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燃尽十五小时*
艾里席恩的秘密会议室中。
北宸坐在主座上环视著圆形会议桌边齐聚一堂的众人,心里有些激动──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众人团聚了,看见所有亲友恋人都完好地坐在这里,不知怎麽的,就感到体内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
“大家请看。”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跟前的桌上──最後的一个遗迹,已经在昨天探索完毕,所有的“神墓圣书”的碎块已经凑齐,现在被拼成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卡片。
“这就是我们最後的钥匙──神墓圣书。”
笑罂皱眉:“看起来很奇怪,还是古代文明的东西吧。”
“嗯。”
向影认真地点点头:
“我在赤塔见过类似的东西,应该是储存大件的资料用的。”
“确实是这样。”亚加德也跟著点点头,“应该是古代的加密影像卡,读取的设备在遗迹中就有,我们已经一并搬回来了──不过可能不能直接使用,需要拿到我的试验基地里进行调试。”
“这次的资料非常重要,我会全程守著解析的过程,所以最近几天我会和亚加德一起在研究基地内。所以,其他事宜的整顿,就一切拜托了。”
北宸说著,将双手放在桌面上,对众人笑笑:
“在我得到真相前,我们的敌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最近应该还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突袭来扰乱我们,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抗住──只要能坚持到我看完这些资料,我们就向著胜利迈进一大步了!”
“没问题!”向影一握拳,“我会守在研究基地外围,任何想要靠近的不轨势力都逃不过我的星灵力侦测的!”
“我也该去给那帮小子们收收筋骨了,身为堕暗种,情报战上却屡次输给苏末,真是没用。”亚晔紧接著举手。
西风则在一边整整军帽:“我也该回原本的职位了,对了,撒扎姆瘟疫的研究报告在基地里,如果有空余时间也一并看了吧。”
北宸点点头。
“那我去和母亲谈谈,她应该会发现些什麽。”辜银岳说著,转头看阿特拉斯,“阿特拉斯,你呢?”
“我要去补充能量。前一次受伤了,所以有些能源不足。啊、还有,要钉拉格纳尔特的稻草龙。”
“……”
众人抽了一下嘴角。
“那,虽然有些辛苦,还是请大家加把劲防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吧──黑祸素劫你们呢?”
听见北宸这麽问,从刚才开始就不知怎麽在发呆的双子两人猛地回神,然後黑祸抓抓头,嘿嘿地笑了几声:
“这、这个嘛……我和老弟就做游击的工作吧,哪里缺人我们就去哪里补上?毕竟我们最擅长的是暗杀嘛──现在好像也起不了什麽大作用。”
“不会啊?黑祸素劫这麽厉害。”北宸有些疑惑,“要不然你们和向影一起做基地的守卫?”
素劫嘴角抽了一下:
“向影是第一战器耶,外加还有踏夜铁骑这麽多人,就不需要我们了吧?”
见两人似乎是有什麽事想瞒著她做,北宸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她相信他们不会去做什麽对不起她的事,也不会不明白现在的情势而乱来。只是──
“那黑祸和素劫就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只是有一点必须答应我,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别出什麽事让我担心,可以吗?”
双子对看了一眼,然後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苦涩和动容。
──毕竟相处这麽久了,她已经很了解他们了啊。
但是很快他们就把这种感情压抑了下去,笑嘻嘻地转头对北宸做了个“交给我吧”的手势。
会议结束了,其余人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之後纷纷离开了会议室,就留下了北宸和亚加德两人。
看著空旷的会议室,北宸不由得苦笑了几秒。
这些家夥也体贴过头了吧。上次是西风,这次是亚加德,她还没表示什麽呢,他们就已经主动把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留出来了。
“那麽,北宸小姐,我们要现在就往实验基地移动过去吗?”
北宸点点头,示意亚加德将神墓圣书收进储物空间,然後跟在亚加德身後,与他一起向著实验基地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北宸沈不住气了。
亚加德的态度太正常了,但就是因为正常才奇怪──他如同往常一样和自己说话,如同往常一样娴熟地对她行礼,为她引路,和基地内的战器打招呼询问运作状况,简直和离开艾里席恩之前的日子一模一样。
──就好像他离去的惨剧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似乎是察觉了跟在身後的北宸的情绪不稳,亚加德转身,疑惑地低头:
“北宸小姐,出了什麽事吗?”
“啊、不。”北宸尴尬地笑笑,“只是觉得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都不敢相信亚加德真的这麽回来了呢。”
亚加德一愣,然後抿抿唇。
“北宸小姐,请稍等。”
说著,亚加德领著北宸进入了某个房间──房间里有些奇奇怪怪的装置,既不像是遗迹的,也不像是世间的技术所能造出来的──大概,多半是亚加德靠著赤月给的知识自行制造的吧。
房间不大,一边放著各种装置,一边则放著几排巨大的书柜和书桌,角落里还放著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大概是供亚加德研究累了休息用的。
北宸在观察房间的时候,亚加德正从长柄斧银杀的储物空间将那台读卡装置拿出来,并把它和屋子内其他一些装置连在了一起──摆弄了一会,装置启动了,亚加德把神墓圣书的卡进了读卡装置的凹槽,而银杀也在亚加德的授意之下,带上门离开屋子,去门外当守卫去了。
“开始分析了。”
作了大约一小时,看著装置上方冒出了光子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地跳出一串串字符,亚加德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对北宸微笑:
“大约13到15提尔,北宸小姐就可以对它进行任何形式的查看了。”
“那就好,辛苦你了,亚加德。”
已经把刚才的违和感抛到脑後的北宸,知道自己距离真相只有十五小时,不由得兴奋又谨慎地在心中暗自给自己打了把气。
而亚加德却突然在北宸的座位前半跪下来:
“很抱歉现在才回答您的问题,因为不把圣书解读,我猜您是没有心思与我聊天的。”
“啊?……啊!”北宸立即回神了,“确实你说的没错──不过这麽说来,难道亚加德有很长很要紧的话要和我好好说吗?”
“是的。”
亚加德拉起北宸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想向你坦白我曾经经历过的事。”
“……诶?”北宸有些惊讶,“嗯,虽然我确实有点在意,不过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我了解北宸小姐的一切,但是北宸小姐却不了解我,我并不想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所以如果北宸小姐想听的话──”
“嗯,当然了!”北宸笑著点头,“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把‘北宸小姐’这种叫法换掉啊?直接叫北宸就好了。”
这一次,亚加德没有像以往这样回绝,而是沈默了几秒,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的。……北宸。”
然後,之後的一小时内,亚加德用不紧不慢地语速,不温不火的语调,简单地阐述了他至今为止的经历。
说得人毫无感情,简直像是在说他人的事一样,但是听的北宸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简直是震撼到了不知如何回应的地步。
“……也就是说,……你直到我成为巫女这一刻,才摆脱那些声音和画面吗?”
“是的。”
北宸默不作声地慢慢抽了一口气。
十多年来,一直忍受著永不停息的声音和扰乱思维的画面,忍受著杀了自己的兄弟和父母的罪恶感,忍受著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和绝望,却依旧坚持活了下来。
──这需要怎样程度的意志力啊。
眼眶有些发酸,但她却依旧用力让自己微笑起来,握著亚加德的手,俯下身子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末了,还调侃地嘿嘿了几声:
“嗯,只有在占亚加德便宜的时候才会觉得半跪这种礼节有点用呢。”
骑士在她亲昵的动作中呆住了半晌,然後才露出了狂喜的神色站了起来。
“北宸小姐──不,北宸……你在确认吗?”
“确认什麽?”
“……那次那个吻。你想告诉我,那次不仅仅是为了安慰即将离去的我吗?”
北宸脸红了一下,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亚加德接受不接受,我并不强迫,毕竟,我能给的,并不完整。”
“我知道。”
亚加德并未回避她话中的内容,而是神色严肃地回答道,
“如果我们的相遇能更早一点,如果我能更出色一些,能在你爱上其他人之前就夺得你的心的话,就算是和全世界为敌,我都不会再让另外的男人碰你一头发──但也正是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有可能伤到你,所以我才会选择封堵自己的感情。”
他说著,用带著狂热的虔诚目光,以及带著温柔的忠诚的笑意,小心地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
“现在,就算封堵我的感情的限制不在了,我也不希望自己会伤到你,只要能留在你身边,这种程度的不快,我可以忍──毕竟,一直得不到你的青睐,是我自己的问题,在此之前,我甚至连奢望你爱上我都没有过。所以──”
他低下头,仿佛试探一般,嘴唇轻柔地擦过了北宸的双唇,看见北宸并未对此反抗和不悦,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这样已经很好了。如果死一次,就能换来你对我的感情,我甚至愿意多死几次,好让这种感情能再翻上几倍。”
“等等等等!这种想法太猎奇了!千万不可以去送死哦!你死了一次我都差点暴走变成真的巫女,要是多死几次──几个塞那加德都不够糟蹋的啊!”
亚加德的笑容,越发冷静和狂热──这是他还是无色的恶魔时,经常会在北宸夸赞他的时候露出的表情,而现在,这种表情,却微妙地多出了几分活力和灵,就像是脱去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一样。
这才是亚加德真正的状态吧。
“那麽,北宸小姐,能和我契约吗?这是一直以来我最想要达成的夙愿了。”
“结果亚加德还是有愿望的啊。”北宸有些好笑地举起手,任由亚加德小心地咬开了自己和她的手心,将两人的手掌对了起来。“每次问起来都说‘我的需要就是北宸小姐需要我’看起来也不完全是实话?”
“不,这是实话,需要和欲望是不一样的。当时的我,并不奢望你的付出,而现在,我却变得贪婪了。”
“没关系,请贪婪吧。”
北宸看著手背上浮现出来的极其复杂的图腾,伸出双手抱住了亚加德那壮而又结实的腰部。
“还有比我更贪婪的人吗?所以作为我的骑士,你当然要向我这个主人看齐啦!”
