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星灵革命
第一章 暗跃之寂火
拉提亚王国首都,赫阳国使馆。
第三皇子鲁伊从某个房间内走出来,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怎麽样,鲁伊!”
“北宸……他没事吧?!”
黑祸和素劫一见到他,立即神色紧张地迎了上去。他们身後跟著的是面无表情的亚加德和阿特拉斯,还有西尔维亚领王嘉琳娜以及她的战器闭血刀罗喉。
“……”鲁伊有些不知怎麽开口似的摇摇头,“雷狄斯皇兄在房间里陪她,虽然情况不怎麽好,但还没有到要崩溃的地步。”
“啧!”
黑祸闻言不耐又焦躁地咂了下嘴,顺手一拳砸在一边的桌子上。素劫则是一言不发,郁地盯著那个北宸所在房间的门。
鲁伊安抚似的拍拍黑祸的肩膀,然後转头看向嘉琳娜──虽然是这个节骨眼,但国家间的礼节还是不能忽略啊。
“领王大人,多谢您的有心,关於宴会上的惨案,有需要赫阳帮忙的地方吗?”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赫阳能在舆论指责西尔维亚的时候处於中立的立场。”
“只是这样?”
鲁伊好奇地挑眉,而嘉琳娜则用力点了一下头。
“这次确实是我的防御工作没有安排好,才给迦法神团有了可趁之机。该承受的罪责,还是坦白了比较好。不管怎麽说,人总是对坦诚错误的人比较宽容吧?硬是封锁消息,最後只会造成反效果,没有不透风的墙。”
嘉琳娜脸色不怎麽好,但神色却无比刚硬,几乎有些催眠自己不要倒下的感觉。
“但是……”鲁伊神色复杂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请说,我大致知道您在思考著什麽。”
“好,那就容我直言不讳了。说实话,您的宴会是在撒扎姆帝国使馆开的吧?那麽……虽说您是领王──使馆的防御工作您真的能过分手吗?即使这样您也觉得那是您的错误?”
“我就是因为这麽想,才导致了这场惨剧,如果硬著头皮让西尔维亚的骑士们加强防御说不定就……”
“这样啊。”鲁伊对她的态度并未做表示,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如果您不觉得我有侮辱或者怜悯你的意思的话……那些死亡的灵武司家属的抚恤金方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以私人立场借给您一些,毕竟为了堵住他们的嘴,金额越大越好吧?”
嘉琳娜颇意外地扫了他一眼:
“为什麽?鲁伊皇子殿下?确实,我在为宴会事件的善後伤脑筋,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不够,也可以承认西尔维亚很穷很寒酸这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啦──钱的话当然是能省则省我不会拒绝──但是作为你来讲,我不觉得我这样的领王与赫阳这样的大国有什麽加深邦交的意义哦。”
鲁伊则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後指指自己的眼睛,像是在拿这个动作暗示嘉琳娜那有些发黑的眼圈和肿起的眼袋:
“能在这种时期,在这种艰苦的情况下独撑大局,还能惦记著义理抽空来看娅修的人……以後说不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贤王呢?在你最落魄的时期给一点不伤皮毛的小恩惠,没有任何坏处吧。”
“哈,我不讨厌这样的小算盘,你的恩惠我收下了。如果我真的有翻身的一天,我会还的!”
她说著,神色慢慢严肃起来,然後瞟了一眼北宸的房间的门。
“替我转告娅修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很抱歉──虽然很想说,我也可以赔她一把极品长剑战器……但是想也知道她会拒绝吧。”
鲁伊郑重地点了下头,随後嘉琳娜便後退了几步。
“我时间不多,知道她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各位,保重。”
说著,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众人,嘉琳娜拉著罗喉,在屋内几人的行礼中退出了房间。
大门在沈重的吱呀声中关闭,嘉琳娜终於不堪重负地踉跄了一下,然後被身边的罗喉扶住了,见到罗喉不满的眼神,嘉琳娜尴尬地笑了笑,站直身体,然後两人在空旷的大走道中慢慢走起来。
“我没事,别担心,罗喉,这就回去补眠。……不过这次真的得好好谢谢鲁伊皇子了。”
罗喉以微小的幅度点点头。
“那个娅修……竟然连赫阳的皇子都认识啊,和格伦佘也很有渊源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她不简单了。”
罗喉继续点头。
“不过……那把长剑的遗言你也听到了吧?”
罗喉依旧点头。
“你觉得……怎麽样?”
罗喉沈默了。
他对那个娅修印象并不深刻,毕竟只见过两次,但是他能依稀从她的言行和细节中察觉出她大体是个温和的人──但没想到她会如此重视自己的战器,如同自己的主人嘉琳娜一样。
但是……
“愚蠢。”
他最终,给出的是这样简短、冰凉而又无情的评语。
无论如何,身为战器,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离开主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战器失格了。强也好弱也好,在战场上为主人燃尽一切力量才是最终目的,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
“愚蠢吗。”
嘉琳娜看著走廊的穹顶,轻笑了一声。
“不管怎麽说,能够有这样即使伤害主人也要抹消自己的觉悟……也算是一种勇气吧,只不过,罗喉。”
她转头看著站在自己身边的星脉种。
“如果你也有这样的一天,请不要死在我的面前。”
“……”
罗喉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询问。
主人,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说我的死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呢……还是说,不要用自己的死给你造成难以摆脱的心理包袱?
就在这时嘉琳娜开口了。
“我不像娅修……我会当场失控,变成狰狞难看的东西的。”
另一边,暗的房间中,雷狄斯面对抱著断剑坐在地上的北宸轻轻地叹了口气。
“已经三天了,明天就要开始武斗大会的复赛了,需要我给你去注销参赛资格吗。”
“不。不需要。”
出乎雷狄斯的预料,北宸的方向传来了嘶哑的女声,听到她的声音,雷狄斯露出了不怎麽赞同的神色。
“你现在的状况……”
“雷狄斯,我没你想的这麽脆弱。你别忘记去世之後的状况。”
“我就是知道才觉得不妙,谁会想到你在这麽大的事之後自己一个人悄声无息搬家去别的城市啊?这次可别做这种蠢事了。”
北宸抬起头,勉强地对雷狄斯笑了一下。
“如果因为向影,我再自虐地惹出一堆事来,让其他人也因此受到伤害,这才是最过分的吧──我还没受打击到连这些事都记不清的地步。”
她说著,怜爱地了怀中断掉的长剑。
“三天了,我发泄够了,眼睛也哭疼了,嗓子也哭哑了,再闹下去……实在对不起在外面等我的人。失去向影一个就已经够了。其他人……我……不能再伤害他们。”
“你这样想是最好,但我觉得你没必要这麽逞强。这种时候,给他们安抚你的机会比较好吧?”
话一出口,雷狄斯自己愣住了。
他什麽时候,也会说出这样有人情味的话来?
显然北宸对此也有些惊讶,然後她意外地点点头,抱著断剑慢慢地站了起来。
喀嚓。
雷狄斯替她打开门的一瞬,数道视线立即投降了北宸站在门边的身影上。
黑祸、素劫、阿特拉斯、亚加德不约而同地都上前了一步,但同时,每个人也都发现自己憋了一肚子话,现在竟然什麽都说不出了。
反倒是北宸首先打破了沈默。
“亚加德,我有话想要问你。”
“是,北宸小姐。”
亚加德立即半跪下来,一边的鲁伊对这个和自己斗了这麽久的大罪人也有如此谦卑的一面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向影……我还是不死心。”她用心疼的神色扫了一眼怀中的断剑,然後不舍地递向亚加德,“亚加德,你既然做了这麽多试验,肯定对战器有很深的了解吧?你看看,向影这样……是真的死了吗?星灵力探测上显示他身上还有微弱的星灵力──但是无论我怎麽和他说话,他都不回应。”
亚加德恭敬地接过了向影和他一半断掉的剑身。在周围众人紧张的神色中,细细端详起来。
良久,他抬起头:
“北宸小姐,这样的情况,算是死亡途中。”
“死亡途中?”
“是的,战器和人类有所不同,他们的死亡界线并不像人类那样清晰,而是一个过程,从星灵力无法维持人形化开始,到彻底散尽,都可以算是死亡途中。”
“那!”北宸的眼神亮了起来,“那我遇到向影和黑祸素劫的时候,他们都是在死亡途中啊!我还是把他们救回来了!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但是,”亚加德为难地皱了下眉,“他的星灵力确实没有散尽,但已经没有了意识,如果有意识的话当然好办,只要狩猎补充星灵力就可以了,但没有意识的话,星灵力就没有办法补充──更何况,他的星灵力已经稀薄到几乎是残渣的地步了,这样下去,等著他的也只有……”
北宸的神色再度黯淡下来,见到她这样子,亚加德不禁心疼地上前一步。
“北宸小姐,如果是您的意愿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接好他的剑身──万幸的是他的晶核没有被破坏。”
他指指剑柄中心镶著的白色、带著点钴蓝色光芒的宝石。
“如果晶核被破坏的话,那就彻底没有挽回的方法了,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有5%的机会……能维持住他的生命。”
“真的?!”
