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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0

作品:灵武司兵器簿|作者:红渊|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11 15:16:38|下载:灵武司兵器簿TXT下载
  第二十六章 以向北宸之名(上)

  『向芝嫣出生在一个见不得人的地下组织“红崖”之中。那时候,她并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19707。

  “红崖”表面上是名为“斯卡因雷特”的制药公司,因为药效好价钱低而闻名海外,但私底下却同时贩卖著各种违禁的可怕药物敛财,同时不停地做著各种光怪陆离的人体实验的──彻彻底底的人间炼狱。

  整个组织以不明的理由,在严谨的条例和规矩中运转著,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用体外培养胚胎的方式,制造各种女婴,并在她们满5周岁时,进行一次至关重要的考验──考验是否是“适格者”。

  向芝嫣和自己同一批出生的女孩接受考验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妇,对著她们伸出手,从掌心,有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缓缓冒了出来。其他的女孩在靠近这个方块的时候,都出现了呕心,头晕,呼吸不顺等奇怪的现象,只有她毫无感觉──所以,其他人都被“作废处理”了,而她,则成了“适格者”,保住了自己的命。

  然後,那个老妇说自己是“伪壳”。

  所谓的“伪壳”,自然是伪造的躯壳的意思──只有某种特殊体格的人,才能作为容器让那黑色的小方块呆在自己的体内。

  而那个黑色的小方块,就是“潘多拉之匣”。

  从老妇口中得知,潘多拉之匣无法脱离人体运作,所以必须不停地换容器──也就是“适格者”,才能让它持续维持自己的机能。

  而那些将潘多拉之匣成功收容进体内的“适格者”,就被称作“伪壳”。

  ──为什麽说是“伪”壳呢?当然是因为,就算容纳了潘多拉之匣,但她们并不是不是真正的潘多拉之匣的主人,而是被当成了替补品,在巫女没出现的时候,代替巫女收容潘多拉之匣罢了。

  老妇正是这样的替补品,而向芝嫣则被告知,她是巫女的人选。

  ──巫女是什麽?

  是即将降临去别的世界,执行真神的旨意,将那世界的罪恶全数肃清的至高的存在。

  ──真神是什麽?

  是有著金色双眼,弹指间就能毁天灭地的绝对存在,巫女则是他的使者,负责传达他的愿望。

  ──巫女和伪壳的区别在哪里?

  潘多拉之匣在伪壳体内只是“存活”状态,而接近巫女却可以“苏醒”过来。

  ──巫女需要做的是什麽?

  是毁灭又是新生,是将一个时代划上据点,但又给另一个时代拉开帷幕的,神圣的历史引领。

  ──为什麽要这麽做?

  这是真神的旨意。

  ──潘多拉之匣是哪里来的,它是什麽东西?

  是真神带来的圣物。它可以使用真神赋予的力量。

  ──那“红崖”又是什麽?

  “红崖”是真神在这个世界的双眼与双手,一切的奉献皆是为了真神的愿望。

  ──为什麽现在才出现巫女?

  因为真神说,每一次时代的更替之间都需要有一万年的缓冲,现在一万年将近,所以真神在我们准备的诸多“苗床”中,给予了我们巫女。

  ──那就是我吗?

  是的。

  ──信奉真神会得到什麽。

  得到前往真正的“乐园”的权利,享受真正的平和与幸福。

  於是,懵懵懂懂的向芝嫣接收了潘多拉之匣,并在一年年长大、懂事中,与老妇反复地对话,逐渐地了解到了事件的原委。

  13岁的她了解到,这个有著外界难以想象的科学技术的地下组织,竟然还是个宗教。

  真神是什麽东西她不知道,她虽然被叫做真神的使者,却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所谓的真神──她只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她要被真神丢去另外一个世界,然後杀光那个世界的所有人。

  向芝嫣非常聪明,实验体的她,被强化了大脑的发育,基本上什麽都是一学就会,她接受组织中最专业也最集中的教育,很快就学完了从小学到大学的基本课程,之後,教师们开始洗脑一般给她灌输反人类情绪,拿出了不计其数的人类犯下的罪行的例证,从各种角度旁敲侧击正面引导──在没有接触过外界的情况下,对人类这个种族一知半解的她甚至真的觉得──人类,确实是该需要有一次肃清,只留下好的,坏的就全部杀掉好了。

  制造无情的历史道标的计划在稳步地进行,但是培养女婴的行动也并未停下──因为没有人能保证向芝嫣这个实验体能活多久,必须再造几个能成为巫女的替补。

  向芝嫣就这麽被渐渐地洗脑得越来越无情,然而就在某一天,她的人生观被袭来的外界彻底打破了。

  地下实验基地被人进攻了,而攻进来的人──竟然是一群当地黑手党成员。

  实验基地因为地处隐秘,没人想到会有人攻来,所以虽然有武装防卫力量,但远不如对方从真枪实弹到铁棍弯刀的攻击强,一群文绉绉的研究人员遇到了不要命的黑道打手,决定的气势上的差距让对方一路告捷,竟然杀到了最里头。

  於是,被基地严密保护著的,最重要的巫女向芝嫣,和当地的黑帮老大赵原,就这麽相遇了。

  向芝嫣对这群游走社会边缘的人群嗤之以鼻,而赵原却冷哼著反驳道──制药公司给了政府天文数字般的钱,用正当手段没人可以动得了它,所以就让他们黑吃黑好了。黑道再不济,坑的也只是自甘堕落的人,而制药公司暗地出品的迷幻药兴奋剂和一些能够控制记忆和强制催眠的药,却对无辜的人也产生了影响──正因为帮里几个兄弟也被这种药给害了,所以他们才会忍无可忍跑来撒气。

  於是向芝嫣拿出了她那套反人类言论咄咄相逼,却被那个她眼中目光短浅的武夫给一一呛了回来。

  聪明的人是不可能太顽固的,因为他们习惯於怀疑。

  被反驳了数次的向芝嫣疑惑了,开始转为疑问的语气,向赵原提了一大堆问题──结果对方烦不胜烦,一句“这麽想知道你自己亲自出去看看不就好了”,堵住了她的嘴。

  也就是这时候,基地的後续武装力量赶到了,搞了足够的破坏的打手们,也见好就收,跟著赵原一起撤了出去──而赵原的话,却如同种子一样,深深地种进了向芝嫣的心中。

  她开始绕过基地的监视,通过自己编译的代理程序登陆因特网,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然後她发现,曾经她看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凤毛麟角而已。

  人类犯下过无数极恶的罪行,但也做下过许多感人的善事,他们会为了多赚一些钱和人明争暗斗头破血流,也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随便送掉自己的命,会在对环境不满的情况下拖著一群无辜的人自杀,也会拿出大笔的钱拯救身患绝症的少年,他们之中有面无表情地残杀濒危动物的猎手,也有无私地拿出自己的钱收容流浪动物的慈善者。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绝对无法用简单的词汇概括的族类──又怎麽能做到随口说著“肃清”就将他们大肆铲除呢。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个体差异如此巨大,数据诧异如此迥异,每人脑袋里都装著不一样的想法,却依旧在庞大的社会体系及各种各样的道德文化基准线中,以一定规律组织分排并进行著各自的生命活动,有条不紊地形成了各种各样的集团。

  别说一两天能看出什麽名堂,或许就算是研究上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彻底说出什麽带有绝对的鉴定吧。

  厌恶,渐渐变化成了高涨的好奇,从此以後,基地里那些洗脑,在向芝嫣眼中也变得可笑而虚浮,站不住脚了──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静静地在夜深人静地夜晚,日复一日地做著逃亡的准备。

  二十岁时,她成功了。

  她在基地的防卫系统中,嵌入了一个层层相叠的复杂木马,并设定好了自行启动的时间,然後,就在某一时刻,整个基地的一切防御──红外线,磁场扫描,电子门,先後失效,到了最後,连电力供应也全部掐断了──就在这样一片混乱之中,向芝嫣就这麽带著潘多拉之匣,成功地逃到了外界,混入了人群之中。

  来到外界之後,她并没有急著开始享受真正的生活,而是拿著网路打工赚来的大笔的钱,首先去了市内最大的医院,给自己做了绝育手术。

  ──是的,在这麽多年的暗自研究中她发现,如果人体的某一部分器官开始失去它的效用,潘多拉之匣就没有办法好好地运转,而让身体器官失效──绝育是比较无害,对她这个实验体也比较好的方法。

  她是经过基因变异得来的实验体,和普通人类男的遗传因子混合,最後得出来的小孩,很有可能会是一个怪物。

  成了“不完整”的人类,潘多拉之匣在她体内的活动渐渐黯淡了下去,最终变成了静静的休眠模式──向芝嫣知道,这是她从“巫女”,变成了“伪壳”的象征。从现在开始,即使她有心要进行破坏,潘多拉之匣大概也会无视她了吧。

  太好了──向芝嫣在内心冷笑──你们圈养我二十年,为了把我做成一个满足你们宗教愿望的工具,没想到会被工具反咬一口吧?

  引领历史这种事,她一点都不想做,这种事,哪怕一百个伟人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做到最好,为什麽要丢到她一个人头上?

  所以最後,她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背负的使命丢到了一旁。』

  “原来如此。”

  看到这里,向影低叹了一声。

  “难怪大灾祸的时间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因为巫女的人选被延了一届吧,那看样子,这次大灾祸比万年前的那次,延期了六十多年这种说法是最准确的。”

  西风和亚加德默不作声点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屏幕上。

  『之後,向芝嫣机缘巧合地再次遇到了赵原。

  因为没有身份户口,又要不停地躲避来自“红崖”的追捕,她最後选择在不法势力盘踞的地下街扎,在某个骇客小组内打工,而某次接了一桩大单子,委托人刚好就是赵原。

  再次见面,见到向芝嫣变化如此巨大,赵原很是惊讶了一番,追问起了缘由。

  两人马上借此进入了长谈,渐渐熟络起来,向芝嫣很感谢改变她的赵原,而赵原则很欣赏她的果敢和聪敏。此後,向芝嫣成了赵原势力的专用骇客,为他在和敌对组织的情报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两人在接触的日子里,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之中,感情渐渐升温,最後相爱了。

  但赵原身为黑道人物,无法给向芝嫣正常的家庭,向芝嫣身为实验体,也无法为他生下正常的孩子,所以两人也只是保持著心知肚明的暧昧关系,同居著却从来不提及结婚的事──因为他们都是没有未来的人。

  之後的日子过得很平稳也很快乐,除了要时不时地转移住处来回避“红崖”的搜索,以及时不时面对赵原陷入有可能一去不复返的危险境地,向芝嫣活得十分充实和自在。虽然身在见不得光的地下社会,她却打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复杂危险肮脏──但也因此显得迷人的世界。

  所以,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放弃了身为巫女的职责。

  而就一直这麽坚信著到了25岁时,向芝嫣的住处来了一个人。见到对方,向芝嫣很惊讶地称呼他为“真神”──』

  “该死!为什麽那人的脸被模糊化处理了啊!!”

  西风恨恨地大声啧了一下──屏幕上,其他画面都清楚得很,但是那个男人的上半身却被马赛克化了,因为貌似是黑发,穿的又是黑衣服,甚至连他头发是长是短都不清楚。

  “但是,既然向芝嫣女士叫他‘真神’……按照‘红崖’组织内的描述,他是金色的双眼吧?那应该是星脉种吧?”向影低喃起来。

  “是黑发的男星脉种。”

  亚加德加了一句──然後三个男人都立即陷入了沈默,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霞血。

  这边屏幕上的画面继续播放著,但显然,入侵赤塔的资料库并抹消了部分真相的始作俑者十分谨慎,不光是那人的脸部,连声音一并都经过了处理。

  『那个人告诉向芝嫣,他就是“红崖”的创建者,虽然有几个亲信会定期来查看管理,但他自己则几十年才去看一次,所以导致组织的运行方式有所偏差,连同目的也稍微扭曲了,他还向向芝嫣道了歉。

  他告诉她,“红崖”的创建,其实已经有了一千多年,这个组织从北宋的强盛时期就开始运营,一代接一代的“伪壳”不停地被寻找、培养起来,就是为了让潘多拉之匣保持活力好好运作下去;

  他还告诉她,组织内的科技远高於外界的科技水平,是因为他从别的世界带来了更好的技术,但他仅仅是为了确切地保住潘多拉之匣,而非想要利用这些技术改变这个世界──所以现在他出面,自行终结了这个组织的存在──从此以後,她不需要再担心被追捕了。

  而潘多拉之匣,一开始也并不叫那个名字,它的本名是赤匣。

  是他在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之後,将其改名成了潘多拉之匣的──而这名字所隐含的意义,正是他此刻来到她面前的原因。

  那匣子保藏著一切灾难祸患的源头,却也在最底部,留存著最後一丝希望。

  他说,有赤月巫女,另一个世界还好歹会有小部分的人可以生存,走入新的时代,而如果没有巫女的话,那麽等待那个世界的终末,则是彻底的毁灭。

  ──向芝嫣的逃避行为,就将成为毁灭一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然後,男人留下了一柄奇怪的长刀之後就走了。

  据男人说,到了另一个世界,巫女会变成无人可敌的强者,而这把刀,就是能抑制巫女力量,甚至杀死巫女的武器,如果害怕巫女的力量不受控制脱离使命范畴的话,可以用这把武器来约束,在事後痛苦得无法活下去的话,也可以用此来自行了断──但该要做的,却不能不做。

  从此以後,向芝嫣重新有了使命──在千万众生中,选出下一任巫女的候补,并将其培养成可以肩负巫女使命的少女,将潘多拉之匣送入对方体内,然後让她履行向芝嫣逃避掉的职责──破坏一个时代。

  男人离开了,而向芝嫣抱著男人留下的长刀陷入了挣扎与後悔之中。

  如果过去的她知道之後要有一个无辜的女孩会代替她来完成她的使命,那她还会这麽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所背负的使命吗?