“我明白了。”
亚加德收拢双臂抱紧怀中之人,面带愉悦的神色接受了这个命令。
而大概确实是相处久了很有灵犀的缘故吧,心灵沟通频道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那个,我来确认一下状况。』
是向影有些酸溜溜的声音。
『主人,亚加德,研究得怎样了?神墓圣书?』
『一切正常,最多十五小时之後就能看到圣书的内容。』
『啊、也就是说现在你们俩没事可干吗!?』黑祸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亚加德,这麽好的机会,赶快上哦!』
『对啊对啊,』素劫坏笑,『看我们多大人大量把独处的机会让给你,所以之後我们要拖小泥鳅出去玩的时候,要给我们准假哦!』
『黑祸素劫不要用这种东西贿赂。还嫌军纪不够乱吗。』
西风也来凑热闹了。
『也好,看在你们两个最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容许你们放肆一会。不过亚加德,你的体格……』亚晔的声音中有一个很微妙的停顿。『总之,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请放心,我会尽全力让北宸小姐、……不──北宸满足的。虽然技巧上面没有经验,但至少先天条件──为了今天这一刻我做了许多准备。』
『等等你这是在隐晦地嘲笑我们尺寸没有你这麽劲爆吗?!』黑祸炸毛了。
『而且“准备”是什麽啊!“准备”?!我很在意啊喂!你该不会真的给自己吃了什麽奇怪的强化药吧?!』素劫紧跟著吐槽了。
『况且我现在是类战器体质,也不需要担心疲劳的问题。』
『可主人需要担心吧?!』
关心主人的好战器向影出生抱怨了。
『笨蛋影你也真是笨,这样不是刚好吗?』亚晔坏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觉得死抹茶的体力坚持不了全程很不过瘾麽,有亚加德在,那女人的段位会飞涨的,这样你以後也会更爽快哦。』
『这、这样啊……』
结果好战器向影瞬间被收买了。
『不过不管怎麽说,还是别超过十个小时比较好,道具的话,也别用以上的了,我估计她扛不下来。』
西风你这真的是劝阻吗?!
猛抽嘴角,北宸忍不住出声了。
『等等!不要擅自把我卖出去啊!你们都不经过我这个当事人的同意的吗?!』
『问题是你这死抹茶什麽时候会很欢乐地同意这种事啊?不都是躲来躲去躲个要死?』
『……』
北宸没话说了。
於是,心灵沟通频道外,亚加德已经抱著她往那张小床上放下,然後那高大的身躯就这麽慢慢地压了下来。
“等等等等……那个!!”
大概是因为被压在亚加德下面会有很大的压迫感的缘故,北宸吞了口唾沫:
“能、能不能让我做个心理准备什麽的……”
“请放心,北宸。”亚加德绅士而又温和地笑著,只不过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绅士──他在解北宸的衣扣,“虽然没有经验,但相关知识我有很多,应该不会有什麽大问题,你请只管享受就可以了。”
……问题是我怎麽都不觉得这会是享受啊!
当然这句话北宸不敢说,也因为亚加德的动作太过温和,北宸反倒是不怎麽好意思挣扎了,於是就这麽被剥得光。
“那麽,最开始从开始可以吗?”
“……为什麽一开始就是难度系数这麽高的啊喂!?”
“……咦,这是难度系数高的吗?那麽呢?”
“那更夸张吧!亚加德你是从哪里学的启蒙知识啊!!”
“唔,大致是赤塔的资料库吧。”
“……”
“不管怎麽说,还是先请北宸小姐验收一下我的身体。”
骑士说罢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而北宸在一边已经整张脸发蓝了──验收是怎麽回事啊验收!?
然後等她的目光扫过对方的下半身时,变蓝的脸直接变白了。
“妈妈咪啊──”
她连滚带爬地想要爬下床,但却被亚加德堵住了。
“北宸,不满意吗?”
“……呃,不……不知道该怎麽说……人类有个词叫做过犹不及……大概就能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了──”
“请放心,我对照过数据,不会到‘过犹不及’的程度的。”
“……”
你究竟是怎麽在保养自己的身体的啊?整天对这种数据吗?!
结果最後,北宸还是很悲催地被亚加德按回了床上。
“……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一边用下身的热源轻轻摩擦北宸的大腿,亚加德伸出手理了理北宸有些散乱的头发。
“要是能预见今天的话,我一定会更卖力地准备的。”
“……那我真的会拼死逃亡的吧。”北宸小声咕哝起来。
亚加德没有听清北宸的咕哝,只是轻笑著吻了吻北宸的肩膀:
“可以开始了吗?”
“……可、可以吧……大概……或许……可能。”
“那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实验基地还是没什麽悬念地回想起了北宸的惨叫。
而三小时之後,心灵沟通频道突然再次响起亚加德的声音:
『各位,想请问一下,平常你们在磨刃时,大多是几次为准?』
『啊?』黑祸疑惑地出声,『看心情,大概是两次到五次吧,怎麽了?』
『明白了。……那麽我就以六次作为标准吧。』
『不要在这种地方吃醋啊啊啊啊啊啊啊────』
北宸惨叫起来,而其他人,则因为预见到北宸接下来的悲惨境地,不约而同地选择用沈默来表示对她的同情。
『那我是不是要八次……』
辜银岳小声追加了一句,结果听到这句话北宸直接两眼一翻,用休克自我解脱了。
这边,读卡装置依旧在认真努力地工作解析著,可喜可贺。
第十二章 天空彼端深暗
等北宸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泡在加满温水的浴缸中,亚加德在一边给她准备换洗的衣物,浴缸边还放著一些点心和水果。
“唔!?”
北宸惊叫了一声坐了起来,亚加德闻声转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她半跪行礼:
“北宸,感觉怎样?”
“啊?……啊咧。”
虽然预感自己又会腰酸腿疼,但却意外的什麽感觉都没有,北宸诧异地看看亚加德──该不会自己已经睡了三天以上了吧?
“请放心,你身体的不适状况我已经用改造灵晶修复了,神墓圣书的解读完毕还需要一个小时,你并没有睡过头。”
像是明白北宸的想法,亚加德微笑著如此解释道。
“这、这样啊。等等,改造灵晶是什麽?”
“是基地中被改造过的战器生产的灵晶──啊,当然,是不会对战器的生活产生影响的改造。”
大概是怕北宸责怪,亚加德说完之後急急地解释了一句。
“嗯,亚加德掌握好分寸就可以了。”
北宸边说,边从浴缸中站起,在亚加德的帮忙下换好了衣服,伸了个懒腰。
“嗯……虽然在过夜之後就说这个不怎麽浪漫,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
“我知道的。”亚加德点头,俯身,牵著北宸往研究室的方向走去,“你睡著的两小时内,埋伏在悠禹的线人传来消息,悠禹似乎是在大兴土木,建造著什麽东西。此外,然後还有一群人在往万祖所在的神之墓场前进。”
“派人阻截!”
北宸神色立即严肃起来──看样子,既然她能接触到万祖,苏末肯定也想到了,绝对不能让他的人到达万祖的所在地。
“已经出发了。西风、笑罂、拉翰去了神之墓场,亚晔则去悠禹一探究竟。”
“还有什麽事件吗?”
“还有,是方才赫阳传来的情报。虽然艾里席恩并没有出现──但世界各地有很多来历不明的商人在暗中大肆收购几种药材和果物。另外,就在刚才,我去和拉格纳尔特做了一次交谈。”
“结果怎样?”
“他还是想要劝降,当然,这并不是他的想法,而是他的主上给他布置的命令。他说之後可能还会有很多违心的举动,所以提前道了歉。”
“怎麽会怪他呢。”北宸苦笑著摇摇头,“反倒是我们害他这样两头为难的吧。”
“临走前,他给了一个奇怪的情报。”
“什麽?”
“‘哪怕发现了什麽,也别轻易表现出来,无论是多亲密的人都是’。”
北宸皱了皱眉。
其实早就有些奇怪了,苏末和拉格纳尔特的言行中,似乎总是在忌惮著某人、生怕有什麽被某人发现一样。
能让赤月和杀星者如此忌讳的存在──到底是谁?
摇摇头,北宸继续询问起来:
“那那些商人的异动──”
“辜银岳出发前往调查了。”
“唔。也就是说留守的还剩下向影、双子、阿特拉斯吗?”
“阿特拉斯回来之後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中,似乎是进入了恢复状态,双子目前行踪不明,向影则守在基地外。”
“大家都分头行动了呢。”
北宸垂眸沈思一小会,然後一拍手。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即去把那个神墓圣书看了吧。”
“是,北宸。”
然後,四十分锺後,读卡器终於发出了哔的一声,宣告解读完毕。
空气中的光子屏幕出现了一大串选单和按钮,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北宸正在犹豫从哪里开始看比较好,亚加德已经体贴从储物空间拿出了巨大的沙发和一些简单的饮料点心,并将窗户拉上了铁闸,放下了窗帘,再在房间四周摆放了用来侦测入侵者的灵晶。
“那麽,北宸,你慢慢看,我在门外守著,有什麽事就用心灵沟通频道叫我。”
“咦,亚加德,你不一起看吗?”
“我不希望自己的观点影响北宸你的决定。况且,我对真相也并没有兴趣。我只是你的剑,只要按照你的意愿挥动就行了。”
骑士说著,低下头轻啄了一下北宸的双唇,然後就带著让北宸无法反驳的坚定神色,以後退步离开了房间。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光子在空气中的嗡嗡声以及读卡器发出的细小的机械摩擦的声音。
“开始了。”
吸了一口气,甩甩手,甩掉了不知什麽时候渗出的手心的虚汗,北宸拧眉,将光子屏幕中的光标,移动到了选单的最上面一栏。
紧接著,时间就这麽飞逝过去了。
三天之内,亚加德每次进房间去送食物,都会看见北宸坐在沙发中,双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中的影响,甚至连姿势都没怎麽动过,似乎是除了吃喝拉撒这些基本生理需求,她连睡觉也暂时顾不上了──亚加德很想劝她休息一下再看,但一看她那苍白而又异常严肃的神色,劝说的话,几次到了喉咙口,还是被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疼惜她的时候,为了最後的胜利,早一秒彻底知道真相也是好的。
虽然这麽想著,但是把北宸视为自己的一切的亚加德在每次进去都看见她那越来越差的脸色和越来越深的黑眼圈时,还是心疼不已,甚至有冲动想要毁掉那个读卡器──当然他不可能这麽做,所以也只能在房间外烦躁地踱步来踱步去,到後面,甚至连银杀都忍不住他那机械又烦人的往返走,小心地开口劝说了几句。
就在这样的煎熬之中,亚加德迎来了第四天的清晨。
而那紧闭四天的门,也终於缓缓地打开了。北宸虚弱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没走几步就打了个软腿,被亚加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北宸──”
“没事。看完了。……基本上……在一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麽,我都知道了。”
虽然看起来脸色很差,但北宸的双眼却显得格外有神,甚至带著异样的亮光。这幅样,就像是彻夜不眠的科学家,总算是在最後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某种理论一样。
“那麽,接下来?”
