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好意”
燕翎淡然笑道:“嫂子,我本来只打算说句的,这可是您让我这第二句不吐不快,
嫂子,我请问,雪卿姑娘心里已有了人,您知道不知道”
云卿脸色变,霍地转望雪卿:“妹妹,你可真藏不住事儿啊。”
雪卿跟没听见样,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理云卿。
燕翎旁道:“事关她的性命跟名节,做姐姐的您不为她想,雪卿姑娘她只有自己为自
己打算了。”
云卿那下得了台,想发作,可是四阿哥允许的,加之年羹尧旁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她
不敢,只有强往下压压,哼声:“好心让人当成驴肝肺,算我多管闲事儿好了。”
四阿哥也知道见好就收,笑站起:“行了,玉楼,你该把令缴回来了,千不是,万不
是,是我的不是,这件事儿不提了,咱们外头坐坐。”
他伸手拉住了燕翎,就要走。燕翎说了话:“慢著,四爷。”
四阿哥道:“有什么话过两天再说”
显然,四阿哥有心歪过去,奈何燕翎聪明绝顶,不吃这套,道:“不行,四爷,这档
子事定得现在办。”
四阿哥没办法了,皱著眉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燕翎道:“四爷,您收了个人,是不是也该放个人”
四阿哥道:“我该放个人,放谁”
燕翎淡然笑:“四爷您怎样好跟我这样。”
雪卿突然拜了下去:“求四爷开恩。”
云卿急了脸色也为之变:“雪卿,你”
四阿哥“哦”地声道:“是季浩天哪,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雪卿没动,年羹尧轻轻咳了声。
云卿开了口:“雪卿,你这不是胡闹么,这种事儿怎么能让四爷为难。”
云卿说著话,想过来扶雪卿,却让燕翎拦住了,燕翎道:“大嫂,季浩天有天会成为
您的妹夫。”
云卿道:“我知道,可是季浩天要造反”
燕翎道:“大嫂,听口气,季浩天让九门提督抓去,是大嫂告的密”
云卿道:“兄弟,你怎么这么说话”
燕翎道:“我说错话了么,大嫂,事实上,听你的口气,季浩天想造反像是您告的密,
而且您掌握了季浩天想造反的证据。”
云卿道:“我可没有什么证据”
燕翎道:“那么大嫂怎么指季浩天造反”
云卿道:“这是九门提督衙门说的,要不他们怎么会抓他。”
燕翎笑笑道:“大嫂,白玉楼我不是三岁孩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卿道:“这话兄弟你该跟九门提督衙门去说。”
燕翎道:“我是要跑趟九门提督衙门,不过在这儿我也请大嫂您高拾贵手”
云卿的脸上可真挂不住了,白著脸道:“兄弟,你”
燕翎却已转望四阿哥:“四爷,您怎么说。”
四阿哥沉默了下:“玉楼,这件事我很为难,九门提督衙门有他们的职责,我不
便干预”
燕翎倏然笑道:“既然这样,我不敢再麻烦四爷您了,这事我自己来办。”
转望雪卿道:“姑娘请起来吧,这件事包在我白玉楼身上,我要是救不出季浩天,我就
提著脑袋去见姑娘。”转眼又望向四阿哥:“四爷,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请容我告辞。”
四阿哥马上望著年羹尧道:“双峰,你看看玉楼他”
年羹尧抬手拦了拦四阿哥:“您先别急”回头望著燕翎问道:“玉楼,你打算怎么
办”
燕翎笑笑道:“年爷,那就是我的事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套。”
年羹尧道:“兄弟,这可不是闹著玩儿的”
“谢谢您,年爷,我知道。”燕翎道:“不了京里我不待了,可是这个理字我不能
扔了。”
年羹尧道:“兄弟,你握的是什么理,季浩天跟吕留良那帮人有关连”
燕翎道:“年爷,我向敬您是位英雄,怎么您也跟我来这个。”
句话堵住了年羹尧的嘴,年羹尧没说话,看了四阿哥眼,四阿哥口齿启动,欲言又
止。