北宸的双眼绽放出异样的神采,猛地一把抓住亚加德。
“他还有机会活过来吗?!”
亚加德虽然也很在乎北宸的心情,但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对不起,北宸小姐。我只能尝试挽回他的生命,但不能保证他的意识是否能恢复。”
“至少他能活下来……!先确保这一步吧!拜托了亚加德!”
“是。”
亚加德立即点头答应,然後又小心地看了北宸一眼。
“北宸小姐,您不怪我吗?”
北宸看著正一脸不安地低头俯视自己的骑士,愣了良久,然後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什麽样的人,但依旧选择接受你,造成那样的後果,也不能全说是你的错。我当时就说过了吧,既然要接收,就接收你的一切,不光是你的力量和财富,也包括你带来的痛苦,现在,是履行这一点的时候。”
“北宸小姐──!”
亚加德略带颤音地低吼了一声,北宸则是苦笑著拍拍他的手,但转瞬又一眯双眼,闪过一道带著血腥味的狠毒之色。
“但是,迦法神团……还有那个拉翰,我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说起拉翰,亚加德有些自责地低下头。
“十分抱歉,是我疏忽让他跑了。他身上带有高等的隐匿灵晶,就算用星灵力探测也察觉不出来。”
“没关系。”
北宸转头看向了一边的阿特拉斯。
“阿特拉斯,你能帮我搜索到那个人的所在处吗?或者是那个穿著黑袍的迦法神团的据点什麽的。”
阿特拉斯点了点头。
“可以,和拉翰战斗的时候,我得到了他的血采样。”
“那你觉得我和他战斗,能胜利吗?”
阿特拉斯偏了一下头,像是在计算著什麽。
“只有31%胜算。”
“……是吗。”
“北宸,北宸。”
阿特拉斯拿尾巴卷住她的手,轻轻摇了一下。
“你的情绪波动很紊乱。不要这样。我替你去杀了他?”
“不。”北宸轻拍阿特拉斯的尾巴,给了他一个柔和又略带诡异的微笑。
“不亲自动手的话,我会很不甘心的。看来需要再特训一次呢。”
所以拉翰,还有迦法神团,一定要活到我找你复仇的那一刻啊。
我内心所承受的痛苦,轻易发泄的话会容易误伤身边的夥伴,所以只能加倍地倾倒在你们身上了呢。不要怪我狠毒,是你们先欺人太甚!
北宸接著面向两个皇子。
“鲁伊,雷狄斯,抱歉,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你们重逢。我现在也没有什麽心思和你们叙旧了,不过看到你们安好,我很开心,真的。之前我一直听鲁伊的话没有太过足迦法神团的事……但现在我恐怕做不到了。”
鲁伊点点头:
“我能理解,既然他们这麽嚣张,我们也不需要忍,需要我拨点人给你吗?”
“不用了,我不想再一次折损你的英。”
北宸苦笑著摇摇头,但下一秒,苦笑又变成了狠绝的笑容。
“我想……只凭自己的力量,撕碎他们。”
鲁伊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很想说“不要这样,北宸”,但是同时也发现自己没有这麽说的立场。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开,她最好的摆脱痛苦的方法,就是把力寄托在仇恨上了吧。
更让他担心的是,北宸的冷静和理智。
普通来说,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很容易丧失判断力,很容易产生放弃绝望等不稳的情绪的,但北宸在发泄完毕之後,思考回路却清晰得不得了,而且完全没有为了复仇而莽撞行事的迹象。
越是这样,他越担心,他倒宁可她能乱来一番,而不是把怒气和悲伤都憋在心里。
他不由地想起雷狄斯曾经隐晦地对他提起过北宸之前的事。
……北宸,到底在费因海姆……在你认识皇兄直到离开他的的那些日子里,发生了什麽?
但是北宸不可能回答鲁伊,只是拉上身边的几人向鲁伊告别。
“接下去有太多事情要多,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叙旧闲聊就放在一切结束吧?”
鲁伊没有任何理由挽留,只能露出招牌的灿烂笑脸。
“熬不下去的话,随时可以来我或者皇兄的怀里哭哦。”
“我会的。”
几人离开了,鲁伊在空旷的大客厅中发出了响亮的叹气声,而雷狄斯则默不作声地走去了一边,给自己倒了杯红茶。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麽东西,已经不可避免地──
微妙地,改变了。
第二章 星灾狙杀战
到达拉提亚首都的第一个星灾之夜开始了。
迎击星灾的南方广场上,熙熙攘攘地聚集著许多灵武司。而一直以来都会准时出现的国家军队却只是驻守在後方的居民区之前。
这一次的迎击星灾是武斗大会的复赛内容──到灾皇被击倒,星灾结束之前,狩猎星灵核获得积分的前五十名有才资格进入下一轮比赛,而参赛者有几百名,想也知道是多严酷的淘汰率。
至於积分的计算方法很简单──附身月使的等级是多少,对应的星灵核就有几分,只不过灾皇的星灵核可以例外地拿到50个积分,算是能拉开分数的大优势。
此外,为了防止参赛者把以前狩猎得来的星灵核拿来充数,回复灵晶由拉提亚王国统一配给,而过程中严禁使用战器的储物空间功能,广场的参赛者内也混进了一百多名裁判进行监督,一旦发现使用储物空间,无论是否是从中拿星灵核,都会被告知取消比赛资格。
比赛环境异常严苛,因此赛前的准备活动也显得凝重非常。
“小泥鳅,真的没事吗?”
黑祸担心地看著北宸,拿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一边的素劫也显得有些不安──失去了向影,不光是北宸,就连和他配合惯了的双子钩爪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再加上现在北宸身上只有他们一件战器,这种状态下迎击星灾未免有些危险。
“没关系啦。黑祸、素劫。我现在怎麽说也是幻灵武司了啊?就算只有你们一件战器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笨蛋,问题大的很,”素劫翻了个白眼,“我们锋利度是没有问题,但是──攻击距离问题很大啊,我们是典型的短距离武器,没有中长距离的武器,你少了很多牵制的手段哦。──要不要临时去找个?”
北宸神色一黯,垂下眼帘摇摇头。
“向影之外的长剑,我谁都不要。”
“也不一定要长剑啊……哪怕是弓啊弩啊什麽的,能保证攻击范围广一些就好,你现在这样碰到什麽敌人都得跑到它跟前才能攻击吧,太吃亏了,先前不也是吃过很多次拿弓的人的憋吗?”
“这……”
黑祸说得很有道理,北宸无法反驳。但是亚加德刚带著向影离开没多久,她实在没这个心情找新的战器啊。
“黑祸说的没错。”
就在北宸苦恼的时候,一边响起了耳熟的声音──抬头一看,是辜银岳一行,外加西风。
“银岳,胧云,那罗迦……还有西风……你们都知道了?”
西风轻拧著眉点头:“是那个笑罂来通知我们的。我不管你心里有什麽别扭,现在的情况,保住自身命是最重要的。和我契约吧。”
“啊?!”北宸惊讶地低叫了一声,“可我现在还不是武司皇啊?”
“以你现在的成长速度很快会到的,本来我也不想通融,但现在你是特殊情况。”西风说著,也不管北宸同意不同意,手中光子一闪,手心已经被割破了,金色的血从中淌了出来。
“快,别浪费我的血。”
见北宸依旧有些犹豫的样子,辜银岳在一边开口了。
“签吧,北宸。”
“……好。”
也许是辜银岳的话在北宸心中格外有说服力的缘故,北宸也借著黑祸的刀刃割伤了手,与西风的掌心对了起来。
“呜……!!”
契约缔结的那一瞬间,北宸的颈部正中出现了充满电子风味的光子图腾──是西风的契约烙印,同时,大量的契文一股脑涌进了北宸的脑海。
像是受到了信息组成的洪水的冲击,北宸就算是全力接收这些信息,不免还是觉得头昏脑胀,踉跄了几步。
持枪的方法,瞄准的方法,地形图上的各种数据表示的意义,各类配件的功能和作方式,寻找制高点和掩体的常识,面对近身攻击时候的回避动作和拉开距离的方法,各种弹药的用处和特长,弹道的估计测算,有效攻击距离,连续发次数上限和冷却时间,高级狙击法,跳狙,甩狙──
大脑就像是过热运转的处理器,有些不堪重负地一口气把那些契文给吞了进去,也不管北宸能消化多少,她虚脱在素劫的怀中好几分锺,才慢慢地松了口气,回过神来。
“契文接收完毕了?”
