的麻烦,所以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随时准备着离开医院,或者继续当我的赤脚医生,或者干脆回家种地!”
“你这是赌气的话。你有什么错啊,社会上对你评价那么高,郭志远就是想收拾你,他也得考虑社会影响啊,我是说的是你要千万小心,要防止有人陷害你。”
“我走得正行的端,怎么陷害我呢?”
“小生啊,你还年轻,不知水深浅。比如 你跟郑医生的关系,人们都知道,千万别让他们抓住把柄啊!还有就是你跟姜丽丽,也要把我好分寸,保持距离啊!”
“谢谢林指导,我知道你的好意,我会处理好的。”
就这样,两个人一直谈到很晚。晚上,李小生又失眠了,他预感到,林东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离开这里,谁会接替他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丁杰了。他之所以到卫生局当办公室主任,那是一个跳板,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可能这就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吧。虽然他跟丁杰没有过任何的交往,甚至都很少说话,但这种人心怀叵测,品行不端,嫉贤妒能,加上他又是郭志远的人,肯定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的。不过,就他的威信和本事,量他也不敢狐假虎威地与众作对,也未必有太多的忧虑,离他远点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一睁眼,阳光已洒满了窗户,于是他就赶紧起床。说好今天老太太就要回去了,他要给他做最后一次针灸,然后还要配上两个疗程的中药。就在他穿好衣服张罗着洗脸的时候,李福已经把毛驴车停在了大门外。老太太看见儿子来了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去,李福看着母亲那么利索地走过来,开始有点吃惊,然后就是高兴地傻笑。
“娘啊,您真的是好了?嘿嘿嘿,太好了!”
“真的好!可怜我的儿子啊,娘以后再也不会拖累你了!快进去给小李医生磕个头吧!”
正说着,将丽丽也来了,她看着李福母子开心的样子,心里感到由衷的欣慰。于是就高兴地说,“听说大娘今天要走,我特意来看看。这回好了,找个时间我还想回村里一趟,再吃顿大娘您做的饭菜,哎呀,真香啊!”
“就是啊闺女,现在咱们都成亲戚了,你们得经常回去看看啊!”
“那当然!您也的常来看看我们呢!”李小生乐的嘴也合不上了。
大家说笑着,接着李小生就开始给老太太做针灸。将丽丽站在身边看着,然后感慨地说,“郑医生一下子就不让他看病了,会多难过啊……”
“有郑医生的消息吗?”
“我刚听说,他又被赶回到那个村子里去了,好像家里的东西已经搬过去了。”
“是吗?这么快啊!你知道是哪个村吗?”
“我知道,叫马家坊。你忘了咱们去大棚村路过一颗大树,那个村子就在树的东南方向,三四里远吧,跟大鹏村都属于满意公社。”
“马家坊我知道,就是没去过,其实离这里顶多就三十里远吧?离邓家屯也不远。咱们得去看看他啊!帮他安顿安顿,唉!听到这,我的心就像刀扎的一样难受啊!”
“不过村里人们对他挺好,不会让他干重活,生活上也不会受多大委屈的。”
“那也不行,我想让他过得舒舒服服。不过这回好了,有大楞,有李福大哥。还有你我,离的都不是很远,咱们都可以照顾他的。”
“小生兄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就招呼我一下,你别看我长得很笨,可我干农活是把好手哎,一个人能抵你两个,嘿嘿嘿!你给我娘看好了病,我就是给你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哎!”
“话不能这 么说啊,咱们是一家人了,咱们要团结一心,跟郑医生一起共同度过这个难关吧!”
第四十六章
送走了李福母子后,李小生就出外溜达了,他双手扶着腰走得很慢。先是在院子里转,然后就到街上,最后就到了医院。同事们都很关切地询问,他便说,“还是有点疼,估计再过一两天就好了吧!”总之,看着他僵硬的行动,没人怀疑他是装的。本来这算不上是个什么大事,扭腰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他那么高的个子,是很容易扭腰的,保养不好就成活腰了,动不动就扭了,这种人也不在少数。然而,他的扭腰却因为开会变得很不寻常,就因为扭了腰把模范典型丢了不说,还打乱了领导的计划,也得罪了领导,同时也让有的人有了跳出来的机会,甚至使医院的前景变得扑朔迷离,不可预测。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多数人对李小生持同情的态度,表示赞扬,当然有人也表示不理解。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很快就淡出了人们的话题,医院的工作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李小生当然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除了正常上下班,又开始打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了。
自从扭了腰,他身边的氛围的确是有所改变,最明显的就是林指导林东旺的态度了。他时不时地过来坐坐,总是主动掏出香烟递上一支,并很高兴地说,“这是战友送我的,大前门呢,好抽吧?”
李小生吸上几口,然后从嘴里吐出长长的一缕烟雾,笑着点点头说,“好抽啊,比起我那一毛三一盒的好抽多了!”
“好抽就送给你吧,刚开盒的。”说着就掏出烟盒扔到了李小生的桌子上。
李小生感到很是疑惑,他为什么一下子对自己就这么好呢?曾经因为写材料争论的不可开交,几乎要吵起来了;因为扭了腰不能上台发言,他很生气,跟郭局长也闹得很不开心,总之他很狼狈。事后他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却一反常态,这是为什么呢?肯定是有原因的吧!于是他就不好意思地说,“林指导啊,其实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我没给您长脸,也没给您争气,您不但没批评我,反而对我还这么好啊……”
“小生啊,通过这件事,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突然觉得,你是对的!做人啊,不能昧着良心,更不能缺德啊!”
“林指导您过奖了,其实我是不想这么做的,无奈啊!我这个人有许多的缺点,也犯了不少错误的啊!”
“不能这么说啊!人活在世上,哪有没缺点,不犯错误的呢?像你这么年轻的人,有主见,有正义感,有同情心,真是难得,值得相处啊!小伙子,你就放开手脚干吧,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呢?只要我在这儿呆一天,我就一定支持你,一定保护你!”
“谢谢林指导!在以后的工作中,还希望您多多批评指教啊!”
“那当然!等你的腰彻底好了,咱俩好好喝一顿,好好谈谈,怎么样啊?”然后,他站起身来,嘴对着李小生的耳朵悄声说,“抽时间去看看郑医生,给他点安慰!”
李小生笑了笑没吱声。是啊,他正琢磨着这事呢,对!明天是星期日,一定去看看他!
第二天,太阳还沒出来,他就骑上自行车出发了。四月的大地己是春意盎然,山坡上,田野里己披上了淡淡的绿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青草芳香。他穿行在田间小道上,一边欣赏着,一边想象着,心情很是复杂。郑医生他现在怎么样呢?他能承受这样了的打击吗?难道真的就?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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