燕翎神情肃道:“四爷,不管我这不情之请您答应不答应,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我所
以敬重您,愿意到您这儿来,是因为您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您的声望所以比别人高,当
朝的几位文武良辅所以都愿为您所用,也是因为这,而今”
四阿哥突然抬了手:“行了,玉楼,别说了,我受不了了,我准你所请,马上放人,行
不”
燕翎立即欠身改口:“谢谢您,玉楼我感同身受。”
四阿哥道:“别感同身受,这件事本就是冲著你,为了你,天塌下来我扛了。”
四阿哥这本是自找台阶儿的场间话,燕翎焉能不懂,燕翎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见好就
收,不能让两下里太僵了。所以他没再说什么,当即向四阿哥伸出了手。
四阿哥道:“干什么。”
燕翎道:“您下个手令,我自己去跑趟。”
四阿哥道:“这还用得著你自己去”
燕翎道:“我自己去比较放心点儿。”
四阿哥道:“怎么,难道你还怕我骗你”
燕翎道:“四爷,咱们间有个诚字,我绝不相信您会在这上头玩心眼儿,要是连这点
儿都信不过您,我何必到您这儿来。”
四阿哥道:“那你何必要自己跑这趟。”
燕翎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就是这么个人,急性子。”
年羹尧道:“我看您就让他自己跑趟吧,要不然今儿晚上睡不著觉。”
四阿哥摇摇头道:“反正我是斗不过他,只有由他了。”当即取下方玉佩递给了燕翎。
燕翎道:“拿这个去就行了”
四阿哥道:“你是个江湖上的高手,可是官场上的事儿,你还得步步,季浩天是那么
个罪名被抓进去的,我怎么能写个手令让九门提督放人,那不是把把柄往人手里塞么,就拿
这个去,他们认得这个,不敢不听我的,人放了,我也没留下痕迹,不
是很好么。”
燕翎笑了:“还是您行。”伸手接过那方玉佩,转望年羹尧道:“年爷,还是麻烦您
趟,让他们给我套辆马车,个人不要,我自己赶车。”
年羹尧怔了怔,还没说话,四阿哥讶然道:“你要马车干什么”
燕翎道:“四爷,您连辆马车都舍不得”
四阿哥道:“谁说的,我是”
燕翎道:“既然不是舍不得,那您就别问了,成不”
四阿哥只有点了头:“好,好,好,不问,不问,双峰,你跑趟吧。”
年羹尧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燕翎向四阿哥欠了欠身:“四爷,我会儿就回来。”
转望雪卿道:“姑娘,你也得跟我跑趟。”
云卿道:“兄弟,你让她去干什么”
燕翎道:“嫂子是不是怕我把雪卿姑娘拐跑了。”
云卿道:“笑话,我巴不得”
四阿哥那里冲云卿摆了手:“去吧,去吧,既然依他了,乾脆都依到底。”
云卿不吭气儿了燕翎也没再说什么,带著雪卿走了。
出了密室,到了大门口,年羹尧已经让车等在那儿了,燕翎谢了声,把雪卿扶上车,
跳上车辕赶著车就走了
第十八章 六朝金粉风流遗韵
作者: 独孤红
第十八章 六朝金粉风流遗韵
九门提督这个衙门头儿,总带着几分坏人的气势。
说官,九门提督这个官不算大,可是权大,除了掌管内城九门钥匙,兼步军统领之外,
他负责京畿治安,管镇拿恶,这就厉害了,那年头儿百姓提到“九门提督”衙 门,没
有不胆战心惊的。
瞧瞧这衙门头儿的气势,高高的旗杆上挂着盏灯,把门前照耀得光同白昼,步军站门,
还有个武官带领着,持枪的持枪,跨刀 的跨刀,枪尖雪亮,闪着白光,就瞧这,还能吓唬
人。燕翎可没把这些放在眼前,说原来,江湖豪雄谁怕官。尤其燕翎负的使命,就说现在他
来自“雍郡王府”,皇四子的人,他怕什么
马车直驰“九门提督”衙门前,这,自然惊动了站门的,那名武官怔,赶上过来了:
“喂,你是干什么的”
燕翎停了车,没理他,慢条斯理下了车辕。
那名武官已到了眼前。“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
燕翎冷冷看了看他:“听见了。”