西风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闪过一抹赞赏。
“还不错,没有昏过去。之後就在实战中把那些契文熟练一下吧。”
“好,谢谢你,西风。”
她虚弱地对西风笑了一下,西风愣了愣,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发呆去了──而辜银岳和他的战器们则上前了几步。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著我。”
北宸苦笑著摆摆手,
“我很难过没错……但没有这麽脆弱的。你们放心,我没事。”
辜银岳沈默了几秒之後轻叹了口气。
“那好,比赛之後我们再谈。一会尽量不要离我们太远。”
“嗯。”
黑祸和素劫对於西风的加入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渐渐缓和起来。
“好,这一场战斗,就当做小泥鳅和西风的磨合战吧。”
“没错,我和老弟负责打前锋,替你回收星灵核,你们就在後面爽快地打就行了。”
“这怎麽可以!”
没想到的是,北宸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上前一把拉住两人的袖子。
“你们不可以离我太远!万一出了什麽事怎麽办?!”
双子愣住了,然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向影的事,让她对战器离开身边变得很敏感。现在还活著的,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双子了,她很怕连双子也离开她吧。
“你在担心什麽啊,小泥鳅。”
黑祸伸手她的头顶。
“放心,我和老弟不会这麽容易出事的。”
“但是──”
“别怕。你不是能召唤我们吗?万一有什麽意外,把我们叫回你身边来就可以了。”
素劫这句话,本是想让北宸安心,却没想到他这句话一出口,北宸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召唤。……对啊,召唤。……我当时为什麽不召唤向影,如果我召唤他的话……事情也许就!!!”
“北宸!”黑祸心中暗道不好,“那种情况下你没想到是很正常的啊,我们又不太用这一招,再说,召唤也是需要对方回应的啊,那时候笨蛋影他会不会回应你的召唤也难说的!”
素劫一边暗骂自己不小心,一边把北宸的身子掰向自己,然後按进怀里,哄小孩似的轻轻拍著。
“喂,小泥鳅,我知道现在这麽说不太好,但你已经发泄了整整三天了,就算我和老弟无法和笨蛋影的地位相比,你偶尔也想想我们吧,这里现在是战场,你在战场上这麽混乱的话,我们会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
北宸在素劫怀中发出含混的声音,然後用力抓紧了抱著自己的素劫。
“对不起……我不乱想了。总之大家全力把这场比赛完成再说吧。”
时间就在压抑而凝重的气氛中慢慢流逝,夜晚降临,从山脉的方向传来的附身月使们的咆哮声的时候,众人竟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啊,战斗吧。战斗会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对生存的渴望,对胜利的渴望能让人暂时隔离一切不愿想起,不愿面对的事物──
当漫山遍野的蓝紫色亮起的时候,北宸对著身边的西风点了点头,一道白光闪过,致华美,带著流光线条的狙击枪出现在北宸的手中,而拿到枪的一瞬间,北宸的全身被同样的光子包围了──光子散去的时候,包裹在北宸身体上的,原先那套白色的战斗轻甲和头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带著轻微科幻色彩的军服,上面还覆盖著一层闪著淡淡光芒的光子膜。
“怎麽回事,小泥鳅,你……?!”
对面的黑祸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怎麽了?”
“你变成半透明了!!”素劫也一脸惊骇快步上前伸手了北宸的手臂,还好还好,能碰到。
“这是光子迷彩,离远了就看不到人了。”
北宸手中的西风冷声解释到。
“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知道了就赶快进入战斗状态吧。”
北宸和双子立即点点头,看向对面疾冲而来的星灾群。
辜银岳和胧云已经冲了出去,北宸找到了一面供远距离战器使用的临时砌成的土墙,蹲下,把枪管对准了前方的蓝紫色光点。
视野中出现了大量的跃动的数据,以及以光网显示出来的d地形图,不同大小的红点表示著不同等级的附身月使,北宸一边用余光瞟著这些数据,一边用瞄准镜对准了一只巨大的豹子的头颅。
『发!』
西风在心灵沟通频道提醒,北宸一惊,手中扳机一扣,一道白光直冲豹子而去,但因为太过紧张手抖了一下,只是擦过了它的肩膀。
吼!
豹子立即发现了攻击自己的白光的方向,狰狞的兽瞳在被放大无数倍的瞄准镜里看起来尤为可怕,北宸又是一惊,手中的枪管抖了一下。
『冷静!这种程度的压力而已,不要动摇!瞄准了之後不要犹豫,瞄准时间越长越不容易命中!』
豹子冲著自己狂奔而来,虽然其实距离还很远,但瞄准镜却让北宸对距离感产生了混淆,头皮一阵发麻,心跳变得很快,手中的扳机胡乱扣动了几下,但都没有命中。
『慢慢来,命中一发它就死了,来得及,瞄准之後果断地发!』
西风那硬冷而又仿佛安抚的声音再次想起,北宸总算一个激灵冷静下来,用满是手汗的手重新调整了一下枪管,再次将准心对准那疾驰而来的豹子的头颅。
然後不敢多想什麽,食指一扣,枪身发出光子的蜂鸣声,白光再度发出去!
嗤──乓!
这一回,总算是成功的命中了,豹子的头颅猛地炸裂开来,鲜血和脑浆溅得四处到处都是,黑祸和素劫闪电一般地疾冲出去,过了一会,从心灵沟通频道传来了“顺利回收星灵核”的声音。
『别停下,继续。』
西风依旧用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开口。
『黑祸,素劫,向九时方向移动,注意前方。』
北宸因为是初次使用西风实战,本没有心力注意地形图,所以西风代为观察地形,并让黑祸和素劫向较为安全的区域移动过去,而北宸则同时瞄准他们附近的附身月使开火,替他们清扫道路。
开火次数多了,北宸也不再紧张,努力保持平静沈稳的心境,不紧不慢地扣动扳机,命中率也渐渐变高起来。
『保持住。刚才用的是默认的镭型子弹,试试换一种弹药。』
『诶?!啊、好。』
努力从契文中找出换子弹的方法,北宸眼中跳出了一串光子组成的选项菜单。犹豫了几秒,她将光标划去了“连型燃烧弹”一栏。
『这个吗。威力很大,注意後坐力。』
北宸点点头,然後瞄准了一只巨大的犀牛,一扣扳机,砰砰砰砰数次声音响起,枪身猛地向後撞了过去,北宸一时间没有抵住,直接被撞得向後坐倒在地──远处的犀牛是成功地变成了一只烤犀牛,但这边北宸也被那後坐力撞得肩膀生疼。
『都说让你注意了,你的耳朵是摆设吗?』
『对、对不起!』
就在这时,黑祸和素劫的声音也突然进了心灵沟通频道。
『星灵核回收成功──喂我说,西风老兄,别趁我们不在欺负小泥鳅啊!』
『就是就是,小泥鳅只有我和老弟能欺负!』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麽要称呼向北宸为小泥鳅,但我对欺负人这种幼稚无聊的举动没有兴趣,我是作为教官在训练她。』
西风的声音顿了顿。
『不过确实,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麽──我承认在看她露出挫败的神情的时候,内心会有畸形的爽快感,放心,我不会因此有什麽过激举动的,我的克制能力很强。向北宸,别停下,继续瞄准,目标是头,现在才打倒6头。』
『……话说你这样就是在欺负吧西风老兄。』
『而且你不觉得你的话前後矛盾吗?!』
『不要在心灵沟通频道互相吐槽!我又瞄准失败了!』
北宸头大地嚷了一句──他们这样会严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啊!
『那是你定力和抗压能力不够的缘故,什麽时候你能一边听著朗读式电子书籍一边连续甩狙成功的话,你就出师了。』
『你把我当成哪里的特种兵了啊!』
北宸边抱怨著,边尝试著使用冻结弹一枪冰住了一只巨型的猛虎──然後又想起这样没办法回收星灵核,於是赶忙继续换子弹。
『顺便一说,附件菜单中确实有朗读式电子书功能,还有休闲电子游戏150个。需要一并拿出来使用吗。』
『等等等等──!电子游戏什麽的暂且不说,朗读式电子书是什麽东西?!谁来读,你吗?!』
『废话,我没有变声系统。』
北宸想像了一下西风用他平板无奇的声音念著青春梦幻校园爱情小说时的情形,不禁全身一阵恶寒,手中扳机猛扣,啪啪啪啪!四只五级的牛型附身月使就这麽冤枉地倒地了。
『哦,不错,可以一边说话一边命中敌人了。接下来要不要试试视觉干扰。』
『……』
之後,西风和黑祸素劫一直在心灵沟通频道说著毫无营养的闲聊来分散北宸的注意力,而北宸则是努力在这些噪音中集中神,拿著各种巨大的尸体作为掩体,小心地移动著,重复著锁定目标──瞄准──开火──锁定目标──瞄准──开火的动作。到了後来,倒是真的有些能够排除环境的妨碍而进行冷静而确的攻击了。
而同时,她对环境的敏锐度也因此提高了不少,也就是在集中力提高的情况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力也有所加强。
一开始北宸还有些担心万一怪物冲破她的火力到了他们近处要怎麽应付,结果是,除了躲闪轰过来的星灵外,基本上没有附身月使能冲到她的附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祸和素劫口中的星灵核数量统计已经超过了60,远处传来了像是灾皇发出的绝叫,过了没多久,残余的附身月使们的气焰立即短了一大截,甚至有些开始後退逃跑了,参赛的灵武司们纷纷大吼著展开追击,几分锺之内,整个广场就不再有一头活著的附身月使了。
星灾结束之後,在星灵核积分的统计中,北宸以402分的成绩名列第7,顺利地获得了下一轮比赛的资格,拿到了代表参赛资格的刻印灵晶之後,她有些疲惫地叹著气向著宿舍走去──使用西风虽然不消耗体力,但是神上的疲劳感尤其大。
“小宸!!”