  是啊,她逃避了,她可以免去背负屠戮亿万人的罪责,但也因此,有一个女孩需要代替她,成为满手鲜血的杀戮者。

  这个伪壳,她已经无法自欺欺人理所当然地当下去了。

  也就是在向芝嫣遭受如此当头喝的打击的时候,赵原这边的境地也变得越来越不妙。

  赵原是因为生活所逼,一步一步踏入了黑道这个进来就很难出去的泥潭的。他勇敢,狠绝,但又重情重义,他手下的一些混混打手,一些被其他人弃之如敝屐、被社会彻底小瞧的边缘人,在他这里重新找回了生存的意义因此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他们生存在普通人无法想像的黑暗而血腥的世界,他们会在无人的空巷进行大规模械斗,会为了争夺地盘和势力分布走私枪械,制造违禁武器,他们经营棋牌馆夜总会,并以此当做据点拓展势力,甚至是通过一手培养起来的强悍的交际花和政府官员打交道,抢来某片地皮的建筑承包权,借此敛财。

  但他们绝不会劝诱那些因为叛逆而对黑道产生兴趣的小青年入夥,在他们眼里,那些只是一时在人生的迷雾中走上歪路、寻求刺激的孩子,在那些人的未来,还有光明正确的道路等著他们,如果那些孩子自己踏进这片黑色的领地,十年之後,他们一定会後悔。

  他们也不会对敌对势力骨干的家人动手,更不会用报警的手段来削弱对方的势力──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邪道”,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否定的“自我侮辱”。同时,他们也极少去影响阳光底下的无关普通人的正常生活。调戏女子、抢劫勒索、坑蒙拐骗什麽的混混行为,在帮派的底层确实有,这是无法避免的,但作为领导者的赵原来说,却十分不能容忍这些败坏氛围和气结的行为的存在,一旦发现就免不了好好教训一顿。

  ──几十年前的黑道,有著现在的黑道之人无法想像的血和道义。

  但就算赵原怎样在这黑暗的世界努力维持著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泥沼毕竟是泥沼,总是会吸引蚊子和苍蝇的。

  一群高干子弟组成的太子党,只听说了赵原呼风唤雨的黑色传奇人物的一面,却想象不到在这背後的无奈和辛酸,年少无知追求刺激暴力又好逞能的他们,带著大量的钱财,被娇惯出来的不可一世的横行作风,硬是挤入了赵原的门下──因为他们的父母大多都顶著有权有势的大官的头衔,赵原为了兄弟们的安全,无法拒绝他们,虽然他们确实因此得到了大笔钱财,也拿到了几桩不错的生意和几块不错的租地,但也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组织埋下了祸患。

  进了黑道,那些太子党立即就觉得自己是个游走边缘的黑色人物了,像是生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赵原势力的人似的,他们一反平常帮派成员的低调与谨慎,走到哪闹事闹到哪,甚至还特意去敌对势力地盘叫嚣著“赵原有我们x姓人罩著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死”之类的幼稚言论,不但因为砸了对方几个酒馆而引起了一次大规模巷战,还因为兴奋过头而打出了人命,把赵原害得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敌对组织让他交人偿命,但惹事几个小鬼头却又个个来头不小无法就这麽交出去,最後赵原拿出了大笔的钱财,软硬兼施才把事情摆平。

  而赵原不知道的是,这件事能成功摆平,有著向芝嫣的功劳。

  向芝嫣手中,有著“真神”留给她的那把奇怪的长刀。这把刀伤不了人,却可以破坏人的意志,持刀者甚至可以对中刀者进行意识的干涉,所以,她混进了敌对势力的夜总会,用这把刀干涉了一个高层干部的意识,和他进行了一次神层次的谈话,成功地说服了对方,让他们勉勉强强地收回了追究。

  事件是摆平了,但积压的怨气却依旧存在著。身为地下帮派,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兄弟丧命却依旧见到肇事者逍遥法外了。

  那几个太子党见出了人命赵原依旧将他们保了下来,於是更加无法无天,直接把黑道当成他们做尽一切恶事的幌子,渐渐地连赵原都管教不了他们,而他们跋扈的作风,也一点点将道上的风气,给搅得乌烟瘴气。

  有一个人做了之前人们不敢做的事,就会有第二个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学著做,并以“反正xx也做了”当做心理安慰,紧接著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慢慢地,很多人忘记了什麽叫做原则,什麽叫做正气,而底线又在哪里,被这日渐混乱的环境感染,成了以前他们最不屑的那种──完全没有是非观的地痞。

  小摩擦越来越多,帮派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乱,势力的分割线越来越模糊,赵原心有余而力不足,整天为了保住那些拼著一口血而守护帮派的兄弟们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而对方要求办了那几个太子党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最後,当向芝嫣年近40时,矛盾总算是大规模爆发了。

  高干子弟,不止在赵原旗下那几人,敌人组织中也有,可惜对方运气比赵原好,那几个,比这边几个要低调很多。既然有人如此嚣张跋扈,就有人会看不惯这样的嚣张而站出来肃清纪律,维护圈内人的脸面。

  事情很简单。对方组织内其中一个高干子弟──他倒是硬气得很,隐瞒自己的身份来混黑道,其实是在为自己为官以後黑白两道皆通打基础,所以他一直在这次混乱中忍著,没有跳出来和对方叫阵,而到了最後,他毕竟也是个年轻人,骨子里隐藏著的那份的热血,终究让他忍无可忍。

  身为副市长的儿子的他,只是回去对著自己的父亲哭诉了一句:

  “我最好一个兄弟被赵原那派人给弄死了。”

  於是私底下的高层见面中,副市长也哭丧著脸抱怨几句说最近的黑道是不是有点过火了啊这样下去我们会越来越难做之类云云……最後一纸文书就这麽下来了,严厉查处以赵原为首的地下帮派组织。

  赵原得知消息之後没有逃。

  但他把所有的资金全部转移去了兄弟们的帐下,同时安排向芝嫣到了别的住处。

  向芝嫣最後一次和他见面是在新的住处内,临走前,他抱给向芝嫣一个繈褓,里面是一个女婴,繈褓的夹层中夹著一张纸片,上面写著女婴的生辰八字。

  这是他最得力的一个兄弟向清宵的女儿,那个人,去年就因为混战中重伤十几人而被判刑入狱,然後又在狱中遭陷害意外身亡了。他怀孕的妻子因为积郁和过度的劳,身体日渐虚弱,产下了女婴之後没多久,也来不及取名字,就不甘地撒手离去。

  赵原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一家三口,所以无论如何想要保住这个尚存活的兄弟的女儿。

  向芝嫣接过繈褓的时候愣住了──她清楚地感觉到,潘多拉之匣在她体内,慢慢地活跃起来。

  她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几个适格者,能成为巫女的女人更是只有一个,但对方的年纪比向芝嫣还大,恐怕难以肩负起巫女的重担,所以向芝嫣一直没有选出下一任的巫女──但没想到,这次,巫女人选竟然就这麽主动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难道真的冥冥中有什麽已经注定了吗?

  这个还在繈褓中的女婴,她的父亲一身鲜血,冤屈地死在狱中,难道她也不得不成为杀害成千上万的生命的凶手?

  “小七。”赵原叫著向芝嫣的昵称(据她的代号尾号而来),“我通过最後一点关系给你办了身份证明,要好好感谢我啊。现在你是向清宵的妹妹向芝嫣,从此以後,不要再接触‘那边’的东西了。老老实实当个普通女人,把这小毛猴养大吧。”

  向芝嫣沈默著点点头。

  “抱歉,我误了你十几年,不过我不会後悔,我活著的时候,喜欢的女人自然要牢牢抓住,现在我准备去死了,所以你不用再继续死心眼了。找个踏踏实实的男人嫁了吧,以你的资本,就算你不能生,也会有好人要你的。”

  “你是我爹吗管这麽宽。”

  向芝嫣只是静静地回了一句嘴。

  “不要报仇,要开心。”

  “……”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最後赵原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凑上前吻了吻向芝嫣的额头──他素来是直来直往有欲望直接把人往床上丢的类型,让他做些麻的动作说些麻话,还真是太为难他了。

  最後,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後退了几步,笑了。

  “其实老子一点都不喜欢你,所以给老子带著这小兔崽子滚远点,越远越好,懂吗。”

  “是啊……其实我也最讨厌你了。”

  男人挺直脊背,走向了门口,向芝嫣抱著在静静沈睡的女婴,一声不吭地目送──到了门边,男人最後一次回头。

  “这小东西叫啥名字?趁我还有点时间取了名告诉我吧?”

  “……”

  向芝嫣看著怀中的孩子,沈思了几十秒,最後抬头,带著淡淡的微笑开口了。

  “她叫……向北宸。”

  “向北宸……向北宸。嗯,还不错,读著挺顺。”

  不怎麽懂字面涵义的赵原满意地嗯嗯几声,就这麽和出门买菜一样,关上门离开了。

  而直到那门发出上锁的声响,那盘旋在眼眶中的眼泪,才挣脱了向芝嫣的控制,从她脸庞滑下。

  一个月後,赵原被枪决,向芝嫣通过九转十八弯的关系取回了他的骨灰,然後将他葬在了一个公墓之中。

  她抱著已经将近两个月大,正新鲜地在她怀里乱挥手的向北宸,站在了赵原的目前,弯身放下了一朵大波斯菊。

  然後她轻叹一声,看著怀中的幼小生命。

  这个孩子是她最爱的男人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存在之一,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让她成为巫女。

  她会继续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其余能容纳潘多拉之匣的女子,既然之前也碰到过,那之後肯定还会有。直到她死之前,她会一直找下去。

  “你的名字是向北宸。”

  她以温柔的声音开口了。

  北宸,北宸,愿你的身体能远离那肮脏的泥沼,摆脱你父亲的遗憾,愿你的心如同北极星一般耀眼明亮而又坚定,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也能指引人的方向,愿你能够自由飞翔於天上,无论遭遇怎样的恶意和多麽险恶的困境,都能成为主宰自己命运的──

  哪怕国民只有自己,你也要成为一个自由而又快乐的王。

  第二十七章 以向北宸之名(中)

  北宸开始懂事、有了记忆的时候,就一直跟著向芝嫣在t市不停辗转地换著住处,一直到十一岁才停下来。

  说她是捡来的孤儿,是她收养了北宸,并让她跟著姓向,小时候的北宸,见著别的小孩都有父母宠著,所以经常缠著问自己的父母去了哪里,但是向芝嫣从来不回答她,只是告诉她,现在她的亲人,只剩下而已,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她长大。

  向芝嫣带著北宸搬家是因为她卖掉了赵原给她的房子,搬了三次,卖了三次,住的地方越来越差──因为她需要钱。

  大概是因为她是实验体的关系,自从上了四十之後,身体状况急转而下,因此她不得不用大量昂贵的药物给自己吊命──因为,她在没找到“巫女”之前,不能死。

  最後,她带著小小的北宸住到了t市最古旧的老区。

  那段时间或许是最难熬的日子吧,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余钱不能乱用只得存著买药,北宸却在长身子的时期,不想委屈了她,又不能回去干骇客的行当,想当家教、做文员赚钱,但是那个靠文凭吃饭的时代,没有学历的她本没有人愿意信任,有几个月里,她不得不收起了自尊跟著街内几个老人一起做起了捡破烂的行当。

  小北宸很懂事,她知道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晚上买些好吃的给她,所以她开始一起帮忙捡垃圾,也不嫌脏,还经常拿起各种各样的垃圾好奇地问是什麽,逗得本来心情有些抑郁的向芝嫣也开心起来。

  不过还好,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向芝嫣在有一次去医院给自己配药时,碰到了熟人──原先在“红崖”的一个研究人员。

  知道向芝嫣还没死,他也不是特别惊讶,也似乎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意思──大概,过了二十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於当一个普通人了吧。

  他解决了向芝嫣最担忧的“老化加速”的问题。

  他说,向芝嫣的身体之所以虚弱得这麽快,就因为她的大脑太活跃了,人可以保存的能量就这麽点,给大脑抢走了能量,身子自然就虚弱得快了──所以把正常的能量比调回来就好了。

  他带向芝嫣用自己家里存著的少量基地的设备做了几次理疗,又给她了一些自配的药──从此以後,向芝嫣恢复了正常人的体质,但同样,她大脑运转的速度,也变回了普通人的等级。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反正赵原死了之後,她已经不再想碰电脑了。

  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了吧──向芝嫣反倒为此有些雀跃起来。

  更令向芝嫣感到高兴的是,因为那个故人的出现,她省下了积蓄中的最後一笔钱,这笔钱可以全部用在北宸身上了。

  之前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体,所以她耽误了北宸的念书问题,虽然在闲暇时,她也一直有教北宸许多知识,但直到北宸十一岁了向芝嫣还是没有送她去学校,现在她总算可以弥补这个一直积压著的愧疚了。

  像是为了道歉似的,她出了钱走了下关系,给北宸找了所非常优秀的小学让她做了班生。

  北宸没念过书,一直和这样充满智慧又冷静的老人打交道的缘故,让她有些早熟,但对这种和诸多同龄人一起学习的集团活动,她依旧有著小孩子特有的向往,因此显得十分兴奋,开开心心地背上了给她准备好的一套学习用具去了学校。

  ──结果晚上她就臭著脸回来了。

  因为11岁还念小学一年级,班上那些口无遮拦的小孩好几次说了让北宸有些伤心的话。任课老师也并不是很清楚北宸班的原委,总是拿看弱智的眼神看著她,对她说话也像是哄痴呆似的,语调夸张。

  11岁,对早熟的北宸来说是非常敏感的时期,上学第一天的经历,直接让她产生了严重的厌学情绪,此後的一周内,每天回来都嚷著不要去学校,还是陪著就好了。

  然後向芝嫣著北宸的脑袋,温柔地笑了。

  “就这麽回来,真的好吗?你就算这麽走了,你班上那些小同学们还是会在你不在的时候说你是个笨蛋哦?如果你就这麽不去上学了,那麽在那些同学和老师眼里,你就永远是个大笨蛋呢。”

  “我才不是笨蛋!”

  本来就委屈得不行的北宸眼眶顿时红了。

  “当然知道你不是笨蛋。”向芝嫣露出了温和又狡猾的笑容,“你这麽晚才上学,是不对,是让你有了个不怎麽好的初始环境,但是──小宸,环境是可以改变的,如果你不满现在的环境,哭和逃避都没有用,就像说的,你跑了,在别人的心目中你永远就是那个失败的形象。”

  “……那我怎麽办啊。”

  “不要因为这种事哭。我的北宸的眼泪是很贵的,不要用在这种地方。很简单,你要做的事就是努力。别人怎麽说,你不要去看,你只管努力学习。一年──不、半年之後,你再来看看现在嘲笑你的这些人会说什麽。”

  “只要努力就好了吗?”

