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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夏雪无晴|作者:miao6085|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0:41:48|下载:夏雪无晴TXT下载
  夏雪无晴

  第章

  黑夜渐渐带走了夕阳的余晖,没有开灯的室内有的只是窗外霓虹闪烁的光影,和点忽明忽灭的红火。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冷脆的铃声惊碎了黑暗的沉寂。

  响到第三声,个人影从角落走出来,按下接听键。

  “大哥,兄弟们已经安排好了。”

  “知道了。”那人答。

  电话里的语气稍变:“川浩?大哥呢?”

  “大哥在,”陈川浩抬头看了眼坐在桌後的黑影,“他知道。你们可以进去了,切小心。”

  黑暗里的烟红沉默地亮著,陈川浩不敢做声,又退了回去。

  直到第二次铃声响起。

  “大哥,楼下已经全在我们的掌握,现在就上去?”

  陈川浩又习惯性地看了看桌後,正要答,许久没有动静的黑影发话了:“川浩,你去。”

  “是。”他转向电话,“再检查遍各个出口,彻底堵死!我马上就到!”

  陈川浩拿了外套赶紧出门,正要关门,又听到屋子里冷冷地传出句:“我不要看到尸体。尤其是他,伤到哪里,你就自己在身上造个同样的伤出来。”

  “是。”陈川浩稳稳地答了声,轻声将门关上。

  明灭的红光悄悄地燃成时间的灰烬,直夹著它的修长手指将它用力掐熄在如乱坟岗般的烟灰缸里,伸到桌面的烟盒索著继续。

  火机磕出簇明艳的火苗,映亮了黑暗中那双沉静的眼。望著灼热的火光,丝快意与狠辣闪过。

  绚烂的灯火装点出不夜城的美景,透过没有挂帘的窗,将桌後的身影从黑暗中剥离。

  叼著烟的男人保持著靠在椅背,长腿交叠放在桌上的姿势,像只隐藏在黑夜里伺机的豹,优雅而充满威胁性。他扫了眼窗外被光影搅得沉蒙的天空,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他动了。鞋尖轻巧地挑起话筒,抛物线的落点在稳健的手里。耳朵贴上听筒时他的心闪过阵轻微的抽搐。他知道定是成了。他有点紧张。

  “大哥,青龙帮已经被我们锅端了。”依然是最先打电话来的胖子全,刻意冷静的语气也压不住那股大战告捷的兴奋。

  “嗯。”他淡淡应了声,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人呢?”

  “呃”胖子全的兴奋忽然窒,有点不知所措地支吾,电话立即被另只手接走。

  “大哥,”陈川浩依然是稳稳的声音,稳重里透出丝扼腕,“方鸣丢了替死鬼出来,我们没料到,给他坐直升机逃了。”

  捏住话筒的手紧,如果那是陈川浩的脖子,恐怕他已经要疼得叫出来。“他呢?”寒气顺著电波传过去,陈川浩竟不由打了个哆嗦。

  “方方鸣带著起都上了直升机,我们追不及如果不计死活,我们就直接把它打下来”

  “同样的要求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努力平复了下胸中的怒火,他放慢了速度,“川浩,这件事我只要求看到结果,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陈川浩沉沉地应了声,胖子全看到了他额角的汗珠。

  电话被放回的瞬间,整个话机被猛地抓起来砸向对面的墙壁,迅猛的力量使它在墙上粉身碎骨。

  双手有些颤抖了,用力地撑在桌面上,有些不稳地喘息著,指甲扣进釉亮的木头里。

  “呵呵哼”像受伤的野兽哀鸣般的笑声,笑得人心底寒凉又刺骨不已,“方鸣,你逃吧,这只会让你的死变得更艰难而已。你以为带著他就能当挡箭牌了吗?哈哈哈哈我会让你把死当作最渴望的事。”

  在变得混乱的脑子里,忽然不停闪现出来,那片白得耀眼的花。

  “还是讲故事吧。我给你讲个公主和骑士的故事。”

  “恩。”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古老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国王有个美丽的公主。有天,公主遇到了国王座下勇敢的骑士,他们很快相爱了。”

  “相爱是什么?”

  “就是两个人都互相爱上了对方。”

  “爱是什么?”

  “爱啊,是朵世间最美的花,会在两个相爱的人心中开放。”

  “哦?会开花呀?”

