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髯全真恭应声告退而去,临走也看了燕翎眼,想说的全在这眼里了
长髯全真走了,八阿哥冲燕翎招招手道:“玉楼,进来坐,咱们聊会儿。”
他先坐了下去。
燕翎答应声进了小亭,把书囊跟长剑往边儿上放,迳自坐了下去。
玉伦忙跟著坐下,她就坐在燕翎对面,坐下双水灵的美目便盯上了燕翎。
只有玉铎没坐,他还白著脸,道:“你们聊吧,我走走去。”
没等人说话,他就迈步出亭而去。
八阿哥摇摇头道:“这人真是,不管他了,过会儿就好了咱们聊咱们的。”转望燕
翎道:“你那两个字儿是金玉的玉,楼阁的楼”
燕翎道:“是的,八爷。”
玉伦道:“有外号么”
燕翎道:“回格格,没有。”
玉伦“咦”地声道:“你怎麽会没有外号,我听说江湖上的人都有外号。”
八阿哥道:“谁说的,那可不定,江湖上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外号,王楼,你从那儿
来,我只说你以前在那儿。”
燕翎道:“回八爷,草民”
八阿哥摇手道:“别什麽回呀草民的,你跟我用不著行这个,我听著别扭。”
燕翎又何尝喜欢这个,巴不得他有这说,道:“谢谢您,玉楼遵命。”顿了顿道:
“我从南方来,我以前直在南七省。”
玉伦道:“江南么”
燕翎道:“可以这麽说。”
玉伦忙道:“我还没到过江南,不过我听说江南很不错,比北方好。”
燕翎笑笑道:“江南到处小溪流水鸟语花香,江外风娇日暖,翠边水秀山明,丘壑
泉林,浓树疏花,无不欣欣有致,南湖的烟雨,吴锡的庭园,黄山的松石,庐山的云海,钱
塘的狂潮,雁荡的飞瀑,乃至望太湖三万六千顷,历尽风帆沙鸟,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
烟雨楼台,这些是不错。
只是要说江南比北方好,我却不敢苟同,我们也不是说北方强似江南,而是无论东西南
北,都有它的特色都有它的长处,河套黄淮吴越云梦松辽,或有黄金似的扶桑之地,
或有瀚海戈壁的万里黄沙,或有水送山迎的曲溪幽涧,或有浩浩荡荡的长江大河,有云贵康
藏的高原,有洪泽云梦的湖沼之邻,有渺无边际的原始密集森林,也有雄壮无比的五岳名山,
风萧水寒,燕赵多悲歌慷慨之士,湖山秀美,益增江左的文采风流,听那漠北的茄声驼铃,
看那东北的大豆高梁,粗犷中的伟大,冰雪中的刚强,却是别处所没有的。
再看西北带的皇陵,商周时代的古墓,秦始皇的阿房宫遗址,洛阳北邙的墓志碑碣,
嵩山太室少室石阙,安阳的殷虚甲骨,龙门的精美石刻,炖煌的壁画经卷,西安的碑林,
这又岂是别处所有的,试望山海关古北口居庸关雁门关嘉峪关,看那山峦起伏,弥
沦绵渺的万里长城,又是何等雄壮,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历史上多少爱国男
儿,沙场名将以捍卫国土,壮烈牺牲,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
四方,似这等慷慨悲歌,又是何等激人胸襟。
看我六大古都,石头城阙,宫殿苑囿,何等庄严绮丽,南朝金粉,吴官花草,多少兴亡
遗迹,登彭城的霸王楼以忆:力拔山兮气盖世,豪情未减,读燕子楼的艳诗,
英雄美人与时俱逝,锦江边的薛涛井,灌县城的二王庙,有的是风流遗韵,有的是
万代功勋,登剑门而险天下,古栈道蜀魏相争,格格请看,我国土是不是段段寸寸无不江
山如画,我景物是不是也无不风流潇洒,能说那个地方强似那个地方么”
玉伦听直了眼,喜呼道:“听你这麽说,我倒各处都要去玩玩了。”
毕竟是娇格格,只惦记著玩。
八阿哥却为之动容,道:“玉楼,这麽看你不只是武学上的高手。”
燕翎倏然笑道:“八爷,说穿了不值文钱,有些地方我去过,有些地方却是我从书
上看来的。”
八阿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还不够麽,玉楼,你让我有如获至宝之感,我要
好好借重你,我要好好借重你。”