  “是啊。努力的神……是人活著最重要的财产哦。”

  你要好好努力活著,这样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不会挂心啊──向芝嫣边考虑著内心深处最大的担忧,边如此说著。

  “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成功一定源自努力。优雅骄傲的女人让人著迷,美丽的女人让人失神,而努力的女人会让人感到真实。可是很希望看见北宸成为一个优雅美丽又很努力的女孩呢。”

  “好麻烦──”

  北宸大概是没听懂,於是在椅子边踢著两条腿,不满地抱怨著,让向芝嫣苦笑了一下:也是,这孩子虽然早熟,但说这些还是太早了吧。

  但是,之後,北宸确实不在回家後抱怨,也再没有因为此哭过。

  她一声不吭地忍受著别人的碎言碎语,拼了命地将她欠缺的知识补上,也因为此,老师们开始对她刮目相看,而她则因为长时间的沈默寡言而在集体中显得有些孤僻。

  二年级的时候,班级里已经开始有找个“受气包”来欺负的风气了。

  “受气包”──从小到大,一定有不少人有这些经历吧。班上不怎麽受待见的一个学生,因为某些缺陷──比如不怎麽聪明,比如不好看,比如特别胖,比如说话结巴,於是成了众人的笑柄,谁都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骂上两句或者甚至是踹上几脚,甚至夸张些的,你不去欺负这个受气包,你就是受气包的同类──结果在这种集群效应下,本来有些并不想欺负对方的人,因为不想自己离群,所以也只得跟著起哄。

  北宸就因为“弱智”问题,成了班上的受气包。

  看不起她比班上的平均年龄大了五岁,觉得她比周围人都高出了一个头很丢自己班的脸,一声不吭只知道看书很沈──也有看她长得清秀水灵而有些忸怩心思的小男生的思春恶作剧,总之,她每天都会挨上几次或轻或重的欺负──轻的是嘲讽几句,重的就是用力拍她的後脑勺,抢她的书从二楼丢下去之类的过分恶毒的玩笑了。

  人之初本恶,小孩子会毫无罪恶感地把蚂蚁、小**或是猫当成玩具蹂躏,长大了,知道了语言的伤害,知道了换位思考,所以人开始给自己带上了名为道德的温柔的枷锁,而这些尚未带上枷锁的孩子,很少会去考虑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所以最後换来的是北宸的爆发。

  ──有一次,有一个男生抓著她的辫子把她在教室里拖来拖去的时候,她拿起了铅笔盒,用上面的尖角狠狠地敲上了对方的脑壳,然後把他踹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直到那个男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事情闹大了,向芝嫣被叫到了学校。

  当著班主任老师的面,点头哈腰满脸赔笑地道歉,北宸一声不吭眼神沈地盯著站在对面的那个男孩,盯得他甚至忘记继续哭,傻在了原地。

  最後,向芝嫣交了一笔医药费,这事算是了了。

  她牵著北宸的小手回去的时候,北宸以为她会骂她,但向芝嫣只是笑著拍拍她的头顶,然後对她竖了一下麽指。

  “打得好!谁家孩子不是大人的心头,就那小兔崽子值钱,我们家的北宸不值钱吗?恩还十倍,怨还千倍!凭什麽要被别人欺负?!”

  “十倍……千倍?什麽?”

  笑著捏了一下北宸的鼻子。

  “对我好的人,十倍对他好,对我不好的人,千倍欺负回来!”

  “噢!”

  北宸恍然大悟地点头,从刚才起一直郁著的小脸也慢慢恢复明亮了。

  “那我一定要对一百倍好对吗?!”

  “呵呵,死小东西真会说话,走,为了奖励你,给你买烤串去!”

  “噢噢!以後我要给买十串烤串!”

  一老一少牵著手,在夕阳西下的老街慢慢走著,小的那个津津有味地啃著烤串,似乎已经忘记了白天的不快。

  “但是,小宸,以後不要这麽做了。”

  在北宸心情平复之後,向芝嫣如此开口,见北宸有些不高兴地撅嘴,她狡猾地挤挤眼,拍拍北宸的肩膀。

  “哪来这麽多钱付医药费啊。”

  “……噢,也是。”

  “而且,你总是看著那些你讨厌、也讨厌你的人,有什麽意思呢?弄得自己整天不开心。人活著就这麽几十年。你开心的时候,时间这麽过,不开心的时候,时间还是这麽过去,如果你的时间全部被不开心的记忆占满的话,不是很亏吗?”

  北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且,有人讨厌你,那是好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以为所有人都该围著自己转了,每个人,都该了解到自己真正处於哪个位置──然後才可以脚踏实地地往上爬。”

  向芝嫣伸手抹去了北宸嘴角的油渍。

  “恩还十倍,记得你的恩人,怨还千倍──还了之後,就彻底忘了对方,因为那对我们,没有用。”

  “唔……好麻烦啊……”

  北宸又开始抱怨了,向芝嫣无奈地拿手指敲敲她的脑门。

  “总之,让你开心,别去想讨厌的东西就对了!”

  “我本没有想啊,是自己反复在提起来嘛!”

  “……”

  对话,最後以向芝嫣的一个白眼告终了。

  学期末,北宸的努力得到了成果。她申请跳级,经过了几场考试,最终以高分获得了批准,於是她在第二学期直接进了四年级。而一年之後,她再次跳级,直接读了六年级。最终,十四岁的北宸总算是勉强赶上了平均学龄,进入了初中。

  而自从那次事件,直到她小学毕业,没有人再敢对她冷嘲热讽,毕业那年,她还和不少同班同学有了不错的交情──其实,除非把她惹毛,平时她大抵上还是很温和也很好说话的。

  进了初中,因为和别人站在大体一样的起跑线上,北宸和同龄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改善了不少,笑容越发多了起来,在班上也有了几个同进同出,看电影聊漫画煲电话粥的死党,小学时期的影,也渐渐被她淡忘了。

  但好景不长,向芝嫣和北宸两人的经济条件,又开始拮据起来──因为向芝嫣白天要出门去各地寻找巫女的人选,没有时间进行全职的工作,日常开销靠她做锺点工维持,而北宸的学费则靠那笔看病剩下的钱。

  但最近却传来那个葬著赵原的公墓的地要挪作他用,政府给予补贴让葬在那个公墓的死者家属迁墓的消息。

  本来如果只有赵原一人倒还好,但葬在那里的还有北宸的父母的墓,还有赵原几个孑然一身的兄弟的墓──这样一算,钱就紧张了,恐怕所有的墓都迁完,北宸接下来的学费就不够了。

  和北宸商量之後,懂事的北宸准备再次申请跳级来减少一年学费,而向芝嫣也连续好几晚,拿著那柄对付赤月巫女的刀出门。

  她拿著这柄刀“说服”了一个富裕的雇主,雇她给自己的儿子做了几次家教,由於开价很高,几个月就攒下了一笔小钱,而北宸也成功地再次跳级。

  危难就这麽再次解除──但向芝嫣不知道的是,有她没有发现的隐患,正在渐渐形成。

  十六岁时,北宸在向芝嫣的坚持下,就读了t市的重点学校b中学。

  b中学──虽然北宸的考试分数够,但因为太豪华了,学费太高,北宸本不想去的,但向芝嫣却因为小学的亏欠坚持让她不要顾虑钱的问题。

  ──反正还有那把刀──向芝嫣如此想著,却没有考虑过,既然是如此好用的东西,就算她瞒得再好,又怎麽会不走漏风声。

  其实,早在向芝嫣第一次用这把刀的时候,赵原的敌对组织就盯上她了。

  大概是黑道人物有著非常人的意志力的关系吧,虽然向芝嫣对那个干部进行了神干涉,但时候他却并没有忘记事件前後发生的事──也就是他记得这把刀的事,这件事,其他人都一笑了之,但是那个副市长的儿子却听了进去。

  可以控制人的意识的武器──拿到手的话,简直是再好用不过的东西了。

  那个人开始找空隙观察向芝嫣──但她向来行事谨慎,又被赵原保护得很好,赵原死後她又失踪了,很久以後才把她的踪迹找回来,而这一次,总算是被他逮到了她使用那把刀的痕迹。

  但是向芝嫣很小心地守著那把刀,而且明得不得了。派人去他们的住处暗哨了没几天他们就被向芝嫣发现了,反倒是被那把刀给整得神智失常住进了神病院,看样子强抢的话东西还没找到就被她鱼死网破地给销毁也有可能──毕竟她可是赵原的女人,赵原的狠劲,她多半也会感染到一点。

  副市长听了儿子的叙述,心里痒痒的,但又不敢声张──万一别人也想要那把刀怎麽办?於是他们决定用私下的手段解决──最後,他们挑了和向芝嫣关系最密切的人──向北宸作为突破点。

  副市长的外甥女,金茗晶恰好和北宸同龄,父子俩叫来了金茗晶,和她连夜商量好了计策,拍著部对她说要什麽後援都尽管拿,然後把她也转去了北宸所在的b校。

  北宸在b校开始了高中生活,很快和同学打成了一片,有备而来的金茗晶也顺利成了她的好友,那段时间,曾让北宸以为没有再比这更快活的日子了。

  心情很好之余,她也不忘照顾自己的──生恐她因为学费的问题过度劳累,北宸也早早开始勤工俭学,在老街一个熟人的介绍下,每天放学去附近一家小食品厂打小工,整整包装袋,做做搬运工什麽的。

  然後她就在那里遇到了尹凌思──也就是雷狄斯。

  雷狄斯自然是和西风一起来费因海姆寻找那把击杀赤月巫女的武器的──因为他们刚进弑月十三座不久,得到的情报就是这把武器被流去了费因海姆,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它找回来。

  杀月的武器的原料是星骸,雷狄斯和西风拿著一小块星骸样本,开始在广大的费因海姆──也就是地球四处寻找,但西风还好说──身为人类的雷狄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首先要做的,还是先想办法站稳脚跟,这也是他身为皇子最起码的骄傲。

  於是他想办法混进了一家物流公司,从最底层开始做起,每天坐在货车上帮忙卸货,就这麽碰到了北宸。

  因为每天都会在搬运货物的时候遇到,从陌生到熟识也没有花上多久,认识了之後,就算是雷狄斯很快就跳槽去了更好的岗位,他还是会经常过来看看北宸的情况──大概是觉得这个温和努力的女孩有些有趣吧。

  两个月後,觉得有北宸这样一个落脚点不错的雷狄斯向北宸告白,两人正式开始交往,向芝嫣也对这个寡言但睿智成熟的男人很有好感,很放心地给了雷狄斯有什麽事直接来她们家的权利。

  恋爱中的雷狄斯并没有像学校中的那些年轻男孩那样满口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但他会默不作声地在许多细节上替北宸做好安排,为她著想,甚至可以随口报出北宸的所有数据,无论是身高血型还是证件和银行卡的号码,一度让坠入情网的北宸对他十分依赖,整天想起对方就会无端地傻笑。

  北宸的反常立即被“死党”金茗晶发现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跟踪北宸,去了她打工的小食品厂──然後她看见了开著豪华轿车来接北宸的雷狄斯──在看到雷狄斯的那一刹那,铺天盖地的嫉妒,占据了金茗晶的所有思考,甚至差点忘记自己身上带著的任务。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随後有了一个计划。

  她开始越发讨好北宸,粘著她,但并不说要见见北宸的男朋友,却只是说想去她家看看。因为经济条件不好一直对此很自卑的北宸回绝了好几次,但最後还是拗不过她的死缠烂打,最後答应了。

  然後──变故发生了。

  走进北宸的家门没多久,金茗晶猝不及防地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北宸的喉咙口制住了她,然後威胁向芝嫣交出那把杀月刀。

  没想到的是,向芝嫣很快妥协了,没什麽犹豫地就交出了那把刀。

  金茗晶高兴坏了,乐颠颠地跑去副市长舅舅这里邀功,然而没多久就发现──她拿来的只是刀身,没有刀柄,本无法发挥刀的作用──察觉自己外甥女如此鲁莽地就和向北宸撕破了脸皮,副市长气不打一处来,把她骂得狗血喷头。

  结果,金茗晶的倔强劲儿也出来了,放话说一个月内一定把剩下的刀柄也弄到手,就这麽气呼呼地出门找人去了。

  她回到学校,首先向风纪主任告了北宸早恋的状,然後雇了几个太妹每天把北宸抓进厕所欺辱、逼问刀柄的下落──北宸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努力反抗,没过几天也还是落得一身青紫的下场,她去找班主任,班主任眼神游移,去找教务主任,教务主任顾左右言它,去找校长,校长反倒劝她低调行事别丢了学校的脸──显然,都不敢得罪金茗晶这尊大佛。

  班上的人也渐渐开始疏远北宸,愿意和她说上几句话的,只剩下几个风评不怎麽好的不良少年──向芝嫣因为赵原的关系,和老街附近的小混混关系融洽,受她的影响,北宸也并不是很讨厌这类人,平时也经常同他们开开玩笑,有时候会借他们抄作业,也经常在他们打架之後板起脸斥责几句。

  也因为此,这几个不良少年把北宸也当成了“兄弟”,在北宸遭受冷落和欺辱的时候,很有义气地站了出来。

  ──代价是,之後没过几天,其中一个不良少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抓进了拘留所。而其他几个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一脸青紫,严重的一个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

  於是北宸默默地主动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她没有把学校里的事告诉向芝嫣──因为向芝嫣在那天之後告诉她,那把刀关系到亿万人的生命,绝对不可以交出去。

  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向芝嫣既然这麽说了,北宸就会信,於是,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判断出现偏差的原因。

  问不出所以然来,金茗晶恼羞成怒地跟去了北宸打工的地点,故意在雷狄斯出现时,装成北宸的好友和他搭话──北宸没有拆穿,因为在她眼里,雷狄斯本就不是会被这种女人抢走的人物。

  但是当晚,雷狄斯到了北宸家,让北宸给他和金茗晶之间牵线搭桥──他说那女人有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他必须弄到手──原来,是在远处观察的西风,察觉到了金茗晶身上的微量的星骸能量,判断杀月刀在金茗晶手上。

  虽然雷狄斯一再强调只是因为有目的才接近金茗晶,北宸还是感到一阵心酸──甚至,因为被恋爱冲昏的头脑的她,都没有仔细猜测一下,雷狄斯所说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杀月刀──不,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因为向芝嫣说,知道这刀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她本能地就把雷狄斯所说的“重要的东西”,想像成了“必须攀权附贵才能得到的东西”。

  她忍著悲伤介绍雷狄斯和金茗晶见面,半句没说她被金茗晶怎麽对待的事。──说了能怎样?以对方的权势,雷狄斯斗得过吗?既然他有“必须要拿到手”的东西,那即使她说了,也不会对事情的结果有什麽改变吧。

  至少雷狄斯还一直强调著他喜欢我──北宸如此悲哀地想著。

  怨还千倍──是啊,她也想还,但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她又该拿什麽还呢?还没还呢,怕是小命都没了吧。

  现在,除了坚持,攒到足够的钱搬离这里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於是,雷狄斯开始了表面上和金茗晶交往,夜晚来到北宸的住处看望北宸的日子。

  而白天在学校的逼问也没有停止过──无意中撩开了袖子被雷狄斯发现了伤痕,北宸也只是随口支吾过去了──她害怕在外屋的听见,而忙著从金茗晶这边套情报的雷狄斯也并未在意。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金茗晶的手下发现了。

  金茗晶对雷狄斯还念念不忘北宸怒火中烧,随即雇了几个下三滥的混混,给了他们一瓶催情药,让他们去对付北宸──於是当天北宸没有去打工,因为回去的半路被他们劫走了,幸好的是,北宸那几个不良少年的同学,有一个看到了这一幕,立即召集了一些夥伴赶去救人,才没有酿成大祸。

  北宸被送回家时神恍惚,见著谁都想攻击,至此,学校里的那些事,才从那几个不良少年口中,传到了向芝嫣的耳中──连同雷狄斯那奇怪的脚踏两条船的行为,也一并知道了。

  向芝嫣暗叹是自己害了北宸,然後当即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让雷狄斯联系了金茗晶,暗中与她见面。

  向芝嫣这麽简单把杀月刀的一部分交出去,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金茗晶就是除了北宸之外,另外一个成为巫女的适格者。那麽既然早晚是她的东西,交给她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向芝嫣拿著刀柄对金茗晶讲述了原委──并要求──刀柄她能拿去,但她必须做巫女,去另外的世界执行灭世的使命。

  金茗晶起先对向芝嫣的话感到可笑,但想到在舅舅家里那把无论用什麽科学方法都检测不出成分的刀身,她渐渐地就笑不出来了──那把刀,或许真的不是这个世界有的东西,本来,纵人的意识什麽的,就早就超出这里的科学技术范围外了。

  她拒绝了向芝嫣,也不管刀柄了,就这麽急急地回到家。

  然後她越想越怕,害怕自己会被这个老妇人拖去异世界,害怕自己要拿起刀杀千万人──杀人还少说,但问题是那个世界的人有这麽安分被她杀吗?肯定是要反抗和围攻的吧──说不定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绝对不要去当什麽巫女!所以──

  金茗晶停止了发抖,然後冷笑起来。

  ……所以,杀了那老太婆就好了吧?

