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一切,和我离开东京,我们不是曾经有段快乐的日子吗?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计划了多年的理想。”
禾田稻香冷冷道:“放开你的手,横山先生,你今次约我来是说要谈千惠子的事,若再在这些没有结果的无谓事上绕圈子,我要告辞了。”
凌渡宇心想这才是正题,恰好眼角见到那对自己大感兴趣的热情日本女似乎又有迫来之势,暗想此地不宜久留,忙往店外走去。
耳中接听器的横山正也道:“你为何要关心千惠子,她从不把你当作母亲……”
禾田稻香失去了沉着,怒道:“那是我的事,我的问题!你没有权说,没有权利!七年前我已同你说清楚,我们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横山正也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却突然要和我分手,与你一起那两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忽然间你不告而别到了欧洲去……”
衣服摩擦的声音。
横山道:“稻香,坐下来。”
禾田稻香回复平静的语气道:“对不起!我要走了。”
横山正也道:“让我再说几句。”
禾田稻香并没有坐下,冷冷道:“你是否想和我说千惠子的事?”
横山正也沉默了一会儿,再出声时已回复了冷静自制,道:“不!那是骗你的,大野夫人,我不提千惠子,你怎肯来见我?”
这时凌渡宇刚步至餐厅外,一听这个答案,知道禾田稻香定会拂袖而去,自己自然不宜和她碰头,连忙往餐厅旁另一店铺闪进去,避她一避。
恰好这时接收器传来无线电话的鸣声,他连忙集中精神窃听,连店内几位女售货员的目光一齐放在他这闯入者的身上也置之不理。
横山正也道:“什么?知道了,我会找到他……”
“先生!给女朋友选购东西吗?她是什么尺码?”女售货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窃听。
他愕然望去,先是三位女售货员亮闪闪充满惊异的眼光,跟着是她们身后和四周围陈列得琳琅满目的胸围、内衣、内裤、丝袜等纯女性货品。
若要拣人生最尴尬的时刻,“这刹那”一定当选,凌渡宇说了声“对不起”,狼狈地退出门外。眼角黑影一闪,避之已来不及,一阵香风卷来,高挑优雅的女体撞入怀里。
两人骇然分开,四目交投。竟是禾田稻香。
他终于看到她的俏脸,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这是一副充盈着文化气质的清丽脸孔,就像朵只可远观、超然于世俗污染、傲然独立的莲花,轮廓山川起伏,钟天地灵秀之气。
温文淡定的她显然为撞人别人怀里而慌忙失措,但当她看到凌渡宇时,秀长的凤目亮了一亮,瞬即垂下通红的粉脸,微一点头道:“对不起!”绕过发呆的凌渡宇,往来路走去。
另一壮汉从餐厅奔出来,精厉的眼神打量了凌渡宇一眼,再转到禾田稻香的背影上,追了上去。
凌渡宇苦笑起来,阴差阳错下,和两人都照上了脸,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目下脑袋已装不下其他东西,只有禾田稻香不食人间烟火的俏脸和纵体入怀那种温馨的感觉。
在射灯下千惠子的脸孔苍白得不见一点血色,现实和虚幻双管齐下的折磨,正在消耗着她青春的生命。
“将报纸拿高一点,让你爸爸看到日期。”拿着录像机的女人吩咐道。她戴着面谱鬼物似的假面孔,凑在镜头孔向她看视,使人感到别扭非常。
千惠子无奈地将报纸举高一点,她麻木得不能思想。
站在一旁的另一男子命令道:“说几句话,好让你爸爸知道我们还未割掉你的舌头!”
千惠子心中一动,记起了脱体时曾看过他的脸。
“快说!”