玉伦眨动了下美目道:“能让我这位八哥说这话可不容易”
燕翎道:“那是八爷垂爱。”
玉伦道:“玉铎跟著大学士明珠读书,自诩为书篓子其实这些年轻的里头除了纳兰容
若也就是他了,以我看他恐怕还不如你。”
燕翎道:“那是格格夸奖。”
玉伦瞟了他眼道:“玉铎都当仁不让,你干吗这麽客气。”
八阿哥道:“跟玉铎比,他只在京里待著,凭他,谁又能不让他三分,他那知道天有多
高,地有多厚。”
玉伦道:“这倒是。”
燕翎道:“您二位过於贬贝子爷了,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大学士主持修书馆,
编选康熙字典四史精华佩文韵府,道德文章冠绝当世,贝子爷受他的薰陶,还能差得
了。”
八阿哥摇摇头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然,不能说明珠肚子里没点东西,有,可
是不多,他能从部曹微职直升大学士,靠的不是他肚子里那点玩艺儿,主持修书馆的是他,
可是编选康熙字典四史精华佩文韵府,却是他跟他儿子纳兰容若花大钱请来的枪手,你
说,玉铎跟著他还能学到什麽。”
这,燕翎容有风闻,不过这位八阿哥也过於贬这位大学士了些,当然,这是因为明珠是
二阿哥胤仍的心腹。
提起这件事来,还得从远处说起,据说康熙年轻时也相当风流,风流的康熙皇帝偏偏碰
上个乖巧的太监小如意,小如意见这位皇上风流,常在外头买些邪书偷偷带进去献给康熙,
康熙平日只从侍读学士那儿听些经史,看的也全是之乎者也的文章,那见过这麽有趣儿的书
画,从此便丢下了经史,没日没夜的看那些书,简直就废寝忘食,这看不但那些妃子倒了
霉,便连些宫女也遭了殃,而小如意又强著康熙说汉女如何如何娇嫩,如何如何温柔,康
熙就全记在了肚子里。
当时文华殿大学士张英,尚书姚江养著不少美人,两个人都娶了七八个如夫人,个个长
得姿色娇艳,体态风流,那时候北京城里有这麽几句歌儿:
“论美人,数姚张,你有西施女,我有贵妃杨,等闲不得见,见魂飞扬。”这几句歌
儿经由小如意的嘴传进了康熙的耳朵里,这下子不得了,赶巧没多久碰上皇太后的万寿,
上谕下来,凡汉官命妇,随著满人律进宫叩祝,姚张两家的女儿自是少不了,个个按品
大装,进宫拜寿,结果等到万家灯火起退出宫来的时候,就有张英的二儿媳妇被掉了包,
换了人,弄得个张学士忍气吞声不敢声张,过没几天,皇太后下了道懿旨:“凡汉官命妇,
以後律不准进宫。”文武百官为之莫明其妙,只有张学士父子两心里难受。
自此以後,康熙把宫里的旗女全丢在脑後,逼著小如意带他出去玩儿,小如意那敢违背,
这玩又玩出了毛病,康熙在骡马市大街看见辆驴车,车里有个少妇,这位少妇使得康熙
惊为天人,吩咐小如意无论如何今夜也得把这个少妇弄进宫去。
小如意自不敢说个不字,打听了半天打听出来了,少妇的丈夫姓卫,在骡马市大街开了
家布庄,那少妇是归宁去的,小如意灵机动,买通了那个赶车的,答应给他个小差官做,
要他把车赶进宫去,就这样那个少妇进了宫。
康熙如获至宝,当夜绛雪斋临幸,隔没几天,姓卫的布庄不开了,当上了御前侍卫,那
少妇也被封为卫妃,当然,他夫妻俩瞒著康熙也常见面,不到七八个月,卫妃生了个孩子,
肥头胖耳,啼声洪亮,康熙乐得不得了,取名胤祯,也就是四阿哥,後来的雍正皇帝。
康熙当时便有意立胤祯为太子,可是卫妃以为康熙儿子众多,将来弟兄争位,自己的儿
子又不是“龙种”,万将来被查出来连她都要跟著倒楣,却求康熙早立胤祯为太子,康熙
嘴上答应,心里却打算等胤祯大点儿再说。
等到康熙杀了骄狂跋扈的顾命大臣鳖拜,就想到自己应该早立太子,免得日後受大臣的
欺弄,他想起了卫妃的话,又想起自己有三十五个儿子,倘立胤祯,怕众皇子不服,依理该
立胤仍,却因宠爱卫妃,不忍不听她的,想了半天,灵机动,拿了两笼“暹罗国”进贡来
的白老鼠赏给老二胤仍,老四胤祯,然後派心腹内监去打听结果,结果是二阿哥看笼老鼠
可怜,打开笼子把老鼠都放了,而四阿哥都把笼老鼠分为几队教它们打仗,不听号令的就
杀,玩了天,笼老鼠全给他杀光了,康熙听就厌恶上了胤祯,乃就打算立胤仍,传大