  一周後,某个下雨的夜晚,北宸回家後,发现向芝嫣不在,屋内弥漫著一股奇怪的气味,打她手机也没有人接。

  她焦急无措地给雷狄斯打电话,雷狄斯却以在陪金茗晶吃饭不方便说话为理由挂了她的电话。

  北宸叫来了老街的大夥,分头去找,然後终於在一条无人的小巷,找到了向芝嫣。

  她躺在血泊中,腰部有一个大大的洞,口在费力地起伏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北宸语无伦次地抱著她哭喊起来,但她只是用力地露出了笑容。

  “还记得……对你说过的话吗。哭可以,但是不可以超过五分锺──希望你对***死伤心,但……只要……你的五分锺就够了。”

  她说著,握著北宸的手,用最後的力气,将潘多拉之匣,送入了北宸的体内。

  啊啊──最後,还是绕回了原点吗。

  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最後还是不得不成为满手鲜血的巫女吗?

  不。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早就做好选择了吧。

  金茗晶那种人,确实可以成为巫女,只要她在交付刀柄时,趁她不注意时,把潘多拉之匣送过去就可以了。

  但是,那样真的好吗?

  她是为了什麽,要对北宸说“就算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总归有爱你的人”?

  她是为了什麽,要反复为她加油,让她成为一个踏踏实实的努力家?

  她是为了什麽,把北宸教成一个善良、冷静而又爱憎分明的人?

  她是为了什麽,希望北宸能够快乐而豁达地活下去?

  巫女,真的需要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吗?

  不……只有善良的女孩,坚定的女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女孩,才能担起这样的担子吧──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有办法……

  尝试著改变,那血腥的未来吧。

  北宸,原谅──最终,还是在潜意识里,把你当成了巫女的最佳人选啊。

  “对不起,…………最後还是没有守住刀柄,以後……你没有约束自己的枷锁了,所以,你一定要靠自己的理智……战胜……”

  她吃力地断断续续地说著──但是北宸哭得稀里哗啦,大叫著救护车什麽的,本没有听进去多少她的话。

  “……还有,……对方,是……副市长的人……你,斗不过的……躲吧。……,希望你……好好活著。”

  北宸还在哭泣著,一只手按在向芝嫣那淌血的伤口上,像是想要捂住那不停留下来的血一样。

  “你要变强──不要、像这样……成为心爱之人受苦的累赘。”

  “才不是……不是累赘啊!!不要离开我──我只剩你了啊……!,我都还没有十倍还你的恩,你还没有享福──”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连著重复了三遍那饱含了感情的话语,向芝嫣在救护车的声音在远方慢慢出现的时候断了气,任由北宸怎麽哭号,怎麽摇她的肩膀,她的眼睛也再睁不开了。

  十天之後,北宸拿著向芝嫣的遗产辍学离开了t市。

  而雷狄斯得知这一消息赶到北宸的住处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他的手机里只有一条北宸发来的短信,短信只有短短两个字。

  “再见。”

  第二十八章 以向北宸之名(下)

  “该死!!”

  看到向芝嫣死去的那一幕,向影和西风一个一拳砸去了光子屏幕,一个重重捶了一下作台。

  这是他们从未看过的北宸的一面。

  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眼中满是凄凉和绝望──在遇到北宸之後,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这样。

  不。……向影见过类似的情形,虽然只有短短地几秒。

  那是他临死时,北宸面如死灰的模样。

  可那种宛如全世界在慢慢崩塌的悲凉而空洞的眼神,无论看几次,都无法习惯的吧。

  难怪当初在拉夏森林,北宸会对那个前来求救的夏莉这麽敏感,一下子就揭发了她的本来面目──因为她的眉宇间的神态,和金茗晶很像;

  难怪当初得知自己是巫女时,她会如此地伤心并执意回去──经历过***死,她已经不希望有任何的可能,让自己的亲友遭受危险了吧;

  难怪当初遇到雷狄斯时,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像是被揭开了血淋淋的伤疤;

  难怪,她会在劝解凌霜时,反复强调她是个普通人──确实,在离开t市独立生存的一年里,她确实光是为了维持生计就身心疲倦了;

  难怪当初中催情药时,她会如此坚定地让亚加德和阿特拉斯为她制作情欲抑制剂──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绝对不想向著给她如此屈辱的记忆的物体屈服的吧。

  是啊,也正是因为此──

  她在活跃开朗的同时,总是留存著几分理,在温和善良的同时却又保持著谨慎,偶尔,也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见冷漠和狠绝。

  她按照向芝嫣说的,成了一个努力的、豁达的、能让自己快乐人,在独自一人的陌生的环境下,将悲伤封存进记忆中,依旧笑著面对世界,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为自己,为夥伴打拼更好的生存环境。

  也因为向芝嫣的话,所以她从来没有向别人示弱求助过,她要求的,永远都是自己。

  因为她“要变强,不能成为让亲友受苦的累赘”。

  向影和西风後知後觉地发现──就算有这麽多人在她身边为她分担那巨大的重责,但她真正卸下的包袱,又有多少?压在她心底的,他们所不知道的,她默默背负起来,承受著的,又还有多少?

  向影和西风,神色复杂地对看了一眼。

  他们现在开始担心北宸的意识状态了──因为她现在有可能因为潘多拉之匣的力量,陷入了被强化的记忆迷雾之中。

  虽然她的记忆中也有和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但来塞那加德毕竟只有三年,而之前的十八年──有太多事。这些事,她或许从来没有说过,但那并不代表,她已经将它们忘记了啊。

  而只有早已通过伪壳将这些看过一次的亚加德,面无表情地凝视著荧光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拜托了,辜银岳阁下……双子兄……还有亚晔前辈……”

  向影捂著嘴轻喃起来。

  “请……一定,把主人,好好地带回来啊。”

  与此同时,辜银岳、黑祸、素劫、亚晔,此刻正在面对著他们没有想到的凄惨景象。

  在进入北宸的意识世界中,四人就立即失散了。意识干涉也等於意识的较量,在潘多拉之匣的强化下,北宸的潜意识防御,一下子将四人的意识冲击得无法承受,从而陷入了短暂的昏厥。

  亚晔用力摆脱延绵的意识压迫,努力让自己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鲜血的海洋之中,海洋中,各种各样的鲜血断肢尸体静静地漂浮,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那些正是对北宸来说最重要的亲友们的尸体──其中甚至包括他亚晔的。

  这是北宸和他说起过的──毒瘾带来的幻觉吧。

  她只见过这幻觉一次,却将它深深地烙在了记忆的深处……也就是代表,这是她最害怕发生的事吧。

  “这蠢东西,把个幻觉记这麽牢是做什麽。”

  亚晔低声呢喃了一下,在血海中提起了粘稠的脚步,踢开了无数的断肢内脏,慢慢跋涉起来,顺著远处飘来的嘶哑的绝叫声走去。

  一小会,亚晔走到了声源附近。

  在血海之中,有一小片高於水平面的陆地,在那之上,北宸一脸血污和眼泪地拼命挣扎著,而在她的幻觉中形成的凌霜的虚影,正从一边黑祸的尸体中,捞出了那粘著金色血迹的晶核,往北宸的嘴里塞去。

  亚晔一挑眉,想要上前打散这幻觉,但才走了一步,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拉住了他的脚步。

  是另一个北宸。

  她穿著满是血污的学生服,脸上也泥泞不堪,她面无表情地抓著亚晔的手腕,仰头盯著对方的血红瞳孔,然後静静地开口了:

  “去阻止,真的好吗?”

  “什麽意思?”

  “这是她……也是我应有的惩罚吧。”

  “应有的?你觉得自己凭什麽要承受这种惩罚?”

  穿著学生服的北宸冷笑起来,用著形容旁人的神态,看著在那陆地上受著凌霜虐待痛不欲生的自己。

  “那个女人,明明知道自己是赤月巫女,却依旧接受了鲁伊的帮助,接受了你们的靠近和支持,她不但没有和你们划开界线,还默许你们不清不楚地留在她身边,所以最後,她才引爆了凌霜策划的闹剧,并将那麽多人拖下水。甚至害得黑祸素劫发生了那样的事。这样算是什麽呢?没有能力承担起保护你们的重任,又凭什麽招惹你们?明明素质中庸,没有你们的辅佐,什麽都做不到,却又理所当然地站在了王的位置上?你不觉得可笑吗?”

  “所以呢?”

  亚晔转过身,暂时无视了背後的北宸的哀号,定定地看著穿著学生服的北宸。

  “你觉得这是让自己承受惩罚的好方法?在自己的大脑的潜意识造出来的凄惨幻境中,用众人的死,来提醒自己,就是因为你这麽没用却又招惹了这麽多亲友,所以我们这些人的未来才被这样不安的霾包围著?”

  “得到得越多,需要背负的也就越多。这是她自找的。”

  穿著学生服的北宸冷冷地看著受苦的自己,然後调转眼神,看著有些微怒的亚晔。

  “穷人,永远都不需要锁门,因为他并不会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拿走或者伤害,而有著诸多收藏品的富豪,则会夜不能寐,担心自己的财产,担心自己的寿命,担心自己的情妇出轨──这是一样的。既然她选择自不量力地包容你们,就该毫无怨言地承受这包容带来的重压,况且,如果她有这个资质包容你们的话,这里──”

  她说著,伸手指了指周身的一片血海。

  “这里,又怎麽会出现?这就是她没有这个资格却又硬抗的代价,不但伤了自己,也伤了她人,所以这是……”

  “所以你个大头鬼啊。”

  亚晔眯起眼,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了学生服北宸的话,还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揉乱了她的发丝──全然不顾她反抗的动作。

  “一个人的肩膀有多宽?想办法撑起一个家庭是够骨气,想办法撑起一个国家就是蠢了。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是不依靠文官武将,自己独立一人将国家管理好的?没有吧?你也是这样。因为自己无法扛起某种份量而责怪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纯粹是无病呻吟自己找罪受而已。‘我拿不起胧云这样的巨剑实在是太无能了’,‘我吃不下十块面包却把它们从店里买来简直是不可饶恕’──我想问一下,你在指责的,和这些有什麽区别啊?”

  学生服北宸愣住了,而亚晔则俯下身,拿手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还是说,你认为,我们对你来说,只是‘负担’这种东西而已?只是‘需要被保护的东西’而已?你认为,我们是为了被承受,被保护才走到你身边的?”

  “……不……”

  学生服北宸喃喃地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无措。

  “对吧,恰巧相反,我们是为了替你分担,才聚到你身边的,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理所当然地享受你们给我带来的东西,不是──”

  “是啊。国家,国家,艾里席恩是你的国,也是你的家,一个家庭,虽然每个成员都不可或缺,但总有一人必须担起最重要的家长的位置,因为所有人都是因为你聚集起来,所以你不得不站在了最前面,站在了最高点,所有人,都在你的遮风挡雨、退难杀敌的庇护下,得到了属於自己的理想乡。”

  红眼的堕暗种露出了罕有的温柔的笑容。

  “所以,这幻觉,与其说是你自我惩罚的地方,倒不如说是用此来自我逃避,用伤害来替自己减压的地方吧?……你很累了,对吗?”

  学生服北宸睁大眼,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似的後退了一步。

  “你很累,但因为你是保护所有人,替所有人维持支柱的存在,所以你绝对不能表露出来,更无法开口抱怨──同时还觉得,这种状况的造成,是自己的贪婪所惹下的错,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来对自己撒娇,没错吧。”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才……不会……”

  “你才不会觉得累?才没有後悔,想退缩?才没有在心底抱怨自己站在这寒冷的高台,众人都在你的伞下安乐,身边却无人可以倚靠的孤单?真的没有吗?没有的话,你就不是有血有的人类了吧。”

  学生服北宸捂住了自己的双耳,眉目狰狞地蹲了下去,像是不想再听亚晔的话。但是亚晔也蹲了下来,将她轻轻搂在怀里,继续在她耳边开口。

  “是啊,这大概就是塞那加德的风俗带来的弊端吧。战器总是处於人类的附属地位,他们可以安乐、没有多少挣扎地和复数的同侍奉同一个心爱的主人,他们也会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主人服务,帮他们分忧,但同时,战器也因此无意识地就确定了自己的附属地位,理所当然地,甚至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地──他们觉得主人才是他们这个集团的脊梁骨。战器总是抱怨人类不给予他们充分的尊重,但反过来,他们也很少体谅人类承受了大部分社会责任这一点吧。”

  北宸的身体颤抖起来,而亚晔则慢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抱歉,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是我的失策。我确实也和他们一样,开始安然地享受你带来的理想乡了。但是啊……你这笨蛋还敢再笨一点吗?”

  “什──”

  “觉得累,觉得不堪重负,为什麽不说出来?你认为你说出来我们会责怪你还是看不起你?赖地一滚说自己不干了,我们还不都会屁颠屁颠赶过来替你收拾?有必要这麽硬著头皮和自己较劲吗?我们不值得你撒娇,非得跑来这种血腥的地方自虐吗?”

  “……”

  “也就是,我们其实在你心中依旧不值得依靠吧?”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和我一样……每天,被各种事烦恼……”

  “笨蛋!!烦恼的数量多了才会变成烦恼,如果平均分给每个人,那就只是调剂无聊生活的调味品而已啊!”

  “啊……”

  “你要蠢到什麽地步才甘心啊。”亚晔无奈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喜欢我们,是好事,但把我们宠到这地步,就太傻了。好了,偶尔自虐一下,让自己了解到自己的不足,这也算是一种自我鞭策,是好事,但如果深陷其中,就是变态了。你没m到这种程度吧?”

  “这,这不是m!”

  “哈。还不承认。”

  亚晔狂放地笑了一声,然後转身,拿出了巨大的镰刀,用力对著身後那一直发出凄惨的声音的凌霜和北宸劈了下去!!

  凌霜和正在承受磨难的北宸,发出了怪异的绝叫,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般,化成了片片碎块落在了地上。紧接著,脚下的血海,也如同粒子般散去了空中,开始飘散──这个幻觉组成的空间,正在迅速崩坏。

  亚晔手持镰刀,在漫天飞舞的鲜红粒子中,对北宸勾唇,露出了鬼魅狂傲的笑容。

  “我是你的伴侣,不是你的保护伞下的装饰品,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身边没有人,我就站到你身边来。前一次,是你把我从过去的泥沼中救了出来。这一次……”

  他对著在飞舞著的红色萤火中发呆的北宸伸出手。

  “这次,换我来救你。”

  啪!鲜红的世界,瞬间化成了无数碎块消散了。

  与此同时,黑祸和素劫抬头,看著幻境中漆黑的天空。

  “是亚晔的气息。亚晔那边成功了吗?”