千惠子心中噗噗乱跳起来,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搜索着应说的话。
她抬起头来,勇敢地道:“爸,我很好!记得给我打理风车对着的那洋娃娃,她很凄凉。”
男子笑起来道:“看!只有所谓巨富人家才能培育出这类白痴女孩。”
千惠子垂下头,以免对方看出她的神情,她已成功地将一条极重要的讯息送了出去,只希望大野隆一能破译她说的话。
那对男女完成任务,取出录像带,从二楼囚禁千惠子的房间往楼下走去。楼下客厅里三男一女围坐在一张长台前,疯汉葛柏站在大门旁,接过那男子递来的录像带,往门外走去。
坐在台前的另一名男子喝道:“送交录像带后,立即回来!”
葛柏神色出奇的敬畏,道:“当然!还有几天我便可收到我那一份,几天也忍不了吗?”走出门外,不一会儿听到汽车发动和远去的声音。
那令葛柏敬畏的男子肩膀宽大,颈项特别粗壮,假若凌渡宇和高山鹰在此,一定会认得他是末日圣战团的重要人物纳粹人。
他年纪在三十五至四十间,典型的德国人,脸骨强横,眼睛特别细小,是城府深沉而又冷酷的一类人。放在台上的手,指节粗壮,使人感到能轻易捏碎别人的喉骨。
纳粹人使人想到恶名昭著的德国希特勒手下忠心的纳粹党徒。
早先的那对男女除下面谱,坐在台旁的空位上,望向纳粹人,唯他马首是瞻。
原本围坐台旁的三男一女,除纳粹人和另一人外,其余一男一女均是日本人,非常年青,像大学刚毕业的男女,但眼神却藏着莫名愤怒,使人感到他们心中充斥着对世界和社会的不满。
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是个美国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道貌岸然,只像个非常有学养的大学教授,他向纳粹人道:“葛柏会否出乱子?我发觉很难信任他。”
拍千惠子录像带的金发女子点头道:“我同意费清博士的看法,今早葛柏的确是想侵犯大野千惠子。”
纳粹人冷笑道:“艾莎你要记着,葛柏是我们的工具,用完了便可以弃掉,这样的疯子,只配与其他犹太人、黑人、低等黄种人一齐给送进地狱去。美丽的地球将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
那年青的日本男子道:“录影带只要不从奈良寄出便可以,为何要葛柏带往东京交给‘天皇’?而且,我不明白为何要葛柏去?”
纳粹人哈哈一笑,充满了对自己的自信,道:“仁川你还是刚加入了我们,不明白我们的手法,但这已是我们第十二单绑票任务,以前每一宗都为我们带来庞大的收益,使我们的梦想能逐步实现。”
他的目光环视众人一遍,见到每人听到“梦想”两个字时,眼中都暴闪着狂热和渴望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续道:“迫使大野屈服于我们的要求,是一场心理战。我们要使他对日本警方完全失去信心,而天皇可以轻易地安排录像带在警方严密监视下突然出现在他身旁,显示我们的神通广大,对大野造成心理压力。”
艾莎道:“可是为何要葛柏去?”
纳粹人阴森地笑道:“葛柏的利用价值已完毕,我已通知了天皇,以后你们也用不着忍受他愚蠢的行为了。”
众人恍然。
纳粹人的眼光望往墙角的一座电视机,画面赫然是千惠子坐在床上的情景,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闭路电视的监视。
纳粹人道:“我来了足有四个小时,加上昨晚的十多个小时,她仍未肯睡觉,这是否相当奇怪?或者我应和她谈一谈。”
第四章 天皇逞凶
凌渡宇回到酒店的餐厅里吃午餐,叫了个杂菜沙律,津津有味地吃着,尽管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如此难以入手的情形下,他仍保持着轻松清明的心神。
他想了很多问题,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取得日本警方的合作,但听完横山正也和禾田稻香的一段对话后,他直觉地不信任横山正也这个人,而且横山正也是掌握了大野千惠子行踪的人,本身便有嫌疑。-午后书社出品-
禾田稻香却真是个动人和有气质的淑女,若有机会倒要看看她的表演,无论是芭蕾舞又或小提琴演奏。
其次是取得大野隆一的信任,只恨田木正宗不想介入这件事里,否则这未必是不可能的事,若没有更好的方法,唯有偷进大野府邸,直接和大野隆一接触,不过那是最危险的做法。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隐隐感到禾田稻香可能是与大野沟通的桥梁。
末日圣战团行事的周详和缜密,使他很难相信目的只是为了毁灭文明,然后等待神话式的再生,其中可能包含了更大的阴谋,只不过资料有限,难以估测。
“铃铃!”侍应拿着叫人听电话的牌,走过台前,凌渡宇惯性地一望,跳了起来道:“是我!”