学士明珠进宫商量,明珠居然竭力怂恿立胤仍,於是乎胤仍就成了东宫太子。
八阿哥把话说完,燕翎这里正打算接话,名黑衣汉子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八阿哥当即喝问道:“什麽事儿这麽慌慌张张的。”
那名黑衣汉子到了亭外打了千,恭恭敬敬的说了声:“回您的话,是,是”
目光扫燕翎,迟疑著没说下去。
燕翎还能不懂这个,含笑站起,道:“八爷,我”
八阿哥抬手拦住了他,望著那名黑衣汉子道:“这儿都不是外人,有什麽话只管说。”
那黑衣汉子恭应声道:“禀您,白回回那儿让人挑了”
八阿哥脸色变,霍地站起,道:“怎麽说,白回回那儿让人挑了,是谁干的”
那黑衣汉子道:“是个道士,叫白龙道人,据说是四阿哥重金聘来的好手。”
八阿哥脸都白了,两眼杀机外射,咬牙道:“好,好,好,好个老四,居然先下手动我
了,告诉他们,给我多带人去,今儿晚上三更以前,我要白龙道人的人头,另外还得给我挑
他处机关,去。”八阿哥道:“还站这儿干什麽,还不快去。”
那黑衣汉子苦著脸迟疑著道:“您不知道,那个白龙道人是个好手,听说会放飞剑”
八阿哥拍石桌怒声说道:“我是不知道,我不管他会不会放飞剑,我只知道我养你
们”
燕翎忽然说道:“八爷,你能否暂息雷霆听我说句话。”
八阿哥霍地转过脸来道:“王楼,你听听,这怎麽能叫我不生气,我养著他们不是净让
他们给跑腿报丧的”
燕翎道:“八爷,这位没说错,白龙道人单枪匹马个人,挑了你处机关,足见确是
个好手,既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好手,那就不是等闲身手所能敌的,去了是白白送命”
八阿哥道:“那你说我该怎麽办,忍忍算了。”
燕翎道:“没人让您忍忍算了,这不是忍让的事儿,也不能惯了他们的下次,我请令,
我初进您的门儿,这算我给您带来的礼,行麽”
八阿哥呆了呆道:“怎麽说,你要”
燕翎笑笑道:“我进门就要这功,还请您成全。”
八阿哥迟疑了下道:“那还有什麽不好的,只是养兵千日,用在时,而你不过是刚
进”
燕翎道:“没什麽两样,八爷,士可以为知己者死,投缘面也就够了,蒙您厚爱,空
著手进门无以对您的知遇,再请您成全。”
八阿哥微点头道:“好吧,那就累你趟吧,也只有累你趟了,你拿著这个”
他探怀摸出块两指见方的银牌递了过来道:“这是我那儿的腰牌,凭这个你可以进内城通
行无阻,我不在这儿等你了,办完事儿你直接到府里去见我好了。”
燕翎道:“谢谢您成全。”接过那面腰牌往怀里放,转望那黑衣汉子道:“可知道那
个白龙道人现在在那儿”
那黑衣汉子忙道:“知道,在”
“行了。”燕翎招手道:“带我到那儿就行了。”转向八阿哥跟玉伦欠身道:“八爷,
格格,我去了,要出不了您这口气,我提著这颗头到府里见您去。”他转身要走。
只听八阿哥道:“慢着,玉楼。”
燕翎转回了身。
八阿哥道:“这儿的人任你带”
燕翎倏然笑道:“不用,八爷,人家是个人,咱们怎能倚多为胜,那胜之不武,您说
是不,就连这位带我到了那儿之後,我也会让他先回去。”他转身出亭走了。
那黑衣汉子忙跟了上去。
望著燕翎出了“春花园”,玉伦娇靥上带点忧虑,道:“他个人行麽”
八阿哥淡然说道:“虽然他跟玉铎动过手,可是玉铎那两下子不行,到现在为止我还不
知道他有多大功夫,让老四的人替我试试他不挺好麽。”
看来这些阿哥们每个都很够狠,格格们都够娇嫩的。
玉伦道:“万他要是不行”
八阿哥道:“那我不就省了顿粮饷了么。”
玉伦看了他眼,没再说话。
出了“春花园”,燕翎道:“我叫白玉楼,请教。”
那黑衣汉子怔道:“南七省的白爷。”
燕翎道:“好说,正是白玉楼。”
那黑衣汉子神情倏地震,急停步抱拳躬身:“原来您是白爷,孙奎真是有眼无珠。”
燕翎伸手拉著他就走,道:“这是干什麽,既然进了这个门,吃上了这碗饭,谁不
样。”
孙奎忙道:“话可不是这麽说,白爷您纵横南七省,黑白两道,谁不心仪,谁不尊仰,
就拿我来说吧,对您仰慕已久,但恨只恨福薄缘薄”
燕翎笑道:“孙兄,我这点薄名”