半路上,辜银岳带著胧云和那罗迦追了上来,见北宸似乎没有受伤,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胧云首先上来用力拍拍她的肩膀。
“很厉害嘛,竟然拿了400分。我们家死和尚被你比下去了哦,他才380多分。”
北宸干笑了一声:“这是西风的功劳,他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和我本人没什麽关系的。”
“不管怎麽说,能这麽快适应星脉种,你也很努力了。”辜银岳轻声说著,然後仔细观察了一下北宸的表情。
“觉得轻松点了吗?”
“──咦?”
“不带罪恶感的屠杀,是发泄心中的悲哀和愤怒的好方法。”
“……”
北宸闻言低下了头。
确实,西风的杀伤力造成的结果,说是“过瘾”也不为过。每一枪扣下扳机的时候,随著那子弹的发,确实像有积压在口的什麽,也随之也一起倾泻出去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战场上,西风也比以往多话了许多,甚至会配合黑祸和素劫胡扯──原因,大概还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想让她的心情……轻松一些吧?
“我不会让你遗忘已经逝去的人。”
辜银岳慢慢把大手放在北宸的头顶。
“你身上有复仇者的戾气,这也无所谓。”
他说著,动手轻轻摇摇她的脑袋。
“但是,不要因此忘记了爱人,不要因此忽略还活著的,重要的人和事。可以吗?”
北宸的双眼一瞬间因为这句话而湿润了,她强忍了几秒,抬起头盯著辜银岳。
“银岳……你怎麽知道……”
“向芝嫣也好,向影也好,他们都是你的至亲之人,他们一定不会希望你因为他们走上歪道,如果爱他们的话,就堂堂正正,比谁都要优秀地活下去,然後有一天,你可以告诉於世上所有人──他们所爱的、他们选择的向北宸,是多麽地耀眼夺目,多麽地……让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
辜银岳的声音,低沈浑厚,带著不可思议的魔力,丝丝缕缕地理清了北宸混乱的脑海。
“所以,你可以愤怒,可以对谁狠毒──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必须的,你能借摆脱托费因海姆人的温吞是件好事,因为那迟早会害了你。但是。”
他说著,黑色的双瞳中露出了坚毅而又温暖的神采。
“但是,永远不要忘记怎麽笑。永远要记得喜欢别人的感情。如果你不希望向影死不瞑目的话,一定要做到这一点。”
然後他用双手拉著北宸的脸颊往两边轻轻拉扯著。
“现在,好好笑一下,等你能够真心笑出来的时候,我陪你去复仇。”
“……嗯。……好,……好!!”
有时候,温柔的话语比尖刻的谩骂还要有杀伤力。
无论北宸怎麽忍耐,在面对辜银岳那令人安心的脸庞的时候,本以为流尽的眼泪还是再次淌了出来──只不过,这次不是绝望而悲痛的眼泪。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否则,向影回来的时候,我要怎麽拿笑脸迎接他呢!”
她用力把脸颊上的体擦掉,辜银岳已经放开了双手,但是她的嘴角还是咧开著,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但是笑完之後,她又一凛神色,看向天空。
“只不过,迦法神团──只有他们。……只有他们!”
“嗯,我知道。”
辜银岳点点头。
“下一场比赛是一周後,这一周间,一起想办法把他们的据点给端了。”
“嗯!”
“伤感完了?正好。”
就在这时,沈默的西风突然出声,指了指对面的路口──北宸疑惑地看了过去,只见到笑罂正一脸焦急地向著他们快步走来。
“笑罂,出什麽事了?”
“很不妙。”笑罂有些烦躁地理了下那头有些散乱的黑色发丝。
“你不是忘了阿特拉斯的种族了吧?他是附身月使,而今天是星灾之夜,他情况有些不对劲,我觉得我一个人看不住他。”
“──!!”
北宸不再多言,直接直奔宿舍区而去。
──阿特拉斯,千万支持住,别做什麽可怕的事啊!!
第三章 附身月之使者(上)
“阿特拉斯!……这……!!”
北宸一开门就愣住了。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几乎所有能破坏的东西都被破坏了,桌椅、器皿、柜子、沙发、床……所有的室内摆设全部化成了看不清本来面貌的残渣,破败地躺在室内的地板上,墙上和地面都有这被什麽烧焦的痕迹──多半是星灵吧──而在这混乱之中,阿特拉斯解除了伪装,露出了原本的面貌站在原地不停地喘著气,双眼红得可怕,背後的骨架也凝聚出星灵翼,扇出了阵阵风压。
“快关门!他似乎在星灾开始前就布下了什麽保护措施能防止外界感应到他的星灵力!被别人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就糟了!”
笑罂低声厉喝著,最後进门的胧云立即反手将门关上。
“阿特拉斯,你没事吧──”
北宸刚想上前,却被黑祸和素劫一边一个拉住了。
“小泥鳅,你疯了,现在是星灾之夜,谁知道他会做出什麽事来?!”
“对啊,你没看见这房间都被他弄成什麽样了吗?!”
“所以我才要过去啊!”
北宸紧拧著眉头,动作缓慢却又坚定地挣开了黑祸和素劫。
“你们想,如果他真的无法克制自己的话,那这附近应该是满地尸体了吧?但是现在遭殃的只是一个房间,说明阿特拉斯还是有理智在的!更何况,我答应过星灾之夜陪在他身边,所以这种时候,我可不能逃避!”
“那万一……”
“去吧。我看著呢。”
西风面无表情地嘴,手中的狙击枪正对著阿特拉斯。
“他有什麽异动我就开火。”
“嗯。”
对西风投去了个感谢的眼神,北宸一步步靠向阿特拉斯。
“……唔……啊……”
阿特拉斯察觉到有人靠近,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听起来像是在极力压抑著什麽,隐忍而又痛苦。
“阿特拉斯,还能认出我来吗?我是北宸。”
“……”
阿特拉斯那刺目的红眼扫过北宸的面颊,然後机械瞳孔猛地一缩。
“北、宸。”
他喘著气,摇摇晃晃地向北宸走去。
“北、宸……回来了、吗。……是来陪、我的吗。”
“是的。抱歉,我食言了……我来迟了。”
见他痛苦地喘气的样子,北宸心中一阵不忍,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身躯──顿时,滚烫到可怕的体温传了过来,吓得北宸几乎要跳起来。
“怎麽会这麽热……阿特拉斯,需要水吗?!”
“……需要。水和食物……都需要……”
“给。”
大概是因为先前已经发生过同样的情况吧,笑罂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一个水壶和一大袋像是干粮的食物,见此,素劫立即配合地从空间内拿出了一张费因海姆的……麻将桌。看见这突兀的家具出现在这种地方,哪怕情况严肃,北宸还是不由得抽了一下嘴角。
胧云,你到底带了多少毫无意义的东西回来啊?!
食物和水一出现,阿特拉斯便凶猛地扑了上去,完全没有形象、和野兽似的撕扯吞咽起来……几乎连五分锺都不到,一桌子的食物就被风卷残云地消灭光了。
“看样子和月震之夜一样,星灾之夜,附身月使在能力提升的同时,欲望也被最大化了吧,食欲、破坏欲、杀戮欲,说不定还有……”
笑罂嘴角勾出了兴味而冷的笑容,半眯著眼睛看著稍稍平静下来的阿特拉斯。
北宸站在阿特拉斯的身边,生怕他被噎到似的顺著他的背轻拍著,但此时的阿特拉斯显然已经无法判断这些了,他一边用力咬著呀,一边突然用力一把将北宸拉进怀里,然後用力一拍翅膀!
“唔!”
“糟糕!”
“西风!”
“啧!”
一时间,屋内众人都在心中暗道不妙,但就算是西风,在那阵劲风扬起的漫天的屋内摆设的残渣中也无法瞄准对方,也怕胡乱击会误伤北宸,就在这踌躇的几秒过後,等到劲风消去,屋内已经失去的北宸和阿特拉斯的踪影。
“该死──!”
