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轰隆轰隆!”灼热空气的急流,随着强烈的爆炸,波浪般涌开去,凌渡宇甚至没有看清楚升得最高那架直升机是否中弹,己身不由主地抛滚开去。跟着是一连串的爆炸,仍未起飞的直升机变成一团烈炎,而低空虚的直升机却化成一天大小不一的火球,暴雨般洒下来,将整个广场和四周的建筑物,染个血红。
“轰!”飞至最高处的直升机亦发生强烈爆炸,凌渡宇一击成功。
凌渡宇忍受着热流破体的痛苦,滚至一旁避开火舌,用劲弹了起来。还有一架直升机。凌渡宇正要举枪发射,背后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以他的坚毅卓绝,仍忍不住满哼一声,往地上倒去。他被直升机爆炸的碎片击中了。他失去了射击直升机的千载良机,下一刻它将飞回头来对付自己,他甚至连躲避的时间也没有。
奇怪的声响从天上传来。凌渡宇扭头回望,只见余下的直升机断线风筝般向广场中心撞下来,旋叶已断去了一块。在高处爆炸的直升机残片,毁折了它赖以飞行的唯一工具。
“轰轰轰!”直升机栽进沙漠那一刻,像玩具般解体,几个全身着火的逆流人火球般滚开来,扑在地上任由身体燃个净尽。自动武器的声音响起。凌渡宇背后的墙壁沙石飞溅。三名逆流人从建筑物里仓皇失措地蜂拥而出,走进这沐浴在烈烈红光的天地里。
凌渡宇强忍背上的剧痛,枪嘴火光闪灭下,毫无掩蔽物的一名大汉浴血倒下。他站了起来,感到一阵虚弱。伸手到背后,用力一拔,一截尖利的金属片脱体而出,他再撕下衣衫,扎紧血流如注的伤口。这批没有生命线的怪人,已随着死亡,消失在世上,消失在这过去的时空。
凌渡宇毫不停留,跳上一辆吉普车,沿着通往发掘场的临时道路,风驰电掣地驶去。星空仍是那样的壮丽感人,一弯新月在东方的地平线悄悄露出仙姿,挥散着动人的青光,遥夜微茫,一点也不为惨烈的杀戮而动容,漠视人世间愚不可及的互相残害。沙漠夜里冰寒刺骨的冷风,随着高速行驶,扑面撞来。
凌渡宇极目四望,松了一口气,发掘场处没有第五架直升机,也没有任何生人的动静。他将吉普车停在钉土台旁,沿着手攀爬梯,在高度戒备下,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台上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凌渡宇松了一口气,背上的剧痛忽地变得难以忍受起来。他垂下了枪嘴,虽然他绝对是个武器专家里的专家,但深心里却痛恨一切专为杀人而制造的利器,可是他有别的选择吗?他往大开的深洞口走过去,起落架依然像黄昏时那样,吊着运载人货起落的升降箱。忽然间心中警兆一现,但一切都太迟了。
“不要动!”几支自动武器从升降箱伸了出来,冷冷指着他。凌渡宇猝不及防下,功败垂成,受制于人。马客临和另三名大汉从箱里跳了出来,扇形散开,将他围住。马客临望着他,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为大批同伴的死亡而有半点忧伤。
马客临嘴巴一张,发出那种奇怪的语言。凌渡宇愕然,但旋即醒悟到马客临在怀疑他也是从他们那时代来的时空战士。马客临见他全无反应,反而像放下了心头大石那样子,吁一口气道:“原来你并不是他们派来的,不过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就是你大限之期,但我却要承认你是这时代里最杰出的人。”
凌渡宇正要说话让他分神,好作临死前的反扑,一股奇怪的感觉流过神经。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应,每逢飘云要发出时空流能时,他都有那种感应。马客临适时喝道:“松掉你的武器,但手不要抬高半分。”
凌渡宇心中一动,故作无奈地大声道:“只要你们有十分之一秒的分神,我便可将你们送回老家去。”
马客临嘿嘿一笑,正要哂弄几句,一声女子的尖叫在马客临右后方响起。马客临等四人齐齐一愕,本能地向声源望去。凌渡宇需要的就是这缓冲时间。手中自动机枪柱然擎起,同时滚倒台上,左手同时拔出腰内手枪,交叉发射。对方的自动武器亦轰鸣起来,划破了沙漠的寂静,但已迟了一步。马客临四人溅血倒下,死亡几乎是立即降临到他们身上。
凌渡宇跳了起来,大叫道:“飘云!”