孙奎道:“白爷,南七省您是头个,您要是还嫌名气小,我们这些个小角色还混什麽,
黑白二道,正邪两途,提起您白爷的大名来,那个不扬拇指,那个又敢不低头。”
燕翎摇头道:“我这点名声我自己清楚,倒是孙兄你这位夺命三刀是位响当当的人
物,铁铮铮的汉子。”
孙奎道:“白爷您这是垮我,孙奎在您面前敢递字号,能跟您在这门里当差,孙奎上
辈子可算是烧了高香,有天再回到江湖去,那是大大的有得夸耀的了。”
燕翎拍了拍他道:“咱们不谈这个了,谈谈眼前的差事吧,白龙道人挑了白回回那儿,
这是什麽时候的事儿”
孙奎忙道:“就在昨儿晚上。”
燕翎微微愕道:“我只当是刚才的事儿的,既然是昨儿晚上的事儿,怎麽才知道。”
孙奎道:“您不知道,八爷的这几个地儿都是极端秘密的,平时没事儿是不连络的,刚
才我奉了八爷之命有事通知白回回,我走的是後门儿,那知道到那儿敲不开门儿,我翻墙进
去看才知道全让人捣倒了”
燕翎道:“白回回是个干什么的”
孙奎道:“是个开清真馆儿的,他那儿生意好,每天挤不动,人杂消息多,所以八
爷网罗了他,他给八爷才不过干了半年。”
燕翎道:“原来如此,这麽说白回回只是个开饭馆儿的”
“不,白爷。”孙奎道:“您不知道,北京城里卧虎藏龙,各路的英雄好汉都有,
白回回是个练家子,当初在北六省很有点名气,在京里也算是个跺跺脚五城震动的人,教出
来的徒弟也不少,各行各业各阶层里都有,交游广,朋友多,辈份也挺高,京城地面上的人
物都尊称他声白老爷子,这家清真馆儿是他开的,可是里里外外全是他的徒弟,像这情形
等闲点儿的那近得了。”
燕翎点了点头道:“原来白回回也是个道儿上的人物,那就要另当别论了,照你这麽说,
他的徒弟也全让那白龙道人毁了。”
孙奎道:“不,只毁了几个,白回回那家清真馆前头是铺面,後头住家,挺大个院
子,白回回年纪把还没成家,有几个徒弟陪著他住在那儿,其他的各人有各人的住处,平
日也各人有各人的事儿。”
燕翎道:“你见到他其他的徒弟麽”
孙奎摇头道:“没有,我找过,可是白回回出了事儿,就全没了影子,我顾不得再找
了。”
燕翎道:“大半是都知道白回回出了事儿,时摸不清是那路的人物干的,都暂时化
明为暗了。”
孙奎道:“我也猜是这麽回事儿。”
燕翎沉吟了下道:“白龙道人在的那个地儿快到了麽”
孙奎道:“还待会儿。”
燕翎道:“那么白回回的清真馆儿跟住处呢”
孙奎道:“就在前头,怎麽”
燕翎道:“你先带我到他那儿去趟,我去看看是不是能从他们几个人身上看出白龙道
人的来路。”
孙奎点头道:“好,那您请跟我这边走。”
他走两步拐进了右边条胡同,道:“白爷,我不知道白龙道人是什麽来路,不过他既
是个道士恐怕出不了武当昆仑青城崆峒这几个门派”
燕翎摇头道:“那不定,有的三清子弟根本就独来独往,而且是挂羊头,卖狗肉。”
孙奎道:“听说这白龙道人会放飞剑,您能不能从这上头”
燕翎笑笑道:“放飞剑是无稽之谈,所谓剑仙也全没那回事儿,不过是剑术精湛高深,
身剑合搏杀人时,剑气外射,掠数丈,加上快捷的身法,远看就是白光道,都以为那
是飞剑,这世上要真有能放飞剑的剑仙之流,多少里外就能取人首级,那这条江湖路就全让
个人走了,还有咱们这些凡人插脚的地方。”
孙奎道:“可是听说有人嘴里能吐出飞剑来。”
燕翎道:“那是剑丸,藏在嘴里藉精湛内功,口真气吐出伤人,乍看也是道白光疾
闪。”
孙奎道:“好家伙,原来是这麽回事儿,多亏了您的指点,要不我差点儿叫他唬住了。”
燕翎摇摇头道:“不,千万别以为身剑合没什麽,身剑合是剑术中的最高修为,最
高境界,当今武林,武当应执牛耳,武当的剑术几百年来也直享誉武林,那只是
说武当人人剑术都不错,并不是说没人能高过他们,说远点,长春真人丘处机是代
剑术大家,全真七子也好,及至後来的邱元清也好,在剑术上的修为及成就,都能高过
武当,说近点,当世剑术两大家,关外的燕家,京里的萧家,他们的家传剑术也是
武当派所难望其项背的,可是这两家里头也不过三两个的修为能达到身剑合境界。”
只听孙奎道:“到了,白爷。”
燕翎停步,抬眼看,只见两个人停在圈围墙外,两扇窄门前,他道:“这就是白家
後门儿。”
