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和窗外红褐色阳光余晖的照耀,一瞬间似乎把人带回了久远的过去一般。入学的那一年,我们七个人眼巴巴地坐在这里,是多么地盼望着里面传出自己的名字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夕阳的光柱照在我的床头,里面的灰尘不知疲倦地来后震荡,想要突破看不见的界限,我呆呆地愣了神,又突然之间反应过来,向着传呼机喊道:
那一片天空 ——风雨柳丝(16)
“就下来。”
站在楼梯上看着外面柳树荫下的李宓的身影,这一幕似乎恍恍惚惚地曾经在那里出现过,那么的清晰,却又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李宓大声在门外喊着我,招手道:
“来,来。”
还是这么的不懂温柔。我一下子从幻想中跌落了回来,快速从楼梯上蹦下去,站在李宓的面前,问她:
“什么事?”
“非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李宓嘻嘻笑着说道,“但是我今天确实是有事找你,为你好的。”
“什么事?”
“走走吧!”李宓转过身来,在小路上小鸟一般跳过去,“一边走一边说。”
我跟在她的身后,目送着远处程尚快速奔跑的身影,心里异常的纳罕,似乎每一次我和女孩子散步,都正好能够看到他端着饭盆慌慌张张地跑开,这是什么?不可不信缘吗?
李宓在我前面悠然自得地走着,看到我的眼睛向远处张望,回头问我:
“别瞎看了,想过你毕业后要去哪里吗?”
“不是还有将近一年吗?”我习惯性地踢着落叶,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还没想过。”
“是要留在北京吗?”
“不是,也说不准,谁知道呢!”我闷闷地回答,“北京的生活压力太大了,但是机会确实是很多,去外地生活会舒服一些,但是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也挺难受,这就是左右为难吧。”
“那你到底是想要到哪儿去呢?你说话真是不利索。”
“我不就是不知道才那么说的嘛!”我的脸色阴沉下来,“那你想要去什么地方?你倒是说说看。”
“上海,”李宓轻轻耸耸肩,说道,“那可是一个花园城市,到时把我爸妈再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我看着李宓微微含笑无限神往的神情,没有办法去驳斥她,说:
“那好吧!到时你挣了钱,我再过去吃你。”
“我们一同去吧,”李宓笑着看我,“反正你又不想留在北京。”
“今天说不准明天的事,”我闷闷地说道,“什么事都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将来去哪儿。”
“那你知不知道陈义埙正在我们女生这儿拉选票呢?!”李宓突然严肃地看着我说,“我本来都不想和你说这件事了。”
“什么拉选票的事?”我猛然想起了程尚说过的话,“咱们班是真的要再选吗?”
“你以为呢!”李宓生气地说,“其实他也真的是不地道,你干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现在倒冒出来了。”
“唉,”我看着李宓愤愤不平的脸色,心中稍微的欣慰了一些,“我反正不是很在乎这些事的。”
“我也觉得你没有必要在乎这个,干吗非要在这儿赖着!”李宓悄悄地看着我的神态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小声笑出声来,问道:“对吗?”
“对,”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说,“这个混蛋!”
很快,班里已经决定要重新选举了。时间定下来之后,臧老师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全班,周日晚上大家重新选举。等到周日晚上到班里的时候,大家已经静静地坐在那里了。投票的时间很短,我坐在椅子上等着结果出来。过了一会儿,臧老师叫我出去,说道:
“张舒涵,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也给咱们班干了三年,也不好总是让你担着,马上就要找工作了,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忙,正好陈义埙愿意做这个工作,也就可以让他来做,你看怎么样?”
我回到了座位上,一个人默默地发呆。郑智珍回过头来,对我说:
“没关系的,一个团支书,算得了什么,你看看你!”
“我没有怎么!”我的脸色稍微地红了一下,“我们出去玩吧!”
“我不去,”郑智珍坚决地回答说,“这儿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有做完,你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着急。”
我的心里一股沮丧之情慢慢地升起来,像野兽一般在身体之中左冲右突。我咬了咬牙,说道:“郑智珍,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应该以苦为乐,辛苦这一段,高兴以后再说。”
大学毕业之前,我们总是想当然的把成|人的社会想像得丑恶无比。大学毕业之后,才知道生活的真正面目并不是丑恶,而是平庸,浑浑噩噩的生活,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生命尽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也才是生活的本质。我们之所以不明白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的青春而已,因为年轻,所以有着希望,总是有着憧憬,我们没有办法不歌颂青春,因为除此之外,我们真的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毕业那天 第三部分
那一片天空 ——落英缤纷(1)
我坐在椅子上一张张地翻看自己的作业。小不点姑娘在前面喋喋不休,对着王一河说道:
“一河,你让我用你的车子吧,你反正也是不用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用?”王一河奇怪地反问道,“我马上就要出去!”