  “这只是个比喻。”

  “我想睡了”

  “”

  王晔的车在离山坡还有近百米的时候就被拦下了。

  “少爷怕吵,车子不能开过去。”站在坡前的守卫说。

  他了然地点点头,把车停好,下车走过去。

  山坡上还站著几个人,他走近其中个问少爷在哪儿。

  “那面。少爷不喜欢被打扰,不准我们过去。”那人指著山坡顶说。

  “帮主要我带他回去。”他说。

  “那也要他愿意才行。”那人耸耸肩,并不把这个要求太当回事。

  王晔知道是帮主太宠爱这个儿子了,所以命令到了他面前就变成了商量。

  “我过去请他。”他只能说。

  山坡不陡,但有些长。沿著坡直上去,每隔个几米就站了个人。王晔觉得好笑,帮主已经快把个分堂的人都用来保护他这个独子了。这未免有点太夸张。

  他慢慢走到坡顶,往下望,竟看到望无际的白色小花,毫无杂质的纯然,纷杂在夏日郁绿的草丛间。午後的阳光热辣而刺眼,热莹莹地落在每瓣花上,每片草上,那泼天的闪亮简直是要盲了人的双眼。似极张绵长宽厚莹莹亮亮的花毯。夏蝉“唧唧”地响著,衬得四下里片静谧无声,带著热气的风悄悄地掠过,花草树叶沙沙摇曳,更为这灼人的天气浇泼上烦躁的色彩。

  这里哪里有半个人影?有的只是刺眼得烦人的花啊草啊树啊虫啊。

  王晔才站了几分锺,就觉得身上开始慢慢地冒出汗来。这个小少爷好奇怪的习性,竟然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郊游,就算下面的人粗皮糙肉地抗得住,他自己也不怕大太阳下中暑了?

  他咕哝了声,气愤刚回来就给派过来当保姆。要对付这种怪脾气的少爷,他宁愿暴雨夜去码头接货。妈的!老头子到底以为他回来是为了什么啊?

  他是三年前加入青龙帮的,帮主白起山很赏识他,入帮就把他派到马来西亚处理青龙帮在那边的些生意往来,做与东南亚各生意夥伴的联络点。三年来他从没回来过,所以也从未见过这个白起山比自己的命还宝贝的儿子。

  他昨天才下的飞机,今天就给吩咐过来接这个少帮主,白起山给他的任命向来都出人意表。就像当初谁都不知道他能力底细的时候就委以重任,而现在他成就斐然地回来也不过派他来接儿子。让他忽轻忽重地拿不准白起山心里对他的那份分寸。

  天气很热,他实在没耐性等这位少爷玩到自动想起要回家,既然他有命在身,到底也还是有所恃的。

  坡下的草很长,人如果是躺在里面那自然是躺就没了。所以他在高处看了这么半天都没瞧出少爷藏身何处,只得慢慢走下去找。虽然热,白得也烦人,可是这自然里的静谧他也不想用突兀的叫喊破坏了。

  旦走下去,就证实了这草长到什么地步,他这么高的个子,也竟堪堪漫到了他的腿上来,才16岁的孩子大概随便在哪里埋头睡觉都很难眼望到。

  他小心地走著,生怕步子大就不小心踩到了少爷的胸口上。那种柔弱的富家子弟,会被踩吐血的。

  他的眼睛很好,枪法神准除了手稳,也全靠这双眼。现在到处白花花的亮,他眯著眼,随时盯著不寻常的东西。

  到处都没有。

  他有点烦了,热辣的阳光,像永不会停歇的蝉鸣,耳朵里像被充灌进无数的蜜蜂,“嗡嗡”地响个不停。大太阳底下在长草里找人,保姆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幸亏只干这回,否则他定会忍不住掐住那个让人不得安宁的小少爷细弱的脖子!

  忽然在片“嗡嗡”声中,他听到了两声细得让人发指的哼哼,时断时续,如果不是这么热辣辣的光天白日闹鬼,他决定大胆地假设这是有人在哼歌。

  寻声走近棵大树,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慢慢转过去,清清楚楚地看到躺在树後大石头上的嘴角叼著根草,闭著眼睛哼歌的少年。

  只在刹那,他的心脏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这是种身体内部自发的猛烈的冲撞,激跳的心用力地冲到胸腔壁上,“砰砰砰”,像排山倒海的巨浪汹涌而来,迎著艳阳的万丈光芒,他的脑子阵阵地晕眩。