一个优美的身形,灵巧地从另一边台奔上来,|乳|燕归巢般投进他怀里。凌渡宇紧拥着她,嗅着她身体秀发的天然清香。寒风呼呼里,他的内心却像烈火般燃烧着。飘云在他怀里道:“我担心极了,刚想拼死发出时空流能,幸好你提醒我,否则我再没有能量去完成这次的任务了。”
凌渡宇不解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飘云道:“时空流能有一定的限量,上次我将流能输进直升机里,使得流能耗尽,于是假死过去,幸好他们动用了后备能源,我才复活过来。”
凌渡宇道:“但你为何不回来找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在搜寻你吗?”
飘云道:“对不起!后备能源只足够我做短暂的活动,不得已下我只能在直升机附近找个沙丘将自己埋在里面,直至后备流能完全送进我这能量体里,才往发掘场走来,刚好见到逆流叛党走来,于是我才躲到一旁,我现在储备的流能只能再运用一次,用尽了,便没有余力去完成任务。”
凌渡宇心中感动,飘云为了救他,已先后两次不顾己身,这是何等伟大的行为。他问道:“你要好好解开我心中疑团,究竟你来这里有什么任务?”
飘云全身一震,叫道:“快下去,再迟便来不及了,‘永恒器’已在回到这时空的途中。”
第十章 迷失的永恒
凌渡宇戴着氧气面罩、红外光夜视镜,背着氧气筒,和飘云两人坐在升降箱内,缓缓向下降去,这些设备都放在台上一个大铁柜里,他自然不会客气。飘云在时空流能的保护下,身体内的能量自给自足,并不需要呼吸设备,甚至不用照明,她也能于黑暗里视物。
凌渡宇在她耳边道:“什么是永恒器?”
飘云答道:“这事要由六万年前说起。噢!不!那应是你现在这文明约三十万年后。”
凌渡宇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身旁这紧挨着自己的美女,竟是来自相隔三十多万年遥阔时空的不知第多少代人类,不过比起宇宙以千亿年计的悠久岁月,三十多万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下闪跃。
飘云的声音在深长的地洞里回响着道:“人类已克服了死亡,打破了光速,建立近乎完美的星际文明,再不用为生活而奔波,剩下来的事就是要寻找出宇宙的极限,虽然那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们只到过已知宇宙不足两万亿分之一的地方,但那已用了我们超过十万年的时间。”
“喀嚓!”升降箱停了下来。两人爬出箱外,一道石阶在他们眼前弯弯曲曲地延伸向下,石阶上堆满碎石沙土,但仍可穿越。往下走去。石阶左右和顶上的石壁密密麻麻布满了花纹和人物夹杂的图案,只是这道石阶已是考古学上一个珍贵无比的大收获。
墙角处放置了一个接一个的照明灯,凌渡宇打着开关,立时光明大放,将整道像伸往地底下无尽虚的神秘石阶,沐浴在黄白的色光里,壁上的石雕图案更是呼之欲出。下降了百来尺后,眼前被沙石挡着去路,凌渡宇知道还差这一点点,石阶便会被贯通了,他阻止飘云劳动,迅快地将沙石搬往一旁。
飘云坐在石阶较上的地方,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凌渡宇忙碌着。飘云轻轻道:“你的伤口渗出血来了。”语气中带着无穷的怜惜。
凌渡宇应道:“不要紧,继续你的故事吧!”