牌上赫然是英文写的凌渡宇三个字。
在侍应的指示下,他在电话间拿起了电话,道:“喂,是谁?”
“凌先生,是我,昭菊。”
凌渡宇暗叹一声,正在搜索枯肠构思着拒绝而又不令对方难受的词藻。
“我找到了疯汉葛柏的下落,他正在银泉小井道的小井酒吧内喝酒,你快点去,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凌渡宇几乎跳了起来,问明地点,旋风般骑电单车赶去。
来到酒吧门外,葛柏大模大样地走出来,一点也想不到煞星已来了。
凌渡宇并不停车,驶过了葛柏,转过街角才停下来。
葛柏这时越过了马路,路上行人颇多,他沿着路急步东行,似乎赶往某一目的地。凌渡宇计算着附近街道的形势,要跟踪像葛柏这么有江湖经验的人并不容易,不过却难不倒他,最好的东西当然是追踪窃听器。
他步履轻松地迎着葛柏走过去,在两人擦身而过时,那粒比尾指头还小的追踪窃听器,已黏在葛柏的西装外衣衣摆处。他的手法敏捷灵快,即使身旁的行人也看不见他的动作,还只以为他的手移动的幅度因身子转动而大了点点。
凌渡宇直至转入了另一个路口,才回身追去。
半个小时后,葛柏进入了东京城北的邮政大厦里,凌渡宇暗叫不好,邮局里的邮箱是黑社会惯常利用来交换物品的地方,只要将东西放进某一指定邮箱里,然后让别人来取,干净利落,容易避人耳目。
果然,不一刻,装在耳里的收听器传来锁匙开邮箱的声音,跟着是硬物触碰到邮箱底,门再关上。
凌渡宇心念电转,这个追踪地点极可能是在东京之外,那时一个不好便会给他逃脱。
他下了一个决定,急步走上通往邮政大厦的石阶。
“葛柏!”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内的接听器响起,显示有人在远处呼唤葛柏,声音有点耳熟。
凌渡宇愕然止步,这是怎么一回事?
葛柏惊愕道:“天皇,是你!”跟着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凌渡宇一咬牙,走进大厦里。
邮政大堂聚了上百人,非常拥挤热闹,大堂左方的一角是一排排的信箱,却没有葛柏的踪影。
接收器传来笃的一声,跟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凌渡宇心神一震,知道是装上了灭音器手枪发射的声音,一看手上的追踪仪,不顾别人骇然的目光,往左方冲去,转入一角,赫然是男洗手间的入口,门前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凌渡宇倒吸一口气,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冲进里面。
葛柏伏身洗手间的地面,后脑有个明显的枪洞,鲜血狂涌出来,地上一滩血红。
凌渡宇正要将他翻过来,开门的声音从后传来,同一时间他听到扳掣的声音,身经百战的他不用思考也知是怎么一回事,那是杀葛柏的凶手去而复返。
一般人的反应一定是向前扑避,但那将处于完全的被动和难以应付接着而来的袭击,凌渡宇一向的行事正是出人意表,险中求胜,他膝盖一弓一弹,整个人向后仰跃,凌空一个倒翻,双脚向偷袭者头脸踢去。
“笃!笃!笃!”凶手三枪射空。
那人身手也极为了得,立时退出门外,一手将门掩上。
“砰!”凌渡宇双脚正中门上,门立时反弹向外,他不敢托大,闪往门旁,三颗子弹呼啸而过。
门外脚步声远去。
凌渡宇扑往门外,凶手的声音,知道他是谁。
八月十三日晨,东京。
禾田稻香和大野隆一并排步下正门的石阶,司机早将大房车泊在石阶尽处,打开了门,恭迎他们的来临。
大野隆一今年四十七岁,国字脸,精神奕奕,两眼闪闪有神,他的鼻翼特别丰隆有势,嘴边棱角分明,顾盼间自具超级大企业家的威严和风范。五尺七寸高的身材比禾田稻香矮上半寸许,但保养得非常好,没有一般男人中年发福的泄气相。
禾田稻香陪着他走,心神却仿似到了另一不同的空间。