黑祸狠狠一捶墙转身开门打算追人,但素劫拉住了他,然後开启了心灵沟通频道。
『小泥鳅,能听到吗?!你们现在在哪?!』
『啊,对哦!我竟然忘记了这个……喂,小泥鳅,快召唤我们!』
『呃……』
心灵沟通频道响起了北宸有些不在状况中的声音。
『我现在在半空,把你们召唤过来你们会不会摔死?』
『黑祸和素劫或许不会有问题,不过我不经摔,』西风平静地嘴,『召唤不是最终解决方法,召唤过去他也能再次甩掉我们,向北宸,让他送你回来,如果他还能沟通的话。』
北宸沈默了几秒。
『阿特拉斯说有事想和我单独谈,大概六小时後返回。我看他现在神智还清醒著,应该没有什麽问题吧。』
『喂喂,现在这种情况他会做出什麽来可是没办法保证的啊!』
『小泥鳅你好歹有点防备心吧!』
『可是……他不知怎麽的这次尤其固执──可能他真的有想和我说的呢?』
北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大概是阿特拉斯反复拜托她了吧。
西风瞟了一眼黑祸和素劫因为焦急而气急败坏的脸,好笑地轻哼了一声。
『那就让他留在心灵沟通和远距离召唤都能生效的范围内,这是我们的底线。别顾此失彼,黑祸和素劫的心情你好歹也照顾一下。』
『……对不起。』
北宸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度,听起来似乎在内疚和自责,闻言,双子立即同时对西风丢去了一个眼刀。
『别听风纪大妈胡说!小泥鳅,我们还没这麽脆弱啦,只要安全我们不会限制你的行动的。』
『……你说谁风纪大妈?』
『还有谁,当然是西风大妈你了!小泥鳅,注意安全,有什麽问题立即召唤我们啊!』
『……嗯,好的。阿特拉斯停下来了,先不说了哦。』
掐断对话时北宸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闷闷的,这让黑祸和素劫两人心里一下子变得微妙得不得了──一方面心疼她的低落,一方面又为她还是很重视他们的感受而感到沾沾自喜。而直言不讳而挨了无数眼刀的西风则是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从空间中拿出了一把扫把,开始扫地。
“……”黑祸立即猛抽嘴角,“为什麽你的储物空间里会放著这麽家居的东西。”
“防止遇到这种情况而没有可以落脚休息的地方。”西风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将房间扫出了一个干净的小角落,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了。
素劫歪著嘴颤抖著手指指著他,环视著其他人:
“呐我说,……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这种选择洁癖……超级欠揍的吗?!”
“……还能吐槽就说明小宸不是很危险了。”
胧云哈哈一笑,也不管断成两半的沙发上到处都是木屑,便一屁股挨了上去。
“到底是什麽情况,我是觉得阿特拉斯那个很懂事的小鬼不会惹什麽事出来啦。有说什麽时候回来吗?”
那罗迦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一脸纠结的素劫:
“看到这个脏兮兮的、这种沙发都坐得下去的大个子,现在你还觉得选择洁癖很可恶吗?”
“……果然对比产生美啊。”
“喂喂不要以为我神经大条点就随便对我进行攻击啊!我的心也是会受伤的!这哪里是脏兮兮!这分明是男子汉的不拘小节吧?!”
胧云在沙发中哭笑不得地回嘴,但是只收到三个白眼,还有西风超级欠揍的轻蔑一瞥。
“不过,”
一直沈默著观察事态的辜银岳突然盯著笑罂开口了,
“你刚才没说完的是什麽。和战器一样被无限放大欲望的附身月使,在星灾之夜除了食欲、破坏欲、杀戮欲会增强,还有……什麽?”
笑罂双手抱勾魂地一笑。
“你不是也猜到了吗?何必借我的口说出来。────好吧,我也知道你这种类型说不出口──没错,我猜,欲也会大大增强呢,所以说,故意把北宸掳走单独相处,又没有恶意的话,只剩下那种事了吧?”
笑罂话音一落,屋内刚有些轻快的气氛立即一扫而空,黑祸和素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狰狞扭曲,甚至带著巨大的愤怒。
“你们这麽激动做什麽?”笑罂好笑地一歪头,“抢不到头筹恼羞成怒了?”
“……不,不是。”
黑祸的声音变得温度极低,还带上了一点嘶哑。
“其实我们并不在乎小泥鳅──北宸她有没有过男人。毕竟,我和我老弟也不是什麽干净的货色,我们以前是做短工的──你们知道这是什麽意思吧。”
屋内安静了几秒。
素劫嘲讽地抽了下嘴角:“如果让我们抢到头筹,我们反倒会觉得极有罪恶感呢。但是……”
他吸了一口气,眼神晦暗下来。
“这种话不能在她面前说,但是现在,我确实是这麽觉得的──向影做了让我和老弟无法原谅的事,兄弟失格,搭档失格,朋友也失格。我和老弟本来都已经默认有什麽好处,让他先占也无所谓,甚至──他作为我们认可的兄弟,如果有外人来抢,我们会帮著他捍卫他该有的利益。”
“但他……让我们失望了。如此草率地放弃了自己,如此自私地擅自解脱,不仅伤害了我们共同的主人,也伤害了作为兄弟的我们的心情,所以我们──不再打算谦让。”
素劫说完,黑祸却烦躁地捏捏眉心跟著开口了。
“但即使如此,他才离开没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还是无法接受北宸和他之外的人发生关系。”
“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笑罂低下头玩起自己一缕头发。
“你们怎麽知道北宸就一定非向影不可呢,我看她对阿特拉斯也挺好的啊。”
“即使有好感,她也不会认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事的,我敢保证。”
黑祸果断地这麽说著,然後和素劫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否则,她就不是我们的主人向北宸了。”
屋内再次安静了几秒,只有西风发出了冷淡的笑声。
“那个,”胧云举起手,干笑了一声,“虽然很煞风景,但是我还是想个嘴……你们啪啦啪啦想得这麽远……但是我想先确认一下,阿特拉斯他是附身月使吧?他真的有那东西吗?──我是说……呃,和人类还有战器男一样,用来磨刃的──”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的眼神都漂移了一下。
西风首先面无表情地开口。
“至少从外表上看,是男。”
“呀这个还不能确认吧……”黑祸带著侥幸的笑容开口了。“最好是无人!那样小泥鳅就安全了!”
“咳咳,……我想是有的吧,虽然裸体的时候他身上依旧覆盖著甲壳没错。”
笑罂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似乎是不怎麽习惯谈论这种问题,但又想要极力掩饰似的,勉强自己保持平静的神色加入到谈话中来。
“问题是,他下半身重要部位被甲壳盖著吧!谁知道那甲壳下面是不是真的有东西!”素劫豪气凛然地一握拳:“万一什麽都没有呢?!万一那个甲壳只是真理之门什麽的──”
“呀真理之门长在那种地方也太猥琐了吧?!我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这种说法太不靠谱了!我看秘密兵器差不多──”
胧云还没说完就被那罗迦打断了。
“……秘密兵器长在那种地方比真理之门更猥琐吧。你脑子里的渣渣还敢更多一点吗?”
“就算甲壳下面没有……但也不能保证其他地方没有吧?”
笑罂眼神漂移地加上了一句,立即被众人回以惊悚的眼神。
“长在其他地方的话,那还能叫吗?!没这麽猎奇吧?!”
“谁知道!他身上本来就有很多我们没有的部件吧!角、翅膀!尾巴!!”
“糟糕!!────尾巴!对了,他有尾巴啊!”
“该死……早知道刚才就让西风一枪打断他的尾巴了!”
“对啊,顺便一枪崩掉真理之门更好!”
“够了!”
保守主义的辜银岳总算是听不下去了,狼眼带著凶光杀得屋内众人气焰顿时短了一截。
“北宸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和人拜堂成亲前,我相信她不会和任何人行周公礼的,这点信任都不给的话,枉为她的亲友和战器!”
“……我,我很谢谢你这麽信任我家主人,”
黑祸再次抽著嘴角。
“……但是你这观念是多少年前的啊,银岳老兄……”
“别把你们的放荡拿时代来做借口!该遵守的东西,几千年之後还是该遵守!”
辜银岳冷声低喝著,黑祸不由得撇撇嘴挠挠头──确实,对北宸来说,辜银岳的观念和她更接近吧。
“感谢你让这恶心的话题告一段落。辜银岳阁下。”
西风面无表情在那干净的小角落中抬头,面带嘲讽地扫视过眼前几人。
“我倒是很好奇,原来在一个地方只剩下同别生物的时候,话题就会容易向著没有下限的地方跑这个定律──似乎是真的呢。”
素劫有些不服气地耸耸肩。
“切,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西风大妈又开始了。”
砰!
一片狼藉的屋子上空,响起了一声似乎是带著怒气的枪声。
第四章 附身月之使者(下)
就在旅店中一堆男人互相吐槽的时候,阿特拉斯正抱著北宸在首都北部山脉的某山峰缓缓降落下来。
他们的著陆处是岩山地带,四周没什麽数目,脚下是略微有些倾斜的大岩石,夜晚的山风迎面扑来,虽然有些凉,但带著令人心情舒畅的清新气味。
“好了,阿特拉斯,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落地之後,阿特拉斯并没有放开北宸,而是依旧抱著她径直坐下,“北宸,请和我交配。”
“……”
北宸被吓得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什麽都说不出来,阿特拉斯见她被吓呆,以为她这是默认,於是高高兴兴地把尾巴缠上她的一条大腿上,一只手伸过去就想解她的衣扣。
“给我等等!”