飘云道:“在探测的过程里,我们发现在仙女座星云的核心处,有一个奇怪的力场。在那里,时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着。于是我们派出了宇宙飞船,在那里两颗超级太阳间,找到了一样奇异的东西。”凌渡宇停下了手,回头望向石阶上的飘云,她在照明灯下全身都像挥散着光芒,美得不可方物,使他一时呆了起来,忘了问话。
飘云已知他的心意,点头道:“是的!那就是永恒器,它便像你们的沙漏定时器,整个都是用透明的不知名物质制成,两头宽阔,中间狭窄,一种奇怪的金黄物质不断由一头流往另一头,但最令人不解的是两头从不会增多一点,又或减少一点,就像逝去和永恒、将来和现在,能同时存在一样,所以唤它作永恒器。”
凌渡宇听得呆了起来,在飘云的催促下,才继续工作,他想起玄武石板上那个沙漏的符号,原来就是指这永恒器,难怪高布得到了石板后,知道已找到他要找的东西。飘云道:“它被带回了地球,我们为它建造了一座神庙,开始对它展开全力的研究,发觉它能产生奇异的力量,进出于时间和空间,带来我们整个文化的时空革命,进入所谓‘极时空精神时代’。”
凌渡宇奇道:“为何和精神有关?”
飘云道:“因为永恒器只对人类的精神产生反应,人的精神不但可以加快由一端流往另一端的速度,甚至可以由一端逆流回另一端去,每当那发生时,就会产生到现在我们还不能理解的力场,那能改变时间的力场。”
“但永恒器却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消失,到了某一个时间,才会再次在不同的时空出现,一时到将来去,一时回到过去,现在我们已可准确把握这周期,这被称为‘时空脉变现象’,无论如何,对永恒器的研究带来了全新的时空知识,使我们能利用宇宙能和精神结合,发展出能穿越时空的时空流能,否则现在我也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
凌渡宇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弄至现在这个田地?”
飘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那牵涉到对时间的两个观念,时间究竟是由过去流向将来,还是由将来流往过去。”
凌渡宇愕然道:“这不是明显易见吗?”
飘云道:“那只是你对时间不了解吧,永恒器的顺流和逆流,似乎能产生那样的变异,于是我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应将永恒器由顺流改成逆流,那样我们方可借永恒器超越时间和空间,进入真正永恒的境界,甚至打破永恒,变成活着的神。”
凌渡宇苦笑道:“这真是笔糊涂账,究竟谁对谁错?”
飘云正容道:“对错姑且不论,但假设逆时空的情形出现,大量的人将会受不住那变异而死亡,那是最高委员会要阻止的事,只有当每个人都受到足够的训练和时空流能的保护,我们方可以开始永恒器的逆流。”
凌渡宇想起另一个问题,说道:“假设人可自由进出时空,那不是有无限的‘我’存在着吗?例如三十岁的‘我’,是否可以重返十年后去探望二十岁的‘我’?”
飘云道:“我曾说过时间是一样非常奇怪的东西,远超于人类感官之外,人因本身的局限,变成感官的奴隶,例如目见七色、舌尝四味,但第八色和第五味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正如我们不能同时经验到过去、现在和将来,只能像青蛙般困在井内,抬头所见只是井口外狭小的‘现在’,但其实过去、现在和将来,正像井外无限的世界,同时地存在着。”
凌渡宇一边辛勤地搬运沙石,脑中却模糊地明白了飘云的意思,时间虽在不断流逝,青蛙却还是那一只,尽管它本身也在衰变,生老病死。永恒器是否可将我们提升出井外,看到时间的真面目?
飘云道:“主张逆流的约五十个时空战士,在一次叛变里占据了神殿,以集体的力量,使永恒器开始逆流的现象,恐怖的事发生了,地球的居民大量地死亡,而永恒器和叛党亦消失不见,后经我们展开费时长久的调查后,发觉永恒器逆回时空,回到你们这时代一万多年前的过去,于是我们派出了高布,负起找寻永恒器的重任,其他的事,你比我还清楚。”
凌渡宇点头道:“看来大约是这样!永恒器出现在阿特兰提期的国土上,而逆流叛党亦随着永恒器穿越时空,到了那里,亚特兰提斯人为永恒器建成了圣殿,其中可能有逆流叛党的参与,永恒器的逆流,使他们失去了生命线,变成了永生的异物,可惜他们的身体仍是非常脆弱,没有像你拥有那种奇异的流能,否则也不会挡不住枪炮的威力。”
飘云道:“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地轴发生变动,于是他们失去了永恒器,后来亚特兰提斯的人找到了现在我们脚下的圣殿,但内里空空如也,永恒器已因脉变现象,到了另一时空去。”
凌渡宇道:“但为何我们又探测到下面有奇异的能量?”