“听见了为什么不吭气儿。”
“你是跟我说话么这是你们九门提督衙门的规矩”
“你”那名武官为之怔,脸色也为之变:“你是干什么的”
他还等机会,先弄清楚燕翎的身份再说。
“混饭吃的。”燕翎给他来了这么句。
“你要放明白点儿,这是九门提督衙门。”
“好说,既然到这儿来了,我还能不知道这儿是九门提督衙门。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显然,那名武官忍了忍,仍在看风色。
“我要见你们提督大人。”
“你要见我们大人,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怎么,时候不对。”燕翎没理他,迈步就往前走。
那名武官忙伸手拦,嚷道:“站住,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乱闯,
燕翎瞟了他下:“怎么,你不让我进去”
“我不让你进去,你再闯我就抓你。”
“你也不用抓我,我不进去了,出了事儿你担待。”燕翎存心整他,扭头就走。 那名
武官忙又拦住了他:“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就只有等见着你们提督大人之后才能说,怎么办”
“你要见我们大人有什么事。”
“告诉你可以,出了事儿你担待,行么”
“这,你不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也下告诉我为什么要见我们大人,我怎么能让你进
去。”
“那容易,我原车回去就是。”
燕翎又要走,那名武官忙又拦住了他:“你等等,我给你往里通报”
“你早这么说,不就没事儿了么。”燕翎又瞟了那名武官眼。可那名武官那能受的了,
自从干这个官儿以来,恐怕他还是头遭儿碰上这种事儿,火的跟什么似的,却不敢发作,
只有忍了。
他进去通报了,暗暗直咬牙,心里盘算着,等弄清楚了这小子的身份,只要吃得住他,
非好好整他顿,出出气不可。可是他也明白,他这个希望不太大。
燕翎背着手站在台阶下等着,他简直就能猜着那名武官心里怎么想,他不在乎,他在乎
什么那几名步军不住地拿眼角瞅燕翎,似乎想看出燕翎究竟是什么的,可是白瞅了,凭他
们那肉眼凡胎能看出什么。
没会儿工夫,阵步履声从里头传了出来,那名武官出来了,后头还跟个老头 儿,
挺体面的老头儿,长袍马褂,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挺有派头儿的,看那样 儿就知道
是在官场上混了不少时日的。
两个人出九门提督衙门大门儿,那名武官就冲体面老头儿哈门哈腰,指指燕 翎道:
“就是这位。”
体面老头儿大刺刺的瞪了燕翎眼,没吭气,迈步往下走了两级,仍没说话。
那名武官忙下台阶到了燕翎跟前,往上指道:“这位是衙门里的师爷,你有什 么话
跟我们师爷说吧。”
燕翎见那位师爷心里就不痛快,心想:好大的架子,不过是个幕僚,神气什 么,看
样子也得整整。
心里这么想,打鼻子里“恩”声,抬眼往上瞟了下,他也来不吭气儿。
那名武官的胳膊肘当然不敢往外弯,忙对燕翎道:“你怎么不说话”
燕翎道:“你不觉得他站的地方,太远了点儿么。”
那名武官脸上变了色,道:“你这是说什么话”
燕翎道:“怎么,我的话你不懂”
那名武官道:“你这是诚心找岔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燕翎道:“刚才我就告诉过你了,我既然到这儿来了,当然知道这是那儿。”
那名武官心里真火儿,想马上拿下燕翎,狠狠整他顿,可却又不敢冒失,只得 转脸
望向那位师爷请示。那位师爷毕竟是是位“涵养”够的人物,官场上呆得日子多, 见得自
然也就多,油锅里打了多少个滚儿,这种事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他没理那名武官,又往下走了两级,冷冷看了燕翎眼:“你是干什么的”