孙奎道:“是的。”他伸手就要去推门。
燕翎抬手拦道:“慢著,你怎麽知道这是白龙道人下的毒手。”
孙奎道:“我打听过了,街坊看见有个道人从白家出来,而且那道人说白家的事儿只管
找白龙道人。”
燕翎点点了头,没再说话。
孙奎推开了门,道:“我出来的时候掩上了门,您请。”
燕翎没客气,迈步走了进去。
进後门拐个弯儿就是院子,院子里空荡寂静,孙奎为之怔,急道:“咦,尸首呢”
燕翎淡然说道:“自然是白回回的徒弟收过了,他们总不能任他们的师父曝尸”
忽听声厉喝传了过来:“杀不尽的狗种,纳命来吧。”
阵宝刀破风之声疾袭而至,孙奎陡然惊,要说话。
燕翎那里已开了口:“你们也太冒失了。”带鞘长剑探了出去。
闷哼起处,寒光上射,条人影踉跄而退,“当”地声,把雁翎刀掉在丈馀外,
名精壮汉子抱著右腕也站在丈馀外,龇牙咧嘴,怒目而视,脸色铁青,两眼直要喷火。
转眼,七八条人影射落院子里,围上了燕翎跟孙奎,有中年汉子,有年轻汉子,还
有两个坤道,个清丽白衣少妇,个美艳黑衣大姑娘,几个汉子倒还好点,白衣少妇两
眼红肿,黑衣大姑娘娇靥颜色煞白。
显然全是白回回的人,早就埋伏好了。
只听白衣少妇厉喝道:“大师兄,还不剁。”
名浓眉大眼中年壮汉扬起了掌中的厚背大刀。
孙奎忙摇手道:“你们这是干什麽,我们是八阿哥的人。”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目光凝道:“怎麽说,你们是八阿哥的人。”
黑衣大姑娘厉声道:“大师兄,别听他的”
孙奎伸手摸出腰牌扔了过去,道:“你看看这个。”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伸手接住,只眼,立即垂下了掌中刀,道:“果然是八阿哥的人”
黑衣大姑娘道:“人都让你们害了,你们还来干什麽”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转脸过去道:“小师妹。”
黑衣大姑娘跺脚道:“我偏要说,要不是他们今儿个趟,明儿个趟,死拉活扯的,
老人家会点头,会落得今天这种”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沉声道:“小师妹。”
黑衣大姑娘眼圈儿红,低下了头。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冲这边抱拳道:“我们弟兄看走了眼,我这个小师妹也年幼,还
望二位”
“好说。”燕翎道:“白老爷子遭到这种变故,诸位心里的悲愤可知,这也是人之常情,
算不了什麽。”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又抱拳道:“多谢二位不罪。”走过来双手递过腰牌。
孙奎接过腰牌道:“我姓孙,这位是白爷,这儿我原先来过,还要我报回去的,白爷在
八阿哥面前讨了命,要为八阿哥出这口气,为白老报这个仇”
名年轻汉子道:“我还当你们不管了呢”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马上接口说道:“二位知道这是谁下的毒手”
孙奎道:“当然知道,我这就带白爷找去,白爷要拐到这儿来看看,没想到你们”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抱拳道:“八阿哥的恩典,二位好意,白家存殁俱感,不过这是白
家的事,我们师兄妹几个不敢再烦劳二位,还请二位赐告下毒手的是谁,现在在那儿,让我
们师兄妹几个报这个仇,我们师兄妹几个就感激不尽了。”
孙奎面现不豫之色,道:“我可以把人跟地方告诉你们,不过以我看你们下手不大方
便。”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冷笑声道:“孙爷的意思我懂,只是我们师兄妹几个已经吃了秤铊
铁了心了,只要能为我们老爷子跟几个师兄弟报了这个仇,我们师兄妹几个就是把命赔进去
也是心甘情愿。”
孙奎的脸色变了,点头,刚要说话。