“我需要休息,十小时之後叫醒我。对了,那个时候把阿特拉斯也叫来吧。”
“是,没问题,北宸。”
听到亚加德的回答,北宸虚弱地对他笑笑,然後很放心地倒在他怀里,直接睡了过去──看样子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亚加德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安顿好,迟疑了一小会,决定去把向影、阿特拉斯和格伦佘都叫过来守卫──毕竟,已经知道真相的北宸,或许是敌人最不想见到的吧。
於是,又是紧张的十小时过去,亚加德准时地叫醒了熟睡的北宸,并递上了一直拿灵晶温著的恢复疲劳的珍贵的餐点,向影也在一边扶著她坐起身,塞了几个靠垫在她身後,摆好了床上用餐的小桌子。
北宸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撒娇和客气了,直接拿起刀叉就大口往嘴里塞,吃了好一阵,确认自己的体能有所恢复才停了下来。
“大家守著我辛苦了,一切的报答都让我放在所有事态结束再说吧。现在,我要以女王的身份发布几道优先级最高的命令,请各位听令。”
在床边的四个男人的神色也更严肃了一分。
“阿特拉斯,我想请你带我去毒月一趟,我有东西想要确认。”
“可以。”阿特拉斯的尾巴高兴地翘了起来,“北宸是要和我度蜜月吗?”
北宸嘴角一抽:“不是啦,不过这次确实是我和阿特拉斯两个人去哦。”
“嗯,那就是蜜月没错了。”
附身月使毫无危机感的点头,另外几人则陷入了想吐槽却因为情势严肃而吐不出来的尴尬境地。
“不过,主人,就你们两个去,不会有危险吗?”
向影不放心地询问,但北宸却只是摇头。
“向影你之前也说过吧?毒月上并没有人迹,只有很多附身月使的制造工场,所以我们两个去应该足够了,现在要确定的是毒月上有没有氧气,气压状况又是如何──可别跑到那里直接因为气压的关系直接全身喷血或者直接窒息死掉啊。”
“北宸放心,毒月上是有氧气的,气压也没有问题,附身月使也需要有氧环境才能生存的。”
听到阿特拉斯这麽说,北宸放心地点点头。
“那就好,拜托阿特拉斯就此做一下准备吧。”
“好的,我可以立即预热远距离传送场功能。”
“嗯。至於向影、亚加德、还有哥哥──”
北宸边说边吸了一口气:
“我想请亚加德和哥哥前往万祖所在的树海神墓,尽早地赶上西风他们,那里是最後的堡垒,绝对不能被突破,可以吗?”
“是,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北宸。”
“放心吧。”
格伦佘和亚加德同时用充满信心的表情给予了保证。
北宸却并没有这麽乐观,她从向影的储物空间拿出了纸笔,然後迅速地写写画画起来。
“给,这是位於万祖的地底的制御装置所在地,你们一定要守住入口,要是万祖受到伤害的话──”
“嗯,明白。”格伦佘伸手接过地图,然後用另一只手北宸的头顶,“放心交给我们吧,你只管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北宸对格伦佘感激地一笑,然後又转头看向向影:
“艾里席恩的留守就交给向影了,一会我会向赫阳和阿尔卡迪亚请求援助,向影就配合他们一起守护我们的国土吧。”
“是,主人!!”向影认真地点头,但没几秒就又疑惑地歪了一下头,“可是,主人如果不在艾里席恩的话,对方应该没有理由对艾里席恩做什麽的吧?”
“不,我就是要引诱他们攻过来。”北宸的嘴角轻轻钩了起来,“向影,等我和阿特拉斯走了之後,你立即派人放出一条消息──”
北宸把消息的内容压低声音说了,向影虽然并不是很理解为什麽要这麽做,但还是无条件地答应了下来。说到最後,北宸突然拧眉,用力地握住了向影的手。
“还有最後一点,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要去赤塔动用那个唯一一次的‘全世界战器命令权’。”
“咦──?为什麽,主人,这可是我们最重要的──”
“不,这是一个陷阱,还好我们至今没有用,要是用了的话……”
像是想像到了那个後果,北宸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管怎麽说,千万不要用,向影,我绝对不能容忍再失去你一次,有什麽困难,请尽力用自己的力量解决,可以吗?”
“好的,主人。”向影浅笑著回握住了北宸的手,“我是第一战器,就算没有那个,一定也可以出色地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的──我就是为了主人的愿望而生的不是吗?”
“嗯!!”
北宸笑著对向影点头,然後再转头看看亚加德、阿特拉斯、格伦佘。
“这是很长的最後一战,大家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在最後,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这是最重要的命令!!听到了吗!?”
“──领命!吾王娅修·图零!”
在女王的房间中,温暖而沈重的誓约就这麽达成了。
三十分锺後,准备完毕的北宸,已经在阿特拉斯的怀中,被传送场顺利地转移到了毒月的大地上。
抬头看著那眼神到地平线尽头的点点蓝紫色光芒,然後又转头看看在一边高兴地甩著尾巴的阿特拉斯,北宸微微一笑,但又不知为什麽,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特拉斯,你还记得你是在哪个附身月使制造厂出生的吗?”
“记得。北宸要去那边吗?”
“嗯。”
“好。”阿特拉斯一把抱起了北宸,然後展开星灵翼,向著某个方向疾驰飞行起来。
北宸靠在阿特拉斯的怀中,脸颊贴著那温热的口,视线,落在了头顶那白色的星体上。
……那里,就是塞那加德吧。
站在毒月上看去,还真是如同珍珠一般璀璨漂亮的星球啊──就是这麽美丽的地方,为什麽会有想要毁灭它的想法呢?
“阿特拉斯。”北宸轻声开口了。
“什麽?”
“阿特拉斯,喜欢我们吗?”
“我喜欢北宸。其他的……其他的虽然也喜欢,但是不到喜欢北宸的八分之三。嗯,西风是不到二分之一。”
“……为什麽还会确到八分之三这种奇怪的比例啊。”北宸无奈地抽了一下嘴角,然後就又抬起头来,定定地凝视阿特拉斯那对红色的机械眼。
“那麽,阿特拉斯喜欢我们的话,就要努力活下去哦。”
“?”
似乎是不能理解北宸的话,阿特拉斯的双眼疑惑地闪了一下。
“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无论睡得多深,如果我呼唤你的话,请你一定要醒过来回应我,可以吗?”
“哦,好。”阿特拉斯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
“我睡觉不踢被子也不磨牙的,北宸要叫我,我肯定马上起来。”
“嗯,那就好。”
北宸低下头,敛去了双眼中的悲伤神色,拿手轻轻地环抱住阿特拉斯的脖子。
“对不起,阿特拉斯,之所以一直没有答应和你亲热,是因为我还是在害怕和担心。因为你的身体结构,毕竟不是人类。是我太自私了,一点都不顾及你的感受。”
“北宸不用道歉。只要之後北宸同意让我发情就好了。”
“……还有,一开始,我是把阿特拉斯当成小孩子看待的。现在想来也很失礼呢。……虽然阿特拉斯的思考方式和我们不一样,但,其实阿特拉斯你也有属於自己的想法的吧。你并不是小孩,而是干净无比的大人。这样的你,我很喜欢。”
“喜欢吗?北宸喜欢吗?”
阿特拉斯的尾巴高兴地摇了起来,抱著北宸的双臂也收紧起来。
“嗯,所以希望阿特拉斯能保持下去呢。”
“……”
大概是北宸的语气太过悲伤,阿特拉斯虽然隐约察觉了什麽,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和询问,所以只是歪了一下头,红色的机械眼中闪过了担忧的神色。
“北宸。……北宸你不要难过。你的情绪波长变动很大,有什麽事的话,我可以帮北宸解决的,北宸别怕,有我在呢。”
看著阿特拉斯用很快地语速表达自己的焦急,北宸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嗯嗯,阿特拉斯是很可靠的,我相信。不过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来解决,阿特拉斯你也别担心,我也会保护你的。”
“……?”
“别想了,咱们赶快到目的地吧。”
“哦。”
两小时之後,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巨大的黑色铁塔,北宸两人走进去之後,在阿特拉斯的带路下,兜兜转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了最中心的地带──一个有著巨大的培养槽以及周围无数电脑和设备的研究室。
“这里就是了吗?”
“是的,我就是从这里出生的。”
“……嗯,那麽。”
北宸苦笑了一声,然後,下一秒,这苦笑换成了带著杀意和决意的挑衅的笑容。
“……请换人吧,伟大的意识,塞那加德,旧式阿特拉斯。”
她一边说,神色也一边愈来愈凛冽,散出了阵阵寒气。
“还是说,直接称呼你为最终的幕後黑手比较好呢?”