大野隆一神情有点憔悴,柔声道:“不用担心,事情一定会解决的,横山正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禾田稻香秀眉锁得更紧,眼里的忧色像浓雾般结聚,想说话,但终于直至房车开走,也没有说出来。
禾田稻香转身往回走,蓦有所觉,回首一望,大野隆一的房车竟倒退驶回来。
禾田稻香呆望下,大野隆一一把推开车门,铁青着脸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包东西,笔直步上石阶,进入屋内。
她紧随他进入书房,大野一言不发,撕开公文袋,取出一盒录像带。
大野隆一寒声道:“你看,警察全是饭桶,绑匪将一盒这么大的东西放在我车里他们还懵然不知。”
禾田稻香心细如发,问道:“四郎取车时看不到吗?”四郎是大野的司机兼保镖。
大野隆一沉声道:“这盒东西是放在车内我踏脚的地毡里,四郎打扫时看不见是情有可原的。”
禾田稻香一阵心寒,绑匪在绑架时已用了不必要的暴力,冷血地杀死了两个保镖,原本只用迷魂的气体已经足够。他们这样做,正是展现不畏杀人的决心。现在用这样难度更高的方法,直接把录像带不经他人交到大野手上,其神通广大处,使人泛起难以抗争的感觉。
大野隆一将录像带放进机内,靠墙的广角电视屏幕立时闪起亮光,一两下跳动后,脸色惨白的大野千惠子垂着头,手上拿着报纸,出现在屏幕的中心处。
禾田稻香忍不住心中的辛酸,呜咽一声,哭了起来。
千惠子蓦地抬起头,血红疲倦的秀目望着镜头,以极不相称的楚楚可怜模样的坚定语调道:“爸!我很好!记得给我打理风车对着的那洋娃娃,她很凄凉。”
禾田稻香心中悲戚更甚,千惠子只叫爸爸,却没有叫她,与大野结婚直到这刻,千惠子从不肯施舍一声“妈妈”给她。
大野隆一关掉录像机,背转了身。
禾田稻香向他望去。
大野隆一道:“这孩子,我从不知她喜欢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岁时,在她的抗议下,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语调苍凉,充满了一个事业重于一切的男人对女儿的抱歉和疚憾。
大野隆一转过头来,脸上泪痕满布,道:“这盒录像带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警方在内。放心吧,千惠子很快便会回来。”
千惠子的睡房一尘不染,虽然这两年来她一直在美国念大学,但禾田稻香却吩咐下人每天打扫。
她踏进睡房里,以丝绸和竹骨制成的精巧风车放在一个玻璃盒中,挂在对正睡床的墙上。风车是给人许愿的,风车一转,好运便来,心愿成真。千惠子从庙中求了这个风车回来,爱惜非常,只不知她当时许的是什么愿,不过定与她无关,或者是千惠子祈求死去的母亲安享天福吧。
禾田稻香绝少进入千惠子的卧室,千惠子在时她不敢,千惠子不在时进去也没有意思,她的眼光搜索洋娃娃的踪影,目前她唯一可以为千惠子做的事,就是打理她的洋娃娃。
风车对着的地方只有睡床,没有洋娃娃,房内一个洋娃娃也没有,正如大野所言,千惠子从来也不喜欢玩洋娃娃。
禾田稻香心中一动,走近风车,风车车心有个标志,印着“奈良宝山县神道庙”的字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心噗噗狂跳,心中捕捉到一些还未成形但已露出端倪的意念。
她记起了千惠子说这话时的眼神,大野的话在心中响起:“这孩子,我从不知她喜欢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岁时……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
禾田稻香捧着心脏在内急剧跳跃的胸口,喃喃颤声叫道:“洋娃娃就是千惠子,洋娃娃就是千惠子。”
千惠子在录像带内的脸孔,在她心灵的空间内扩大。
“她很凄凉!她很凄凉!”