飘云闭上美目,缓缓道:“我现在也感觉到那能量,那是永恒器的时空烙印,使它每次都能在那一点出现,逆流叛党千方百计阻止人们找到它,怕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怕我们阻止永恒器的逆流,那他们便再没有超越时空,进入永恒的希望了。”
“砰砰砰!”沙石倒下,露出深进的石阶。终于打通了。飘云跳了起来,道:“快!永恒器快回来了,我已感觉得到。”
凌渡宇也感到奇异的能量激荡着,当先跨下石阶,往下走去。不一会儿,一道高达十二米的大门出现眼前,门是用厚木板做成,但已腐朽不堪,中间破了一个大洞。
凌渡宇战战兢兢地跨步入内。眼前入目的情景,登时令他目瞪口呆。飘云贴在他背后,用力搂紧他的腰,樱唇凑到他耳边道:“待会儿永恒器出现时,你要立即走,因为永恒器由逆流转回顺流时,会释放出惊人的能量,将这神殿和石阶彻底融掉,而且它产生的力场,亦会使你形神俱灭。”
凌渡宇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活似没有听到飘云的话。这是个庞大无比的巨殿。整座空殿不见一根柱体,是一个由红、白、黑三种颜色巨石砌成的正方体盒子,不过这盒子高起接近百米,他两人便像小人国里的人错失下来到大人国的庙堂里。
飘云道:“你听到吗?”
凌渡宇虎躯一震道:“那你怎么办?”
飘云道:“你还不明白吗?我那个时代还未能有足够的时空流能使我能在时空里往返,所以由一开始我已没有生着回去的打算,时空流能耗尽的时间,就是我死亡的时间,我挚爱的情人,你还不明白吗?”
凌渡宇沉声道:“我怎可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飘云紧贴着他,泪水从眼角串流而下,这坚强的时空女战士,能刀剑加身而眉头不皱,但却为了人世间难舍难割的爱,流下了不轻流的情泪。但愿此刻能永恒地凝固起来。
飘云感到凌渡宇血肉里涌动的悲哀,柔声道:“我若能将永恒器送回我那时代里,人类或有可能在某一天悟通了时间的奥秘,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这是人与命运的斗争,我虽死亦无憾。”
凌渡宇苦笑道:“真的是没有其他办法吗?”
飘云沉声道:“唯一的生路是在肉体毁灭时,精神与永恒器结合起来,至于那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人知道,因为从没有人这样做过,所以当我设法令永恒器回复顺流时,你一定要立即离开,否则我将分心于你,而坠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凌渡宇正要答话,异变已起。强烈气流摩擦的声音,在殿中虚空的正中处响起,初时还微不可闻,一会儿已变成铺天盖地的巨响。大殿忽地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绝对的黑暗。
凌渡宇通过夜视镜,看到的仍只是黑色。一道闪电,蜘蛛网般在空中爆裂开来。接着是强烈得使人眼目难睁的强光,在殿中心太阳般蓦然出现,在强光核心处,一个奇怪的透明物体,两端宽中间窄,正在缓缓旋转着。永恒器终于再现人间,在消失了一万两千年后。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某一智慧生物的顶尖发明,或是在时间的起始时它已存在着,还是本身已是具有永恒的生命,一种人类不能理解的灵能和智慧,抑或它就是神?永恒器里面盛着金光灿闪的奇异沙粒状物体,不断由下端倒流往上端去。但两端的金色物质数量都没有丝毫增减。
凌渡宇感到飘云离开了他。飘云沐浴在青蓝的强光里,缓缓离地升起,向永恒器飞去。当她的蓝芒接触到永恒器太阳般的强光后,奇异的变化立即出现。整个天地在变动着。刹那间,凌渡宇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大殿奇异地消失了,他看到的是深无尽极的虚空,虚空外的虚空,无穷尽的宇宙,宇宙外的宇宙。时间的长河无有尽极地延伸着,由无始而来,向无终流去。他感到无限远处外的无限远处。下一刻他又回到了大殿里。
飘云忽地变成一团耀目的蓝芒,与永恒器的强光交相辉映着。强大的压力在殿里逐渐加强,整座大殿摇晃起来。金色物质的流动停了秒许的刹那,然后开始由逆流转回顺流,由缓转急。飘云成功了。
大殿震动得更厉害。凌渡宇一咬牙,转头奔出,离开大殿,抢上石阶,拼命往上走。沙石狂风暴雨般打下来。凌渡宇一口气奔上百阶,跳上升降箱,按动开关。升降箱缓缓升上去,像世纪般漫长。下面传来一阵比一阵急剧的震鸣,大地在摇晃和咆哮。