  “那我们也不能落下啊,老弟,加把劲!”

  “噢!”

  双子二人,此时正在费因海姆──也就是地球某处的街道上走著。

  这片区域很大,两人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也只是看见了一些不著头脑的虚影罢了──有北宸陪著逛街的,有北宸和朋友一起泡漫画店的,有北宸努力打工,拿到工钱兴奋不已的,有北宸和雷狄斯一起在餐厅中谈笑进餐的──虽然看得黑祸素劫一肚子酸水,但因为这些大概都属於比较美好的正面回应,所以他们并没有去打搅那些虚影,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就走开了。

  直到他们走到了一条小巷附近,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组成的哭喊。

  双子对看一眼,加快了脚步,走去了巷子口──然後看见面色呈现不怎麽正常的潮红的北宸,正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围住,企图不轨的场面。

  黑祸和素劫顿时就怒了,两人幻化出钩爪对著那几人冲了过去──但却在靠近的那一刻,被一阵红光狠狠地弹了开来!

  “怎、怎麽回事啊!该死的!北宸,你坚持一下,我们想办法!!”

  黑祸语无伦次地和红光叫阵了几次,而一边的素劫一开始也面目狰狞,但渐渐就冷静了下来。

  他拉住了黑祸。

  “……老弟,等等,这不是真的,是北宸脑海中的负面记忆,这些事的结局早就已经定好了,我们不能手的。”

  “但是──虽然说是负面记忆,现在它正在被潘多拉之匣强化啊,你看!!”

  黑祸说著一指小巷中的画面──北宸孤兽般地在人堆中咆哮挣扎反抗,然後,在最後一刻,有一个不良少年打扮的人冲了进来,带人将那几个地痞打翻在地,然後把北宸抱在了怀里,不停努力地安慰著她。

  本来到此,这段记忆应该就结束了。

  但,很快,不良少年们消失了,地痞们重新出现架住了北宸,有一人手中拿著一瓶药,正无视她的反抗往她嘴里灌去。

  记忆──又返回了事件的起点,在不停地循环播放。

  “该死,怎麽办啊!所以才要想办法介入这件事打破这局面才行吧!”

  “啧。”

  黑祸大声冲著小巷中的北宸喊话──当然,她听不到,而素劫则转头四顾了一圈,然後他眯起了眼睛,拉拉黑祸的衣角。

  “老弟,你看。”

  黑祸听见了素劫口气中的异样,停下了大吼,顺著他的眼神看去。

  ──然後他在小巷的另一端,看见穿著那套在星灵革命的变乱中那套红黑色礼服的,另一个北宸,此刻,她正面无表情地看著在记忆中咆哮挣扎的自己。

  然後,她轻声开口了。

  “真是该死。为什麽每次都获救呢。”

  “北宸,你在说什麽?”

  黑祸赶去了她身边,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

  “是你阻止我靠近他们?你希望自己被那群猥琐的家夥糟蹋不成?”

  “对啊!你刚才这句话是什麽意思!?那是过去的你自己吧!”

  北宸反倒露出奇怪的神色看著黑祸和素劫。

  “奇怪,黑祸素劫,为什麽你们还帮著她呢?她不是……也害你们曾经遭受这样的经历过吗?”

  黑祸和素劫顿时愣住了。

  ──原来这是她内心深处一直难以磨灭的内疚吗。

  “还有,你们看。”

  穿著礼装的北宸露出了虚幻的笑容指向他们的身後,黑祸和素劫转头,然後发现身後的场景变了──那是一个疑似旅店的房间内,房间的大床上,半裸的向影正在亲吻北宸的肩膀,而亚晔则搂著她的腰,一只手在她小腹边暧昧地游移。

  “呃,小泥鳅。”黑祸抽抽嘴角转头,“我知道你有3p的爱好,这是我和素劫带出来的,不好意思啊。不过你特意给我们看现场是什麽意思?告诉我们你有点欲求不满吗?”

  素劫也坏笑了几声:

  “不过要论默契程度还是我和老弟比较好吧?你看你看!笨蛋影和亚晔撞到头了,哇哈哈哈哈!”

  面无表情的礼装北宸眉头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但她还是一脸漠然地开口了。

  “看到这种景象,你们不觉得难过吗。不会觉得心口发酸吗。”

  “……呃。”

  “这个……”

  双子支吾起来,眼神也四处游移。──要说完全不在乎,那怎麽可能。

  “就算表面上再不在意,心里也是会觉得难过的吧。我也是,我只要一想像你们和其他女人如此亲密的场面,就会感到伤心和愤怒。──但是,我会这麽想的对象,不光是你们,还有向影、亚晔、银岳……你们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她说著,冷笑地看向巷子中,依旧奋力挣扎的自己。

  “凭什麽这个女人可以享受众人拥簇,而你们却不得不在内心忍受著这种酸楚和煎熬?就算是你们,黑祸和素劫,你们虽然是双子,但也是独立的个体,黑祸脾气爆,素劫喜欢恶作剧,她要选择,也该选择你们之中的一人,为什麽就因为你们是双子而就这麽理所当然地接受你们?

  身为费因海姆的人,竟然学著古代帝王的样子左拥右抱?当初雷狄斯脚踏两条船时的感受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现在竟然还能这样把同样的痛苦丢在你们身上。这样的人,你们又为什麽还要护著?就让她陪著那些货色堕落下去,不是更好。”

  黑祸和素劫沈默了。

  他们以为北宸早就已经不在乎这问题,因为她在和凌霜诀别之後就再没有提起过这些。如果仅仅是为了抹消心中的罪恶感,顺便对著他们表衷心表歉意在他们面前哭诉这些的话,他们还觉得尚可以解决──

  但现在,他们却是在她的内心深处看到了这一幕。

  她对他们笑著,努力地,竭尽全力地给予他们快乐和温暖,半句都不提起她对不起他们之类的话,却在内心深处,反复地斥责著自己的贪心,甚至是嘲笑和诅咒著自己。

  如果他们不是因为这次的意外而得以来到她的心中,那她会不会抱著这样的想法终其一生,在笑对他们的时候,自己内心却沈浸在自我批判和自我煎熬之中?

  他们没有想到,她会深爱他们这几人到这种地步,甚至是换位思考地假想好了所有他们在承受的痛苦,然後因此,因为这份爱而憎恨自己。

  “……你把爱全部分出去了,所以没办法爱自己了吗?”

  黑祸定定地看著她那嘲讽的神情,哑声开口。但是北宸没有回答。

  “你连我们会有什麽感情都一并想像好了,那我们岂不是没事可干了?”

  素劫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凝视著她的瞳孔,却只是看见一片漆黑。

  於是双子继续开口。

  “那麽你希望怎样?留下一个,其余人全部走开,於是你的心灵就会得到释放吗?你的罪恶感就会消去吗?”

  “……”

  “不会吧?你该留下谁?你该送走谁?送走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拒绝而感觉到痛心和悲伤──甚至因此憎恨你?到时候,你又要怎麽责怪自己?会说‘这个女人,只为了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给予自己从一而终的优越感,所以就算招惹了对方,也不顾对方的心情又将他们狠心地抛弃,这样的女人有什麽庇护价值’吗?”

  “……我。”

  “你不是向北宸。”黑祸用略带悲伤的神情伸手她的脸,“至少,你不是完整的她。……你只是,因为潘多拉之匣的强化作用,被独立出来的她的负面想法而已。”

  “我当然是向北宸!”

  礼装北宸恼羞成怒地挥手打开了黑祸的手。

  “这才是我的真正想法,只不过你们没有看到而已!怎样,失望了吧!!在我的心中,我就是如此做了才知道後悔,犹豫不决自怨自艾的人!!”

  “不,你不是。”

  素劫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後他捧著她的脸,将她的视线转去了别的方向。

  在那里,有著另外一副画像。

  ──是啊,既然是所谓的“意识干涉”,那自然要用自己记忆中的画面,来说服眼前的北宸了。

  画面上,北宸站在巨大的水晶碑前,高举著右手,对著台下的万众,露出了属於王者的笑容。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吾等都将努力生存、不懈拼搏、时刻保持谨慎,时刻保留温柔和残忍,时刻平衡人与野,时刻享有自由,时刻追寻幸福──永不背叛、永不退缩、永不放弃、永不轻易言败!!”

  她的声音,伴随著野和温柔,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渐渐地飘扬开来。

  画面中的她,神采飞扬,眼神桀骜而自信,在说完话後,她的目光扫过了身边站著的众人──双子,亚晔,西风,辜银岳,亚加德,阿特拉斯,那漆黑的双瞳中,满是温柔、雀跃,带著对未来的向往。

  “看见了吗。”

  黑祸从背後轻搂住她的肩膀。

  “这才是向北宸的眼神。她因为爱著我们,所以用她的手,为我们建立属於自己的家园,因为爱著战器这个种族,所以她在星灵革命中,努力调合人类和战器的关系,因为爱著塞那加德,所以就算身为巫女,却从未向使命屈服过。她的爱,温暖而又宽广,海纳百川却又不会稀薄──有著这样的眼神的人,又怎麽会是个只会自怨自艾的人。”

  “是啊。”看著画面中的北宸,素劫轻笑起来,“一个反复强调著‘活下去’的女人,又怎麽会不爱自己呢。因为她知道,对她来说,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了她心爱之人的感受啊。就算是为了让她身边的人不要挂心,她都会好好地调节自己的心情的。否则,她又怎麽能吸引这麽多人站到自己身边呢。”

  “不对,不对,不对!!”

  礼装北宸挣脱了黑祸的怀抱,後退几步,错乱地抓著自己的头发。

  “向北宸本不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女人!她贪心自私,不顾你们的感受,挑起了担子但又承受不住,她没有那个资格拥有你们!”

  “为什麽没有?”

  就在黑祸刚想反驳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双子诧异地转头,却发现,在小巷中的北宸,一脸血污地将那几个地痞打倒在地,正一步一步地向三人走过来。

  礼装北宸的神色狰狞起来,但穿著学生服的北宸却只是面不改色地走到了那道红光组成的墙壁前,举起拳头,然後狠狠地砸了下去!!

  锵!!

  红光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而礼装北宸也痛苦地蜷缩起来。

  “你少代替我在黑祸素劫面前发表感想了!”

  北宸又一拳砸在了红光上。

  “啊啊没错!!偶尔,我是会这麽想,是会有这样的自责,但是如果我全天这麽想的话,我早就积郁而死了吧!”

  又一拳!

  “这种事很重要吗?!害怕自己得到的比付出的多,那就把该付出的再涨上几倍不就可以了吗!!”

  再一拳!!

  “再退一万步说,姑我日理万机每天为了巫女的事、塞那加德的事、艾里席恩的事焦头烂额脚打後脑勺连放个屁都要计算秒数,多几个美男陪著又怎麽样了啊!不公平你妹啊!我喜欢的就一定比从一而终的人少吗?!最多只是时间不够分而已!老娘我都背上3p魔人这个称号了你还想要怎样啊我猫你个咪的!”

  礼装北宸随著攻击不停地扭曲著身体尖叫後退,身影也渐渐稀薄起来。

  而黑祸和素劫脸上,随著北宸的话语露出了狂喜的笑容──然後,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真正的北宸的对面,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和北宸一起对著红光狠狠地一拳头砸了下去!

  “不愧是我们家小泥鳅!彪悍起来很有恶棍气味嘛!”

  “是被我们感染了吧,真可惜啊难得想英雄救美一次结果美女自己把地痞给踢飞出去了呢。”

  “不,是你们救了我。”

  红光对面的北宸对他们微笑起来。

  “我也一度被负面思想给掩埋了。但是,就在我被那种自我憎恶环绕的时候,我听到了你们的声音。然後我想起了***话。”

  锵!!

  三人的拳头,同时集中在了一个点,红光开始慢慢地消散了。

  “不爱自己的人,怎麽去爱别人。谢谢你们来接我,黑祸、素劫。”

  赤月巫女亲吻了一下手指上带著的戒指,最後一次对著红光举起了拳头──然後和对面的黑祸和素劫一起,倾尽全力,狠狠砸下!

  啪!!又一处幻像崩坏的声音响了起来。

  辜银岳微微转头,然後又转了回来,伸手擦擦满脸的雨水。

  昏暗的街道上,天空不停地下著倾盆大雨,在他面前,有两个北宸,还有两具尸体。

  一个穿著学生服的北宸,正抱著向芝嫣的尸体不停地哭号,另一个穿著白色战斗装的北宸,面如死灰地抱著向影的尸体,表情呆滞,一动不动。

  他数次和她说话,但似乎他的声音,本无法传达到她的耳中。

  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凄惨的记忆,也是无法抹去的霾吧。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带来的撕心裂肺,因为被反复强化而滞留在她的意识中,禁锢了她的思考,阻塞了她对外界的回应。

  要用什麽方法,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雨水依旧疯狂地冲刷,电闪雷鸣在头顶时不时地照亮脚下的地面,顺便折得眼前的两个北宸的脸色更为苍白。

  辜银岳先是走到抱著向芝嫣的北宸身边,摇摇她的肩膀,但是她本没有察觉到辜银岳,依旧鼻涕眼泪横流地捂著向芝嫣腰部的伤口,语无伦次地说著什麽。

  他接著走到抱著向影的北宸旁边,拉拉她的手臂,但她依旧和人偶一样,只是定定地看著怀中鲜血淋漓双眼紧闭的向影。

  不行,看来被无限强化的悲伤,已经彻底隔绝了她正常的思考。

  这样下去她的大脑会承受不住的吧。

  辜银岳思考了一小会,伸出了手,一柄红色的巨剑──他想像中的胧云,出现在他手中。

  那麽就这样吧,既然是“意识”之中的话,来一剂猛药也未尝不可。

  “北宸。……对你来说,重要的只是已经离开的,而不是尚在你身边的吗?”

  他轻声说著,举起了胧云,对准了自己的左手臂,然後狠狠地劈下!!

  扑哧一声血分裂的响声,辜银岳的左臂在喷溅的血中,掉落在地上,血珠在血压下如同降雨似的喷出去老远,溅在了一边的北宸的脸上。

  “只有他们离开你才会难过吗?你要做的,是为了死去的人将自己封闭在悲痛的独立世界中,还是尽可能地挽救还活著的人?”

  抱著向影的北宸的肩膀,轻微地动了动。

  “我马上就要死了。你是决定来救我,还是决定在我死後,抱著我的尸体坐在这里发呆?”

  抱著向芝嫣的北宸,停止了哭喊。

  “已经死的,就算你再怎麽悲伤,他们也不会回来,我并不反对你将这些记忆留在脑海中,因为,这代表你对已死之人的重视。”

  辜银岳向前走了一步,然後因为失去了左臂平衡不稳而半跪在了地上。

  “但是,这些人,真的会希望你迷失在这样的过去中出不来吗。既然你这麽爱他们,那他们希望的,不正是你能转头看著未来,大步前进吗。更何况。”

  辜银岳的声音徒然大了起来。

  “向影还活著!!就算这段记忆怎样难忘,但别因为记忆的误导忘记最重要的结果!他还活著,在等你回去!!”