  他怔忪了,脑子里热得发麻。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生怕点点突兀的细微声响便惊动了那个少年──是精灵吗?他定是无意间闯入了花神的禁地

  白衣的少年沉沉地躺在花间,宛如来自花间的使者,更像朵巨大而娇艳的白花,每瓣花叶都因坠满莹澈的晨露而鲜灵璀目,娇羞欲滴。连带著这花这草这树甚至他身下的巨石,都充满了天成的灵秀。

  薄透的衬衫被风带著,领子衣角在做小范围的翻飞,看得见衣下细白得犹如瓷器的皮肤,薄得近似透明。单薄的骨架充满了少年的朝气与青涩。俊挺修长的身体在石上随意地舒展,包裹在牛仔裤里修挺的腿条弯起撑著,条平伸。白色衬衫的袖口没有扣上,随意敞开的姿态露出纤瘦而精致的腕,白玉般纤长的手指轻摆在青灰的石面,精美得宛如艺术品般。夏日的艳阳透过大树繁茂的枝叶细洒在他的身上和周围,条条宛然金黄的光带如天界里凝亮的空气,烘托出他飘渺不凡的身姿。风直在他身侧微微地吹拂,那浓密的黑发,丝缕,轻轻柔柔地在光洁的额头跳动,像应和著他口中歌曲的节拍。

  切,都美如幻境。

  更别提那出尘的眉目。像永不衰老的,比春花更娇艳,比秋月更醉人的精灵才会有的俊美容颜。

  王晔迟疑了,就这么俯身看著这个孩子,连呼吸都放到最轻最慢。

  他在睡著,也或者没有,因为他还在哼歌。

  王晔忽然觉得就连他在哼的这首歌都这么好听,虽然只是翻来覆去的几句:

  “r,r。r,”

  是放松惬意到极致的表情,就这么悠然自得地在阴凉的树荫下,宽阔的石头上享受个悠闲的夏日午後。嘴里的草根随著歌词不停晃动跳舞,红润的唇间看得见那排珠贝般的皓齿。

  王晔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过世的帮主夫人是个绝世美人,还是大家闺秀,当初被帮主见锺情,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抢过来。夫人娘家也不是吃素的,黑白两道都请了帮手,闹得青龙帮屡受重创,差点帮散人亡,白起山就是不放手。最後是夫人自己站出来说我就愿意跟他了,弄得夫人娘家没办法,跟她断绝了所有关系,这事才作罢。大家都说白起山是个痴情种,冲冠怒为红颜。而王晔现在知道了,如果换做是他,难免也会这么做。

  他还只是看到了她的儿子,个美得不像人间凡品的少年而已。如果说他之前无法想象那种众人口耳相传下来的绝美,那么现在,他也已经领略到了──是美到让人心里发颤的完美。美到能让人的呼吸陷入绝境。美到,即使是个男孩儿,也能轻易撩拨起心底那根马蚤动不已的弦。

  美得,这样惊心动魄。

  他忽然宁愿,时间就这么停止。

  所以当少年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王晔这脸呆滞对著他流口水的痴呆样。

  “吓!”他吓了跳,立即翻身坐起来,还差点撞到王晔的鼻子,赶紧退到三百里之外。“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最後那声质问已经显露出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贯优越的口气。他是在以对个下人的口气质问。

  王晔被他突然醒来也吓得不轻,幸亏是多年来对突发情况的条件反射神经帮了忙,立即後退步,低著头答:“湘宇少爷,我叫王晔。帮主让我来带您回去。”

  白湘宇惊魂未定地上下打量著他,那是双如有流水在荡漾的眼睛,眼波流转,便是轻轻柔柔飘荡过来无边的澄澈和明媚。听到他的解释,皱起好看的眉头:“那你干吗不叫我?还在这儿看来看去的,我差点被你吓死。”

  “我是看少爷睡著没有,如果真睡著了的话,我就在旁边再等等。”王晔反应很快,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重点在於那种说谎话也副自信到不行的样子轻易地就骗到了养在水晶花房里的娇娇少爷白湘宇。

  白湘宇跟是个模子出来的,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情,都特别平和,甚至就是娇弱的。加上白起山爱惨了夫人,夫人不在了,对这个儿子就分外宝贝。明明是个黑帮的太子爷,也当成千金小姐在娇养。保护圈里三层外三层,把白湘宇养得比还不食人间烟火,与哪怕是滴点阴暗面都要做深度隔离。所以他看到的世界都是白色的,金色的,五彩的,美好得不行的。只要是人都是好的,善良的,可爱的,诚实的