燕翎道:“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那位师爷微摇头:“我看不出来。”
燕翎淡然笑道:“九门提督衙门不算太大,今儿晚上我见得这些人,架子可都不小,
气势逼得人透下过气来,等我见着你们那位提督大人之后,当面要好好儿问问他。”
尽管那位师爷是根回了锅的油条,可是这当儿也摸不透燕翎到底是个干什么的,别的他
可以不懂,“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句话他懂,内城里这些人物大部份都是有来头,这儿是
九门提督衙门,要是没压得住这个衙门头儿的把握,跑到这儿来闹事,不是疯子就是活得不
耐烦了
跟前这位像疯子不像像活得不耐烦了也不像。
那么句话,这是位有来头儿有把握压得住九门提督这个衙门头儿。就凭这,还有什
么说的
那位师爷降了尊,拿了赏,登,登,登,从石阶上走了下来,直到了燕翎面前,脸上
堆起了笑,手也拱起来了:“您误会了,九门提督这个衙门您是知道的,京畿重地,责任重
大,我们不得不慎重,您千万多包涵,我,柴进斋,恭掌文牍,还没请教,您那个府里的,
贵姓,怎么称呼。”
燕翎笑了,很轻淡的笑,笑得太那个会让这位柴师爷受不了,他从怀里取出了那方玉佩,
托在掌心里:“我是这儿来的,柴师爷不知道认得这个不”
柴师爷怔了怔:“这是”
他眼神儿不怎么好,只有往前凑了凑,这凑,他看清楚了,马上瞪大了两眼:“原来
您是雍郡王府的大爷,该死,该死,我有眼无珠,我们有眼无珠,您里边儿请,您里边
儿请。”
他这里躬身哈腰往里让,那位武官那儿混身冒冷汗:心想这下别说报复出气了,能保住
这颗吃饭的家伙,就算不错。
燕翎他翻手收起了那方玉佩,目光扫了名武官下,道:“柴师爷往后告诉他们声,
别以为往这个衙门口站就不得了了,内城里随便找个府邸,不比这个衙门小,这是碰上我,
要是换个人,今儿晚上这出戏就热闹了。”
“是,是,是。”柴师爷连声唯唯,只有应“是”的份儿:“您放心,我定交 下去
严办,这还得了,长眼睛干什么的混帐透了,您里边儿请,您里边儿请”
燕翎脚下却还不动,道:“严办不必,申诫顿也就够了。”
“是,是,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柴师爷这边儿阴笑,转过脸去就另是个样儿,
横鼻大竖眼刚声叱道:“混帐东西,还不给我边儿闪闪”
那名武官听话得很,忙哈腰低头而退,他心里不但没怨恨,反而暗吁口气,因为他知
道,吃饭的家伙这算保住了。燕翎脚下动了,背着手迈步,踏上了石阶,柴师爷哈着腰在边
儿上陪着,似乎唯恐不周。
要说“雍郡王府”来个人,到“九门提督”衙门这么神气,那是东吴大将贾化假
话,只因为谁都知道,这位皇四子胤祯结交的都是朝廷大员,又有大学士武官总督,是
个官儿都比“九门提督”大,而且很明显的,有朝日登九五,这位皇四子比谁的希望都大,
尤其来的这位身怀“雍郡王府”的玉佩,当然是雍郡王的心腹之流,就凭这,谁敢得罪,谁
不巴结。
同样的皇子,换个别位试试看。翻明他燕翎者,他是看准了这点,因之要多神气就有
多神气,要多威风也就有多威风。
进了“九门提督”衙门,柴师爷直往后让客,硬是内院的小客厅。
论地方,小客厅要比前头的大厅小得多,可是大客厅是接待普通般客人的地方,小客
厅则不然,是接待比较亲昵比较近的贵宾的地方,地方小,有什么不愿让别人听见的悄悄
话,尽可以椅扶手靠椅扶手,交头接耳密谈。
进了小客厅,柴师爷硬把燕翎让到上座,自己在下首敬陪,献过了茶,支走了下人,柴
师爷笑容上了脸,探身,低声说了话:“这时候我们大人不在衙门里,您有什么事儿让我效
劳。”
燕翎道:“柴老别这么客气,您是九门提督衙门里的第二位,咱们提督大人的左右
手,有道是:“强宾不压主”
柴师爷忙接了话:“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您是知道的,我们大人完全是雍王爷手提拔
起来的,等于是雍王爷门里的人,我托个大高攀,咱们俩也就跟自己兄弟样,家人还分
什么宾主,有什么事儿,老弟你尽管吩咐就是。”