  随著这句话,抱著向影的北宸身形猛地一顿,然後抬起头来,神色也清明起来。

  她转头看到了断臂的辜银岳,脸色一变,焦急地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抱住。

  “银岳!?怎麽回事,你的手!?”

  瞧见北宸几乎快哭出来的焦急模样,辜银岳轻笑了起来,那不拘言笑的硬冷五官组合成的温柔笑容带著的杀伤力,依旧再次轻松地把还在怔愣中的北宸电得面红耳赤。

  “我的手好好的。”

  他说著一甩肩膀,方才还喷著血的断面,又重新出现了自己的左手。

  然後他轻咳了一声,轻轻把北宸搂进了怀里。

  “看样子,你还是很在乎我的,我以为说出那句话之後……你会立即转头去找向影呢。”

  “那,那是当然在乎的啊。……以後别吓我了啊,这障眼法是怎麽回事啊。”

  “这是在你的意识中,不是真实的世界。”

  “即使是想像也不可以!!我才不想看到银岳缺胳膊断腿的的模样啊!”

  辜银岳沈默了几秒,嘴角淡淡一勾:

  “好。”

  “那麽……”

  在他怀中的北宸抬头,然後猛然间注意到附近还有一个自己。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後,向著另外一个北宸走去,但才走近没几步,周围的景色突然变了,从下雨的街道,变成了破败、满是硝烟的大地。

  周围到处都是尸体。

  人的尸体,战器的尸体,附身月使的尸体,狂暴铁鬼的尸体,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个视野,而在不远处,穿著学生服的北宸依旧抱著向芝嫣坐在原处。

  “这里是?”

  “……是我的负面意识想像出来的……大灾祸之後的景象吧。”

  北宸皱眉看著另一个自己。

  果然,没过多久,另外一个北宸转头了。

  “一个人死去了,我还可以难过,可以哭号,一百个人死了,我会悲痛和怜悯,那麽一千一万呢,上亿呢?”

  她松开向芝嫣的尸体,转身面对两人,张开自己的双臂。

  “我死了。苏末会拿潘多拉之匣制造新的巫女,而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所有人都无法幸免,能够获救的,只有一百万人。”

  辜银岳眯了一下眼。

  “你在害怕这样的未来吗。”

  对面的北宸垂头。

  “我斗不过苏末。我所拥有的力量,我有的觉悟,还是太小,太少,我只是个普通人,再努力,也只不过是混得稍微好点的普通人,无法和苏末那个有著万年的记忆的破坏者抗衡,我……我赢不了他。”

  “所以你就打算躲在这里?不光自己躲著,还想把我整个意识也遮起来逃避吗?”

  辜银岳身边的北宸冷声开口──但辜银岳却对她摇摇头,拉住了她上前的脚步。

  “别急著否定自己,北宸,就算是负面意识,也是从你的潜意识中产生的,她有存在的必要。”

  “银岳?”

  “让我去说。……我是艾里席恩的女王的王婿候选人吧,对王进行谏言,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北宸一愣,然後对他认真地点点头。

  “嗯,去吧。”

  然後,辜银岳就这麽走到了另一个北宸的跟前。

  “你还没有死。但如果你打算永远逃避下去或者是自卑下去的话,那你就死了。赤月巫女说不定会真的换人,人或许真的会大片死亡──这周围的幻想,会变成真的。”

  “没死?但是……”

  “你认为我们会放你离开吗?”辜银岳伸出手,她的头。

  “面对强大的敌人,会有胆怯之心,是好事,这会增加你的存活几率,但光胆怯却不思考怎麽反扑的话,最终等著你的还是死亡,你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他拉起了另一个北宸的手。

  然後,在他的意识的干涉下,另一个北宸身上的学生服,也变成了白色的战斗服。

  “你是独占擂台直到比赛结束的速杀白影,你是初次面对我,拿著尚未晋级的向影就扛上我这麽多回攻击的灵武司──你打败了狂犬格伦佘。你和我是同类,在面对强敌而燃烧起兴奋和战意的感觉,你忘记了吗?”

  他说著,举起了手,手中不知道什麽时候,再次多出胧云。

  “忘记这种能让自己抛弃一切烦恼,让自己的血全数沸腾,净化起来的兴奋吗?你是荒原之上的女王,你的殿,建筑在虫的巢之上,你从来不会拒绝危机和战斗,也不会拒绝他们给你带来的变强的机会。”

  “……我……”

  北宸疑惑地抬起手,她手上,出现了黑白双色的钩爪,头上,戴上了象征速杀白影的铁盔。

  两人所处的地方,成了拉提亚王国的竞技场。

  “需要我帮你想起来吗?这种感觉?”

  辜银岳静静地提问,而北宸则沈默了。

  良久,她再次开口:

  “我没有死吗。”

  “没有。”

  “苏末……真的能战胜吗。”

  “……只要你想,只要我们所有人都拼尽了最後一口气,即使失败,也没什麽好自责的。”

  “但是,我不想看见那样的未来。”

  “那就去阻止真正的巫女的诞生。忘记了我对你说的话吗。……你要强到……能够反过来驾驭赤月。”

  “……真的可以做到吗。”

  “你已经创造了无数次奇迹,不要如此自卑。”

  “真的吗?”

  “真的。走吧,回去,把尚未完成的奇迹……继续完成它。”

  “不。”

  北宸苦笑这摇摇头。

  “你该带走的,是那边的我。我不会再阻挠你们了,我会在这里看著的──”

  她边说,身影渐渐变淡了。

  “我想下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另外一种景象的未来。……拜托了。”

  “好。”

  辜银岳深吸一口气,走到原本的北宸面前,沈默了几秒,然後笑著对她伸出了手。

  “……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嗯。……回去。”

  白影和银月的手握在了一起,在周遭的幻想渐渐崩塌的轰鸣声中,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在巨大的茧正中,漂浮在红光中的北宸的眼睑,轻微地动了一下。

  第二十九章 睁开眼後

  “心血管接驳成功,

  星灵力起搏成功,

  超回复灵晶──破损器官再生成功。

  生命值缓慢上升中。3%──5%──10%……”

  有谁在北宸的耳边,时不时地如此沈声汇报著。

  是阿特拉斯的声音。

  北宸费力地动了一下眼睛,想要睁开,但是身体似乎处於极度疲劳的状态,因此并没有听从她意识的指挥。

  “啊,茧开始慢慢萎缩了。”黑祸的声音响起,“……也就是说潘多拉之匣的功能开始恢复正常了?那笨蛋影这边应该也顺利吧?”

  紧接著是素劫的声音:“嗯,肯定的,时机掌握得不错啊,那几个家夥……”

  “接下来是……反过来的星灵力漩涡。”

  亚晔轻声提醒道。

  “发现没有,有大量的星灵力在被从她体内吐出来。估计是‘开匣’状态被关掉了吧。”

  而辜银岳那低沈醇美的声音则在北宸的耳边轻声低喃起来:

  “北宸。……北宸,听到了吗。该醒来了。”

  为了回应辜银岳的呼唤,北宸用尽残余的所有力气,终於撑开了眼皮──

  然後她看见了粘著无数血块的可怕的大厅穹顶,然後又看见了探过来的四颗脑袋,遮住了她眼前的光线。

  费力地对了一下焦距──然後神智渐渐清晰起来。

  “黑祸素劫……亚晔……银岳……”

  “北宸!”

  “小泥鳅你醒了!”

  “你个死抹茶!”

  四个男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情将她围成一团,抱的抱的亲的亲,刚动完手术有点累被挤到外围去的阿特拉斯气得尾巴都崩成一条直线了。

  “走开,走开,北宸是我救的,应该我发情才对,北宸,北宸。”

  ──在外围和抢不到食物的小狗一样不停地转来转去。

  被众人给挤懵了的北宸听到阿特拉斯委屈的抱怨声不由得回神,伸出手到了包围圈外头,阿尔拉斯的尾巴立即缠了上去,然後整个人也死命挤了进来,不停地想挤开黑祸素劫把北宸搂进怀里。

  “北宸北宸,是我把北宸的心脏重新做出来的。北宸要奖励我。”

  “诶?!心脏都能重造吗?!”

  “是啊,我取了北宸的干细胞做的。……咦。”

  阿特拉斯说了一半,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从另外的角度说,干细胞是北宸的子里拿出来的,我碰到了北宸的干细胞,然後我分析并改造了北宸的干细胞。……这是所谓的体外交配受吗?”

  “……不是啊混蛋。哪有受受出个心脏来的啊。”

  “你别刚把小泥鳅救醒就把她再吓死好不好笨尾巴。”

  “……虽然不知道理论依据是什麽但这麽猎奇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结果亚晔双子和辜银岳同时在北宸变绿的脸色下同时进行了合击吐槽。

  “总、总之这种事就先别计较了。谢谢你救了我,阿特拉斯!”

  北宸伸出手回抱了一下阿特拉斯,顿时引开了他的注意力,阿特拉斯高兴地甩甩尾巴然後迅速低头亲了一下北宸,顺便往她嘴里灌了点水:

  “北宸的喉咙有点哑。”

  北宸抽了下嘴角:“呃……不,我觉得你想发情才是正事吧。”

  “咦。”阿特拉斯挫败地眨眨眼,“为什麽会被看出来,我明明有伪装。”

  伪装你个大头鬼啊!──除了阿特拉斯的所有人都在内心边冷汗边吐槽。

  “好啦好啦。”

  北宸无奈又虚弱地笑了一下。

  “反正现在我手无缚**之力你们要偷袭就赶快吧,黑祸素劫和亚晔都亲了,也不差阿特拉斯了。……银岳要不要也来一下?”

  本来只是活跃气氛的调侃,但辜银岳却一下子当了真,那有著硬冷线条的脸颊猛然间就泛上了暗红,一对本来显得凌厉的狼眼此刻也开始不停地在眼眶中上下游移但就是不去看北宸──看得周围几人不住地翻白眼。

  这家夥和北宸真是一对活宝!他一笑北宸就被电得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北宸一说麻话他就害羞得像是个准备上轿的大姑娘似的──你们到底在干嘛啊喂,都已经相处了快三年了啊!

  “……那、那我试试。”

  辜银岳──就如同被逼著去唱情歌跳扭扭舞的严肃武士一样,一张冷峻禁欲的脸因为局促而显得无比尴尬,但他似乎又不打算退缩,所以红著脸颊有点磨蹭地将脸颊凑近北宸,慢慢低下头──

  被辜银岳的紧张一带,北宸也紧张起来了:

  “不,不用勉强的,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如果不想亲的话就……”

  “不是不想……而是……那个……”

  “银岳,真的不用勉强的!”

  “真、真的没有勉强!”

  黑祸捂住额头:“够了谁快去打断这弱智的对话。”

  素劫开始挖耳朵:“能在距离十厘米的位置说这样的话也只有这两个家夥了吧。”

  阿特拉斯:“平均心跳值到达120次每里尔。资料表示北宸和辜银岳心理素质十分不过关。”

  亚晔额头青筋一跳:“够了没亲就亲别在这种状态扭扭捏捏的!”

  说罢就按著辜银岳的脑袋往北宸的方向狠狠一按!

  噗!啪叽!咚!

  於是,辜银岳重心不稳往前一扑,把北宸重重地压倒在地,而且两人的双唇还很巧地对在了一起!

  “哇哇哇!经典桥段‘摔倒接吻戏’吗?!”

  “亚晔老兄你水平真好!按得真够准的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吸血镰亚晔!”

  “……呃,这两者没关系吧。”

  “真好,我也要扑倒接吻。亚晔,一会可以也按我一次吗。”

  “你个死尾巴你自己不是挺会亲的吗不需要我按吧!”

  周围的几只还在不停地起哄,而北宸和辜银岳两个则摔在地上呆住了。

  一个是被辜银岳的体重和压在上方的体积感给吓懵了,一个则是被来自唇上的陌生新鲜而又──令人愉悦的感觉给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原来这就是亲吻心仪的女人的感觉吗。果然如同母亲所说,是带有幸福感的接触呢。

  辜银岳愣头愣脑地继续维持著亲吻的动作,然後开始努力转动那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大脑。

  ……呃,接下来要怎麽做?

  年近二十五岁的处男辜某人术到用时方恨少,开始绞尽脑汁回忆起母亲在前阵子给自己突击补习的生理常识以及约会交往技巧。

  对了,想起来了!

  要把舌头伸过去没错吧,光是嘴唇相碰还不能算是接吻!

  於是他深吸一口气,拿舌尖轻轻撬开了北宸的双唇──而北宸……一时还没回神到底是怎麽回事外加她对辜银岳从来就没有防备意思於是也就愣头愣脑地放松了牙床。

  於是事情就有点不妙了。

  劈里啪啦!叽里呱啦!乒乓啪叽!咚锵咚锵!

  辜银岳的脑袋里开始被各种乱窜的烟花火光占领,一切思维都停止了,眼前白光一片,只剩下了停留在口腔的触觉。

  像是某紧绷的弦,被向往已久的手轻轻一拨,然後如愿以偿地断裂一样,那对一直以来都清明凌厉的狼眼一下子变得眸色暗沈,眼神也浑浊起来。

  本来是撑在北宸身边两侧的双手,猛地移到了她的肩膀和腰际狠狠搂住,高大健硕的躯体更是直接将北宸整个人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不剩一丝空隙。

  “呜呜呜────”

  被辜银岳的豹变吓得脸色发黑的北宸开始挣扎,想要从那已经变得十分暧昧的亲吻中挣脱,但立即被辜银岳轻松地按住了。

  怎、怎麽回事啊喂!

  虽然迟早是要和银岳结婚的所以这也没什麽但这里还有这麽多人啊好歹换去隐秘点的地方吧──但辜银岳完全无视了北宸那提醒又尴尬的眼神。

  “要命。”

  黑祸在一边脸色发绿。

  “禁欲二十多年的处男火山爆发了!?”

  “快去阻止啊老弟!那家夥已经搞不清楚现状了再下去他可能会直接在这大厅里演春图的!”

  於是双子和炸了毛的毛一样上前一边一个费了好大力才脱开了辜银岳,而北宸则连滚带爬地後退著在地上蹭出去几米。

  “银、银岳变成奇怪的东西了啊!肯定是被鬼上身了吧!亚晔快救救他!”

  “不……只是被打开了人生的某一扇大门而已。”心知自己刚才做了个不怎麽好的举动的亚晔眼神游移著解释了一句。

  “不!银岳才不会这样呢!这肯定不是银岳而是披著银岳皮的黑祸什麽的!”

  “……小泥鳅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欲求不满的色情狂吗。”

  “等等为什麽是黑祸不是素劫!你在暗示我不够老弟这麽热情吗小泥鳅!”

  “发情了,发情了。”阿特拉斯在一边惟恐天下不乱。

  而被亚晔捏破了一个一级灵晶“清雨”浇了个激灵的辜银岳,此时也慢慢恢复了理智,然後一脸惨白地拿手捂住了额头。

  “我……我做了什麽……!我竟然变得如此胧云!?”