  所以他根本就没怀疑王晔是在骗他。点点头,又打量了王晔番,笑起来:“我刚才在乘凉,没睡著。你如果叫我,我就起来了。”

  王晔听到他说话,抬头看到那明媚纯净得无以复加的笑容,心头又是眩,晃悠晃悠地答著:“不敢打扰少爷,自然是等少爷自己醒过来最好。”

  白湘宇听他这么答,挑起了眉头,很欣赏地对他点著头:“你很不错啊。他们都是要来叫我,只有你愿意等我醒。呵呵。”说完乐呵乐呵地又满意地笑。

  王晔听这话,差点喷饭。这种感觉就像小孩子说,叔叔你给我糖吃,所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这位少爷的逻辑能力很值得研究。

  说完,白湘宇又在石头上抱著腿坐好。“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再在这儿多玩儿会行吗?”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王晔哪还敢说个不字?且不说白起山这么宝贝的儿子,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就是白湘宇这个样子来求人,如果还有人会拒绝,那人定是传说中的铁石心肠。

  他只是又往後退了步:“少爷高兴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只是需要属下回避吗?”

  白湘宇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也没细想既然是他老爹让他来带自己回家,怎么现在又这么大胆子放自己快活。总之这个单纯的小子在几句话之间就对王晔产生了无比的好感,觉得他特别好,特别投缘,当即拍著旁边还空著的石头说:“不用不用。我个人也怪闷的。从没见过你,你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王晔当然求之不得,当下毫不客气地就坐了过去。“想聊什么呢?”

  “随便。对了,你刚才说你叫王晔?是哪个字啊?”白湘宇根本不像个已经16岁了的大孩子,总是特别天真的表情认真地问问题。

  王晔又把自己的名字细细地解释了遍,还抓过他的手写在他手心里。白湘宇当然不会知道他是在明显地揩自己油,只是很少有人对他做这样亲密的动作,手心里划麻的,王晔的手又大又温暖,还有很多厚厚的茧,滑过他细嫩的皮肤,弄得他脸都红了,抓紧拳头缩回来,连连笑著说知道了知道了。

  王晔爱看他笑,特别是他快乐地笑,整个世界都鲜活生动了起来。白湘宇是全天下最没烦恼的人,所有的烦恼都给他老爹挡掉了,因此他的笑容永远澄净得如同夏日的天空,晴朗朗的透著暖意。

  两个人坐在同块大石头上聊啊聊,虽然尽是些无聊的话题,却也说得津津有味的。

  “我最喜欢这里了。”白湘宇把手臂像鸟的翅膀样张开,“风景好漂亮,夏天来最舒服。”

  王晔小心地把目光从他身上被风轻轻拂动,透得见皮肤的薄衬衫上移走,继续很无耻地说谎不打草稿:“我也是啊。虽然是第次来,但是来就喜欢上了。”

  “真的吗?”白湘宇好高兴找到个知音,那些平时号称保护他的人每次要来都副臭脸,活似要去的是个什么污浊肮脏的鬼地方,所以他最不喜欢那些人跟得太近,怕看到那种脸色,污染了这里的美景。“以後我就找你陪我来,好不好?”

  王晔喜得心里跳,光是面上装得十分之为难:“这要看帮主的意思,也许我以後会很忙。”看到白湘宇呆,跟著变得沮丧的脸色,又赶紧补上句,“不过只要我有空,少爷说来我们就来。”

  “你真是太好了!”白湘宇少爷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从没见过像王晔这么好的人!无论自己说什么都答应,而且点也不勉强的样子。

  王晔跟著露出个特别温柔的笑容,很善解人意地看著他的雀跃,看著看著,白湘宇的脸又红了

  等到太阳快落山,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地回到白府。白起山已经等在了大厅。

  王晔低著头跟在欢快的白湘宇後面进去,白起山冷冷地“哼”了声。“还知道回来啊?”