“你不要出去了,让我用用嘛!”
“你为什么不用张舒涵的?”王一河用手指着我说,“他的车特别好骑。”
“因为你人好嘛!”小不点姑娘羞涩地看了我一眼,锲而不舍地说道,“你知道我的个子矮,干吗让我去骑大车子,你是不是有意在羞辱我?”
王一河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又低下头去。这时,殷丽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进来,用眼光在教室里面扫了一遍,对门外说:
“好了,你进来吧!”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个子非常高的男孩子,腼腆地站在那里。殷丽指着自己的座位,说:“你先坐下,我们教室里没空调,这儿是最凉快的。”
“哎呀呀!”小不点姑娘怔了一会儿,兴奋地大叫起来,“殷丽,这就是你的朋友吧?”
“是,”殷丽紧紧地闭住嘴唇,仍然有绵绵不断的笑意涌出来,“国医大学的。”
“好有形呦!”小不点姑娘环视一遍,赞叹道,“一看就比王一河好。”
男孩子的眉毛不由地跳动了两下。郑智珍在旁边画画,正用手把笔尖的杂毛剔下来,听到这话,连忙说道,“你胡说个什么呀,这能有什么可比性,不搭界的事。”
“王一河要是不借给我车,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都忘不了他。”小不点姑娘嬉皮笑脸地说,“一河,把车子给我吧!”
王一河从抽屉里面拿出钥匙来,丢到小不点的面前。小不点姑娘高高兴兴地捡起来,见我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面无表情,说:“没关系,张舒涵,你下一次买车子,一定要买小一点的,我们都来借你的!”
我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应答。这时,栗子敏从外面探出头来,说:
“舒涵,咱们出去吃东西吧!”
我舒了一口气,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说:
“好的,你先去按电梯,我马上就过来。”
走在路上,栗子敏低下头看我的脸色,月光反射在栗子敏的脸上,凭空多了一点滑稽的神情。我忍不住笑起来,对栗子敏说:
“子敏,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你没事儿吧!”栗子敏不放心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也不在乎这个。”
“我倒没有说是不在乎,”我叹了一口气,“就是心里头有点堵。”
“那你是何必呢!”栗子敏看我的神态不像是有事,语气也轻松了起来,“人家总得要再找吧!”
“也是!”我笑着对栗子敏说道,“你觉得我和她男朋友谁更好一些?”
“当然是你。”栗子敏眼光向前,不做回头状。
“是我好还是我坏?”我笑了走了一会儿,醒过神来,接着问道。
“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栗子敏拉着我向前走,“咱们去城隍庙吃饭去。”
到城隍庙找到位置坐下,我看着窗户外匆忙奔走的人群,问正在喝豆浆的栗子敏:
“你说将来我们会这么的忙吗?”
“我们现在就是这么忙了,”栗子敏笑着说道,“你还在做梦呢!”
“可也是,”我笑着叹气说,“你将来找工作在哪儿?”
“不知道,”栗子敏低头去摸自己的书包,说,“赵妲要考研究生,还没有定下来要考哪儿的。”
“那你呢?”
“所以说不知道了吗!”栗子敏从书包里面拿出钱来,招呼服务员,“买单。”
“你真是已经被赵妲改造得失去了劳动人民的本色了,”我笑着看他说,“你就说结账不就行了吗!而且这是小吃店,在咱们刚进来的时候已经结过账了。”
栗子敏尴尬地站起来又坐下去,问:“就是我刚才去洗手的时候吗?”
“对,”我看着栗子敏还没有吃完的饭,恶作剧地说道,“就是你刚才去厕所的时候。”
栗子敏毫无反应地坐下来继续吃饭。我不禁感慨男生和女生果然是有区别,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心里果然好了许多。从城隍庙里出来,我望着被乌云遮住的月光,感慨地说道:
“子敏,我真的是很高兴能够认识你的,有时候,人真的是需要几个朋友说说话。要是没有你们的话,我觉得很多事我肯定就想得太偏激了,到最后肯定就想不开了。”
“是啊,”栗子敏伸了一个懒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吃饭更舒服的事了。”
“是,”我笑笑,“上一次是你说最喜欢吃校门口的比萨饼吗?”
“不是,不知道,”栗子敏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应该是王一河吧!他有一段时间挣了好多的钱,整天趁咱们不在的时候出去下馆子。”
“就是啊!”我看着栗子敏,问道,“王一河现在怎么样了,也没有听他说找工作的事。”
“应该是差不多。”栗子敏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的老板给他介绍了一个工作,听说还很不错的。”
“虾有虾道,蟹有蟹路,”我看着天空的星星叹口气说,“不知道我将来会怎么样?”