听听,人家多热络,多近
这位“九门提督”是雍郡王手提拔起来的,这燕翎可不知道,不过从“九门提督”拿
人,跟雍郡王的方玉佩的信物这两件事上,燕翎他可也猜着了八分。
“既是柴老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柴老可知道季浩天这个人。”
“噢,那个想造反的秀才,茅坑里的石头,真是又臭又硬,读过几年书,自以为了不得
了,后生小子,懂什么,不知天高地厚,活得不耐烦了,怎么,老弟,是不是要”
柴师爷话说到这儿,伸手比,作切物状这谁都懂,燕翎摇了头
“柴老误会了,我奉王爷之命,特来提人,不知道是不是要禀明大人声”
“怎么,王爷要提人,唉,王爷要提人那用禀明大人,老哥哥我就可以把人交给老弟你,
你等等,来人。”柴师爷扯着喉咙喊了那么声。
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迅来个人,就是刚才倒茶的那个。
柴师爷马上吩咐下去:“告诉他们声,把季浩天带到这儿来。”
倒茶的那个恭应声走了,柴师爷堆着脸笑陪燕翎聊了起来,东拉西扯,无非是想套
近乎,不求眼前,也求个他日
燕翎何许人,两句话听得柴师爷心花怒放,躬身哈腰,连连道谢,瞧模样简直恨不得爬
下地磕头。正聊着,步履声又传了过来,这回杂乱,听就知道来了两三个。步履声到了门
口,恭谨的话声传了进来:“禀师爷,犯人带到。”
柴师爷转过脸去就是声:“让他进来。”
人进来了,由两个黑衣壮汉押着。犯人是犯人,可是无脚镣,二无手铐。
燕翎抬眼看,典型的美书生,俊秀才,颀长的身材,人挺白净,挺俊朗,袭蓝缎子长
袍,长短宽窄都合身,站在眼前真跟临风的玉树似的。蓝缎子长袍脏是脏,可是无碍俊朗,
也掩不住那不二的气度。
燕翎可谓阅人良多,此刻也不禁暗暗点头,这位要是跟雪卿站在块儿,真是天造的
双,地设的对儿。就凭这,不用问,准是季浩天
燕翎收回目光站了起来,冲柴师爷抱拳:“柴老,我不便多留,告辞,容来日再来拜
望。”
柴师爷忙站起:“好说,没事儿常来坐,咱们哥儿俩见投缘,下回早点儿来,老哥哥
我弄点好酒,几样子菜,咱们聊聊。”
“好极了,定叨扰。”燕翎这边说完话,转望向季浩天摆了手:“请。”
燕翎打量了季浩天会儿,季浩天到如今还在打量燕翎,他向颇自负,可是这当儿,
他却自惭形秽。燕翎这声“请”听得他怔:“这是干什么,上那儿去。”
“地幽冥府枉死城,阁下敢不敢走趟”燕翎笑笑,来了这么句。
柴师爷微微怔,跟着也笑了。
季浩天扬了眉:“别说书生百无用,头颅掷处也碧血斑斑。”
话落,转身行了出去,燕翎为之动容。
柴师爷为之色变:“大胆”
燕翎拾手拦住了柴师爷,迈步跟了出去。柴师爷急忙也跟出去客厅。
季浩天站在门口,目光炯炯,直逼燕翎:“往那儿走”
燕翎道:“出大门,知道路么”
季浩天没说话,扭头走了。
柴师爷送出了大门,对燕翎是客气得近乎恭谨,热络得近乎肉麻。
燕翎让他留步,他直送到石阶下。
燕拥让季浩天上车,季浩天上车猛怔,霍地扭过头来,要说话。
燕翎冲他笑笑:“阁下,有什么话路上说。”
他没再理季浩天,跳上车辕抖缰挥了鞭。
马车驰离了“九门提督”衙门,燕翎听见后头车里嘀嘀咕咕的,没会儿,季浩天探出
了头:“阁下,我下知道该怎么说”
“容易。”燕翎道:“那就什么都别说。”
“不,我”
冲刺,季浩天跟雪卿双双跌回了座上。
燕翎又说了话:“应该摔不着两位,请安心静坐,等出了城再说话不迟。”
季浩天跟雪卿很听话,果然没再动。
马车驰行如飞,没多大工夫已到了城门口,这时候城门早关了,可是凭燕翎的身份不怕
叫不开城门,出不了城。
城门在闷雪般隆隆之声中开了,燕翎挥起鞭,赶着马车出了城,离城里许,燕翎把马
车靠路旁停下,道:“两位现在有什么话,请只管说吧。”
季浩天雪卿双双探出了头,季浩天激动地道:“阁下,请原谅我的无知”
燕拥道:“足下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处在那种情形下,换了我是足下,我也会跟阁下
样。”
雪卿道:“白爷,我们感激”