  胧云听到你把他当贬义词用会哭的哦──所有人都在脑内如此吐槽。

  然而辜银岳却只是陷入了无尽的懊悔和自责中。

  “抱歉,北宸,我对不住你……我的自制力竟然如此经不起考验,我的修炼尚且不足,我……我没有资格做王婿!请让我再去修炼几年!”

  “……等等等等!你要修炼的究竟是什麽?!禁欲神功吗?!”

  “当王婿的要求是禁欲吗?!不会吧!小泥鳅还没变态到这程度吧!虽然她的m度确实有点变态没错!”

  “素劫我揍你哦!话说银岳我没怪你啊你别露出一脸你要去瀑布底下冲上几年的表情啊喂!”

  “倒不如说你的自制力就是因为太高了所以崩溃之後的反应才会如此之大的这是本能现象不用在意吧。”

  北宸和双子亚晔七手八脚地把准备去深山特训(?)的辜银岳给拉了回来。

  “对的。”阿特拉斯面无表情地点头。“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发情是很重要的,憋太久会阳痿的,那就只能用星灵轰掉之後再拿灵晶重造了。”

  “……”

  於是辜银岳瞬间不动了。

  场面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北宸干咳了几声之後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整片大厅上挂著不少奇怪的块和血管,还飘著淡淡的血腥味,星灵力浓度也高得出奇──不少女侍和侍卫都在打扫卫生,还时不时地冲著北宸几人投去暧昧的视线,显然是刚才一幕都被落入对方的眼中了。

  “怎麽搞的……成生化危机现场了?我出事了之後……到底是……”

  “到底怎麽了得问你啊。”

  大厅对面响起了黎枔的声音──她似乎正在交代几个女侍干活,然後走到了北宸跟前,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北宸的额头:

  “你以为这些块是哪里来的?是你造出来的啊,恶心死了!如果我是人类我看到这一幕之後我绝对不会再想吃了!”

  “呃,我?!”

  北宸抽著嘴角指指自己。

  “是啊,应该说是你的潘多拉之匣干的好事啊!!”

  於是,众人一边离开这血模糊的大厅,边把北宸重伤之後的事详细简要地整理了一遍。

  “那麽,那个‘那怜苍’和‘邢歌’呢?”北宸追问。

  黎枔撇嘴:“走了,确认你的身体没事之後就拍拍屁股走了。”

  “杀月刀呢?”

  “我贴身收著。”辜银岳拍拍腰间的刀柄。

  “向影、西风、亚加德去了赤塔还没回来?”

  “嗯,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

  “星骸呢。”

  “收起来了,派重兵守著呢。”

  黎枔尽责地回答著北宸的问题,还一边顺手拿出了一些人类的糕点塞进她的嘴里──毕竟伤刚好,她需要恢复体力。

  北宸冲她撒娇地笑笑,想要去抱她的手臂,却被黎枔呲牙咧嘴嚷著“真麻”给推开了。

  然後北宸转头对走在身边的双子、亚晔、辜银岳和阿特拉斯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难怪……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啊,也不是很久,但总觉得恍如隔世呢。然後,梦中你们出现了……原来不是梦,是真的啊。”

  “啊,当然。”

  亚晔笑了一声揉揉她头顶的发丝。

  “只要能救你,别说你的梦里,就是世界尽头,我们也会去的。”

  “就是胡萝卜内裤王国或者是布塔拉拉草帽舞会也会去的。”

  “你个死尾巴不要破坏气氛!”

  亚晔一巴掌拍在阿特拉斯的後脑勺上──然後连他自己也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总之,回来就好。西风回来了要好好安慰他一下,这回他可是急疯了呢。”

  “咦?!西风?”

  亚晔刚准备解释,就听窗外一阵巨大风啸声吹过,然後,三道人影从窗外跳了进来。

  是向影、西风、亚加德。

  “主人!!”

  “北宸小姐!!”

  向影和亚加德带著狂喜的神色冲了上来,向影一把将北宸搂住,语无伦次地说这些“太好了”、“主人回来了”、“主人别难过我会陪著你”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北宸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微笑著回应了这个拥抱,反倒安抚地拍著向影的肩让他冷静下来。

  而亚加德则是和以往一样对北宸行了个骑士礼──虽然表情看起来很欣喜,但──和他相处也有些时日的北宸发现,他似乎不知道有哪里显得有些……没打采?可惜,这神色只是一闪而过,还没有等北宸疑惑,骑士已经亲吻著她的手背,用喜悦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她,像是刚才所表露出来的颓然只是幻觉一般。

  而西风──北宸望过去的时候,他反倒猛地转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但即使只看见了背影──以这麽多日子相处积攒下来的感觉──北宸似乎可以察觉到,他似乎很难过。

  “啊。情绪峰值低落。西风哭了。”

  阿特拉斯在一边有点惊讶地开口,北宸一惊,而浑身猛地一震的西风则用力快速拿手擦了一下脸然後转身猛地对阿特拉斯开了一枪!

  砰!

  阿特拉斯用星灵力组成屏障挡住了西风的子弹。

  “……为什麽攻击我?”阿特拉斯有点委屈。

  “不要诽谤,我没哭。”

  “哦。”

  阿特拉斯疑惑地点点头,而周围的人的神色就有点微妙了。

  “呃,主人,你的伤刚好,还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之後的各种事宜就交给我们来办吧,西风,麻烦你护送主人去卧室可以吗?”

  向影很给面子也很体贴地替西风和北宸留出空间──毕竟,北宸这次差点死亡,就是为了救西风──至今为止,西风心中一直背负著其他人难以想象的悲痛和自责吧。

  虽然在赤塔上看了北宸过去的事之後,他也很想和北宸好好谈谈,不过从轻重缓急来讲的话,还是把优先权让给西风吧。

  其余几人似乎也理解了向影的想法,於是先後和北宸打了个招呼,就慢慢推离了。

  不明状况的阿特拉斯也被亚晔一脸无奈地拉走了。

  走道上只剩西风和北宸。

  北宸上前几步对西风伸出手:

  “呃,西风,走吧?”

  “谁要拉你的手啊。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你以为我刚才是因为你没事而喜极而泣吗?别自我感觉良好了。我只是刚才从拉格纳尔特背上下来的时候,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而已。”

  北宸抽了一下嘴角:“……我,我刚才什麽都没看见啦。”

  “把手收回去,谁要碰你这个刚从血块里出来的脏兮兮的家夥,恶心死了。”

  嘴上这麽说著,但在北宸有点委屈地收手时,西风却又快速伸出手来一把将她的手抓在了掌心,然後没好气地拉著她在走廊上走起来。

  “没用的蠢货,被星灵这麽轰一下就会濒死。”

  “……对、对不起啦。”

  “自不量力的家夥,能量用完了还做什麽好人啊。”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添麻烦的没用女人,害我们这麽多人兴师动众,你到底有没有在反省。”

  “……有啦有啦……”

  “不准敷衍!!”

  一来一去间,已经到了北宸的卧室,西风恶狠狠地将她一把拎起丢去了床上:

  “给我好好反省!……不,看你这一脸蠢相,你本不会反省,还是由我来进行一次系统的调教让你长点记好了。”

  “耶!?”

  但西风却什麽都没回答,只是突然用力地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将她压在了床中。

  “西风?”

  北宸想转头,却被西风按住了。

  “……不要看。”

  耳边传来的声音有点颤抖,搂著她的手也在轻轻地震动著。

  北宸立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於是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西风的腰。

  “……对不起,西风长官,是小的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没门!”

  “西风大爷──”

  “去死!”

  “西风教主──”

  “闭嘴!”

  “西风甜心──”

  “你想死吗!!”

  屋子上空飘荡著的对话,越来越没营养了。

  第三十章 暗器无用武之地*

  “也就是说……”

  笑罂看著眼前这个黑发金眼的美男子,若有所思地拿起笔随手在桌边的纸片上乱画起来。

  “你现在……还是准备继续破坏世界?於是来和我们巫女势力通个气?”

  坐在对面的拉格纳尔特(人形)点头。

  “嗯,用杀星者权限看了一些古旧资料的原始版本。”

  本体是巨龙的他显然很不习惯用人形这个拟态(?),时不时会做些想要直接低头舔杯中茶水,拿前爪(手)挠脖子的野兽系动作,十分破坏自己的优美形象。

  “不过看了赤月意识的日程表,这一次,由巫女发动的大灾祸在前,要是巫女不成功我们再进行破坏,所以在巫女的动作进行之前,我们还有一小段时间处於蛰伏期,你们可以暂时稍稍放松一下呢。”

  “能放松才怪啊。”

  笑罂向著门口看了一眼。

  “她还能修复体力的时间也就只有今天一晚了吧,明天──我们差不多该进行反攻了。”

  “反攻,你们还真的打算背叛吗?”

  “没有效忠,谈何背叛,”笑罂冷笑著一眯漂亮的双眼,“等等,你刚才说‘你们’要进行破坏?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杀星者吗?”

  “有啊。”

  拉格纳尔特在一屋子人徒然变白的脸色中神色悠哉地点头。

  “我是进行直观暴力摧毁的‘破坏万物者’,还有进行神摧残的‘憎恨万物者’和打乱世间法则的‘嘲笑万物者’两个呢。”

  “还有两个!?”

  黑祸吸了一口气,和素劫对看一眼,素劫接著开口:

  “三大古老意志和你们三个杀星者之间……有什麽关系?”

  “呵,挺敏锐的?”巨龙斜过头看了素劫一眼。“我能说的只有到刚才为止的情报了,毕竟就算是个怠工的巫女,总归是我的上司。……但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我能回答的权限了呢。”

  向影在一边沈思了几秒──确实,在赤塔中,输入了很多关键词,但珍贵或是重要的资料,都需要身份权限──他这样的游客身份能看的多数是重要级不怎麽高的,亚加德的赤月骑士权限稍微高了一些,但也并不能看所有的资料。

  ……而且,就如同“真神”的面貌被模糊处理一样,供外界浏览的资料,很多都被人动了手脚,恐怕要看全,得有拉格纳尔特这样的杀星者权限,才能看到原始的、未被修改的全部内容吧。

  “那麽换一个问题的话……”向影喃喃开口,“三个杀星者……都是和你一样,是沈眠在某处,然後被巫女唤醒的?现在他们都醒了吗?”

  “醒了哦,应该说,杀星者是‘只有在巫女现世’之後,才会出现的巫女的利器,但并非和我一样是经过万年沈睡而被唤醒的,因为前一轮的‘憎恨万物者’和‘嘲笑万物者’在前一次大灾祸中已经死了,但现在──去赤塔资料库的时候看见,三个杀星者的存活状况都显示著‘存活’噢,换言之,另外两个重造了吧。”

  “这可有点麻烦了。”

  亚晔拿手敲敲沙发背。

  “一个就已经够麻烦了,要一起对付三个──看样子,这次要全面动用艾里席恩同盟的军势了啊。”

  “我反倒比较奇怪,”巨龙用金色的双眼打量屋内的众人,“你们身为巫女的亲眷,早已成为选定之民,何必如此害怕灾难的到来?塞那加德已经快到达极限,来一次肃清重组,不是很好吗?”

  辜银岳双眼一眯:“极限?”

  “嗯,这种感受艺术家比较容易理解吧。不怎麽满意的作品,怎麽改都是越改越烂,所以干脆推倒重来,反倒新作会做得更快更完美呢。”

  “你把塞那加德比做艺术品吗?”亚晔从鼻子里发出了嘲笑的哼声,“抱歉,艺术品没有生命,如果有的话,那个不怎麽成功的作品,在被制造者销毁之前,肯定也会不甘又委屈地抱怨个不停的吧。就算在你们这种上级视角中,这世界有多麽千疮百孔残破不堪──但这里总归是我们的家园,而我们这些你们所谓的‘作品’,可都是活著的呢。”

  笑罂接著开口:

  “而且我倒是觉得,能把一件不满意的作品改到满意才显得那个艺术家比较有本事吧,把做不出好东西来归咎於手感啊气场啊状态啊,然後简单地重来,在我们这种俗人眼中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逃避而已哦?”

  “你们就算是说服我也没用啊。”

  面对咄咄逼人的反问,杀星者只是若无其事地耸肩。

  “我只是武器,虽然会为自己的动武找点理由──嗯,毕竟我也是有意识在的──但是真要动手的话,哪怕没有任何理由我也可以一把一座城市炸成灰烬的呢。对我进行神攻势是没什麽用的。”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额头青筋一跳。

  “与其在这里想著说服我,不如去老老实实想著怎麽扩大选定之人的数量吧?我觉得这个举动比较实际哦。”

  拉格纳尔特走到窗边,跳上了窗沿。

  “那麽,我去找个地方等待大灾祸再次降临了,有缘再见。”

  “最好是无缘。”

  亚晔呛了一声,拉格纳尔特不在乎地笑笑,跃出窗外,化为了灾皇大小的飞龙,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扩大选定之人的数量……”

  笑罂眯起眼回忆起巨龙临走前留下的暗示,思考起了什麽。

  而向影则敲敲桌面,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接下来想和大家说的是我们在赤塔上看见的东西。”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神色就更严峻了。

  向影和亚加德对看一眼,然後吸了一口气。

  “因为时间有限,我们又急著回来和主人汇合,所以看到的情报并不太多,不过重要的还是不少。首先是辜银岳阁下的那把刀的事──那个和主人的过去有著非常大的牵连。”

  然後,之後的一段时间内,向影用略显低沈的语调,和众人说了北宸的过去。──因为在场的全是自己人,北宸也曾经答应过他们有时间就和他们解释自己曾经发生的事,想来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事被他们知道,所以向影就直接替她说了,他不希望北宸再一次揭开自己的伤疤。

  听完之後,屋子内有整整五分锺陷入死寂一般的沈默,黑祸、素劫、亚晔、辜银岳、阿特拉斯、笑罂──几乎所有人,都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眉宇间带著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心痛还是叹息的复杂神情。

  “还好那个叫做金茗晶的女人和她舅舅已经死了。”

  回想起留在费因海姆时发生的事,辜银岳轻声低喃起来。

  “雷狄斯……总算还有点良心。否则,我不会放过他和那两个人。”

  “别说不放过,就是他们已经死了,我都想把他们从坟墓里拉出来揍一顿啊。”黑祸用冰凉的声音接口,素劫也在一边点点头:

  “怎麽说呢,现在特别有跑去赫阳国,在雷狄斯的茶杯里放上一大把泻药和不举药的欲望啊。”

  “光是拉肚子和不举太便宜他了吧。”亚晔呲牙咧嘴,“把他脱光了倒吊去赫阳国首都人最多的广场的旗杆上好了。”

  “再在肚子上画一张人脸,脸上用油墨水加上胡子和鱼板,头顶戴上胡萝卜内裤,脖子上围爱心围巾。”阿特拉斯接口。

  等等这也有点太过分了?话说你究竟是从数据库的哪里翻出来这麽可怕的形象的啊。

  ──众人同时抽了一下嘴角。

  “好了好了。”笑罂坏笑著摇头,“我们也不能光迁怒啊,从结果上来说,雷狄斯最终找回了杀月刀,所以这次我们才能救回北宸的命啊。……所以还是之後好好压榨赫阳国一番好了,尽可能把他们的油水多捞一点出来才是最实在的。”

  此话得到了一致认同,於是其余人都先後带著咬牙切齿的表情点点头。

  “另外的情报就是──”

  向影看看亚加德,亚加德面无表情地接著开口。

  “我用赤月骑士的权限看了一下前一次大灾祸保留下来的片段影像,了解到了前一次大灾祸是怎麽发生的──还有选定之民是怎麽产生的。”

  “什麽?!”