  白湘宇看老爹这样,赶紧收敛表情,乖乖地叫了声:“阿爸。”

  王晔当然知道白起山舍不得骂儿子,那声自然是哼给自己听的,立刻步跨到前面,说:“属下看少爷玩得高兴,不忍扫了少爷的兴。没办好帮主的吩咐,请帮主责罚。”

  白湘宇看他这样,马上跟著很义气地站在起:“阿爸,不怪他,是我自己贪玩。”

  白起山淡淡地扫过儿子那张长得跟模样的脸,满是求情的目光,再看看王晔敛眉收目恭谨地立著,心下倒是宽。他就是欣赏王晔那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是成大事的料。白湘宇他是不指望了,倒是有意将帮主之位将来传给王晔,如果他们两个相处得好,他这个儿子在他身後也不怕受人欺负了去。

  他缓缓地对白湘宇道:“今天,还开心吗?”

  白湘宇没想到老爹会突然换了话题,愣。不过在他心里,老爹永远都是精明老成不可捉的,他早就学会有问有答不费精神地去猜测他的意思,反正老爹疼他得紧,根本不会为难他。所以也只是答著:“嗯!今天特别开心。”说著,还笑眯眯地看了眼王晔。

  白起山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在表示什么,微微地点点头:“这就好。”

  这回轮到王晔忐忑了,老巨滑的帮主现在不愠不冷地算是什么意思?说闲话家常又隐含机锋,说对他办事不力有不满又不象。他暗暗盘算,下步该怎么应答才能圆满得让大家都下得了台。

  白起山看出了王晔的不安,嘴角露出个不易觉察的笑,微咳了声,慢悠悠地拿过手边的茶嘬了口,就著茶杯上氤氲的热气望向王晔:“以後的日子长了,你可不能这么任著他。玩也有个度数,过了就不好了。”

  “啊?”白起山这话里有话的,纯得跟张白纸样的白湘宇听不出来,七窍玲珑的王晔怎可能也听不出来?当下就是呆,错愕地抬起头看著颇有算计的白起山,句话也不敢多说。

  白起山吹著杯子里的茶叶,像是特别专心,好长时间都不说话,任王晔在心窍里翻来覆去地把他话里的意思掂量了个透,才又漫不经心地接了句:“看你们也挺投缘的,以後你就跟在少爷身边吧。衣食住行,照料好了,我也能省点心。”

  这个意思就是?王晔更不著头脑了,这回倒是白湘宇反应得快,立即跳著起来跑过去:“阿爸,您是说以後王晔跟著我?”

  白起山溺爱地揽著他的肩,说:“你不是嫌人多跟来跟去烦吗?王晔身手好,人也机灵稳重,个顶十个。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好啊!阿爸,太好了!我喜欢!”白湘宇开心地搂著老爹的脖子欢呼,十足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以後我身边就不用像带著个旅行团了,同学也不会离我远远的了!阿爸,谢谢!”

  这时王晔是心下又惊又喜,惊的是把他调离帮中要务,不知帮主对他究竟是何打算?喜的是能长久贴身地跟在白湘宇身边,这个,那个他激动得手心竟直在冒汗。

  白湘宇喜滋滋地回头去看王晔,正好他也正看过来,两道目光在空中对接,灿亮的电光乍现!

  第二章

  两天後的黄昏,在前天的同个位置,颀长的身躯依然靠进真皮软椅里,双腿翘在桌面上。

  像是三天里都没停过的火红光点,仍在黑暗中久久地燃著。嫋嫋的烟气充斥了整个房间,云蒸雾罩中人的情绪可以颠簸到极点。

  他已经三天没有离开这间办公室了,从冷静地期待到郁燥频生,好像满腹的心肠逐渐被焦躁烧成团火焰,熊熊不灭。

  两年里被等待磨砺的痛苦加起来都不如这三天来得凶猛,那只魔鬼的手直在他心上狠狠地抓过,拉出道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痛!很痛!但他需要。

  他要时时刻刻都记著这种巨痛,痛到焚心蚀骨,连骨髓里都透出酸麻的冷颤。

  他还活著。他就必须继续被这痛彻心肺的苦难折磨。

  痛到极点的痛楚,就快能终结了。

  “呵呵,呵呵。”他幻想著如何去停止这种痛苦,那个场面,会有的哭求,在他耳里定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他满意地笑起来。

  大笑很快充斥了整个空间。压抑的,变调的,神经质的。

  他将得到快乐。在这件事完结後。阔别两年的欢乐将回到他的身上。

  他相信。

  那个被最苦最苦的药水浸泡长大的毒瘤,将会从他的心里被连根拔起。

  他相信。

  再痛,也有结束的时候了。

  电话铃声依然如两天前地突然而刺耳地响起。

  新电话不如旧的那个好拿脚挑起话筒。不过他不介意。

  这将是最後个电话。如果不是,那些人也再不需要用到电话。

  “大哥,抓到了。”

  陈川浩的五个字透著满满的如释重负和疲倦。

  他勾著嘴角,露出个冰冷至极的笑:“好!带到总部刑室。”

  “呃,”陈川浩像是犹豫了片刻,才追问了声,“他呢?”