北宸总算是回神,一把握住阿特拉斯的手。
“你,你知不知道交配是什麽意思啊?!”
“当然了,交配指的是人类异间的繁衍活动,具体是指把雄的放入……”
“哇哇哇哇哇哇!!!!!!!救命啊阿特拉斯变成猥琐怪大叔了啊啊啊──”
北宸语无伦次地边怪叫边挣扎起来──但无奈阿特拉斯臂力奇大,她被按在他的怀中本无法动弹,灼热的体温和略带急促的呼吸声让北宸羞得耳发红,本不敢正视对方的双眼。
“北宸,你答应过我的。”
阿特拉斯一边用竭力压抑、略带隐忍和委屈的声音说道。
“我、我确实答应陪你,但你也没说是陪你……那个啊?!”
“北宸不喜欢我吗?”
阿特拉斯依旧面无表情,但尾巴和手上的力道都增加了不少,那有著漂亮曲线的上半身酮体带上了薄薄的细汗,在这种状况下更是尤为感。
北宸在几秒间对这近在咫尺的美景闪了神,然立即努力地摇摇头,双手用力抵住了压上来的阿特拉斯的口。
“喜欢!但是交配就不行!”
“为什麽?……北宸答应过的、我很难受。”
声音中的压抑越来越明显,语气也愈来愈像是开始任的小鬼,阿特拉斯不依不饶地将北宸禁锢在怀中,似乎有随时都会中断理智的可能。
北宸真的有点慌了,脑海中闪现过一道画面,让她顿时脸色变得煞白。
那是,向影在临走之前,拉近她的脸庞给予的轻柔的吻。
那酥麻的感觉依旧停留在嘴唇上尚未褪去,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万分的悲痛以及隐含在其中的一分甜蜜就会清清楚楚地回到记忆的表层。
“阿特拉斯!!”
她用颤抖而又恐慌的神色大喊起来。
“冷静点!千万别做出让我不愉快的事,拜托了!”
阿特拉斯那本来有些按捺不住,在她身上游移的手立即停了下来,红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和委屈。
“北宸……真的不喜欢我?”
“不是啦,”北宸有些无奈地使劲将一只手从他臂膀中伸出,移到他的头顶了。“你知道,向影他刚离开,我不想……阿特拉斯,你到底是怎麽了?为什麽突然就?”
阿特拉斯用力地闭了下眼,全身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痉挛了一下,似乎忍得很痛苦的样子。
“望月之日,如果我什麽都不做的话……”
北宸皱了下眉头。
“是不是有种无处发泄的焦躁感?”
“嗯。”
阿特拉斯吃力地点点头。
“不过,我不强迫北宸。我等北宸……喜欢我的时候,再、”他边说边喘著气,像是连正常说话都花费了十二分力气,“……我是、绅士。”
“傻瓜……”
虽然是个一见面就袭的绅士,北宸还是又好笑又心疼地顺著轻轻抚著那长长的莹蓝色发丝。
“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舒缓一下你这种状态吗?”
“不然……北宸用手帮我?”
“咦?”
阿特拉斯的双眼一瞬间亮起来:
“数据库里有很多不发生实质交配行为也能疏解的方法,北宸的话,可以试试、、还有……好吗?”
“不是这个问题啦!”
北宸哭笑不得地在阿特拉斯准备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胯间按去之前抽出手:
“不管有没有实质行为,一旦我和你做了这方面的事,就代表我承认你是我情侣了,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是这种关系不是吗?──而如果我因为同情而配合你,那不是更不尊重你吗?!”
阿特拉斯皱著眉沈默了几秒,像是听懂了北宸话中的意思。
“不是情侣。……情侣。……搜索完毕。”
“呃……明白了吗?”
“是我不好。”阿特拉斯点点头,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北宸,“我没有告白,也完全没有做情侣应该做的事,所以我不是北宸的情侣。以後我会努力补偿的。”
“……呀,问题不在这里吧……”
北宸有些脱力地抽了一下嘴角──不过她还是很感谢阿特拉斯能在这种状况下刹车,一般来说雄是没有这种程度的忍耐力在这种情况下还和人理交谈的吧。
“那麽只剩下暂时关闭逻辑处理器主程序了。我需要休眠四小时来压抑星灵力脉动紊乱现象。”
似乎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欲望,阿特拉斯语速很快,放开北宸後退了一步,然後闭上了眼睛──就这麽站著一动不动了。
“阿特拉斯?阿特拉斯??”
北宸小心地叫了几声,但完全不见回应──大概是陷入休眠状态了吧。
她围著他绕了一圈,暗自思考了一会,决定把黑祸和素劫召唤过来。毕竟阿特拉斯说要休眠四小时,安全问题需要有保证。
但就在她展开远距离召唤的前一秒,阿特拉斯又开始动了。
“呼,总算是能出来了呢。”
同样的声音,以截然不同的语气,轻飘飘地从阿特拉斯的口中传了出来。
北宸一惊,猛地後跳了一步,压低上身,如同受惊的豹猫似的盯著对方──阿特拉斯怎麽了?“出来了”……是什麽意思?
见北宸防备,对面的阿特拉斯竟然一改往日的面瘫,双唇一抿略带邪气地微笑起来,那对红眼也刺出了可怕的亮光,在幽蓝的月色下,那张熟悉的脸庞竟然给人带来了陌生的恐惧感与压迫感。
──有著这种表情的,才更像是“附身月使”啊。
“别害怕。”他边说边伸手踢腿,像是在活动自己的身体。“我是前一代的‘阿特拉斯’,也是这个身体的曾经的使用者,也就是已经被废弃的人格。”
北宸愣住了。
“……被废弃的人格?在阿特拉斯体内有不止一个人格吗?”
对方点点头。
“别露出这种神情,我不会占据你的阿特拉斯的身体的,只有他关闭自己的人格进行休眠的时候,我才会以防万一出来顶替他,而且只有在这星灾之夜,我这老旧版本的程序才有足够的能量被兼容,所以就算你想要见我,也只有在星灾之夜才行呢。”
和阿特拉斯不一样,这个前代阿特拉斯说话完全没有任何机械式的生硬感,而是流畅而又条理清晰,甚至似乎十分擅长察言观色。
他边说边坐下,然後拍拍身边的岩石地。
“坐下吧,机会难得,我有些事想要告诉你。”
北宸犹豫了一小会,但见阿特拉斯确实没有要加害她的意思,这才小心地挪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那麽……你想和我说什麽?”
“嗯,那麽。”旧式阿特拉斯──姑且这麽叫他──用长辈的神色拍拍北宸的肩膀,伸出星灵翼将两人的位置包裹起来,挡住了夜晚的山风。
“北宸,你知道附身月使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嗯……?附身的月之使者?月之使者这个我倒是有些明白,因为它们是从月面上落到塞那加德的吧?”
“没错。”旧式点点头,“至於‘附身’……那是因为那些生体兵器的形态。你也发现了吧,附身月使这个族群,大多数外形都是有原型的,像狼的,像老虎的,像鱼的──还有和我们这样,像人的。──你觉得,我们这个种族像不像是──塞那加德的生物们,被什麽恶魔附身而扭曲变异而生成的产物?”
“是这样吗?”北宸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但他们并不是什麽附身,而是一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没错吧?”
“这就要牵扯到一万年前的大灾祸了。”
旧式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头顶的毒月,苦笑了一下。
“这不是重点,要说起来一时半刻也说不完。我还是先挑重点说吧。既然我们被称作月之使者,那麽,降落到这世界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因为目的一直没有达成,所以月亮则一刻不停地把一批又一批的月之使者送了过来。”
他说著,转头,红眼带著严肃的目光盯著北宸。
“那麽,如果有一天,突然,月使们的目的达成的话,你觉得会发生什麽样的事?”
“……月亮停止向这个世界送附身月使?……啊!!”
北宸吃惊地捂住了嘴:没有附身月使的话,战器不是立即会大片地被饿死吗?!
“明白有多严重了吧?所以月亮的目的绝对不能达成。”
“那麽,月亮的目的是什麽?”
“是你。……是杀了你,北宸。”
“──”
这下北宸彻底懵了。杀了她?月亮这一万年间,一刻不停地把数量如此巨大的附身月使们送往塞那加德,就是为了杀了她?──是因为她是赤月巫女的关系?
等等,那他这个旧式阿特拉斯不也是毒月这边的人吗?!
北宸脸色一白,想要起立,但被旧式带著好笑的表情按住了。
“听我说完,小孩。”
“如果现在月亮的狙击一直在持续的话,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附身月使们并没有那麽明显地针对你吧?”