第十三章 星之笑与泪(上)
这是一颗浩瀚宇宙中的美丽星球。
大量的绿色植物,40%以上的氧气浓度,重力、大气压、物质组成,都十分适合人类的生存,星球的天空上,有著两个小小的,围其转绕的卫星,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在天幕的两个方向,可以看见两轮月亮时圆时缺。
然而,放弃已经被污染彻底破坏的母星、来自宇宙的一群人类,在通过漫长的星际旅行,跨越20万光年到达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这颗星球上,有著一支强势的原生种族正在大肆破坏星球的环境。
当时的人类还不明白它们对星球的害处是在哪,只发现他们所过之处,地表变色,树木枯萎,动物尸体遍地,於是为了保护新的生存环境,也为了能从这群原生种族中抢到对这星球的控制权,才落脚没多久,人类就凭借著先进的科技,与那群原声种展开了搏斗,然後在三年的横扫和屠杀中,这群原生种就被消灭殆尽,再过了几年,星球的环境开始慢慢回复,而在星球上站稳脚跟的人类,也开始重新建立秩序体系。
新的大地,新的环境,新的生态系统,闻所未闻的动植物。
人类需要适应的实在太多,国境不复存在,语言不通血统不同的人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被神所扰乱的巴别塔一样──还有太多问题等待解决。
元老院因此诞生了。
这是由世界各国的领导者联合组成的,对人类的行动与发展进行统一调律的机构,它的出现,让秩序被进一步优化,语言开始进行统一,紧接著,各种部门──经济、政治、军势开始全面重整,经过十年间无数水面下的暗战之後,慢慢稳定下来。
新合众国──人们元老院的统治下的、自己的新的国家这麽称呼著。
社会重建之後,人们开始著手研究这个新世界了──然後人们发现了之前就隐隐有所察觉的一个重大的事实──
这个星球,是活著的。
不光是外界的自然环境,连无机物──石头能感温,有些矿物会有脉动,甚至是星球本身都有这它自己的意识。
自然学家对这一发现又兴奋又震惊,当然是展开了新一轮的调查──然後他们发现了这一切的本源是什麽。
──星灵力。
这是一种神奇的能源力量,他能让一切生物活化,也能赋予无机物一定程度的生物反应,浸泡在这力量中的动植物都极其富有生命力,而矿物也带上了些微的灵气。也正是因为整个星球弥漫著这种力量,所以星球本身才会有意识。
这种力量,在人类的学者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开始著手要怎麽利用这种力量,也有人说既然星灵力能强化原生生物的身体,那也能给人类带来福利,更有人想要借此来制造真正的机械人。
当然也有学者提反对意见的──因为之前被人类屠杀殆尽的那些原生生物,之所以如此危害星球,就是因为它是以星灵力为饵食的,吃下去星灵力,排泄和留下却只是对星球无用的渣子,它破坏了能量流转的平衡,而如果人类想要利用星灵力,也是在步这种生物的後尘。
但是和能得到的利益相比,这种反对的声音是显得如此微弱,没过多久,就隐没在了人类对科技革命的欢呼声中了。
研究星灵力的部门飞速建立,研究人员也从各地被聚集到了一起。
而在研究星灵力的同时,人们也发现了一桩异事──星球的意识,数次通过纵动植物,想要和人类联络。
学者们讨论了很久,最终想出了一个方法──用储存量极大的强配置电脑,作为容纳星球意识的容器,以此让星球和人类能以最清晰最直观的方法交谈。
新合众国历009年。
建立在元老院中心地带的一台整整占了篮球场面积房间的巨大电脑被组装了起来,并被命名为“费因海姆”──取乐园之意。
人类的提案被星球采纳了,星球的意识确实地寄宿到了电脑之中,也很欣然地接受了“费因海姆”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人类驱逐了那群害虫原生生物的缘故,费因海姆对人类十分友好,也很好奇,由於之前从未接触过人类的科学技术,它总是会像新生的小孩一样问东问西,当然,对於人类对於星球的疑问,它也会毫无保留地一一回答。
虽然或许已经存在了成千上万年,但星球的意识回路是干净而直白的,因为在人类登陆这片大地前,它的身体上并未居住过高智慧生物,或许那个时候它可以算是唯一的高智慧存在,所以在人类出现之後,它几乎是想把之前所亏欠下来的孤寂感,全数通过和人类交流补回来。
和它进行交流的研究者们,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地把它当做小孩一样哄著宠著。
时间就这麽平稳地过去了一阵,但很快,事故就爆发了。
事故的源,要追究到一个名为特蕾莎·欧莉卡的女研究员身上。她在负责研究星灵力和人体的融合强化的研究所中,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是,元老院给出的研究成果奖励金十分丰厚,父亲在对原生生物的战争中战死,母亲病重,家境不怎麽好的她对这比奖励金十分眼馋,於是她在下班时间,瞒著同事偷偷留在研究所,自行进行了融合实验的研究,想要比其他人更早地得到研究成果。
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而已。
在把小白鼠和星灵力融合的实验中,她因为几天没有睡好,而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而等她醒来之後,她发现睡过头了一小时,忘记关实验器材了──结果是,关著小白鼠的玻璃器皿被什麽打破了,小白鼠不见踪影。
起先,对此,特蕾莎并没有在意,但是,几天之後,各地就传来了同样类似的不明动物伤人事件,再接著,出现了人类异形化攻击人的惨案──然後就有了生物在被攻击後同样也会异化的结论。
事件以几何级数扩大开来,很快,这种疑似生化危机的灾难源就被找出来了。
──是动物和星灵力过量融合产生了异变,而这种异变可以通过血传染。人类、以及人类从母星带来的生物,因为并不是星球原生的生物,所以过量融合星灵力,就会产生不可逆的可怕效果。
变异的病毒,被定名成了“星毒”,而治疗机构忙得彻夜不眠,却也还是没有找到能抑制的药物。
坐在电视机前的特蕾莎立即吓得脸色惨白──她知道,是她放出去的那只小白鼠惹的祸。
怎麽办,怎麽办?
我成了杀害这麽多人的刽子手?
要站出来承认?还是偷偷抹杀自己的一切实验记录,销毁所有的证据?
元老院已经著手开始调查瘟疫的始作俑者,而特蕾莎,在反复纠结挣扎中,对坦白之後的状况的恐惧,让她最终还是选择苟且偷生。
她以最快的速度销毁了自己的实验记录,然後当做什麽事都没有,和同事一起进入了解星毒的研究。
只不过从那开始,她就无法再睡上一个安稳的觉,本来还算文静漂亮的脸,也一下子变得脸色蜡黄眼圈发灰。
然後没多久,她收到了一封邮件──竟然是星球的意识──费因海姆发过来的。
原来,就算她删除记录删得怎麽干净,终究瞒不过连接著元老院网络的活著的电脑──她忘记了,这里已经不是母星了。这个世界,就算是无机物,也是有可能有生命的。
不过让她松一口气的是,费因海姆在信中并未过多地责怪她,而是让她负起责任。
费因海姆告诉她,星毒之所以会爆发,是因为人类的星灵力抽取技术不完全的缘故。星灵力分为两种──代表死亡的蓝色星灵力,这种星灵力因为是从各种生物的死体中散发出来的,遍布在空气中,所以很容易捕捉;另一种则是代表生命的金色星灵力,这种力量大多盘踞在生物体内,所以并未被人类发现。
简单地说,蓝色星灵力和金色星灵力,就分别像是人体中的静脉血和动脉血一样,两种血交替流转人体才能正常,少了哪一种,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後果。
而解决方法很简单,只要去找一种活著的矿物──星灵矿,把其提炼成药物让人服下,用正毒中和负毒,就可以压抑住星毒的肆虐。
特蕾莎狂喜地答应了费因海姆的要求──总算是找到方法赎罪了!!
然後,据费因海姆的形容,她偷偷开车去了野外,找到了一些星灵矿的叶子带回去研究──然後她做出来了解毒药,试验之後发现成功了──她立即兴奋地把结果上报给了元老院,公开了解除星毒的方法。
喜讯在一瞬间传遍了整片人类的领土,特蕾莎在一天之内职位连升,成了元老院的功臣,研究所的所长,母亲被接进了最好的疗养院,曾经因为嫌她无趣甩了她的旧男友也立即找上门来表深情──但是很快就又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几个英俊的追求者给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特蕾莎一边苦笑人类的现实,一边又为自己不该得到这样的殊荣而感到内疚,就算享受著功臣的待遇,却依旧寝食难安,虽然星球的意识费因海姆对她的事选择了沈默,她却一直觉得自己羞於面对他。
──一定要努力研究造福人类,弥补自己这次的过错。
特蕾莎在心中如此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但是,好景不长。
新合众国历011年,新的霾笼罩了特蕾莎的人生。
有一个男人──安德烈·维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说出了她埋在心底最深,最不愿面对的事实──她,是去年那场大瘟疫的罪魁祸首。
安德烈是个退伍的军人,还是个小鬼的时候就参与了当年那场对原生生物的扫荡战,立下了不小的战功,但因为腿脚在战斗中受伤无法继续上前线,外加他懂得不少药理知识,所以退役之後,被分配到了这个星灵力研究所。
他曾经是特蕾莎的上司,虽然负责的项目不同,但对特蕾莎的能力也是有所耳闻,自身也确认过──她只不过是一个能力非常中庸的再普通不过的研究人员,做做助手还可以,但是单独研究项目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特蕾莎获得解毒药的研究成果时,他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以这个女人的能力,不可能有这麽重大的发现。
谋论的安德烈观察了特蕾莎一阵,之後发现,确实,在她获得了那个巨大的成就之後,她的研究水平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水准──这更是加重了安德烈的疑心,於是他用黑客技术侵入了电脑,并战胜了特蕾莎的加密技术。
然後他看到了那封星球意识给她写的信。
原来如此。
一时间,愤怒,嘲讽,鄙夷,不齿,嫉妒,兴奋……各种各样的感情同时涌入了安德烈的心中,顺藤瓜继续在他电脑中探索,又找回来了几篇被她粉碎的文档──那上面记载著她的研究记录──而在那之中,安德烈发现了连特蕾莎自身都没有发现的一些珍贵的研究成果。
配合星毒症的症状──理智退化,身体强化,安德烈得出了一个结论。蓝色星灵力和有机体结合起来,如果加以制御,说不定会制造出十分出色的生体兵器。
身为军人的安德烈立即开始思考起来。 ——————deyiko—————— ————分享——————
然後,他的脑海中,慢慢盘旋出了一个计划──他找到了特蕾莎,并成功地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吓住了她。
因为害怕安德烈对外公布特蕾莎的罪行,特蕾莎不得不开始忍气吞声任安德烈摆布。
安德烈的野心,因为唾手可得的权力开始飞速膨胀,他要挟特蕾莎,动用了研究所的大量设备,偷偷准备了许多原材料,并收购了不少小型的运载型宇宙飞船,开始私自向两个月亮拓展他的领地。
一个月亮,他在上面建造起了人工培育负毒生命体──也就是生体兵器的大型工场,一个月亮,成了他预先准备好,等到战争爆发时可以避难的宇宙基地。