“轰隆隆!”升降箱刚好来到地面。凌渡宇滚倒台上。
“隆!”再一下巨震后,大地像永恒器降临那么突然地停止了所有声音。只有沙漠永不停息的呼呼晚风。
凌渡宇筋疲力尽地躺在台上。面对着无有尽极的夜空。新月已爬至正中处。
永恒之器是否在这虚空的某一深处?飘云是否已永远地消失在永恒里?或是她的精神已与永恒器结合,永恒并存!
域外天魔
第一章 巨富之女
八月十日,日本京都。
深无尽极的虚空里,一团团刺目的亮光交替移动,像太阳般照耀着。
她在挣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使人眼目难睁的亮光。她想叫,声音到了喉咙处便消失;想离开,那阳光般的光晕组成了包围网,磁石吸铁般令她欲去不能。
一个奇怪的意念在她心中升起。
“我成功了!”
庞大的恐惧狂涌上来,这个并不是她的意念,就像另一个人利用她的脑神经来思想。
另一个意念升起道:“抓紧她!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了,那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奇异的东西在流动着,充盈着生命。”
同一时间她脑海中升起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少年时在日本北海道的豪华住所、三年前往非洲的一次旅游、壮丽的山川,藏在记忆内的美景断线气球般升离潜意识的深渊,电光石火地呈现眼前,有若给人从脑中硬生生把记忆掘出来。
接着,一股充满邪恶和贪婪的冰冷感觉,涌过她心灵的大地。
她再也忍不住,死命挣扎,不是手脚的挣扎,而是灵魂的挣扎,噩梦里的挣扎。
“抓紧她,不要让她走!”
“不!我还未懂她的结构!”
“呀!”声音终于由她口中叫了出来。
她猛地从惊呼中坐起身来,剧烈地喘气,浑身冷汗,入目的是宁静的病房,刚才幸好只是一个可怕的梦,但却是那样地真实。
那种战栗感觉仍缠绕不去,阴魂不散。
“啪!”门打了开来。
脸孔窄长的宫泽医生闻声抢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护士,他们雪白的袍服使她泛起安全感。
宫泽医生扑至床边,关切地道:“千惠子小姐不用怕!那只是一场梦。”
千惠子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欲语无言下,泣不成声。
宫泽医生暗叹一口气。这是否造化弄人,千惠子可说拥有了全世界,美丽、智慧、财富,以及爱护她的人……独欠健康。他虽是精神心理学上闻名国际的权威,对于她所患的病仍是束手无策。
护士熟练地为千惠子作各方面的例行检查,但宫泽知道无论在体温、血压任何一方面,她都不会有任何异常。
怪病来临时,她的体温急会急剧上升至华氏一百零八度,全身颤抖冒汗,过后一切便回复正常。若一般人体温经常升至这样高温,脑神经组织必然受到永久性的破坏,她却是安然无恙,这使她与一般的精神分裂或离魂症不同,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千惠子停止了低泣,仰起俏脸,望着宫泽医生,她悲哀的眼神,令宫泽几乎想避开她的目光。
宫泽医生柔声道:“说吧,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午后书社出品-
千惠子看着有若慈父的医生,不禁想起自己父亲大野隆一,大多数人都会羡慕她和希望能成为她,因为大野隆一是几个崛起于日本跨国公司的拥有者,日本的首席富豪。
千惠子垂头道:“有没有一种药,吃了会平静地失去了所有知觉,不会做那些奇怪的梦,也不会再醒过来?”说到最后两句时,她的语气激动起来,再次仰起俏脸,热泪灌盈眼里。
宫泽暗吃一惊。自六个月前,千惠子在美国哈佛大学课堂里晕倒,被送进医院,至两个月前她被送回日本现在这所拥有世界一流设备的疗养院,她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种自杀的倾向,显示她的精神在怪病的压力下进一步恶化。
他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傻瓜!这种药有什么好?你父亲来电说,开完会便来探望你,趁还有些时间,让我和你做个小小的检查,那就像你唱首歌那么容易。”
千惠子脸色一沉道:“那女人来不来?”