  “样。”

  “国王後来知道了这件事,他暴跳如雷!阻止公主和骑士再见面。”

  “”

  “骑士的心都要碎了,他是那么那么地爱公主,爱到,如果国王说要用他的生命来交换与公主的爱情,他也再所不惜!”

  “爱是什么呀?”

  “爱是世间最长的距离。不管两个人多么相爱,也永远不可能真正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相爱是什么?”

  “相爱是两个人”

  “好吃么?”

  “”

  白湘宇的生活其实非常单纯,每天上学放学,回家就躲在家里,看百万\小!说,看看电视,跟每个普通的少年样。甚至比那些爱玩爱闹的人更简单。

  也许是从小到大太受保护,他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愿意主动来招呼他玩。他总是个人,说会无聊嘛,也不是。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都习惯了。

  现在多了个王晔,又不像以前那些守卫那么粗浅无识,会逗他,会照顾他,会费尽心思讨他开心,那段日子真是白湘宇16年的人生里最不可思议的时光。他几乎每天都在笑,快乐得连白起山看到都会被感染上他的雀跃。

  王晔每天从他去学校,放学了就在学校门口接他。两个人有时候会去玩。刚开始白湘宇也不习惯去餐厅吃冰淇淋,因为总是有人盯著他看,还有人指著他小声地议论。可是看到王晔恍若不觉的样子,谈笑风生,总是自如地给他讲笑话,他也慢慢放松下来。

  在他眼里,王晔是他的偶像。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浑身上下充满了男子的阳刚之气,举手投足都自信无比,会玩会闹,点子又多,脑子比自己不知好用多少倍,似乎无论什么问题到了他手里都不会是问题。

  他还常常悄悄跟其他人打听王晔的事,包括他在马来西亚如何丰功伟绩英雄了得。王晔的形象在他心里也随著这些传言越发高大起来,那些过往,他当小说听,崇拜得要死!可是他心里知道这辈子都没指望能成为王晔那样英雄的男人了,於是崇拜和羡慕在心里膨胀发酵,慢慢形成了另种情愫。

  而王晔,自然比这个楞头青要清醒不少。他在白湘宇身边呆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体会到为什么白起山会这么宠这个儿子。白湘宇不算聪明,身子性子都娇弱,标准的个娇滴滴的大少爷。可是他天生有种惹人亲近的气质,不尖锐,不磨人,跟他在起特别舒服,像抱著软绵绵的绒毛玩具睡觉,觉能鼾睡到天亮。王晔相信白湘宇生下来就是给人宠的,能让人疼到骨子里,碰到他,满门的心思就是溺爱溺爱溺爱。

  他对白湘宇的心思,已经明显到连自己也不愿欺骗的地步。

  他们还是经常到白湘宇喜欢的那个开满了白花的小山坡去晒太阳。这时候已经没大部队跟了,就王晔贴身陪著。

  树底下的大石头不够两个人躺的,所以王晔总是靠在树干上,跟白湘宇有搭没搭地闲扯。

  夏日的暖风熏得人昏昏欲睡,但无论怎样,王晔的头脑永远保持著清醒。他是在保护白湘宇。如果出了事,搭上自己的命不要,也要保护他的安全。

  这不是为白起山的命令,而是为了他自己。

  白湘宇躺在石头上,头下垫著王晔带来的竹枕垫子,手里摆弄著个九连环的小玩具。他从来不觉得石头脏,但光著头枕在石头上是不太舒服。王晔陪他第二次来就给他准备了这个,枕得舒服又不热,他更是被王晔的细心感动不已。

  “王晔,解不开。”他摆弄了下午,手都举酸了,手心里全是汗,就是没辙。可怜兮兮地望著王晔求救。

  “都跟你说这个太难,先从三连环开始会入门容易些。”王晔闭著眼睛留意四周的动静,这里太静了,现在只有他个人,他每次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可是,我看我同学玩得很轻易嘛,连女孩子都会玩。”白湘宇说著说著,忽地坐起来,使劲将几个环穿来穿去,他不能承认竟然比女生还不如。