但是,月亮上并没有星灵力,避难的基地倒还好说,没有星灵力也无妨,但是负毒生命体的培育工场如果没有充足的星灵力补充的话,立即就无法运转了。
於是,安德烈又在两个星球上,偷偷安了一大一小两个星灵力抽取装置,抽取来自费因海姆的负星灵力。大的这个,被装在了负毒生命体培育工场上,小的这个,装去了避难基地所在的星球中。
也因为此,费因海姆生气了。
这种大量的抽取是不可逆的,只有去没有来,无法构成循环,这样下去,能量就无法获得平衡,迟早有一天,星灵力会被两个月亮抽光。
於是费因海姆愤怒地联系上了特蕾莎和安德烈,警告了他们。
特蕾莎开始害怕地劝阻安德烈,但安德烈却完全不管这些,他嘴上应承著很快会停止星灵力抽取,但却就是不付诸行动,反倒是利用自己编译的木马软件,封锁了费因海姆和外界研究员的联系。不知情的人以为费因海姆因为不明原因陷入了沈睡而急个半死,而事实本不是这样。
──安德烈已经铁了心,想要打造一支完全由他控制的生体兵器军队,将这整个世界占为己有了吧。
而且,变本加厉地,因为发现自己引起了星球的愤怒,安德烈加快了自己的行动部署。
他利用特蕾莎做跳板,暗中向元老院进言,发表了几套煞有其事的星球意识迫害说,并让元老院不要与费因海姆过为亲密──同时,他还表示,瘟疫还会再次爆发,如果想要躲过病毒,还是早些建造避难设施比较好──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只是想让自己将来在费因海姆也有个出色的堡垒而已。
因为分析得看上去十分有道理,元老院接收了安德烈的看法,并开始建造以天塔(百万人的方舟)为中心的空中避难基地,而安德烈也靠招摇撞骗吸引了不少追随者。
几年之中,安德烈的势力已经变得如日中天,甚至不需要以特蕾莎作为幌子,他也能在元老院出入自由了。
见警告无效反倒是引起了对方的敌对意识,费因海姆彻底愤怒了。
然後,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短短一个月内,正星灵力,全部从那些已经喝过解毒药的人身体中被抽走,原本被压抑下来的负毒开始再次蠢蠢欲动──安德烈的预言歪打正著,瘟疫再次大规模爆发,而这一次,人类发现,星灵矿体内的正星灵力十分稀少,像是被什麽压抑住了……远远不够解毒需要的药量。
看样子安德烈说的没错,星球想要害死人类──元老院愤怒而焦急地加快了天塔的制造,终於在瘟疫蔓延到人类所有领地之前,将其完成了。
而能上天塔的人选终究是有限,为了在瘟疫中确保存活者是人类中最优秀最适合生存的,除了安德烈、特蕾莎、元老院的很多内定人选之外,剩下的九十多万人的筛选成了一个头大的问题。
元老院思前想後,最後选择了一个十分残忍的决定。
星毒虽然已经无解,但人的体质和抵抗力强的话,却能与星毒进行抗争,从而从发病状态返回人类的模样,而有资格上方舟的,就是这些在疫病区也能自我痊愈的人类。
被“选中”的人们,携带著大量物资,一批批飞往方舟,而剩下来的人,发病者,一些财富不够就算活下来也挤不进名额的幸存者,就这麽被留在了地面上。
整个星球,陷入了瘟疫横行、人类和动植物大片死亡的冰冷时代,而天上,源源不断抽取星灵力的两个月亮,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因为浸泡了星灵力,它们,也开始慢慢产生了模糊的意识。
洪荒、混乱、绝望而悲伤的时代,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第十四章 星之笑与泪(中)
瘟疫造成的大灾祸开始了。
而被“选定”的人们,其实并不止一百万。
但是,当能力相同的时候,能登上方舟的就是拥有钱财物资的──而付不起钱的,则被自己的同胞们遗弃,艰难地在这怪物横行的世界上求生挣扎。
人、动物、植物,感染了星毒的生物大片死亡,但也有生命力顽强的,努力活了下来,奋力与那极其恶劣的环境,搏斗到最後一刻。
残存下来的人类,抛弃了一切种族、文化、地位、别立场,以最原始的方式团结起来,互相扶持,边战边退,直到找到星毒症的怪物较少的地方暂作休息──然後在据点被怪物发现之後,再次退避、逃亡。
以此辗转地在世界上漂泊著。
最後,聚集在一起的那些剩下来的人,每一个都是最善战的战士,每一个都有著极其聪慧的头脑,每一人之间都有著深厚的羁绊,他们不光是保护自己,还开始想办法在怪物的攻击中守护各种尚未被星毒污染的动植物,因为他们知道,动植物也是环境的一部分,如果连环境都被彻底破坏的话,那他们就彻底无法活下去了。
他们开始以“图零”自称。图零在当时的语言中,指代的是“野狗”。
像野狗一样撕咬敌人,像野狗一样风餐露宿,像野狗一样在冰冷的世界求生,也像野狗一样互相扶持互相取暖,却不再企盼被遗弃的自己,会再次得到主人的眷顾。
不知道是“图零”们的坚强和韧感动了星球的意识──费因海姆,还是他不忍心让其他动植物也死光,抑或是同类太多食物太少让怪物们因为极度饥饿而互相吞食,总之,瘟疫的势头渐渐淡下去了,星灵矿开始重新充满正星灵力,同时,当图零们接触星灵矿的时候,发觉,那些正星灵力涌入了体内──但是却没有发生任何不良的情况。
然後,很快就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强韧了。他们可以看得更远,可以轻松地跳到几米高,可以像狼一样疾驰奔跑,可以轻松地举起比自己体重还重的东西──他们,变得像是这个星球的原生生物一样,拥有了野的力量。
图零们明白过来,这是星球的意识对他们保护环境的感谢,这力量,是星球给予的加护。
方舟上的人抛弃了图零,而星球却救了他们,慢慢地,感激转化成了一种微妙的星球崇拜意识,在他们的心中发芽了。
图零们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是费因海姆後悔了。
费因海姆在与安德烈冲突之後,一怒之下,要求星灵矿的主宰者──万祖赞遮卡尔拉抑制了各地的星灵矿散发能量,甚至是反过来回收金色的正星灵力,这才导致瘟疫的爆发,大灾祸的开始。
但是待到费因海姆渐渐冷静下来之後,他发现,自己因为此,杀害了无数无辜的人类。
那些在他什麽都不懂时陪他聊天的,那些带著闪闪发光的眼神不停地向他提问的可爱的学者们,是不是也死在了这场瘟疫中呢。
可惜,冷静下来之後,他发现瘟疫已经失去了控制,就算停止回收正星灵力,事态还是不停地扩大。
一百万人去了方舟,其余人死亡,剩下一小波自称图零的战士们,在顽强地与环境拼搏著。
在他们拼搏时,有兄长喂血给饮水不足的弟弟的画面,有妻子为了丈夫自愿去引开怪物的画面,有老人死死护著孙子直到半个身子都被怪物咬掉的画面,也有少年偷了别人的食物,却被别人不计前嫌所救,最後为了那个人咬著爆弹和怪物同归於尽的画面。
啊啊──
要把生态调整到原本的状态的话,没有高智慧生物恐怕是不能在短期内完成的。
而把希望托付给这群人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吧。 霜 羽 分 享
怀著感动和喜爱,费因海姆让万祖给予了图零们最高的加护。
而图零们也不负费因海姆的期待,一直积极而努力地在瘟疫过後的残破大地上生存著,努力地重建著环境,播种,保护繁殖,处理怪物们的尸体,时间一天天过去,而荒芜的大地,总算是渐渐开始恢复了生机。
而与图零们相反的是,安德烈正在变本加厉地扩大自己的野心与报复心。
是的,他想要报复。只是抽取了一些星灵力到了两个月亮上而已,又不是说永远不停,这费因海姆却做得如此之绝,杀害了那麽大数量的人类──这个仇,他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必须要加倍抱回来!
於是安德烈偷偷离开了方舟,去到了其中一个月亮,那个原本被他作为避难基地的星球。去的时候,他怕特蕾莎在他不在时对外说些不利他的话,於是把特蕾莎也带上──其实他本是想杀了特蕾莎的,但特蕾莎却对他说,她在元老院资料库中植入了一段她的自白书,这个资料和她体内的某个植入晶片相互对应,一旦她的生命活动停止,这段自白书就会以世界公告昭告於世──把两人所做的一切都抖出来。
找不到自白书,又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特蕾莎是在造谣的安德烈不得不留下了她的命,所以只能做什麽都把她带在身边。
除了特蕾莎,安德烈还带上了这几年结交的许多同样理念的亲信,以及不少受安德鲁要挟的天才学者们──在避难基地的月亮上,他带领这些人,重新开始了对星灵力的研究,然後这一次,他们成功了。
他们找到了把两种正负星灵力中和起来的方法,做出了对人体完全无害的星灵力──红色星灵力。
这种星灵力既不是正,也不是负,而是无──但却带著极强的破坏力,只需少量,就能引爆大规模的爆炸。
也正是这种星灵力,拉开了新一轮悲剧的帷幕。
被这种研究结果震惊得狂喜的安德烈立即展开了下一步计划──他开始著手建造起一个巨大的、口对著天上──也就是能击中费因海姆的塔,而使用的弹──自然是摧毁能力极强的红色星灵力。
同时,他也开始私下研究能安置在人类身体中的、抽取正负星灵力并将其转化成红色星灵力的装置。
“赤匣”因此诞生了。
对此作品试用了数次并发现它的力量比想象中还要强大数倍之後,安德烈对“赤匣”产生了极强的独占欲。
希望自己这种强大是独一无二的,希望这种绝对的力量差能更有力地为自己的复仇大业铺路──怀著这种心情,他将赤匣设置成了有身份判断功能的认主装置,然後,除了可以完全放心的亲信,他在塔建立完成之後,用赤匣杀害了所有的研究者,并用红色星灵力做成了巨大的光学迷彩保护膜,让整个星球都被光学迷彩覆盖──
於是,站在费因海姆的角度往天空看去,月亮的其中一个,不知不觉地突然消失在了空中,而因为红色星灵力能被赤匣识别的缘故,赤匣的持有者安德烈却可以看见头顶的红色月亮。
安德烈以为这麽做的话,这个星球就彻底成了他的所有物,他最坚实的壁垒──但是他漏估了一个问题──在星灵力的浸泡下,赤色的月亮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虽然一开始,意识并不怎麽清晰,但由於出生之後就一直在和高科技器械打交道的关系,赤月的意识以非常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并不是很明白安德烈的目的,但有一点,赤月明白了──他想彻底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肆意利用和改造。
对此十分不满的赤月,也开始偷偷地制造属於自己的武器。
从出生至今一直接触的都是负面冷的事物的关系,赤月对自己体表存在著的一切生物都抱著厌恶和不满──因此,巨大的石巨人──“憎恨万物者”诞生了。
石巨人开始攻击安德烈最引以为豪的大要塞──赤灵塔,而安德烈及其亲信也立即纵塔与其战斗,最後还是击溃了石巨人──但没过多久,又会出现新的石巨人向著他们的要塞进攻过来。
安德烈陷入了与石巨人的鏖战之中,而早就对安德烈的行动不满到极致的特蕾莎则看准了这个机会,盗取了赤匣的研究记录及一架小型的宇宙飞船,趁乱逃离了赤月。
逃离了安德烈是很好,但世界之大,她的容身之处又在哪里?
身为带罪之人,却始终害怕死亡而苟且偷生,纵容了安德烈一再扩大自己的版图,也正是因为她的自私──但是,她这个间接造成两次大灾祸的人,却依旧好好地活在这世界上,并且,一味地只知道逃避和退让,却不想著补救和赎罪吗?
……这样,真的好吗?
她这种等级的罪人,哪怕是死了,如此破败混乱的现状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所以,现在她连死去的资格都没有──她必须亲手,将这自己引发的祸乱──至少将安德烈从这个世界清除,她才能安心死亡吧?