燕翎抬手拦住了孙奎,道:“这件事待会儿再谈,白老爷子尸体可是几位收的”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点头道:“不错。”
燕翎道:“几位现在什麽地方”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道:“在堂屋里,白爷问这”
燕翎道:“八阿哥嘱我代他在白老爷子几位面前行个礼。”迈步就往堂屋走。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伸手拦道:“这白家存殁不敢当。”
燕翎目光凝,道:“阁下,八阿哥有这番心意,你身在江湖,尤其在白老爷子门下居
长,该懂这个礼,这件事既经老爷子点了头,贤师兄妹似乎不该完全迁怒於八阿哥。”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道:“这个我们师兄妹怎敢”
孙奎道:“那麽请阁下让我进堂屋去。”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迟疑下把手收了回去,顺势晃,道:“请。”
燕翎迈步行去,浓眉大眼中年壮汉紧跨步跟在他身边。
燕翎由那位大师兄陪著进了堂屋,其他几位也都跟了进来,悲愤怨恨目光全盯在燕翎
人身上。燕翎视若无睹,目光落在堂屋地下几张草席上六具尸体上,他目光扫视遍,旋即
凝注在个身躯魁梧的红脸老者身上。
红脸老者身上别无伤痕,只正眉心个血洞,看就知道那是剑伤。
燕翎道:“这位想必就是白老爷子了。”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吸了口气道:“不错,正是先师。”
燕翎当即神情肃,躬身施了礼
几个师兄妹,只有浓眉大眼中年壮汉答了礼。
燕翎二话没说,转身出了堂屋,到了院子里,他突然望著孙奎道:“孙兄,请把白龙道
人的落脚处告诉他们。”
孙奎怔道:“白爷”
燕翎道:“我看过了白老爷子几位身上的致命伤,都是剑毕命,非流剑术高手不克
臻此,这种好手咱们惹不起,还是别白白送命的好。”
名年轻汉子冷笑道:“对,对极了,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燕翎听若无闻,道:“孙兄,听我的。”
孙奎当即说道:“白龙道人现在龙虎镖局,你们去找吧”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脸色变道:“休说是龙虎镖局,就是龙潭虎岤,我师兄妹几个
也要闯上闯,咱们走。”转身大步而去。
望著那几个的背影,孙奎冷笑道:“真他娘的不识抬举,白回回怎麽有这种徒弟,要不
是看在白回回份上,我刚才早翻脸了。”
燕翎抬手把书囊递给了他,道:“麻烦孙兄把这个先给我带回去。”
孙奎怔道:“白爷,您是要”
燕翎道:“咱们要不管这件事,以後就没人投到八阿哥门里来了。”
孙奎道:“那您刚才”
燕翎道:“让他们知道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孙奎道:“那不要我陪您块儿去。”
燕翎道:“谢谢孙兄,不必了。”
孙奎迟疑了下,伸手接过书囊。孙奎走了。
望著孙奎的身影不见,燕翎也走了,他是从前头走的
第 五 章 龙虎镖局血债难偿
作者: 独孤红
第 五 章 龙虎镖局血债难偿
上灯了,“北京城”白天就够热闹,上了灯之后似乎更见热闹,往“天桥”看看,老远
就能听见锣鼓声吆喝声,灯光上腾都碰着天了。
“天桥”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别的不说,单说那让人听的让人看的唱大鼓的说书
的摔角的变戏法儿的练把式卖膏药的,可真是要什么有什么,白天得逛“天桥”,
吃完了晚饭没事儿更得逛“天桥”,这当儿“天桥”最热闹,万头攒动,挤都挤不动。
这地方离“天桥”不远,大片落院,像个大宅门了,可真是个大宅门儿,瞧门口那对