  “给我。”王晔走过去,手伸到他面前。

  白湘宇看了他那看起来就像对付小孩玩具的样子眼,忽然觉得不服气起来,撅著嘴扭到边,继续自己摆弄。

  “怎么了?”王晔很少看到好脾气的白湘宇会闹别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什么,弯下腰,凑近他。这个样子更像是在逗小孩。

  白湘宇不理他,身子又移开了点。

  他人高,身子弯得太低,重心不稳,顺势就将两只手撑在白湘宇两侧,头从他肩膀探过去,白湘宇因为他喷在耳後的气息颤抖了下,白瓷般的皮肤上立刻现出片潮红。

  王晔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发抖,干脆在他身後坐下来,手伸到他前面去,握著他的手解起连环来。白湘宇被他毫无预警地就这样困在怀里,连动都不敢了,整个身体僵成块。

  四只手解开的九连环只用了三分锺不到。

  王晔的手还是没收回去。白湘宇的手被他死死包著,脸红得像个快要熟透了掉下来的苹果,直直往胸口压,像要藏到自己身体里面去。

  王晔也很紧张,他只是顺应本能,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他点预演都没有。现在说当切都没发生也是不现实。

  他深深吸了口气,白湘宇清新的味道顺著鼻腔滑到他的心底,忽然有了勇气。

  “湘湘,”这是白湘宇的小名,原本只有白起山能叫,现在多了个胆大包天的他。“我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呢?”

  白湘宇被他叫得更是浑身抖得厉害。得完全靠在他怀里才能控制著不倒下去。他好紧张,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王晔竟然说喜欢他?怎么会这样?他原来以为只是他自己个人在

  “湘湘?”王晔抱紧了他,照他这样抖下去,他好怕他会把自己抖晕了。

  “嗯。”白湘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了个头,只是他的下巴已经几乎贴到胸口上,幅度小得只有他自己看得到。

  “‘嗯’是什么?”

  “喜喜欢”

  他没有看到王晔松了口气之後的狂喜表情,只是感觉到那双箍住他的手臂收紧了,紧得像要将他嵌进身体里。

  王晔喜欢他啊!他觉得,好幸福。

  恋爱就像超过90度的开水,温度每升分,都能让水热得接近。

  这是白湘宇最幸福的几个月,王晔对他绝对只有比他老爹更宠。他又这么崇拜和喜欢著王晔,切都这么美好。他快乐得已经不知所以了。

  只有过唯的次,王晔凶了他,让他知道王晔并不只有平时给他看的温柔面貌。

  当然,还是因为他的错。

  放学的时候,王晔没接到他。

  王晔在车里等了半天,学校门口的人潮都散了,还是不见白湘宇出来。他感觉不太对劲,打了白湘宇的手机,关机。他立即通知手下在学校周围看看,他自己跑到学校里找。教学楼都关了,他找到校工,证实是确认了教室里没有个人才锁的门。只有社团教室里学生在活动,虽然白湘宇从不参加社团活动,他也跑进去问。刚好碰到有个是白湘宇班上的同学,告诉他白湘宇在下午第二节课就走了。

  他心里沉。白湘宇虽然学习不是最好的,但至少是认真的,不迟到不早退总是遵守得很好。翘课?他不能想象白湘宇那种乖乖牌也会干这种事。

  出了学校,手下回报无所得。事实证明,青龙帮在整个黑道都可以成为标志的乖乖少爷失踪了。

  他加派了人手,在全城范围内搜索。如果是白湘宇时贪玩跑出去还好办,如若不然,被对头抓去做把柄,以白湘宇那么瘦弱的身子,他不敢想下去

  他自己开车在城里乱转,所有他们平时会去的地方都看过去。

  那天的天气很糟。上午气象台就发布了十号风球的台风警报,从午後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著细雨。到了晚上八点,全城的大小商店都打烊关门了。天空昏沉,雨势变大。台风过来时,路上只有他辆车在开。那种幕天席地的力量,从空中到地面,空气被自然的手扭结成鞭,下下抽打在人间,商店上的各种灯箱和招牌被狂风吹得吱呀乱转摇摇欲坠,王晔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现在宁愿白湘宇是给带到某个坚固的水泥房子,也不愿他现在暴露在这样可怕的天气里,随时会被风吹掉下来的东西砸倒在不知名的角落。

  他越想越後怕,派出去的兄弟还没有回音,但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必须让他们回去。

  他个人去找。找不到,他也不用回去了。

  在他被自己的种种想象吓得快失去信心的时候,他看到了白湘宇。

  泼天的雨里,还穿著校服的湘湘背著书包,手上拎著盒东西,缩在间店铺的房檐下瑟瑟发抖。车“唰”地停在他跟前,王晔拿著伞跳下去接他。

  白湘宇在看到王晔的车时,简直无法表达自己的高兴。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王晔就像超人,无论他在哪里受难,都能及时出现解救他!