千惠子的声音充塞着她的心头。禾田稻香尖叫起来。
管家推门抢进,惊惶地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横山先生来了。”
横山正也从管家身后闪出来,道:“大野夫人,什么事?”
禾田稻香俏脸雪也般煞白,颧声道:“请给我找隆一,我知道千惠子在什么地方。”
第五章 功亏一篑
八月十三日,晨。
千惠子半躺在床上,眼皮愈来愈重,睡魔正消磨着她抵抗的意志。
“不!我不能睡。我不要再到那遥远的地方去,受那些邪恶的生物控制!”
蓦地灯光熄灭,这没有窗户的房间,立时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去。
“咿唉!”门被推了开来,透入微弱的日光,日光蓦地一暗,一个人影投射进昏暗的房间里,千惠子饱受惊吓的心像给掉进冰水里般寒冻。
一团黑压压的东西走了进来,是个高大的男人,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门被他轻轻掩上。
千惠子再也忍不住呻吟起来,退往靠墙的一边,摇头哭道:“不要!不要!”
那男人以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文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侵犯你的葛柏已受到了惩罚,任何一个以粗暴方法破坏美丽事物的人都必须被毁灭。”
千惠子的恐惧有增无减,叫道:“不要过来!”
那人来到床沿,坐了下来,柔声道:“不明白我吗?你在哈佛是念哲学和文学的吧,你一定有你的理想和抱负,便如我们也有我们的理想和抱负。”
千惠子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中稍安,道:“你的抱负?绑架和谋杀也算是吗?”
那人轻轻一笑,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人类文明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灾害,人口的爆炸、对环境肆无忌惮的污染破坏、杀戮其他生命、砍伐美丽的山林、浪费地球资源……你说比起这些暴行,我们干的算什么?为了挽救这宇宙里最美丽的星球,我不惜做任何事。”他的语气并不激动,但却是发自深心处的悲鸣。
千惠子想不到会引出这一番话来,想了想道:“我看不出这和绑架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要完成我们的理想,我们需要庞大的金钱和必需的材料,好像你父亲这类剥削他人的大资本家,积聚了不必要的财富,我们取他少许,并不过分,其实他欠我们的远比我们取他的多。”
千惠子呆道:“这……这是什么歪理?”
那人冷笑道:“歪理?整个人类文明由开始便走上错误的道路,工业大革命使这错误加速扩大,一发不可收拾。歪理在强权下变成真理。城市的出现,使人挤在一起,破坏自然生态;人愈接近,隔离愈大;经济愈发达,愈是脆弱。种种乖常的行为,罪恶一日比一日严重,但却看不到任何阻止这种种趋势发展的因素……”
“啪啪!啪啪!”
那人道:“进来!”
金发女郎冲了进来,惶急地道:“不好了,天皇有电话来!”
那人沉声道:“出去再说。”
千惠子先是愕然,继而心中现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纳粹人和金发女郎艾莎步出房外。
其他人已聚集门前,眼中均有惊惶的神色。
纳粹人最是冷静,道:“什么事?”