  “是瘟疫。有人,人为制作了有强烈传染的病毒,散播了出去,被病毒感染,并发病的生物──样子和附身月使十分像,体表的肤色变成近灰色,身上有莹蓝色的硬质晶体出现。”

  “附身月使?!”

  黑祸惊叫起来。

  “但附身月使不是生体兵器吗?!毒月上大量制造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能查看的资料也并不是很多,毕竟我从地位上来说,只是近身守护辅佐巫女的骑士,只算没有实权的‘武器’罢了──和杀星者这样的大规模远古杀戮兵器还是不能比。”

  骑士解释完毕,停顿了几秒,又继续开口。

  “感染的不光是人,还有动物,总之,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视频来看──世界的局面极其混乱。”

  “……和残忍。”

  没有善恶的亚加德不会说出带有感情色彩的评价,於是向影接著加了一个词。

  “然後,选定的方法──似乎就是‘抵抗意识’。”

  “抵抗意识?”

  “是的,病毒并非能让所有人都发病,有些有著强大的求生意志、或是身体强壮抵抗力强的人和动物就没有发病──或者是发病了之後恢复了。这就是巫女的选定手段。这些在病毒肆虐地区依旧保持著原本形态的少量生存者,就成了选定之民,被巫女分批接去了赤塔。

  赤塔因为处於数万米的高空,因为海拔和气压的缘故,病毒无法在那麽高的高空再产生作用,而赤塔的环境调节装置却能让建筑区维持人类能够生存的环境,所以剩下来的那些人就成功渡过了这次大灾祸,两百多年後,这些人及其後代,重新回到塞那加德地面,开始了新的求生与发展之路。”

  “奇怪?”素劫歪头,“既然赤塔可以避难,那麽为什麽还要回去,不怕再染上病毒什麽的吗?”

  “病毒经过两百多年已经弱化了,而赤塔上的食物和水的生产终究是有些入不敷出,长期下去,总有一天会资源不足的,所以他们才决定重返大地。但是为了能让自己有一条後路可退,有一部分人留在了赤塔,而另外的人,则在体内给自己移植了身份识别微晶片,这是一种遍布在血中的纳米机器,可以让人与赤塔保持联络,能在关键时刻听到来自赤塔的指示。”

  “原来如此。遍布在血中。……所以,嘉琳娜身为选定之民的後代,也能够听到来自赤塔的声音吗。”

  笑罂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而亚加德则表示肯定地点头: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那种微晶片在遗传中也流入了母体内後代的血,但毕竟经过时代这麽久的冲刷,估计剩下的不会很多,所以嘉琳娜应该不是每次都能听到,而是只能听到最重要的吧。”

  骑士说著环视了众人一圈。

  “之所以优先查看一万年前的大灾祸,是想从中吸取点经验,各位觉得,这次的大灾祸有可能是什麽引起的?还是瘟疫吗?”

  “不是没可能。”

  笑罂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左右踱步了几下。

  “如果是会异化成附身月使的病毒的话,那麽有战器血的存在,问题不是很大。种族战争的话,北宸因为早就发现了,所以有和我商量过很多种将其中断的计策──估计苏末也不会优先选择这种了。剩下的──制造天灾……开匣……杀星者……”

  可惜笑罂毕竟没有一万年的知识作为基础,所以似乎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什麽特别有效率的进行破坏的方法。

  “不行,没太多的头绪。”

  他有些挫败地挥手。

  “我去趟图书馆。亚晔,辜银岳,其他琐事的安排,就交给你了。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我们要争取做到能心无旁骛地反击的状态。”

  “好。大家都各就各位散了吧。”

  亚晔也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後举起手,拍拍上面戴著的向影给他的用来进行心灵沟通的手环。

  “有什麽事就用心灵沟通频道联络。”

  “没问题!”素劫显得很有干劲地拍拍口,“不过还真是便宜小泥鳅了,自己和西风在亲亲我我我们在一边为她跑断腿──”

  “不准吃醋也不准撒娇!”

  亚晔拍了一下素劫的头顶。

  “死抹茶也只有一晚上可以休息,想要和她亲热就拿出点战功吧!”

  “而且……”向影苦笑著咳了一声,“西风他……大家似乎忘了西风被非白所伤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这种程度的伤,用磨刃修复是比较有效率的吧?”

  “……”

  不少人面露愧疚地眼神漂移了一下──被北宸的事一折腾,西风带伤行动的事似乎也被忽略了。

  “切,便宜西风了。”黑祸酸溜溜地拍拍素劫的肩,“走啦走啦,抢战功去。”

  “那我要去凑热闹3p吗?”

  一直沈默的阿特拉斯举手提问,然而所有人都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呀、不、这次就算了吧。西风真的会哭的。”

  “……”

  另一边,北宸的房间中,北宸正一脸菜色地和绑在手腕上的布条作斗争。

  “呃西风,我并没有不同意和你磨刃,为什麽要把我绑起来?”

  “习惯问题。看著人如同砧板上的鱼一般无法反抗的姿态会让我更有兴致。”

  “可我并没打算反抗──”

  “你不想被绑不就是种反抗吗。少罗嗦,我没有蒙你的眼睛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所以我说你为什麽会有这种变态的爱好啊……”

  西风衣襟半敞,露出了腹的漂亮而又干的曲线,此时正用极具侵略的姿势搂著北宸,“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喜好比较畸形麽。知道还靠近我,就要有被这种畸形爱好所影响的觉悟。”

  问题是你既然认为那是“畸形”那就说明你还是知道什麽是正常的吧!那为什麽就是不愿意改啊!

  ──当然,这些话北宸只敢在内心抱怨。

  “而且你以为这是什麽,高高兴兴粉红麻的情侣活动?别搞错了,我刚才就说了吧,这是惩罚,是调教,是为了让你为自己的无谋行动付出代价!”

  说罢,就听刺啦一声,北宸那本来就破破烂烂的战斗服彻底被扯成了几块碎布──衣料下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

  “咦咦咦!?这、这样就彻底穿不了了啊!西风你怎麽可以这麽浪费!”

  “……这种时候还在惦记著衣服能不能修穿问题,看样子你确实很欠修理。”

  西风眼神一冷,一挥手,储物空间里某一栏的东西全都稀里哗啦地落在了床上,一边维持著被绑姿势的北宸见状瞪大了眼睛:

  “西、西风……你……你该不会是想杀了我吧?!我……我做什麽让你这麽痛恨的事了吗?!我我我我可以道歉的!请饶我一命吧壮士!”

  西风挑眉: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这是想杀了你?”

  “可这些东西不都是放在你储物空间的‘暗器’这一栏的吗?!”

  “你是傻瓜吗,有人会把av电影丢在桌面上的吗?肯定得套几个诸如‘论文’‘语法大全’之类名称的文件夹的吧,难不成我还要在分类的时候直接标上‘情趣物品’你才能看懂不成?”

  “情、情趣物品……”

  北宸的脸色更加绿了。

  “为什麽它们看起来反倒更像是武器!?西风你真的没有进错店吗,比如你进的其实是一家地下商会贩卖违禁暗器的店,然後那家店表面上是卖情趣物品的……”

  “烦死了!说起这些东西的功用我比你熟一百倍轮得到你来怀疑?!”

  “救救救命啊!?”

  北宸和一只蚯蚓一样在西风怀里拼命拱起来,想要挣脱西风。

  “西风,我们来正常一点的吧?!道具什麽的实在是太重口味了啊我会有心理影的哦作者会被套麻袋群殴的哦!”

  “正常?”

  西风将北宸重新按回自己的怀里,两人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暧昧地碰触摩擦著。

  “周围这麽多正常的,你迟早也会腻的吧。放心,我不会把你往死里折腾的。”

  “但是会半死对吧!会半死没错吧!”

  西风的眼神游移了一下:

  “最多是需要几天回复而已,不会留下後遗症。”

  “需要几天回复!西风你……你是虐待狂吧?!其实雷狄斯当初和你合作那麽愉快就是因为他这个独裁主义变态很喜欢你拷问人的手段对吧其实你在他旗下负责的是刑讯的职务对吗?!”

  “……嗯?你怎麽知道?他和你说了?”

  “……我只是在吐槽而已没想到还真的中了啊你这个超级s!”

  “那又如何。”

  西风的嘴角罕见地勾了起来──向来鲜少露出笑容的他,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带著一身薄汗幽冷地笑著,看起来危险而又感。

  “放心吧。你不是很乱吗,肯定受得住的。既然你说我是s……我相信我们很合拍。我会把你所有的m细胞都激发出来的。”

  “……等等我一点都不想自己m细胞全开啊!”

  就在北宸抱怨的时候,西风的手突然用力朝著她口的敏感部位按了下去!北宸小声尖叫了一下然後一脸通红地恨了西风一眼──当然,似乎完全没有用。

  “所以说我做的时候喜欢把女人的眼睛和嘴都捂起来。不但吵闹烦人,而且还喜欢乱抛媚眼。不过算了……你的话。”

  星脉种低笑了一声。

  “既然你是特别的,我还挺想听听看你的绝望的哭叫,还有反抗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等等,普通的话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呻吟’和‘充满爱意的眼神’什麽的吧!?而且我刚才没有抛媚眼我只是在用眼神表达我的控诉和不满!”

  “……你说什麽?”

  “不我什麽都没说总之请你不要用道具啊太可怕了西风大爷!”

  “我受伤的时候问过你一次,但你回绝了,你早就失去了唯一一次有主动权的机会,所以现在你无权反驳。”

  “……”

  北宸的脸由绿变紫了。

  见她已经拿一种革命烈士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紧咒眉头双眼紧闭就差给自己念大悲咒了,西风好笑地哼了一声,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角。

  “你以为自己在刑讯室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早就连完整的都没有了。真的这麽排斥的话……也不是没有其他路。我对一种人是可以勉为其难温柔一下的。”

  “咦?什麽什麽?!快说吧!就算那种人是哈利波特我也会努力去学魔法的!”

  “……”

  但是西风却噤声了,眼神漂移半天,才轻咳几下,扭头低声道:

  “我的妻子。”

  “啊?这……难道西风还有打算和我之外的女人结婚不成?!”

  见北宸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酸了起来,西风心情很好地挑了下眉。

  “因为你一直没说最重要的话,所以我不得不做好随时全身而退的准备吧。”

  “我说我说!西风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不对!请嫁给我吧!……呃,好像也不对……请让我娶吧!……也不对,请和我一起进入我家祖坟吧!……还是不对,请和我一起在人生的旅途上迷路吧!……更不对了!那,请成为我家孩子他爹吧?!”

  “好了我知道了!给我闭嘴!还有最後一句你是在示爱还是在戳我痛脚!”

  不知道是觉得害羞还是觉得北宸那蹩脚的告白实在太丢脸了,西风忍不住把枪拿了出来,然後又在北宸变绿的脸色中收了回去。

  “既、既然你说得如此有诚意,那我就勉强温柔一次好了,算你走运。”

  “噢噢噢!!西风最好了!”

  总算为自己争取到了正常待遇的北宸松了一口气瘫在了被子中。

  结果,两小时後,在干活的其他人,从心灵沟通频道听到了北宸那欲哭无泪的声音。

  『求……求让西风不举的方法!』

  『耶!怎麽了小泥鳅!』黑祸的声音响起来,『西风欺负你了?!教你一招,用膝盖去撞他的阿姆斯特朗回旋!』

  『很好,黑祸,改天我会用这招孝敬你的。』西风的声音也出现在了心灵沟通频道,『还有,向北宸,我给你十分锺时间不是让你来这里发布求助信息的。』

  『西风!你该不会真的欺负主人了吧?!』向影也急了起来。

  素劫怪笑:『小泥鳅现在知道我和老弟好了吧,吃过苦头以後就长记了,可别再去找那个破坏癖变态了啊!』

  西风:『不,我并没有虐待她。这可是我第一次进行温柔风格的磨刃。』

  北宸:『你这还叫温柔!那向影就是水母了!』

  向影:『水、水母!?我吗?!……话说主人你是在称赞我温柔还是觉得我不够强硬派呢?如果是後者我可以向西风学习──』

  北宸:『不不不不不!向影请你保持这样!要是连你都西风化了我就彻底没有避风的港湾了啊!向影你是我的良心啊!』

  向影:『哦、哦哦哦!太,太好了!只要主人喜欢,我会努力成为一只水母的!』

  黑祸:『笨蛋影小泥鳅那是在打比方啦。』

  素劫:『你要真的敢和水母一样穿著透明衣服出门我绝对不承认我认识你哦。』

  北宸:『……』

  通过手镯围观频道的亚晔:『不过西风这次还真意外啊。死抹茶刚从战场上回来,又从一堆块里走出来,他也照样碰呢,洁癖治好了吗,值得嘉奖啊。』

  西风:『嗯,你给了我灵感,亚晔,一会去浴室来一次好了。』

  北宸:『等一下西风你不是说……这次休息好就是最後一次吗?!』

  西风:『既然你还有力气来心灵沟通频道抱怨,那就说明你剩余能量很多吧。』

  北宸:『求……求让西风不举的方法!』

  通过手镯围观频道的辜银岳:『西风,适可而止吧。北宸身体刚好。』

  西风:『我有分寸的。不过这次为她憋了将近三年……辜银岳,你的话应该理解这种感觉吧。』

  辜银岳:『……请,请在事後做好推拿和按摩的工作。』

  北宸:『银岳别连你也抛弃我啊啊啊啊啊啊────』

  通过手镯围观频道的阿特拉斯:『我不抛弃北宸。需要我来解围吗?』

  全员:『你只是想3p而已吧!3p只是玩笑话不要记这麽清楚啊!』

  通过手镯围观频道的亚加德:『北宸小姐,如果真的想要中断磨刃的话,我推荐一个方法,只要,然後就好了。』

  频道安静了几秒。然後突然炸响了北宸的欢呼声。

  『好像真的有点用诶!我再试试──』

  『你想都不用想向北宸!……还有亚加德,今天的事我记住了!』

  砰!

  皇的天空中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枪响。

  图书馆中的笑罂抬头愣了一秒,然後又低头继续看书:

  “西风又在闹别扭了吧。奇怪,他连磨刃都拿著枪吗,还是说他有拿本体磨刃的变态爱好──希望他能控制点,女王刚从失去心脏的危机中缓过神来,要是死於爆菊那就太过丢脸了。”

  啪嗤!

  一边帮忙搬书的拉翰脚底一个打滑,抽著嘴角和一大堆书摔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