“那、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因为事情太过大条,北宸有些脱力外加烦躁的低声嘟囔起来。
“毒月用来寻找赤月巫女的定位功能被我破坏了。你体内有著纳米机械组成的密芯片,正是那个东西将你的身份判断成赤月巫女──那个东西的名字叫做‘潘多拉之匣’,意义的话,听名字就能懂吧?”
“等等等等。”北宸止住了他的说话,“意义我当然知道,但我……我觉得我的脑袋快转不过来了!潘多拉是费因海姆神话中的名字吧?你怎麽会知道?你很了解赤月巫女?又为什麽要背叛毒月塞连克拉德?”
旧式好笑地眨眨眼。
“北宸,‘阿特拉斯’这个名字,就是费因海姆神话中的吧?你没发现吗?”
“啊……”
对啊!!难怪她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哪里有奇怪的违和感。
“也就是说!你……”
“我和新式阿特拉斯之间的数据库也是共用的,他应该也经常会使用一些费因海姆的用语吧?”
“……对、对啊!总是说些奇怪的吐槽,我就说他是怎麽知道那些的……”
“嗯,我在这一万年来,一直在监视和保护著被投放到费因海姆的‘潘多拉之匣’,当然有著丰富的那边的知识。用来保护和传承的‘潘多拉之匣’的‘伪壳’们也是由我建立起来的组织代代相传的。──包括你的向之嫣。”
“那……!”
“能通过伪壳的眼观察巫女候选人的‘赤月骑士’……也是我一手制造出来的。……明白了吧?我是毒月的背叛者,赤月的半个支持者。”
“什麽意思?你想让我制造灾难催化时代更替?”
“耐心点,小孩到底是小孩。”
旧式无奈地摇摇头,拿手指点点北宸的眉心,眉宇间带著年迈之人的沈稳和包容,嘴角却依旧挂著淡淡的邪笑。
“你真的认为新式阿特拉斯出现在你身边是巧合?是误打误撞弄巧成拙?笨蛋,他才不会对无关人物这麽亲切呢。你以为当时为什麽能在他手上走过这麽多招?他一碰到你就察觉到你和他有关系了。你可是他正牌的引导者,冒牌的话,在输入密码的时候就被他一刀劈成两瓣了。”
“呃……”
北宸有些混乱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那,你和新式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啊?”
“保护你不死。你死了的话,毒月会彻底感知不到‘潘多拉之匣’从而将你判断为死亡,附身月使将会绝种,那麽你就是害死这个世界上所有战器的罪魁祸首。你最好清楚,现在你的命,并不属於你自己呢。”
“……”
北宸吸了一口气,沈重地点点头。──其实她的命,早就不属於她自己了。
“但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回去费因海姆比较好?这样的话战器就不会……”
“你回去的话,不是也会老死吗?也就是说至多一百年後,塞那加德的战器还是会死光。留在塞那加德的话,‘潘多拉之匣’会吸收星灵力中的能量,帮你保持肌体的活力。”
“……!!”
北宸,这才全身冰凉地回过神来。
原来阿特拉斯的意思,并不是说她一时不能死,而是……她永远失去了死的资格?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不能死?”
“当然的吧。除非你希望战器们灭绝。”旧式说著,奇怪地看著北宸变幻莫测的神色,“奇怪,就我知道的话,人类不是一直在追求长生吗?怎麽你反倒一脸看到了末日的表情?”
北宸神色复杂地看著旧式阿特拉斯。
“那,旧式阿特拉斯,你活了多少年?”
“算上新式的年纪的话,有一万多了呢。”
“……你厌倦了吗?还想继续活下去吗?”
阿特拉斯一挑眉,沈默了。
“不厌倦的话,为什麽会让新式的人格顶替你呢?”
北宸的话,让旧式苦笑了一下。
是啊。
长生,和永无尽头的生命是不一样的。
前者可以满足人类对各种物欲的贪婪,後者则只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茫然。仅仅是一万年,他看遍了人间的百态,尝尽了苦天,汲取了无尽的知识,看尽了所有的风景,面对了不计其数的人和事。
从最初的新鲜和不满足,到最末的厌倦疲惫,用了一万年。
到最後,他终於无法忍耐漫无边际的空虚,自私地制造出了新式的人格,把数据库和中心目的共享给了他之後,擅自陷入了让他无比舒适安详的沈睡。
他尚且有个万年的期限,而北宸要面对的,却是永无边际、看不到尽头的,没有终点的终点。
“thanatos。”
北宸口中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名词。
“‘死之愿望’吗?”旧式轻拍北宸的头顶,“确实,睡眠是无限接近死亡的一种形式,生物对睡眠的渴望,确实能折一部分对生命尽头的安详的憧憬呢。追求永生的,毕竟只有一些古代的愚昧当权者吧?”
“生命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它是有限的啊。”
北宸皱著眉顺从地接受阿特拉斯的安抚。
“更何况,我身边的人,寿命都是有尽头的吧?如果说能和西风这样活上几百年,这种贪婪我也会有,但如果告诉我,我已经连死期都没有的话,那──”
太可怕了。……她几乎不敢想像。
黑祸、素劫、辜银岳、鲁伊、亚晔、西风……所有人,一个一个都在她面前老去、垂死、离开的情形。
……太可怕了。
“害怕了?”
观察著她的表情,旧式脸上依旧带著笑容,不动声色地轻声询问道。
“我有问题想问。阿特拉斯,你到底是什麽?既然是附身月使,为什麽又站在毒月的对立面?你和赤月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阿特拉斯对她的转移话题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立即就开口回答了。
“我刚才说得这麽多,你也有些察觉到了吧?头顶的两个月亮,分别是有自己的‘意识’在的。”
“类似人工智能的东西吗?”
“嗯……姑且算是吧。”旧式模棱两可地回答著。
“这世界上有三个‘古老意志’,毒月塞连克拉德,赤月赛尔兰德,神之墓场塞那加德。好了,那麽你猜猜看,我是哪一个?”
“……古老意志……?是星球的意识吗?……你……”
北宸再次被旧式的话惊得有些错乱。
“你……你别告诉我,你是塞那加德的‘古老意志’啊?!”
“bingo。”
旧式用有些恶劣的笑容摇了摇手指。
“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个星球最伟大的意志……塞那加德。”
“……”
北宸嘴张得老大,半天无法组织语言。
“……星球,有意志吗?”
“嗯,确切地说,也不能说是星球本身吧。我们三个是中央处理器太过智能化之後出现的产物呢。这个要说起来真的太麻烦了,下一个星灾之夜,如果你没兴趣和新式玩异种交配的话,我可以抽时间和你解释哦。”
北宸被“异种交配”几个字梗了一下:“这些东西说出来真的不要紧吗?不是世界黑幕什麽的?”
“是世界黑幕啊。但你自身不也是个世界黑幕吗。”
“……”
北宸悲催地抽了抽嘴角。
“总之,现在你还是多关心关心眼前的事吧。别因为意气用事而丢了命,你知道我在指什麽。”
北宸愣了愣,然後神情立即苦涩下来。
他是因为向影的离去,害怕自己出什麽问题,才出现的吗?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死的资格。”
她咬牙切齿地捏起脚边一颗石头握在手心,无意识地拿它划著地面。
“但是死的方法我觉得一定也会有。总之,潘多拉之匣不在我身上的话,我就无职一身轻了吧!那就找到转移潘多拉之匣的方法!”
她说著用力站了起来。
“我喜欢这个世界,喜欢塞那加德──啊,说的不是你──所以我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彩地活下去,我甚至决定要建立一个让我们都能安心的国家,所以,这点阻挠还打不败我!向影回来的时候,我要给他看看我的成果!让他好好羞愧一下!”
在旧式阿特拉斯好笑而又带著纵容的神色中,北宸双手一叉腰,豪气冲天地对著地平线尽头慢慢升起的曙光点点头。
“活著我都不怕,还怕死吗,死我都不怕────还怕活著不成!!”
第五章 微澜轻唱
在泛白的天幕中,阿特拉斯抱著北宸向著住所的方向急速飞行著。
“好点了吗?”
他的怀中,北宸有点担心地问道──旧式在方才已经重新陷入沈睡,而新式看起来也有些体力不支──虽然从那面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不知道为什麽北宸就是能感觉出来。
“嗯。”
阿特拉斯点点头。
“星灵力流动少许有些阻塞,预计一小时後恢复正常。”
“好,我们俩今天晚上都消耗了很多体力,回去好好睡个大觉吧。”
“但是我更想发情……”
“那个免谈。”
最後在阿特拉斯委屈地拿尾巴卷著北宸的脚裸撒娇中,两人回到了临时住所,折腾了一夜,身心疲倦的北宸借了辜银岳的房间补眠,而阿特拉斯则被那群眼红(?)的男人硬扣留下来打扫一片狼藉的房间。
“所以说,你们真的什麽都没有做?”