那一片天空 ——落英缤纷(2)
“咱们将来肯定是龙腾四海,”栗子敏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没问题的。”
我们慢慢地走回宿舍。在操场的小路上,望着静静的宿舍楼里射出的灯光,安稳而祥和。我看着身边的栗子敏说:
“你先回去吧!我去买一包纸巾。”
“好,”栗子敏看着女生楼上的灯光,默默地计算着赵妲宿舍的位置,说:“我先过去了。”
从超市出来,静静的校园里面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我望着无数灯火昏暗的宿舍,呆呆得出神。多年之后,这儿的人们,还能记得我们的存在吗?黑色的天空之中,白色的云彩好似一缕轻烟一般,慢慢滑过我的视野,似乎并不愿意扰乱这宁静的夜晚。这儿的楼房,聚集了多少的海誓山盟,喃喃私语?想想栗子敏一个人坐在窗前傻笑的样子,任凭树影悄悄地从自己的脸上滑过,恋爱的甜蜜,一览无遗。风儿吹过来,柳树,阴影,云彩,全部飘动了起来,好似梦境般的不真实。 我们很快就要走了,继续的人们,也会继续他们的喜怒哀乐。只是那时,我们已经成为看客了。
有时想起自己的前途,总觉得渺茫如同云烟。大家似乎都在准备考研。偶尔路过书店,我把车子支起来,进去慢慢地翻看,我也应该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了。既然这是一条大家公认的正路,那我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地放弃。把英语书籍抱回宿舍,我看着厚如手掌的书籍,侧下脸看看,几乎遮住了我所有的视线。叹了口气,我对推门进来的栗子敏说:
“我马上就要出去,去民族大学考研班报名,你去吗?”
“不去,我和赵妲已经在人大报了名了。”
“是吗?”我心不在焉地问,“赵妲考哪个学校?”
“武汉的。”
“你不是要在北京吗?也不怕她跑了。”
“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栗子敏笑着说道,“我相信自己。”
我看着他笑笑,拿起钥匙走出了宿舍门。骑到民族大学的时候,看着一群衣衫不整的考研一族,我的心里莫名其妙被触动了一下,突然心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怒气翻涌上来。大学的时间已经过完了,我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做,甚至连是否成功都不知道,失败的人生是不是就是我的这个样子?我看着自己的听课证,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我从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过一件满意的事,一切都是别人的安排,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出了校门,我随着人流向外走。在民族大学的门口,我看到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据此到香山2ok,我的心动了一下。自从上了大学之后,我就没有好好地玩过,今天报了这个考研班,以后可能就更加没有时间来玩了。如果说,大学时光是我青春的精粹的话,那么这个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三了,到底美好在哪里呢?我至今没有能够体会得出来,难道青春就这么地终结了吗?我真是不甘心。
我看着高高悬挂在立交桥头的指示牌,扭转车头,向指示的方向走。非常幸运的,指示牌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视野里,骑的时间越来越久,牌子仍然是不温不火地按照距离出现,一点也没有将要终结的意思。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我停下车子,望着荒凉的郊外,风声吹过时,麦田里的麦子也大声地呼喝相应,四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我静了静心,心里的一团怨气也已经逐渐地在消散,望了望车子,车子也懒散地站在那里,用手摸摸车胎,幸好气还是满的。我看着林荫小路上参天的大树,久久地出神。很小的时候,在姥姥的家里,我也曾经看到过这么高的树。后来,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长高的缘故,还是因为再也不关心这些花草的事,就从来也不记得再见过这些树了。我现在是在哪儿呢?四周围是那么的熟悉,还是在幼年的家乡吗?我蹬开车子,叹口气,继续向前骑了过去。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慢慢的人多了起来。我向前奋力地蹬着,终于看到了最后的一块板子:此处距离香山2公里。我高兴地低下了头,这还用得着你来说,我都已经看得到了。山路逐渐的崎岖不平起来,我小心地看着四周有没有停自行车的地方,难道现在有钱的人这么多吗?还是实在是没有人想到过会有人骑着车子来到这里?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排自行车排放在那里。我连忙骑了过去,问一个带着章的人:
“这儿是停自行车的地方吗?”
“是,但是下午六点之前必须推走。”
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走进大山,微风撩动发梢时,一股都市里固有的燥热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心中暗暗地出现了一丝的悔意,或许我不应该这么冲动的,或许我应该像其他的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计划好,再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做的,青春的冲动是一种资本,却未必是正确,我这又是何苦呢?