原本想要回去费因海姆等死的她,调转了方向,把飞船开向了另一个月亮──制造负毒生命体的工场。
但是,当她登上月亮之後之後,她却发现了让她大惊失色的景象。
原本,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月亮上的负毒生命体研究进展并不是很快,也没有展开批量制作负毒生命体的计划,因此月亮上,本该只有一小片人类可以活动的有氧地区,以及一个冷清的大工场而已。
但当特蕾莎降落在月亮上时,她却发现,视野可及的部分,建造耸立了许许多多高低起伏的建筑──全是工场──工场间有著蓝色的星灵力泉流相互链接,流转著,而有氧地区也扩展到了整个星体表面,有很多外表疑似星毒症发病者的生物,在星球的各处活动著,互相厮杀噬咬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从此,一个月亮成了杀意的赤色,而一个月亮成了有毒的蓝色。
特蕾莎被吓呆了,她驾著飞船绕月球飞行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原本的那个最初的工场,然後避开那些怪物们,走进了工场。
然後她发现了早就已经腐烂得一塌糊涂的研究员们的尸体,以及一台和费因海姆类似的,活著的电脑。
上前小心地沟通了一番之後,特蕾莎确认了她的猜测──是这个星球的意识──毒月。 d e y i k o 分 享
原来,毒月在有了意识之後,好奇地对进行研究的那些研究员的行为以及他们的设备和资料进行了探索,他快速地从电脑中吸取了知识,形成了格,也从不少文献中知道,头顶的星体费因海姆,是个漂亮的,生机勃勃的星球。
他开始羡慕费因海姆,然後自卑自己身上光秃秃的什麽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工场和几个人类,显得寒酸又孤寂。
於是,他利用意识的侵蚀,控制了那些研究员,让他们开始利用月亮上有的原材料大量建造工场,然後,把未熟的负毒生命体制造技术,提前大量运用起来,开始大批量制造负毒生命体──他也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生机勃勃的星体。
可惜,那些研究员因为他的控制,大脑不受负荷没过多久就先後死亡,而尚未成熟的制造技术,也造不出真正有理智思维的生物,只能造出一些除了食欲其他什麽都没有的狂暴生物──但当毒月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什麽都晚了。
能解决事态的人都死了,他也无法改良那些制造技术,已经造出来的狂暴生物满大地都是,却远不是他想要的景象。
於是特蕾莎的出现,成了毒月的救命稻草。
见到特蕾莎,毒月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特蕾莎也答应了尝试改造负毒生命体的技术,但她却没有这个水准做到这麽高难度的事──毕竟,要打破生命定理的技术,想也是非常艰深的。
於是她改变了研究的方向──通过那些狂暴生物的核──也就是星灵核,由制造工场的总终端,也就是毒月的意识所附著的电脑,来对星灵核进行统一输入命令,这样,就能对这些生物进行概括的改良。
“防御外来者”的命令成功了──於是从赤月来的安德烈的飞船,才一降落就受到了猛烈的攻击,仓皇逃离。
“不得进入制造工场猎食人类”的命令也成功了,於是她便可以轻松地留在工厂内,不用提心吊胆躲避怪物的袭击。
但是“不得凶暴”这样的命令却不行,因为那是那群生物的本能,本能是无法改变的。
不管怎麽说,能改良总是好事,特蕾莎一边细微调整著这群负毒生命体的特,一边和毒月加深了交流,没多久,两者之间便产生了深厚的友情,因为是人生第一个朋友,毒月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十分依赖。
大概是苦闷太久了吧,特蕾莎把自己的一切罪行都全盘托出,并诉说了想要打倒安德烈的决心,而毒月──他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满口答应了会帮忙。
那麽首先最重要的,是把从费因海姆吸取来的星灵力归还回去,造成能量的循环。
──但是,现在毒月有了意识,那麽便不能轻易地关闭那个巨大的星灵力抽取装置,失去星灵力的话,毒月的意识没过多久就会消散的吧?
好不容易有了朋友的特蕾莎,不忍心让毒月就这麽消失,於是她与他商量良久,最後做了一个决定──把那些怪物做成茧的形式,空投去费因海姆,怪物在茧中会饿死,那麽就会散出负星灵力,这样也是一种变相归还星灵力的方式。
现下的问题是怎麽把那些怪物做成茧。以後新做的倒可以改进一下工场的生产手段直接加上茧的工序──但是现在已经分布在星球上的呢?
特蕾莎想起了她从安德烈这里偷来的赤匣的研究资料。
或许赤色星灵力能帮上她的忙吧?这麽想著,她开始著手研究这份资料,然後她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问题。
红色星灵力能延缓人的衰老──甚至是停止身体的时间流逝。
也就是说──安德烈会长身不老。
怎麽办,也就是说,要等他自然死亡劫难才会解除的最後一丝侥幸都没有了吗?
特蕾莎终於放弃了心中最後一丝逃避的想法。
既然他不能自然死,那只有想办法杀死他了。
她尝试仿造赤匣,但是水平不够,失败了。但是制作出来的类似的装置,同样可以帮她凝聚出小量的星灵力。
她开始浸泡这些红色星灵力来延缓自己衰老,增强自己的肌体──必须保证自己活得不比安德烈短,这场战斗,时间或许会拖得很长。
然後,她造出了一把红色的星灵力巨剑,并用它打败了在毒月上徘徊的怪物们,然後利用人类在宇宙中漂流的胶囊仓技术,研究出了“茧”,并将怪物们的尸体装进了茧中,空投去了费因海姆。
这一做,就做了整整两百年。
两百年间,她一路杀,一路改造工场,在毒月意识的帮助下,不停不停地将一批又一批的怪物,承载著星灵力,送回费因海姆,整整两百年,才把整个月球上所有的怪物都清理殆尽。
同时,她也斗了两百年。在对面的赤月上的安德烈,知晓了她在毒月上的事实,时不时地派人前来搜索,她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躲,周旋游击骚扰突袭,直把安德烈气得跳脚。可是安德烈和她不一样,她有毒月的支持,安德烈却还要同赤月较劲,所以还真是有些分身乏术,因此,两人间也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就这样,两百年过去了。
方舟上不知情的人们,发现地面上瘟疫的情况已经淡化远去,便一波波回到了地面上,赤月上,塔和石巨人的战争依旧无人知晓地进行著,毒月上,包裹著怪物的茧一批一批投送下来,工场的技术已经改良,现在那些怪物在还没产生意识之前就被装进了茧被丢到了费因海姆,这样形成了循环,费因海姆的星灵力又开始渐渐回升了一些。
但是特蕾莎和毒月想得太天真了。
怪物有著极强的再生能力──直到负毒被中和前,它们是不会彻底死亡的,於是,被特蕾莎杀死而丢过来的怪物们,撕破了茧,代替消亡了的星毒症患者开始横行;而之後那些尚未苏醒就被丢过来的改良品,也因为费因海姆高浓度的星灵力而苏醒过来,总之,本以为无害的投送,结果造成了第三次危机。
人们的生活,图零们的生活,再次被这些怪物们逼入危险而艰难的境地。
因为目睹了怪物们的从天而降,人们给它们起了新的名字──附身月使。
灾难,还在持续著,人们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
想要获得一份稳定和平安,竟然是如此之难。
第十五章 星之笑与泪(下)
当特蕾莎听说安德烈返回费因海姆追来地面上的时候,怎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明明只是想要归还星灵力而已,为什麽又会造成第三次大灾祸?她到底是作了什麽孽,能让世界上三次大灾难的起因都能直接或者间接归结到她的身上啊?
看著横行的附身月使,她不禁涌起了她这两百年究竟做了什麽的悲凉想法。
以为是帮助了费因海姆,其实却只是替他的现状,雪上加了一把霜。
整整十个小时,她在空中的飞船上呆呆地坐著,一动不动,被这现实冲击得回不来神。
无尽的绝望让她起了轻生的念头。
反正做什麽都会引起更大的灾难,不如一死了之,来让自己谢罪吧。
但是,当她举起护身枪对准自己的太阳时,她发现她本扣不下扳机。
──就算有了红色星灵力的浸泡,就算有了那柄红色的星灵巨剑,就算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强大的战士,但她依旧是如此懦弱怕死,就和当初的她一样──为了逃避死亡,隐瞒了自己的罪行,然後引来了安德烈这个祸害。
人无助的时候容易想起亲人,於是,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两百年间,安德烈为了抓捕她几乎是不择手段,除了毒月相对安全,她本无法轻易离开──所以,她不但是个害了整个星球的罪人,还不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因为没办法回方舟暴露行踪,所以她一直没有去照顾母亲,直到她去世。
她只是把所有的钱一半汇去的母亲的帐号,另一半,通过网络雇用了几个口碑不错的雇佣兵把母亲转移到最掩人耳目也最安全的地方守著,然後不停地给她写邮件而已。
写给母亲的每一封邮件都回得很快,几乎是在写完一小时之後,就能收到一篇长长的回信。
简直像是母亲捧著便携电脑,一直在守著她的来信一样。
她一边内疚一边感动,一边把思念化作长长的文字通过网络传达给母亲──她是除了毒月之外,她最重要也最後的港湾。
家长总是了解自己的孩子的。
明明特蕾莎在邮件里什麽都没有明说,母亲却依旧了解到了──自己的女儿正在做什麽无法诏告世人的大事。
於是,体弱的中年妇人在邮件中这麽写道:
“无论你有什麽难言之隐,我都相信你没有忘记妈妈,你也别担心我,就放开手脚去做你最想做的事就好了,无论成功与否,无论别人怎麽说你,记得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虽然不聪明,但却最有耐心。虽然妈妈见不到你,但会一直给你打气的。”
朴实的话语,却成了最坚实的力量,支撑特蕾莎在两百年间重复著枯燥而血腥的工作执行著星灵力返还的计划──甚至在得知母亲在安德烈的人手终於找过去想将她拿下作为人质时果断自杀之後,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是啊,没有才能,至少她有耐心。
只要有耐心,总有一天能杀了安德烈,为自己的罪孽划上一笔休止符,追悼母亲的在天之灵。
但看著眼前的镜像──就算有了耐心,她又做了什麽?
冰冷的枪管抵著太阳,而脑海间却回想起了母亲的声音。
“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命,因为你是我怀著无数的期待和祝福,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才带来这世上的宝贝啊。”
她颤抖地放下枪,然後慢慢闭上眼,吸了一口气。
就算死了又怎样。她一条命,害死了这麽多条命,就算死了,能抵消得回来吗?在把一切都终结前,她,有死的资格吗?!