宫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夫人?这我便不知道了。唉,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呀。”
千惠子冷冷道:“她不是我母亲,母亲早在我十二岁时死了,我亲眼看见她从三楼的露台跳下去。”她的语音出奇的平静,反而使人感到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恸。
护士将锁着床脚滑轮的开关松开,把床推往门处,另一护士把门打开,让病床往外滑去。
宫泽医生为不用面对千惠子的问题松一口气,随床步出病房。
守在病房门外的两名大汉站了起来,他们都是大野隆一特别聘来的保镖,负责千惠子的安全。两人跟着病床,沿着病房外的长廊,往升降机走去。
这是日本京都市郊一所豪华疗养院的二楼,通往升降机的走廊静悄悄的,只偶然听到病房传出的微弱人声。
一切似乎与平日毫无异样。
那两名职业保镖也很轻松,这份工作比一般的工资高了三倍多,但风险却很低,这种只有富豪才能入住的疗养院,本身的保安工作已非常完善。
一行人来到升降机前。升降机恰好升了上来,开门的指示灯闪动着。
门缓缓打了开来。
众人愕然内望,被吓得睁大眼睛。
四名戴着防毒面具,身穿白袍的怪人冷然站在升降机内,当先一人手上拿着一个救火筒般的东西,其他三人提着自动武器,枪嘴对正他们。
那两名保镖是职业好手,首先反应过来,手都伸进外衣里,把枪抽出。
“突!”火光展现。
两名保镖扯线公仔般在鲜血飞溅中抛跌开去,血滴溅在惊呆了的宫泽医生和两名护士的雪白袍服上,溅在千惠子的被服和病床上。
宫泽医生叫道:“你……”
这句话还未完,带头那人手上的东西喷出一股白色的气体,恶兽般将众人吞噬。
宫泽医生和两名护士无力地往地上倒去,在晕倒前隐约感到那四人将千惠子连床推进了升降机内。
千惠子吸入浓烟后,立时进入眩晕的状态,不过她却没有失去知觉,只像进入了一个噩梦里,就像几个月来无时不缠绕她的梦魇。
模糊间,她感到离开了身体,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处,俯视着那四名恶客将躺在床上的“自己”推进升降机里,而宫泽医生和两名护士则晕倒在地上,较远处是尸横地上的保镖。
出奇的,她并不感到恐惧。
她早习惯了这种噩梦,现实和虚幻间的分隔已彻底地崩溃,充其量只是从一个噩梦进入另一个噩梦罢了,不可能更恶劣的了。
八月十日下午,南美洲玻利维亚。
飞机从蔚蓝的长空向延伸出来的跑道俯冲下去。
凌渡宇轻松地坐着,从机窗瞰视下面典型的南美景色,密集的雨林、交汇的河流,形成大自然美丽的图案。
经过了数小时的飞行后,抵达玻利维亚。
机翼张了开来,滑轮在机腹雄鹰攫兔般伸出来,强烈的气流摩擦声代替了机器的运转声。
机轮触地,飞机脉动般弹跳了两下,开始在跑道滑行,风声呼呼。
凌渡宇松开安全带,心想终于到了,今次来是专诚要见高山鹰,和他商讨未来“抗暴联盟”的动向。
抗暴联盟是由来自世界各地精英组成的地下组织,为使地球成为一个和平的理想国乐园而不懈奋斗。组织最高的八位领导人均以鹰作代号,高山鹰是目前的最高决策者,而凌渡宇的代号是龙鹰。
两个小时后,凌渡宇在抗暴联盟的秘密总部见到了高山鹰。