  王晔把他在座位上安置好,他还根本没注意到他阴沉的脸色,只顾兴奋地直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晔,我直在对自己说,下分锺,下分锺他就会‘咻’地出现了”

  王晔没理他,掉转车头冲回雨里。这小子跑得这么远,如果桥也封了,就遭了。

  “晔,你看这是什么?”白湘宇还沉浸在超人从天而降的喜悦中,举高了手里的盒子伸到他面前。

  谁知王晔“啪”地抬手打得老远,所有的担惊受怕化成恶狠狠的吼:“闭嘴!你还嫌麻烦添得不够吗?!”

  白湘宇被那声响震得整个傻掉了,眼前的王晔凶神恶煞,是他从没见过的。脸下吓得煞白,嘴唇直发抖。手里的东西被打到了後座,他也不敢去捡回来。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不敢乱动了。

  王晔也发觉了自己的话说得太急,眼角瞟到白湘宇受伤地缩在椅子里,虽然是他不对,但他能平安比什么都好。心下过意不去,清了清嗓子,才说:“手机为什么不开?”

  “我没带伞,给雨淋湿了。”白湘宇大气不敢喘,小小声地答,从湿淋淋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个落汤鸡似的手机给他看。伞平时都放在车上。

  王晔不吭声了,知道这位少爷的生活能力为零,身上只有各种信用卡,从不带可以打公用电话的零钱。边开著车,边伸手从置物柜里翻出条毛巾,递给他,闷声闷气地说:“快擦!身都湿了,小心感冒。”

  开到桥头,桥果然因台风已经封了。莫可奈何,只好往回开。

  风雨越来越大,王晔开著车也很艰难,只好随便找了家小旅馆,要了个房间。

  白湘宇看他似乎不是那么生气了,赶紧从後座上取回了盒子,跟他进去。

  还好台风期间,旅馆里的热水和电也都还通著。白湘宇穿著旅馆给客人准备的浴袍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出来,看到也几乎身湿的王晔还在跟他老爹电话报告。白湘宇过去,自己乖乖地向老爹承认是自己偷跑出来,害两个人都回不去。白起山也担心,忍不住要说两句,然後就嘱咐王晔在那边先将就晚,明天早赶紧回去。河那边是大联帮的地盘,两帮直对不上眼,切得低调。

  事情交代完了,王晔看了他眼,声不吭地也进去洗澡。白湘宇被晾在房间里傻傻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当王晔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他抱著腿缩在的样子。

  “肚子饿不饿?”洗了热水澡,心情好多了,他挨著白湘宇坐在他床边。

  白湘宇正在自己难过,看他虽然还是跟平时样地跟他讲话了,仍是有些心有余悸。抬头看他:“你还生我气吗?”

  王晔叹著气,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以後不要这么冒失地跑出去了。你知道帮里多少兄弟都派出去找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都快急疯了!”

  “对不起。”乖巧的白湘宇特别有说服力。

  “外面很危险,你的身份又特殊。以後如果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告诉下面的人去办,不要自己去冒险。”

  “恩。”

  “好了,我不生气了。让我看看你是为什么跑出去?”

  他早就注意到白湘宇宝宝贝贝地拎著的盒子,那种专门用来装糕点的纸盒。

  白湘宇羞涩地从他怀里挣出来,拉著他到小几前。那个被他拎来拎去的盒子早已不成形状。他惋惜地拆开:“大概都摔怀了。”

  是个散了架的蛋糕。根本看不出原形是怎样。白湘宇咬著美丽的下唇,难过地看著那堆白黄红绿混在起的物体,王晔知道大概就是自己那推弄的,过意不去,赶紧找找还有哪块是完整的。

  “啊,这里有块好的!”他伸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翻过来,白底的鲜奶油上用红色写著“湘”和“晔”的字样,中间是个心形。“湘湘?”他在搞什么啊?

  “我我想为我们认识四个月做个纪念”白湘宇又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