怀著几分忐忑的决议,她没有去方舟,而是开著飞船去了曾经元老院的旧址──这里是星球的意识费因海姆所沈睡的地方。
穿行在破败的建筑中,打到一路上攻来的俯身月使,特蕾莎走到了中心地带,花了好几天修复了电力系统,然後勉强把能启动的电脑都启动了。几百年间技术怎麽说还是很有长进的,她破除了安德烈的木马,解除了费因海姆的禁锢──然後立即被费因海姆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然後,两方之间展开了僵持,一方对三番两次破坏环境的人类恨之入骨,一方却又厚著脸皮不停地低声下气道歉,请他给出解决的方法。
几天下来,对於特蕾莎的死缠烂打有些无奈也有些心软,费因海姆最终还是退步了。
他把星球的能量挪了一部分到万祖的体内,让他也产生了清楚的人格意识,然後,他委托万祖做了一件事──让他尝试制造能杀了俯身月使中和负毒的活体武器。
然後,最早的化形兵器就这麽诞生了。
特蕾莎感激万分,几乎要对费因海姆三跪九叩,然後,为了不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她易了容,兴高采烈地带著第一批化形兵器,找到了人类的隐秘聚居地──理所当然地,她再次引来了众人的狂欢甚至是喜极而泣。
有了专门对付俯身月使的武器,人类的状况立即好了起来,而带来福音又十分强大的特蕾莎,则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被众人所崇拜──虽然她本人总是想尽办法否认这些,但人们只是当她自谦,反倒是恭敬更甚了──还有人互相偷偷传言说,特蕾莎是星球意识造出来引导人类走出灾难的使者。
安德烈也数次出现在了她面前,但并没有发现她就是特蕾莎,只是经常用算计的眼神打量著她,甚至还在她被众人追捧为星球的使者时,目的不明地符合几句──像是真的相信了那些荒谬的说法一样。
也因为这一变故,安德烈曾经决定的进攻计划,不知为什麽暂停下来了。
生存危机淡去之後,人们的欲望又慢慢回复到了生活之中。
有人想著怎麽重建城镇,有人想著怎麽利用那些两百年前的遗址东山再起,也有人对星球和万祖赐予的礼物──化形兵器充满了兴趣,著手研究了起来。
化形兵器怎麽来的?星灵矿造的。
星灵矿又是怎麽回事?据查,这是这星球上最大的一棵树的部的尾端组织,算是活著的活动矿脉。
於是,研究对象一再变换,最後转移到了万祖──赞遮卡尔拉身上。
特蕾莎担心的事,总算还是在几年之後发生了。
新合众国历,231年,因为不满化形兵器的功能,向万祖要求无果,在安德烈的怂恿下,人类开始制造巨大的万祖制御装置,特蕾莎几次想要打断此计划,却都因为被安德烈软挟持而失败了。
233年,装置制造完成,八千人的安装队伍去了万祖所在的原始森林安装装置。
234年,装置安装成功,前後共去了一万两千人,回来的却只有四百多人。
234年冬,人类开始正式通过万祖改造化形兵器的功能。
类人的智慧,化人的能力,各种兵器种类的设定,契约的限制,感情走向的限制……一步一步地,人类,把那本是万祖赠予的美好的新生物种,改造成了一支完全为自己的欲望服务的附属种族。
而面对这一现状,好不容易升起一丝原谅的费因海姆,再次愤怒、失望至极,他联系上了万祖,然後──
他要求,万祖竭尽全力造一个活体兵器来杀了他。
那群人类改造了万祖的部,却无法改造万祖的身体,所以,从万祖体内直接出生的,应该依旧是没有被污染改造的孩子。
所以,他不想忍了。
他宁愿自行了断,死在从自己体内造出来的杀星者,也不想看到那群在他体表肆意妄为的蛀虫如此嚣张下去!!
就算是毁了自己身上的一切生灵,都要将这些渣滓彻底地从他身上清除!!
万祖开始制造“破坏万物者”拉格纳尔特,特蕾莎被现在的状况以及对费因海姆的愧疚逼急,数次暗杀安德烈但都失败了,最後一次还被安德烈亲手逮住,关了起来。
眼看时机成熟,安德烈行动起来──拉格纳尔特被造出来的同时,他利用费因海姆所在的电脑威胁万祖,让他改变了那“破坏万物者”的行动标准,它必须无条件听从安德鲁的命令。
然後,一头遮天的巨龙,就这麽成了安德烈身边最有力的战将。
安德烈的时代到来了。用绝对的暴力统一人心,破坏了费因海姆的意识所寄宿的电脑,顺著之前就有的舆论,对外宣称特蕾莎是“赤月的巫女”,是破坏旧时代,引导新时代的神使,为她树立了一个标志的形象,好让她替他巩固人心。
他梦寐以求的独裁集权终於达成,他成了残存的人类社会的王,将高空的天塔方舟改名成了赤塔,并将其作为了自己的皇堡垒,并在赤塔上建立了针对整个星球的庞大的监视系统──他的控制欲很强,想要随时都能了解星球各处的情况。
但就算他心里打著怎样的算盘想著延长自己的皇帝生涯,事实却并没有让他如愿太久。
费因海姆意识寄宿的电脑被毁,但这并不代表他被杀了。
安德烈似乎是忘记了──在寄宿进电脑之前,他的意识可是一直能在星球各处游荡的,进入电脑之後反倒是被这种固定载体所束缚了。
所以安德烈其实是帮了费因海姆一个大忙──他让星球的意识重新获得了自由。
而这一次,费因海姆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先是寄宿在了一个化形兵器──不,现在应该叫“战器”──之上,然後又借此附著到了一个被他和持有者联手杀死的有翼俯身月使的身上。
然後,他展翅腾空,离开了脚下的大地,在星灵力的保护下,只身飞向了头顶的毒月。
毒月对特蕾莎之外的外来者很好奇,而原本打算把毒月做为新身体的费因海姆看到这里也有星球意识,也十分新奇──两人立即攀谈起来,很快就交换了两人所知的所有情报,费因海姆也因此知道了特蕾莎在这两百年间所做的辛苦,虽然最後造成了让他愤怒的後果,但初衷却是好的。
而且说起俯身月使,费因海姆有些无奈。
现在,以俯身月使体内的活负星灵力为食的战器的出现,就算是想要停止俯身月使的制造也来不及了──难道要让战器,那些万祖的孩子们活活饿死不成?
除非他真的决定履行那个自杀的决定吧。
两个伟大意识很快达成了共识──特蕾莎算是友军,而安德烈却绝对不能留。
然後,很快,毒月就想出了怎麽杀安德烈的方法:一,他也来制造巨大兵器助阵,二,修改俯身月使的行动纲领,追加一条“追踪赤匣的位置,并不计代价杀死持有者”。
这边毒月上,两个星球意识讨论著作战计划,这边费因海姆又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赤月意识在前阵子刚被安德烈压制住,这会儿来报仇了──从赤月落下的石巨人一次次攻来,又被安德烈带人打退,被关的特蕾莎赶紧借机会出逃,联络毒月,然後,来自毒月的“嘲笑万物者”──一只巨大的狼型负毒生命体怪物,以及无数突然调转矛头对著安德烈的方向猛攻的俯身月使趁火打劫,让安德烈节节败退。
长达半个月的激烈鏖战过去,安德烈终於死在了一只俯身月使的爪下,他所引以为豪的拉格纳尔特也不知道为什麽无法发挥全力,於是被打成了重伤。
安德烈的死亡,终於让特蕾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然後,从他的尸体中,她找出了那个“赤匣”并小心地收好──接下来,她的使命就是好好地保护剩下来的人类,以及三个星球的环境了。
安德烈“意外死亡”,他建立的集权也立即四分五裂,不少人立即组成了各式的小团体,也有安德烈的亲信在暗中展开了夺权的斗争。而对於特蕾莎,众人依旧还是怀著几分尊敬和畏惧。
特蕾莎带著安德烈的遗物──包括那个赤匣,去了之前一直让她有些害怕的地方──赤月。
因为浸泡过红色星灵力,她才勉强找到了那个被安德烈藏起来的星球,然後,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劝得那个因为一出生接触的就都是扭曲的事物导致格也很扭曲的赤月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然後她慢慢说完了事情所有的原委,并告诉对方,可以不需要制造那些石巨人了,因为你憎恨的人已经死了。
冷静下来的赤月还是比较容易沟通的──但是,大概是雏鸟效应吧,他的格中已经带上了一份来自骨子里的冷。
“说完就是能一声轻松了吗?正因为你的贪生怕死,安德烈才能发展到这一步的吧?我的受害,不也是因为你吗?既然欠我这麽多,那在我报复完毕前,你可不能轻易死啊。把‘赤匣’装上!在没有修复完我的身体之前,休想用死来逃避!”
特蕾莎默默答应了。
赤月的表面千疮百孔,全是石巨人和赤灵塔的战争引发的残骸,要修好并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事──
但是,如果有红色星灵力就不一样了。
她在基地里研究了一阵,破解了安德烈的密码和研究资料,然後将赤匣移植进了自己的身体。
有了这样的身体,就算是只身一人修复赤月,也不是不可能了。
但就算这样,做完基础修复返回费因海姆,也是两年之後的事了。
新合众国历237年,消失了许久的“赤月巫女”,再次返回了费因海姆那残破的大地。
回来之後,她发现不知道为什麽,附身月使总是能很快地找到她,并对她发疯似的攻击,虽然以她的能力击退它们不是什麽问题,但长久下来也很消耗体力──於是她去了在高空的赤塔,那里附身月使稀少,除了需要应付少量的有翼型之外还算安全。
而在赤塔上,她发现了让她意外的存在──巨大的杀星者,拉格纳尔特。
因为安德烈的赤匣在她体内,所以她代替安德烈对拉格纳尔特下了命令,让他没必要再听令於她,给了他自由。
拉格纳尔特对特蕾莎的行动有些奇怪,然後去了万祖身边养伤,就这麽消失在了天际,但没多久,又有一个人形的怪物找上了特蕾莎,把她吓了一大跳──人形上寄宿著的,竟然是毒月的意识!
原来,在毒月上,费因海姆和毒月意识达成了共识,该做的都做了,费因海姆已经彻底厌倦了自己原本的身体,打算就这麽留在毒月上替毒月管理星球,图个清静,而十分想念特蕾莎的毒月,则借用了人形附身月使的身体来到这片大地寻找特蕾莎──结果没有想到,随著附身月使那“追踪赤匣”的功能,本想是先杀掉安德烈再去找特蕾莎的,现在反倒找到她本人。
追踪赤匣的功能很快被关掉了,而毒月则兴奋地告诉特蕾莎──
“费因海姆给我取了名字──叫‘塞连克拉德’。是‘死神之星’的意思。”
“死神之星──是啊,附身月使,大概确实也能叫做死神的吧。”
“赤色的月亮也被起了名字,他叫‘塞尔蓝德’。──是‘军神之星’的意思。可惜现在没办法和赤月碰面,不然可以告诉於他他的名字了。”
特蕾莎苦笑著陷入了沈默。
“对了,费因海姆给了我很多指示──他让我协助他,选出人来,监视这个星球。”
“监视?”