艾莎急道:“天皇有电话来,说大野千惠子在那录音带里以巧妙的暗语暴露了我们的地点,我们要立即离开,在警方把整个地区封锁前离开。”
纳粹人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这怎么可能?快,给她注射安眠药,立即撤退!采用应急计划!”
众人应命而去。
纳粹人推门入房,喝道:“你怎知我们的藏身地点?”
千惠子紧抿着嘴。
费清博士提着注射针走进来。
千惠子虽看不清楚,却直觉地知道有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骇然道:“干什么?”
费清博士道:“乖孩子,一针你便会好好睡一觉,你不是不肯睡觉吗?”
恐惧潮水般冲上来,千惠子狂叫道:“不要!”
禾田稻香发动汽车引擎,白色法拉利冲出大门,风驰电掣地往机场驶去。横山和大野已先她一步飞往奈良,参与拯救千惠子的行动。大野原先要她留在东京,不过她终于抵受不了似热锅上蚂蚁的滋味,径自前往奈良,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但总好过在家里呆坐。
一辆电单车在后望镜出现,跟了一段路后,才消失不见,禾田稻香心下稍安,多事之秋,难怪会杯弓蛇影。
她转上往机场的直路,不一会儿抵达机场,在停车场泊好了车,匆匆往机场大厅走去。这是暑假期间,大厅里挤满了人。
一个人在前面闪出来,拦着了去路。
禾田稻香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和横山见面后,在餐厅门口撞在一起的英俊男子。他给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人当然是凌渡宇。
凌渡宇微笑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脸色一沉道:“你跟踪我。”
凌渡宇诚恳地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禾田稻香并没有危险的感觉,因为附近四周全是人,远处还有两名警察,她不相信对方敢公然对她侵犯。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眼前男子有种天生高贵和正义的气质,眼神像是能透进人的心里去。
但她现在的确没有心情听对方说话,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企图,目下没有任何事的重要性比得上拯救千惠子一事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禾田稻香垂首避开凌渡宇磁石般的慑人目光,道:“对不起!我有急事。”举步绕道而行。
凌渡宇虎躯一移,再拦在她面前。
禾田稻香愠道:“你再不让开,我立即召警察了。”
凌渡宇平静地道:“我是为千惠子的事而来,假设你不给我机会说清楚,千惠子小姐便难脱困境。”
禾田稻香芳心大震,瞪着凌渡宇道:“你怎会知道千惠子的事,你是……”她心中想到一个可能,正要叫起来。
凌渡宇急道:“不!你误会了,我不但和绑匪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他们的死对头,请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禾田稻香冷冷道:“有什么事你直接向警方或大野先生说,现在请立即让开。”
凌渡宇见她神情坚决,知道不能在这点上和她争持,潇洒扬手做个让路的姿势,退在一旁。
禾田稻香头也不回,径自前行。
“横山正也是绑匪一方的人。”
禾田稻香全身一震,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秀目茫然望向凌渡宇,喘了一口气,颤声道:“你说谎!”