黑祸咬牙切齿地瞪著阿特拉斯,素劫则用力拿臂膀箍著对方的脖子,活像是两个路边找茬的不良青年。
“没有。”
阿特拉斯非常老实地垂著尾巴回答。
“北宸说,我不是她的情侣。所以我忍住了。”
於是黑祸和素劫同时摆出了便秘一般的脸,如同看天方夜谭似的看著他。
“这都能忍住?”
“……你的生理结构肯定和我们不一样对吧?”
“除了我有优於人类和雄战器的体表保护壳之外,相似度在95%。我不怕被踢阿姆斯特朗回旋。”
“……”
屋内众人同时抽了抽嘴角。
“看见了吧,”西风在一边冷笑著开口,“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自己一样,人家两边的自制力都是很强的。……干得好,阿特拉斯,你很懂事。”
听闻西风说的,阿特拉斯立即高兴地甩了一下尾巴粘去了西风附近。
“真的?北宸喜欢懂事的吗?”
“不知道。”
西风似乎对阿特拉斯的撒娇有些手足无措,扭开头不动声色地向一边移动了一下,结果不小心碰到了那扫把没有轻扫过的脏木屑,然後立即一脸嫌恶地跳了起来,拼命地拍著自己的手──确实是不得了的洁癖。
“诶诶,大妈又开始了,不知道是谁前不久还在说我们家小泥鳅乱呢。”
黑祸一摊手,然後立即一缩脖子,避过头顶一道光束。
“喂西风!你还真的开火啊!会死人的!”
西风鄙视地看了黑祸一眼。
“放心,不是致命的光子,而是‘急脑残症治愈弹’而已,被中不会死,只会治好你的病。”
“喂喂!你别以为你是星脉种老子就不敢揍你哦!!”
“安静!!”
西风刚要开口回嘴,辜银岳开口低喝了一声,立即吼得屋内所有人都噤声了。
“北宸在隔壁睡觉,要吵架去闹市区吵!”
瞧见辜银岳狼眼中的不悦和关怀,黑祸有点理亏地鼻子,去一边帮素劫整理某装饰花瓶的碎片去了。
而西风则是依旧不停地拿出储物空间内的毛巾和消毒水不停地擦著自己的手,一边暗暗唾弃自己的幼稚──活了三百多年的人,最近怎麽越来越沈不住气甚至和这种烨月种小鬼较劲起来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一堆男人就泡在屋子里打扫房间了,还好他们的储物空间内平时都有备用著一些基本生活道具,房间清扫完毕之後,辜银岳带著胧云和那罗迦出去购置家具,而西风、双子、阿特拉斯则留在屋内重新布置房间。
“呼──”
总算是重新弄出了房间的样子,素劫大舒了口气瘫在了他自己的御用沙发(现在变成公用沙发了)上。
“好了好了,小尾巴,惩罚你随便把小泥鳅带出去到此为止。你也好不容易熬过星灾之夜,休息去吧。”
听闻素劫这麽说,阿特拉斯有些诧异地歪了下头。
“惩罚我?可是、这里是我破坏的。”
“所以说,废话少说,休息去吧!”
“哦。”
阿特拉斯很听话地点点头甩了甩尾巴,靠进了另一边的沙发。
“素劫是好流氓。”
“……我揍你哦。”
阿特拉斯闭上眼开始打盹的之後没多久,双子和西风又开始毫无营养的互相吐槽,但过了没一小会,大门开了,北宸一身睡衣站在门外。
黑祸和素劫立即上前,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小泥鳅,怎麽了?被阿特拉斯一骚扰,觉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黑祸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嘴上像是在开玩笑,但双眼却认真地盯著她的脸看。
“又或者被鬼压床了?别在意啦那个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素劫也好笑地揉著她头顶的发丝,但是眼神中却带著不易察觉的认真。
“不是。”
北宸拿手搅著睡衣的衣摆。
“我做噩梦了。……那个,黑祸,素劫……你们可不可以……在床边陪我一会,等我睡著就好。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那个……”
她小声支支吾吾著,本来碰到这样的情况,黑祸和素劫肯定是毫不留情地吐槽或是捉弄她的,但这次,他们连笑都笑不出来。
“……好。”
“走吧,我们陪你。”
他们轻声应了一声,然後用眼神对西风打了个招呼,就关上门离开了。
到了辜银岳的寝室──黑祸和素劫看到了打扫得一尘不染、标准得如同旅店房间一样的室内摆设,房间甚至连半点男房间的气味都没有,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内心吹了个口哨──不愧是苦行僧啊,难怪北宸说要借房间的时候他连进屋打扫一下都没做,看样子是本没必要来著。
北宸已经钻回了被子里,只剩脑袋露在外面。她的脸色不太好,双眼眼圈发黑,面色也有些苍白,此时,那黑色的瞳孔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是有些期盼地看著黑祸和素劫。
双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分别走到床的两边褪去外套,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咦!?”北宸立即在瑟缩了一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只是希望你们在一边坐一会!”
“我知道啦!”黑祸没好气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虽然我们是乱来了点,但也不会没分寸的!睡吧,我们什麽都不做。”
“……呃?”
素劫在另一边把手伸进她的脖颈下方垫著:“放心,我们不会做你不想要的事,更不想趁虚而入,就把我们当人形抱枕好了。”
“……”
北宸沈默了,只是用力点点头。
然後过了一小会,她似乎敌不过睡意,眼神朦胧起来。
“黑祸,素劫……我又梦到向影了。”
她迷迷糊糊地呢喃著。
“嗯,我猜到了。”
黑祸压低声音,哄小孩一样著她柔顺的黑发。
“……然後我又梦到了你们。……我看到,你们也被亚加德劈成了两半……”
“我们好好的。”
素劫轻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让她缩进自己的怀中。
“你们……和向影一起全部变成破破烂烂的铁器躺在地上……我怎麽都接不起来,星灵矿溶也没有用,我想杀人,但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亚加德也消失了,然後我又想自杀,但又想起来,我不能自杀……我没有死的资格……”
她断断续续地念叨著,声音越来越轻。
而黑祸和素劫则皱著眉头,如同呵护婴儿一样一边一个将她包围著。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她口吃不清地呓语。
“你们安全的话,我还能努力战斗下去……我要当王……建立一个让大家……的国家……但要是连你们都离开我的话……我……我就让全部……陪葬……”
最後一句话几乎已经成了模糊不清的音节,说完之後北宸就彻底陷入了沈眠,而黑祸和素劫脸上则露出了动容之色。
“……”
黑祸用力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後他低下头,在怀中之人的额头上轻轻印上了一个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原来也是能做出这样温柔的举动的。
“向影这个混蛋。”素劫表情苦涩地咬牙切齿,“他这样,倒是让我们怎麽出手啊,连死都死得这麽狡猾,这混蛋!”
“如果他真的能回来,我一定要揍他百八十拳!”
黑祸也用最低的声音恨恨道,但转头看向北宸的时候,神色间又满是无奈和隐忍。
“现在我们……除了做禁欲的抱枕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至少她选择了我们做抱枕。”
大大的卧室上空,想起了两道似有似无的叹气声。
与此同时,另一边,拉提亚皇的某会客室内。
“你说什麽?”
霞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对面的格伦佘,仿佛他说了什麽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说……娅修没有接受你的特训?那她怎麽可能拿到那麽好的初赛和复赛成绩?”
“那是她自己努力的功劳。”
格伦佘懒得解释太多,这句话出口之後便一声不吭地喝起红茶来。
霞血皱了下眉头。
“她是什麽意思?有说什麽话让你转达吗?”
格伦佘闻言抬头看著霞血,碧眼中闪过一丝嘲笑。
“没有。”
“……”
她什麽话都不想和自己说?这怎麽可能?他可是把她送来这个世界的人啊。
“不过,我送你几个字。”
格伦佘罕见地主动开口了,嘴角看好戏似的微微勾起。
“自作多情。”
“……”
霞血的金色瞳孔在格伦佘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如同野兽般紧缩起来,但他什麽都没有说,只是神色淡然的哈哈笑了一声。
“看样子她和她现在签约的剑感情很好啊。”
霞血轻描淡写地感叹了一句,心里不以为然。
很多人,在见识过自己的实力之前,都有自信能抵抗住自己的诱惑力,但事实上,有几个能真正把自己和战器的感情放在绝对的力量之前的呢。
况且,她也很有可能在赌气。
毕竟是他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丢来了这个野蛮的世界,她能成长到这地步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毕竟她用了伪造身份,遮去了外貌,虽然骗不过他霞血,但至少对外人来说,她很好地保护了自己。
不过──不愧是他认可的人,确实没有让他失望,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是幻灵武司了,她这样的优秀人才,也只有他这样的帝王级战器才能配得上。
回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对著自己脸红又手忙脚乱的样子,他有些不悦的心情立即好转起来。
“我有问题。”
此时,格伦佘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
“为什麽你会格外关注她。”
“……”
霞血没有立即回话,只是有些傲然地轻笑了一声,拿手指敲著一边的桌面。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不过想找个合适的搭档,近距离观看世界级别的好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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