骤眼看去,任谁想破脑袋也估计不到高山鹰有着这样的身份。他年纪六十岁上下,身材不高,戴着圆圆的金丝边眼镜,金色的头发鬓边呈少许花白,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就像位大学的老教授。只有当你细看他的眼时,才发觉那深邃无限的眼神藏着广袤的智慧以及天生领袖那种果敢决断。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国籍,据传他体内流着德国犹太人的血统。
高山鹰在书房内接见凌渡宇。
凌渡宇浏览着书架上丰富的藏书,冒险家的本性使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获得别人资料的机会,藏书是获知一个人兴趣的最佳方法,最后他的目光来到放在书桌上的一系列书上。
凌渡宇笑道:“你想制造一枚核弹吗?那或者是不错的主意。”
高山鹰嘴角绽出一丝笑意,跟着笑容扩大,眉眼额一齐笑起来,令人更感到他的慈祥和易于相处。但凌渡宇知道这只是个表面的现象,高山鹰的精明厉害是他平生仅见的,否则抗暴联盟也不会如此发展迅速,屹立不倒。
高山鹰拿起桌上一本名为“核弹基本原理”的书,浅笑道:“很多事我也想做,我想把世上所有的书看尽、亲吻所有美女、游历每一个地方、结交天下奇人、经历所有经验。”
凌渡宇心中一阵感触,高山鹰绝非无的放矢的庸人,这几句说话正代表人类对经验的渴望,可惜人本身的局限令他不能尝遍每一种经验,就像一个面对千万盘美食的人,只能拣取其中有限的几种,尤其在现代这极度多元化和千变万化的世界里。
高山鹰笑起来道:“对不起!刺激起你感性的一面。来!给你看一些有趣的人。”他拿起遥控器一按,在两人面前的两个书架分左右横移开去,露出墙上的荧光幕,灯光暗淡下来,对着屏幕一边的幻灯机射出采芒,投射在屏幕上,现出一个情景。
那地方似乎是个码头,聚集了很多人,一些看来是搬运工人,也有过路者和旅客。其中一组六七人,站在画面的正中,手上提着简便的行李,一派预备搭船的样子。背景是艘机动渔船,可是因偏离了镜头焦点,影像并不清晰。
凌渡宇皱眉道:“拍这张照片的人该被打屁股,技术这么差劲。”
高山鹰淡淡道:“除非你到阎罗王那里去,否则休想打得着他的屁股。”
凌渡宇愕然望向高山鹰。
高山鹰眼中的悲伤一闪即逝,瞬间又回复领导群雄的从容自若,道:“当他以远距镜拍这张照片时,正是他被人从后面冷血枪杀的时刻,幸好相机和另一副精密的无线电子仪器连在一起,能实时将相片的影像送往另一地点的接收器,否则你连这张差劲的相片也看不到。而我相信‘圣战团’亦不知我们以这样的方法得到这相片。”
凌渡宇道:“被杀的是谁?”
高山鹰道:“是我们组织内代号‘隐者’的追踪侦察员,让我来介绍一下相片中的朋友。”当他说到朋友时,牙齿咬得紧紧的,显示了他对这些“朋友”的恨意。抗暴联盟中每一个组员都是各有专长的人才,失去任何一个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凌渡宇的目光转回屏幕上。
图中那些准备下船的人的影像扩大起来,虽然因微粒变粗致更为模糊不清,但却可以清楚看到有两女四男共六个人。
高山鹰道:“中间穿蓝西装背对着我们的男子,很可能就是绰号‘纳粹人’的凶人。”
凌渡宇沉吟半晌,道:“纳粹人?怎么我从未听过?”