凌渡宇伸手递上一张字条,恳切地道:“这是我落脚的地方,你若想救出千惠子,请在今天之内和我联络。”
禾田稻香的眼光落在条子上,那是一间酒店的名字和房间号。
禾田稻香娇喘了几下,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我不需要和你再有任何接触。”
她碰也没碰那字条,掉头便走,可是手足却忍不住冰冷起来。
大野隆一、禾田稻香和横山正也站在藏参的屋内,警方各式各样的专家正在忙碌地工作着。触目惊心的是墙上用血红的唇膏写了几个字:“大野隆一,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位警官走上来道:“屋内留下了大量的指纹、衣物,甚至厨房里有煲焦了的乌冬面,显示疑匪走得非常匆忙,连毁灭痕迹的时间也没有。”
大野隆一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但却忍住没有作声。
禾田稻香的俏脸苍白如纸,嘴唇颤震。
横山正也的脸色也很不自然,借故走了开去。
禾田稻香轻声道:“隆一,我想找个地方说几句话。”
大野道:“我没有那心情。”
禾田稻香道:“那是很重要的事,关于千惠子的。”
大野隆一双目一亮,现下只有“千惠子”三个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两人回到汽车里,关上了门,狭小的空间使禾田稻香感觉上好了点,她沉吟片晌,道:“横山先生可能有问题。”尽管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语气和用字仍是尔雅温文。
大野隆一呆了一呆,接着眼中射出狂乱和骇人的神色,火山爆发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谁有问题,横山有问题,甚或是你有问题,我只要得回女儿,我的女儿,明白了没有!”女儿的境况,使他失去了方寸。
禾田稻香不能置信地望着大野隆一,自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泪水已在毫无控制下涌现在她眼眶里。
大野隆一似乎知道自己语气用重了,叹一口气道:“我一定要千惠子无恙归来,这可怜的孩子。”
禾田稻香泪眼中的大野隆一只像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她却和他同床共寝了这么多年。
八月十三日,黄昏。
凌渡宇将锁匙插进酒店房间的门锁里,忽地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人,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拥有说给别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的超自然灵觉。
他依然将门打开,却没有立即步进。
一个甜美妩媚的女声道:“凌先生!回来了吗?”
凌渡宇笑着摇头,到日本来难道就只有这种收获?
昭菊穿着丝质t恤衫和牛仔裤,懒洋洋地挨坐在沙发里,别具一种令人惊喜的爽飒风姿,与那天的花枝招展大异其趣。
崇尚自然的凌渡宇反而喜欢她这个模样。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我还未曾谢你。”
昭菊吹弹可破的脸颊显出醉人的酒涡,点头道:“能帮上忙,是昭菊的荣幸。”
凌渡宇想不到她毫不居功,有点意外,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吃晚餐?”
昭菊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指指放在台上的一个方盒子和一瓶酒道:“我特地往东京最著名的鳗鱼专卖店买了两客鳗鱼餐,还有一瓶地道的米酒,不知你喜不喜欢。”
凌渡宇对昭菊的玲珑巧意大感招架不来,眼看佳人如花似玉,酒未沾唇人已醉,话锋一转道:“你和田木是什么关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假设昭菊是田木正宗的禁脔,站在朋友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人所好,他虽不避风流韵事,却非常有原则。
昭菊被凌渡宇开门见山的一句,弄得粉脸泛满红霞,垂首道:“田木先生对我很好,我本是艺伎,他却让我为他打理酒吧业务,当我就像女儿一样。”
凌渡宇心脏不争气地跃动了几下,伊人如此细说情由,不啻清楚向他表明她是自由之身,可任君采摘,要知大家都是成熟的男女,在这种道左相逢式的交往里,一是各行各路,若走在一起,必然会泛起情欲之念,且分外刺激动人。
凌渡宇站了起来道:“让我先洗个澡,再享受你的鳗鱼和米酒。”
昭菊盈盈立起,以蚊蚋般的声音道:“让昭菊服侍凌先生入浴。”
凌渡宇愕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凌渡宇皱眉道:“谁?”在这要命的时刻,谁人如此大煞风景,不过这亦应是顺手挂上“请勿马蚤扰”牌子在门外的时候了。
他谨慎地在门后叫道:“谁!”
“是我!禾田稻香。”
凌渡宇呆了一呆,把门打开。
穿着鹅黄铯连身裙、高挑颀长、风姿绰约的禾田稻香盈盈俏立,秀长的凤目有点红肿,显是今天曾哭过一场,她的眼光越过凌渡宇宽阔的肩膀,落在房中的昭菊身上,神情显得意外和愕然。
禾田稻香垂头道:“对不起!打扰了你们。”转身便要离去,有点奇怪的羞愤交集,但凌渡宇只是个陌生人。
凌渡宇望了望身后的昭菊,转回来叫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往升降机走去。
凌渡宇正要追出去,昭菊已越过了他,一把拉着禾田稻香道:“夫人!我只是为老板送东西来的秘书,现在也要走了,我才不该打扰你们呢。”转身向凌渡宇躬身说声再见,反倒先走了。
禾田稻香站在走廊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凌渡宇心想说谎说到底,房中还有鳗鱼米酒,所以实在不宜回房,道:“不如我们到二楼的咖啡阁,喝杯咖啡好吗?”