大灯,那对石狮子,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
那两盏大灯上,各写着两个斗大的字“龙虎”两边丈高的围墙上各写着四个大字:
“龙虎镖局”,门口那高高的石阶上,抱着胳膊站着两个壮汉,身上没瞧见有家伙,可是腰
里头却鼓鼓的。单瞧这,就知道“龙虎镖局”做的是大买卖,定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两个壮汉抱着胳膊站在那高高的石阶上,人是动不动,可是两对眼珠子却滴溜溜的直
转,看的是打门口儿过的那些男女老幼。
这当儿打这儿过的,十九都是去逛“天桥”的,虽不是逛庙会,可也跟逛庙会差不多,
爷们儿不提,也没什么好瞧的,瞧那些娘儿们大姑娘也好,小媳妇儿也好,
那个不是头上簪花儿,脸上搽胭脂儿的。
那两个壮汉瞧的就是这个
刚上灯的时候人多,可是过了会儿之后人就越来越少了,只因为去逛“天桥”
的早赶着时候去的,不去逛“天桥”的走不到这儿来。看样子是没瞧头了
不,还有,那边儿来了俩,全是坤道,年纪差不多,可是个是少妇打扮,个是姑娘
装束,少妇脑后头挽个髻,姑娘垂着条大辫子,少妇是身白,大姑娘是身黑,白也好,
黑也好,人家俩人儿身裁好,衣裳合身儿,动人的地方全显露出来
了,该高的地方高,该低的地方低,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而且是骨肉均匀,
圆润水灵。
“北京城”的女人多,每天打这个过的也不少,可就没人家这俩人动人,不但动人还迷
人,人家这俩不但身裁好,人长得也够美,小媳妇清丽,大姑娘美艳,也都够白,却够嫩,
两个壮汉子可算得“阅人良多”,可就从没瞧过这样儿的,打出娘胎也没瞧见过。
不得了,眼睁大了,眼珠子突出来了,他俩可真不怕眼珠子着凉,人还站在那头儿,他
俩就盯上了,眼珠子跟着人家动,直到了镖局门口。
人家那俩可是目不“斜视”,目不“斜视”归目不“斜视”,可是女人家却有种超人
的敏感,不管谁从那个角度盯她,她都觉察得出来。
许是她俩让人瞧得心慌了,刚到镖局门口,小媳妇儿平地上扭了脚,娇滴滴的“哎哟”
声,身子晃蹲了下去。
大姑娘慌了,忙蹲下去“嫂子”,“嫂子”的直叫,敢情是姑嫂俩。
那么娇嫩的人儿,那双脚自是也够娇嫩的,扭那么下还得了,能让人心疼死。
这时候不见义勇为还等什么时候,两个壮汉窜下了对儿,到了近前弯下腰,挨近刚要
说话,个腰眼上挨了下重的,话都没吭声便往下爬,小媳妇跟大姑娘人扶住了个,
这时候六七个壮汉到了身边,把那两个汉子接了过去,拥着那两个汉子往镖局行去,不怕
谁看见,谁又能看出什么来
轻易地进了镖局大门,把两扇大门关,上了闩,名浓眉大眼中年壮汉跟名较为年
轻的壮汉掌中兵刃出鞘,各在睡着了似的那两个心窝上扎了下,兵刃拔出,
那两个倒了地,血标了出来,标得到处都是。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杀气懔人,只听他道:“往里闯,见个杀个,见两个砍双,
走。”
提掌中厚背大刀,当先大步往里闯去。
这当儿晚饭刚过没多久,镖局里的人想必都缩在屋里,偌大个前院空荡荡的,
不见个人影,这七男二女像出柙猛虎,疾快地穿过前院直闯后院。
刚近后院门儿,后院里前后出来两个人,两个人犹路谈笑着,根本不知道迎面来
了煞神,等到发现时煞神已到了跟前,头名惊喝问:“你们 ”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把厚背大刀疾快如风砍到了,头个从头顶到肚子分成了两个。
后头个机伶颤,转身就跑,嘴里大叫:“来人 ”
白衣少妇窜前步,掌中两把短刀,把脱手飞出,从后心上贯进那汉子的前心,那汉
子扑出两步去爬下了,白衣少妇窜过去拔起了那把刀。
就这声来人,就这么转眼工夫,后院里灯光大亮,三边屋子里窜出了好几个,使什
么兵刃的都有。
北边上房里出来了三个,两边是个老头儿,中间是个道人,两个老头身青袍,