高山鹰道:“这世界可大约分作两类人,一类是支持现有的秩序的,一类却是破坏者。而破坏者中却没有一个极端恐怖组织比得上‘末日圣战团’,纳粹人想必是这组织最重要领导人之一。”
凌渡宇以手拍额道:“我是否已再不适合这信息爆炸的时代,为何我从未听过这批狂人?”
高山鹰沉声道:“一点也不出奇,我也是直至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才从法国情报局知晓这恐怖团体的存在。”
凌渡宇哂道:“为何取个这样不伦不类的名字。”
高山鹰叹了一口气道:“对付一般的恐怖极端组织;或者是无政府主义者,或为某一理想、某一宗教、政治目的而奋斗的组织,总还有迹可寻。但这末日圣战团却不一样,他们深信整个人类文明是一个错误,救世的唯一方法,就是将整个人类文明毁灭,再建立起另一个新的文明,就像凤凰要经历火的洗礼,才能获得新生命和永生。至于新文明如何能在废墟上再建立,就是他们守口如瓶的大秘密了。”
凌渡宇目光转往屏幕上的画面,细心察看每一个人,那背对镜头绰号纳粹人的人留着金发,肩膀特别宽阔,颈项粗壮,使人感到他是孔武有力的人。旁边的金发女子刚好侧望着他,虽看不清楚眉眼,但轮廓娟秀,使人很难联想到她是要毁灭世界的恐怖分子。当他的目光往右移至一名面对镜头粗壮的大汉时,凌渡宇虎躯一震。
高山鹰道:“你认出他是谁了?”
凌渡宇点头道:“‘疯汉’葛柏,患有精神分裂症的雇佣兵头子和政治刺客,是前苏联国安局、美国中央情报局都曾雇用过的职业杀手,近年来因几宗血案和强j案销声匿迹,想不到变成了这疯狂组织的成员。”
高山鹰满意地道:“你既然知道这极度危险的人的底细,自然可由此推知这集团的危险性。目前对于这集团的资料,只限于这幅相片,而纳粹人这神秘人物究竟是谁,我们仍是一无所知,相片中显示的他可能只是个伪装,难以作准。”
凌渡宇的目光继续在这两女四男身上巡游,惊人的记忆力使他能照相般把屏幕上的影像搬进记忆细胞里去。
高山鹰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道:“最近在法国一个秘密的核军事基地,发生了一宗盗窃事件,一个工作人员和一批制造核弹的压缩原料神秘地失踪了,三日后那人的尸体在一个货仓内被发现,但核原料却影踪全无。法国情报局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寻到圣战团这条线上。”说到这里,高山鹰从台面拿起一个文件袋,递给凌波宇道:“所有资料均在这里,我们组织的一名成员是法国情报局的高级人员,他将这事通知了我们,希望我们能为此尽一点力量,没有比你更佳的人选了。”
凌渡宇接过文件袋,苦笑道:“这件事就像大海捞针,无从入手。”
高山鹰道:“要制造一枚核弹,将它发射,绝非简单的事,所以圣战团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隐者虽然牺牲了,但却使我们知道疯汉葛柏与圣战团的成员起码有一定的关系。拍摄这张照片的地方是韩国,照片背景中的渔船报关的目的地是台湾,但我们却相信它到了日本,虽然这是尚未能证实的事。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法情局相信圣战团已完全掌握了制造核弹的技术和设备,所差只是一些高科技的设备,只要再获得这方面的产品,他们便可以为所欲为造成惊人的大灾难。”
凌渡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照片是多久前的事了?”
高山鹰道:“十天了。”
凌渡宇虎目一睁,冷冷道:“为了讨偿隐者的血债,为了人类的命运,无论上天下地,我也要把这批狂人挖出来。”
高山鹰叹了一口气道:“你要非常小心,他们都是自杀式的狂人,对他们来说死亡绝非可怕的事,而是一种解脱,可惜对别人并不是这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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