“是的,为了防止人类再次乱来,每一百年,我会选出一个人类作为‘引导者’。我和费因海姆合作做出了一种特殊的附身月使──人形的,就像我这种──他们每一百年出现一个,都会有一个引导者与其对应,他们的使命就是辅佐引导者,执行监视星球的使命。”
“……那,如果有人违背了引导者所定下的规则呢?”
“把有可能会对世界不利的东西,完全不留痕迹地清除干净。”
特蕾莎默默点了点头。
有监控者,对这星球来说确实是好的吧。毕竟星灵力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好用了,要想不引起人类的贪念很难,如果没人监控,说不定再过一阵子,人类又会开始打其他的小算盘了──前一个母星,不就是因为此才被彻底破坏了环境,最後成了无法居住的星球的吗。
观念达成一致之後,特蕾莎在毒月──塞连克拉德的陪同下,返回了地面。
毒月去忙“引导者”的人选去了,而特蕾莎则进入了万祖部下方的巨大的制御基地,想要解除万祖的束缚──但还没等她研究出什麽可行的方案──长年累月的疲劳,以及带著大量正毒空气,还有地热,三种不利因素叠加起来,让特蕾莎的身体,就算有红色星灵力加护,也不堪重负病倒了。
万祖虽然对人类的行为很不齿,但看到特蕾莎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还是略微心软了。
他开始考虑给特蕾莎找个可以好好修养的地方,但特蕾莎却不听他的劝告,还是一意孤行地在世界各地奔波,解决各种灾难後爆发出来的难题。
特蕾莎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後毒月看不下去,把她绑去了人类的一个较大的地下基地勒令她修养,拗不过毒月,她只得暂时老实下来,呆在病床上吃药睡觉。
没过多久,她和一个替她看病的年轻医生坠入了爱河──不,说是坠入爱河有些不恰当,那位医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敏锐地看出来她那“巫女”身份背後的故事,甚至还猜出来了小部分的故事细节,并且没有责怪她,而是鼓励她养好病再接再厉。
这种温柔和宽容感动了她,於是明知道对方和自己之间有著巨大的沟壑,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医生的求婚,在简单的小教堂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新合众国历239年,特蕾莎和怀特的孩子出生。
新合众国历240年,特蕾莎的病因为生育的负担而有所加重,红色的星灵力保护她的身体,但神状况却因为积郁太深而一直无法恢复。
新合众国历241年,赤月的意识也借著一个战器的身体来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给了她雪上加霜的一击。
“我研究过了──为什麽费因海姆好好一个星球会被你们这群蝼蚁糟蹋成这个样子。”
赤月站在特蕾莎的病床边,用居高临下的嘲讽神色看著她。
“之所以你们会如此贪婪,是因为你们手中的技术太过高端,你们自认为自己可以靠技术改变所有事物,你们对环境失去了一切恐惧的心理,不畏惧天,不畏惧地,不畏惧无法理解的状况,反倒是妄想著自己能掌控视线所及的一切──从生物的创造来讲,你们很出色,但就是因为这种出色,所以你们会抑制和扼杀所有和你们生活在同样环境中的其他生物,甚至是破坏环境本身。”
“……”
“你们就是这星球上数量最庞大的害虫。”
用笃定的语气,赤月这麽说著。
“所以,如果要允许你们继续在这里存活,只剩下一个方法──把你们的所有文明全数摧毁清零,让你们成为这世上的原始动物而活,同时,时刻用‘引导者’监视世界,一发现那些会引起科技革命的技术出现,就以最狠绝干净的方式抹杀它,全力抑制人类的一切科技发展!”
“‘引导者’……你……你和毒月,还有费因海姆碰过头了吗?!”
“不可以?”赤月冷笑,“除了对方,我们三个还剩下其他真正的盟友了吗?”
“但是,摧毁所有的人类文明──这也,……人类的文明之中,也是有好东西存在的啊。”
“对你们来说是好东西而已吧?对我们来说,对环境来说,那些东西有任何意义吗?”
“我……”
“别废话了。”赤月无情地打断了特蕾莎的话,“别忘记你欠我多少,也别忘记我的本体上,还有一座巨大的塔已经被我控制。如果不想让费因海姆整个星球被塔彻底摧毁的话,就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两百年,我赤月可是吸收了不少星灵力的啊,说不定用那种方式把星灵力还回去也不错?”
“……”
特蕾莎在那一刻,彻底放弃了和命运的抗争。
她整个人陷入了失神的状况,默默地从床边起身,就这麽穿著睡衣离开了病房,消失在了赤月的视线中。
然後,她再也没有回来这里,就这麽丢下了她的丈夫和孩子。
新合众国历242年,有一个自称“赤月巫女”的女人,联合了毒月塞连克拉德、赤月塞尔蓝德、杀星者拉格纳尔特,不停地四处袭击人类的各处新建的地下基地,把人们赶到了基地外,并封锁了基地的进入权限,能进入基地的,只有她或者是持有她身体部件的人。
新合众国历248年,赤月巫女彻底封锁了人类曾经的文明,基地全部被下了限制,巫女之外的人无法靠近,一旦靠近就会被设置好的传送场转移去附近的别处。飞船被大量销毁,基地外的露天设备也是一旦发现就被破坏──无论学者们、研究者们怎麽哭天抢地甚至是在重要的研究报告被烧之後自杀,她也都无动於衷。
新合众国历249年,“巫女”特蕾莎病危,明明身体完好无恙,但神智却进入了恍惚不清的状态,经常会一愣就是半天,有时候还会说胡话,而神智清醒之时,她经常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著视频录制设备说著些什麽。
那一天,万祖再次见到了久别的特蕾莎。
“我差不多……到极限了。赞遮卡尔拉。”
『确实,你的神状况十分糟糕,再这样下去你确实会神死亡吧。』
『但是你的身体状况似乎完全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这纯粹是可以避免的心理疾病。』
『没有想过去治疗吗。』
『死於积郁,并不是什麽光彩的死法。』
对於万祖那一口气说一堆话的口癖,特蕾莎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於是她只是勉强勾了一下嘴角。
“不说我了,……你怎麽样?”
万祖沈默了一小会。
『连你、毒月和赤月联手都移除不掉那个巨大的制御装置的话,可能就只有这麽下去了吧。』
“主要是它的结构太复杂了,轻易乱动的话会引起大爆炸,必须找到完整密的图纸,然後让人同时在装置的几处重要节点同时拆下……难度太高了。”
『算了吧。』
『不能自然拆除的话,就让时间去拆除它。人类的这些机械,总归是有使用寿命的吧。』
“但是……被星灵力浸泡的机械……这种浓度不足以产生意识,但不管怎麽说……机械的使用寿命也会长很多的。”
『那就只能和它拼寿命了。……生产改造品战器要消耗的能量比生产化形兵器要多得多……是看我先被它的毒素耗死,还是它先变成无法正常运作的废铁。』
『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计算的话,我大概还能支撑一万年吧。』
特蕾莎低下头。
“一万年吗……”
『是,一万年後,我或许会死,也或许被这毒逼成奇怪的东西,然後让整个星球都被毒素所污染。』
『你是打算做什麽吗。』
“那就把巫女的计划时限定到一万年以後吧。”
特蕾莎面无表情地对万祖点了点头。
“我会对外公布一个预言。如果你体内的毒发作引起了灾难,那就由我的後代来承受这罪名,如果毒没有发作,那就让他代替我来替你解毒。”
『那你呢。』
『你真的打算把那套巫女灭世论延续下去?』
『让这土地上的人永远活在恐怖之中,压抑他们的文明发展?』
『你所说的‘时限’又是什麽?』
“是下一个‘巫女’诞生之时。我给出的是末世的预言,但你我都知道,末世的造成,是现在就已经定好的,因为你的制御装置的存在。所以,她是成为你的替罪羊庸碌地走完一生,还是打破我的命运,成功击倒了既定的命运,就看她了。”
特蕾莎说著,双眼望著万祖的树身出了一小会神:
“如果到时候,人类的科技到了三大星球意志所不能容忍的地步,她还是会不得不被他们利用,再来一次时代的毁灭的吧。”
无论怎麽走,总是死路远多於活路啊。
『为什麽要这麽做?』
『把这样的责任丢给自己的後代,对你来说有什麽好处吗?』
“因为他(她)是我的後代,体内有著世上罪行最大之人的血,承受我遗留下来的责任,是他(她)的赎罪。”
『让完全不相干的後代替你赎罪?你这是报复,你太自私了。』
“我要是不自私,我能活到现在吗?”
特蕾莎尖锐扭曲地微笑起来,但是双眼中却暗含著无法释放出来的沈痛。
万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意已定──说不定她已经全部都布置好了。
他决定扯开话题。
『如果这就是你最後的遗愿,我无法阻拦。』
『那麽在你离开之前,有什麽需要我为你做的麽?』
“赤匣的力量很大。”特蕾莎拿手按在自己的口。“至今没有东西是红色星灵力的对手,这很可怕。我希望我的後代能继承我的罪责,背负起血腥和屠戮的罪名,以此来换得星球的平稳──但我不希望他们是滥用力量的刽子手。”
『你希望我能做出能压抑这星灵力的东西?我会试试──只不过这次要掩人耳目一些了。我叫它‘星骸’,让你的人过半年去各地的星灵矿看看结果吧。』
“好,谢谢了。……谢谢你还愿意听一个人类的请求。”
『那是因为你很可悲,我同情你。』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毒月会很担心你。』
“不。”特蕾莎苦笑地摇头,“已经把一切事都交代给他了──那份视频和事件全记录的储存卡也交给他了。”
『……是吗。』
万祖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了那麽点儿。
『那麽晚安吧。你该好好休息了。』
随著这句话,女子睁著眼倒在了巨大的树身跟前。
她的心跳还在继续,她的口还在起伏著,体表温热,血也在流动──但是她的意识已经远去,她的瞳孔失去了任何光芒,现在的她,只是一具灵魂已经死亡的躯壳。
她死了。
有几片晶莹的星灵矿的树叶,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散出了点点悲伤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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