穿黑袍,青袍老者瘦高个儿,长眉细目人清瘦,黑袍老者却豹头环眼,付虬髯,满
脸横肉,个子跟半截铁塔似的。
要说起来他俩那还好,中间那道人可就让人不敢恭维了,身材干瘪瘦小,还黑得跟锅底
似的。
人长得不起眼,两眼跟那双目光可怕人,圆圆的双眼,开阖之间寒芒外射,那目光简
直比电还亮。
两个老者脸上变了色,道人脸上可没表情,双冷电般的目光直逼七男二女九个人。
十几个人出屋围住了七男二女句话不说,抡兵刃就要扑。
“住手。”声沈喝好似晴天霹雳,震得人心神为之抖,那半截铁塔般黑袍老者上前
了步挥手,接着喝道:“闪开。”
围着七男二女的那十几名汉子立即退向四方,黑袍老者眉宇间煞气闪漾,如炬目光直逼
七男二女,冰冷道:“你们是 ”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眼都红了,咬牙道:“白老爷子的徒弟,明白了么”
黑袍老者两眼厉芒暴闪,道:“原来是老八的狗腿子,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天堂
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却闯了进来,你们太小看龙虎镖局了”
抬手,震声暍道:“拿兵刃来”
三条人影奔进了后头,转眼功夫又奔了出来,三个人各捧着三样兵刃,把鲨鱼皮鞘,
带黄穗儿的长剑,对护手钢钩,根既粗又黑的钢鞭。
道人接过了那把剑,青袍老者抓过了那对护手钢钩,黑袍老者则劈手夺过那根钢鞭,往
胸前横,冰冷道:“老夫听说白回回是个人物,昨儿个找他道爷不让我们兄弟俩去,老夫
这儿正感遗憾呢,不想今儿晚上你们就送上门来了,好极,好极,今儿晚上你们个也别想
再出龙虎镖局这个门了。”
名年轻白净汉子冷喝道:“巴啸虎,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雁翎刀晃,闪身扑向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巴啸虎左掌中钢鞭展,向着那口雁翎刀迎了过去,“当”地声金铁大震,
那口雁棚刀被震得斜斜荡起,巴啸虎跨半步,钢鞭疾点白净汉子心窝。
白回回的徒弟确是不同凡响,白净汉子在雁翎刀被击荡起,虎口生疼时已知不妙,吸
气退后尺余,身子旋,人已到巴啸虎左侧,雁翎刀抖出朵大刀花卷了过去。
巴啸虎招落空,大为激怒,厉喝声,口气攻出三鞭。
白净汉子学机伶了,他不敢跟巴啸虎碰硬的,因之被巴啸虎这三鞭攻得连连后退。
巴啸虎得理不饶人,暴喝声加紧攻势,把钢鞭如蛟龙,疾袭白衣汉子胸腹要害。
白净汉子退得心头火起,咬牙,雁翎刀离腕削出,贴着巴啸虎的钢鞭滑了过去。
他想取巧,孰料巴啸虎的钢鞭忽然震,股强大的劲力涌向刀身,白净汉子控不住刀,
雁翎刀离鞭往上飞去。
白净汉子大惊,吸气要退,奈何已经来不及了,巴啸虎的鞭梢已疾点而至,白净汉子临
危不乱,横心咬牙,身子猛地偏,他避开了胸腹要害,巴啸虎的钢鞭点上了
他的左肋,他闷哼声踉跄暴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六男二女俱都失色,两名汉子过来挟住了白净汉子。
浓眉大眼中年壮汉目眦欲裂,大喝声中抡起厚背大刀劈向巴啸虎。
巴啸虎冷哼声举鞭硬挡,“当”地声,金铁大震声中火星四射,两个人各自退了
步。
巴啸虎须发张,就要再跨步。
匆听个冰冷话声传了过来:“巴二哥,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算了,别让他们泼了我的
兴头,好在他们是来找我的,这个让给我吧。”
巴啸虎马上像换了个人,恭应声欠身而退。
瘦道人长剑出了鞘,森寒白光四射,迈步逼了过来,口中又道:“等这个倒下大伙儿再
块儿上,只记住,把这两个雌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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