禾田稻香点头。
在咖啡阁一个幽静角落里,两人坐了下来,要了饮品,禾田稻香垂着头,咬着下唇,欲语还休。
凌渡宇心想这种美女情态,实令人百看不厌,但正事要紧,打开话匣道:“怎样?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对吗?”
禾田稻香缓缓抬起头来,用力点了一下头道:“是的。”对着这还未知道名字的男子,心中竟然泛起连对丈夫也没有的温暖和安全感,尤其是对方的眼神深邃无尽,既带有哲人智者的风度,又具有英雄战士的坚毅和勇气,形成独特非常的气质。
她从未见过这种眼睛。
凌渡宇道:“让我猜猜看,一定是千惠子的事出现了问题,且与横山正也有关系。”
禾田稻香又再点头,像变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凌渡宇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禾田稻香垂下眼帘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吗?”凌渡宇似能透视芳心的目光,使一向含蓄低调的她很受不了。
凌渡宇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是上帝,可惜事与愿违。”
一直拉紧的气氛,至此刻轻松了点。
禾田稻香勇敢地迎上凌渡宇的眼睛,道:“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你的名字和来历,你先要使我相信你,我才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我我”使凌渡宇的脑袋也大了起来,挥手道:“好了好了,让我向你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凌渡宇……”跟着大概地将今次来日本的目的告诉了她,其中当然略去了抗暴联盟和田木正宗这类须保密的环节。
禾田稻香俏脸苍白起来,喃喃道:“难道横山真的是这疯狂组织的人,他还……还杀了人。噢,千惠子。”她闭上眼睛,忽又睁了开来,道:“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没有人蠢得做这种自杀式的事。”
凌渡宇微笑道:“我也不信,可是这世上无奇不有,或者圣战团故意放出这样的烟幕,以掩护他们暗里的大阴谋,制造核弹并非易事,将核弹发射更加不易,要用一个粗制的简陋核弹去毁灭地球,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些姑且不论,眼前当务之急,就是要救回千惠子,所以我需要你的合作。”
禾田稻香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知是给你说服了,还是别无选择。”今次轮到她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
凌渡宇反复询问,一点细节也不放过,尤其是那盒录像带的内容,他更是问了几次,最后皱起眉头,苦思不语。
禾田稻香耐心地等待着,由今晨看录像带开始的焦惶,接着连串惊涛骇浪的事件,到此刻忽地心境清宁明净,似乎一切都可以解决。大野那番伤透她心的话,已给抛离在不可触及的遥远处。
凌渡宇苦笑摇头道:“我真不明白,千惠子凭什么知道自己被囚禁的地点。以圣战团的谨慎作风,绝不会容许这样的漏洞。”
禾田稻香耸耸肩,表示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午后書社出品-凌渡宇道:“无论如何,圣战团留下了很多尾巴,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必可致他们于死地。”顿了一顿道:“大野先生有没有收到绑匪的勒索信?”
禾田稻香摇头道:“没有!”
凌渡宇道:“大野先生有没有对这表示奇怪?”
禾田稻香道:“没有!”
凌渡宇叹道:“圣战团果然是高明,勒索的要求早便送到大野那里去了。”
禾田稻香茫然望着凌渡宇。
凌渡宇俯前轻声道:“圣战团只需在掳劫发生的同一时间,将勒索信送到大野手上,便只有大野一人知道绑匪的要求,所以大野才对这不表示奇怪,因为他早知绑匪的要求。”
禾田稻香心中淌着眼泪,大野连她也瞒着,还当她是什么?
凌渡宇道:“我可否和大野先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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