燕翎道:“姑娘用下着客气,我是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救他,对我汉族世胄先朝遗
民来说,这是应该的。”
雪卿瞪大了美目:“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白爷您”
燕翎道:“姑娘别问那么多,我只能告诉两位点,我不姓白,下叫白玉楼,我姓燕,
叫燕翎 ”
雪卿叫道:“怎么说,您”
雪卿个“您”字又出口,燕翎已转向季浩天:“阁下”
季浩天两眼也睁得老大,道:“我有点明白了,您的身份”
燕翎没让他说下去,截口道:“容我请教,阁下真跟曾静,张照班人来往,”
读书人都有根直肠子,季浩天当即就点了头,道:“这是实情,真要说起来,他们并
没有冤枉我。”
燕翎道:“他们没有冤枉你,我却要劝你两句,你可愿听。”
季浩天道:“阁下请说,我洗耳恭听。”
“好说”燕翎道:“我要告诉你,纸上谈兵没有用,曾静张照吴毅中那班人,书
生爱国,满腔热血是没错,但是没有武力作后盾,不堪击,难成大事,反之很容易招致杀
身之祸,牺牲得毫无价值,我把这些话告诉阁下,也希望阁下能把这些话告诉他们,让他们
收敛点儿,安安静静读他们的书,等待机会,要是他们不听我的话,迟早有天会出事。”
季浩天肃容拱手:“多谢阁下的金玉良言,这些话我定带到。”
燕翎道:“那么时候不早,这块地方越早离开越好,马车我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两
位请上路吧。”
雪卿急道:“燕爷,这辆马车”
燕翎笑笑道:“姑娘以为我要这辆马车干什么用的,两位尽管拿去,胤祯还不至 于那
么小气,他要真舍不得,明儿个我赔他辆就是。”
季浩天面有难色,道:“阁下”
燕拥道:“怎么,你不会赶车”
季浩天道:“那倒不是,我出身农家,小时候什么粗活都干过,赶车难不倒我,只是这
辆车是胤祯的”
燕翎道:“不宵用。”
季浩天毅然点头:“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燕翎看了他眼:“你不像般的读书人,不会这么迂腐,像你这样的读书人,应该懂
得通权达变,否则的话最好找个安静点地方读书去,别的什么都别干。”
季浩天涨红了脸,雪卿道:“燕爷,您千万别见怪”
燕翎摇头道:“我不是怪他,我这是没把他当外人,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也为他的
将来,我不得不开导开导他。”转望季浩天,道:“这辆车,阁下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把
它赶回去,雪卿姑娘走不动的时候,你背她。”
季浩天红着脸道:“既蒙阁下开导,焉敢不要。”
燕翎跳下车辕,道:“那就别再耽误,雪卿姑娘令姐处也用不着辞行了,请吧。”季浩
天从车里出来,上了车辕。
雪卿美目泪光闪动,道:“燕爷,我们会辈子记着您”
燕翎道:“用不着,那太费心了,有工夫还是想点儿别的吧。”
季浩天脸感激色道:“阁下,我什么都不说了”
燕翎道:“本来就不用再说什么了,请吧。”
季浩天毅然坐下,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马车出了老远,还听见雪卿的话声:“燕爷,您请保重,将来我们再来看您。”
燕拥扬了扬手,心里有种说下出的舒服,来京这么些时日,只有这件事最有意义,他目
送马车远去,直望着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口 口 口
燕翎回到了雍郡王府,笑吟吟地进了雍郡王的书房,四阿哥年羹尧云卿都在等他。
进门,燕翎就抱了拳:“四爷年爷,我谢了。”
四阿哥道:“人要出来了”
燕翎道:“有您这方玉佩,还有什么要不来的。”
年羹尧道:“这倒是实话。”
云卿望了望门口,道:“人呢”
燕翎道:“大嫂不提我倒忘了,走了,令妹让我代她跟大嫂辞个行。”
四阿哥年羹尧云卿都怔,云卿急道:“雪卿,上那儿去了”
燕翎道:“无可奉告,令妹没说,我也没问。”
云卿脸色有点不对,道:“兄弟,你这是”
燕翎道:“大嫂,我做错了么,令妹要走,我能硬拦住不让她走。”
云卿还待再说,年羹尧旁道:“算了,算了,女孩子家总是要走的,到了该走的时候,
就是爹娘也留不住她,何况你这个姐姐。”
有了年羹尧这句,云卿没再吭气,只是脸上的颜色可老大不好看。
燕翎心里明白,他装看不见。燕翎装看不见,年羹尧可看见了,年羹尧何许人,他唯恐
云卿这样惹翻了这位“白玉楼”,坏了四阿哥的大事,当即道:“云卿,去告诉他们声,
砌壶茶,弄几样点心来,别让我们就这么枯坐着。”
年羹尧的意思,是想把云卿支开,也等于暗示云卿,脸色别再那么难看。
云卿心窍儿玲珑剔透,也懂了,可是她仗着是个新宠,居然没听年羹尧,妙目翻,冷
冷说道:“四爷这儿要护卫有护卫,要包衣有包衣,干嘛让我跑这趟,要什么,嚷声不
就行了么。”她让年羹尧下下了台,年羹尧脸色为之变。
四阿哥觉察了,聪明如四阿哥者,自然知道该怎么应付,他笑说道:“就是嘛,双峰
也是,我这儿养这么多人干什么的,怎么让云卿跑去,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转过脸去唤
进名在外伺候的包衣,吩咐了下去。
四阿哥把事儿解决了,可是云卿却犯了大错而不自知。
没错,年羹尧搞这个调调儿,喜欢女人,醉卧美人膝,醒来天下权,古来的英雄豪杰大
部份都跟女色结了不解缘。
喜欢女人不是坏事,但别沉迷,也就是说要拿得起放得下,别过不了美人关。
年羹尧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就是说他够理智够狠,爱归爱,绝不迷。
年羹尧爱这个调调儿爱到什么程度,后来他平了青海,任陕甘总督,山高皇帝远,夜晚
必得有五六个粗壮妇女侍寝,而且无论出征或者是进京,行辕里总藏着十几个女人。青海
西藏的回妇,凡是貌美的,都难逃出他的手去。
有这么回,年羹尧到陕甘青藏带出巡,到了“西宁”这个地方,有个蒙古贝勒七信
的赶来迎驾,年羹尧竟看上了七信的女儿佳特格格。
这天晚上,年羹尧夜宿于七信的“贝勒府”,半夜里硬叫人拿着军令,到内院去叫佳特
格格来侍寝,佳特格格有半怕军令,另半也有点羡慕大将军的威势,便悄悄的去见大将
军了,夕风流,万分恩爱,七信见木已成舟,也着实怕年羹尧,干脆把掌珠做人情,送给
了年羹尧。
年羹尧自得了这位美人:那是宠爱得不得了,路出巡都带着这位美人宿于帐内,且晋
军门提督富玉山在帐外暗角守夜,堂堂提督替年羹尧打更守夜,未免说不过去,富玉山起先
不敢不听,后来越想越不是味儿,偷偷找了个参将来替他,结果让年羹尧查出了,提督参
将都砍了脑袋。
年羹尧又犯到什么程度,年羹尧的儿子年成有位老师姓王,叫王涵春,甚得年羹尧敬重,
有回年羹尧到书房去探望王先生,可巧有个丫头端茶给王先生,王先生边伸手接,边
起身招呼年羹尧,两边脱手,只玉杯摔碎了,茶溅了王先生身,年羹尧拔刀就把那丫
头砍了。
还有回,年羹尧有个厨子姓胡,在年府已四五年了,有这么天,年羹尧请王先生吃
饭,有道菜叫龟裙,年羹尧问王先生味道如何,王先生刚吃口茶,菜太烫,烫得王先生
皱眉,年羹尧误会了,认为王先生嫌胡厨子的手艺不行,马上便冲门外的侍卫点头,这
点头不要紧,过没会儿,侍卫进来了,捧着个朱漆圆盘,盘上盖块红布,进来往上滚,
掀去红布,盘里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王先生吓傻了,年羹尧却说:“胡厨子做菜失传,我
把他砍了。”这是年羹尧的狠。
年羹尧好女色,够狠,因之他后来并没有败在女色上,他之所以败,败在他功高震主,
过于跋扈,所谓功高震主,当然也显出雍正善猜忌够阴险
云卿就犯了这么个错,从此就失去了年羹尧的宠,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四阿哥这里把事儿应付了过去。
燕翎冷眼旁观,胸中雪亮,他也有意把话岔开,就笑着说:“您四爷原谅。”
四阿哥道:“又是什么事儿”
燕翎道:“您那辆马车,我代您送了人了。”
四阿哥为之怔,云卿可还着了机会,柳眉剔,尖声说了话:“哟,兄弟,你可真会
慷他人之慨呀,这件事儿做得未免太过了吧”
燕翎微摇头道:“我不这么想,以四爷的身份,当下会吝啬区区辆马车,这么来,
令妹跟那位季先生,时刻怀记着四爷的好处,四爷又何乐而不为。”
四阿哥苦笑声点了头:“也是,值得了,能得玉楼你这么个帮手,胜过干军万马,我
又何在乎辆马车。”
燕翎欠身道:“我谢了,四爷。”
云卿可不这么算了,她香唇启动,还想再说。
年羹尧旁开了口,语气有点儿冷。“行了,等玉楼什么时候慷你之慨时,你再心疼也
不迟。”
云卿这回听出不对来了,看看年羹尧,她更发现年羹尧的脸色也不对,跟年羹尧在块
儿这么久,云卿多少了解点儿年羹尧的心性为人,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今天能进这“雍郡王
府”,跟皇四子雍郡主当面嘻嘻哈哈,靠的是谁,要是旦失去这些,那是寡妇死孩子,这
辈子再也没指望了,颗心往下沉,硬没敢再吭气儿。
殊不知,已经迟了。
“雍郡王府”的下人办事儿快,就这个会儿工夫,茶跟点心送进来了
谁既不是真要喝茶,谁也不是真要吃点心。可是这会儿既然这两样儿都端来了,也只有
意思,意思。
茶不必说,“雍郡王府”的点心可真不赖,简直就是“御膳房”的名点。燕翎本来只打
算意思意思的,那知道尝了块还想尝块,到头来连“尝”了三块
点心吃了,茶也喝了,这吃喝,暂时把刚才的事儿岔开了,“雍郡王”来了点儿轻松
的,他扭着块白得赛雪的甜粒说,看见这块甜粒,想起了当初识了“八大胡同”位名花,
说那位名花人就像这块甜粒似的,白软甜,而且入嘴就化。
雍郡王的这说,燕翎没怎么样,可把年羹尧逗笑了,也把他肚子里的故事给引了出来。
雍郡王以身为皇子,偶涉风月,但多少得约束点儿自己,年羹尧就不同了,他是个“外
官”,在外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肚子里的故事不但比雍郡王多,而且比雍郡王精彩。雍郡
王虽没有抛砖引玉之心,可是年羹尧的故事听乐了他。
乐着,乐着,雍郡王忽然转望燕翎:“玉楼,你这江南白玉楼,是此道中的老手,我也
久闻江南的美人大方无比,能不能把你的故事也说给我们听听”
燕翎暗暗眉锋皱,天爷,他那懂这个,他样样都行,唯独此行,他嫩之又嫩。
这倒是个巧合,要是有人怀疑这位白玉楼的身份,样样都不必试,只此样,燕翎他马
上就露马脚。
脸上不能带出来,燕翎他够镇定,笑笑道:“四爷,夜深了。”
四阿哥摆手道:“不要紧,我乐此不疲,熬上几夜都面不改色。”
燕翎拿眼角扫了云卿下。
四阿哥“哈”地声道:“她怕这个,你真是瞧扁人了,说吧,别让人家笑你这须眉
丈夫还不如个红粉钗裾。”
只听云卿道:“兄弟,先听你的,嫂子我的“胸膛”下比你差,听定了你的,待会儿我
也来上几段儿给你们听听。”
燕翎暗中眉锋皱深了三分,看样子是躲不过了,好在燕翎他聪明,脑子里闪电似的转了
几转,轻轻咳了声,开了口:“南国红粉跟北地胭脂之所以不同,跟两个地方的水土景物
有关系,北地,快骑骤驰千里,黄沙如海烟云,南方,春水碧于天,留舫听两眼,完全两码
事,风萧水寒,燕翎多想歌慷慨之士,湖山秀美,益增江左之文采风流,所谓塞北秋风怒马,
杏花春雨江南”
四阿哥抬手拦住了燕翎:“慢着,慢着,谁要听这个。”
云卿含娇带眉瞟了燕翎眼,把刚才的揪心事忘得干二净:“四爷,您得耐着性子,
水有源,树有根,得打头儿来,玉楼兄弟这是先告诉咱们南北的红粉佳人为什么不同。”
四阿哥可是真急,忙道:“好,好,好,快说,快说。”
燕翎很快地想了想,又道:“吴言花草,六朝金粉,给后后世江南的影响很大,南京的
秦淮,捞到的十里珠帘又所谓,廿四桥明月里,玉人何处叫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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