放下车子,我随着人流到了山前,身上的汗水已经随着微风蒸发掉了。看到了进口,我的心中猛地惊了一下,我居然忘记了上山是要门票的,我身上还有钱吗?如果是没有的话,那今天的事真的是有些愚笨了。我侧过身子,让后面的两个游客先过去,在兜里找钱,幸亏程尚刚刚还了我的钱,幸亏前几天他总是不还,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是有好有坏。我摇摇头,把钱掏出来,顺便看一下背后登山的人群,还是有很多人在后面慢慢向山上推进。我并不是一个言行追求与众不同的人,从小到大,都不愿意做一个另类,或者说是没有勇气去做另类。今天的事,实实在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一路从台阶跑上山去,似乎是去寻找人而不是在观光游览,两旁的游客莫名其妙地给我让路,看着我的身影消失在落日的余光里。跑到了山顶,我转过身来,香山并不高,却也足够我远眺了。漫山遍野的绿色与天边的红色交织在了一起,对比而又和谐。长艺真的是不应该取消写生课。当学生在下面议论纷纷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真正的艺术来源于生活中的一草一木,只要有心,又何必出去找素材呢?身边的世界还不够大的吗?这些话听起来是绝对没有错的,只是心里有点迷惘,觉得像是悖论,可是我们也还是迷迷糊糊地接受了下来。陈义埙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
那一片天空 ——落英缤纷(3)
“不接受的话,学校会批评的。”
现在看来,真的是很荒谬,学艺术的人,还是应该到外面来看看,不仅仅是因为收集素材,更加是为了陶冶性情。人处在社会之中,总会有着莫名其妙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抵抗不得,只好逃避,深山野林,就是这样的好去处。古人隐居深山,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山顶的微风缓缓地拂过脸颊,舒缓得很,也伤感得很。太阳每天都是这样不知疲倦地升上落下。这段日子里那些纷杂忙乱的事务,现在已经很难在我的脑海中留下记忆了。
我漫无目的地想着,听着耳边游客们爽朗的笑声,时间不知不觉地在飞逝着。其实那些隐士,生活得未必就不如在朝飞黄腾达的显贵们。程尚去庐山玩,回来之后眉飞色舞地对我说起同样的感受,我笑话他:
“那是因为你没有去种地,干起活来你就不说归隐好了。”
人的思想真是在不断得变化着,现在的我,已经逐渐地可以理解那些古人的心情了。我看看身后,游客已经很少了。我站起身来,向山下走去。下山的路走得很快,山中的冷风不停地在耳边呼啸而过,已经很有寒意了。我拉紧了身上的衣服,匆忙下山,回到停车的地方,看车子的大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车子,现在也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辆,松散地摆放在那里。刚刚还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却静悄悄地飘散着树叶,令人不由得怀疑起刚才的繁忙来。我骑上车子,照着来路向回走,一个个的牌子排下去,向前也看不到头,向后也看不到头,我孤零零地处在当中的位置,大概骑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听到了身上的呼机吱吱地响了起来。每个周末,我的父母都会约好和我打电话,我不用看也知道呼机上面显现的号码。向周围看了看,四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惨淡的风声从麦子上面呼啸而过,形成了一个个的漩涡,呼啸着向我刮了过来。呼机的吱吱声在静得发凉的夜色中传得很远。我看了看四周的麦地和眼前绵绵不断的小路,没有一处人家,更加不要说去找一个回电话的地方。我使劲地蹬起车子向前走,却总感觉路好像是走不完似的。呼机再一次地响了起来。我停下车子,看了看呼机上的电池,还有很多,把灯打亮,举在手里,微薄的灯光无法穿透夜幕,只是照亮了我的手掌。抬头看着天空,透过茂密的树枝,我终于看到了头顶上悬挂的月亮。
这时,我才突然地发现,这片树丛和我来时看到的树丛是那么的相似,我走的路还是对的,其实这么想也是很可笑,因为从香山上下来,呈现在我面前的,也仅仅是有这么的一条道路,如果说这一条道路是错误的话,那么就只可能是鬼打墙了。我的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向四周看时,发现有一间屋子里面有灯光,里面人头闪动,影子在空旷的麦地中拉得很长。我看了看呼机,心里很高兴,把车子停下,向里面走。走了两步,我停了下来,重新观察着这一座小屋,在它的四周,竟然没有路走进去,而里面却是灯火通明,灯光却是黄|色的,人的影子在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影影绰绰,里面确实很静,幽静的声音径直向我逼了过来。我站在小路的边缘,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转身推起了车子,迅速冲上了道路,向前猛骑了起来。
我曾经在青春的叛逆之中讨厌过很多的人,这其中有关心我的人,也有讨厌我的人,我那么地蔑视着他们的批评,总认为自己会在不久的将来用行动来反驳他们的言语。其实,当岁月逐渐地流淌过后,那些人的音容笑貌,都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淡忘,我又怎么能够记得住他们的几句话语呢?我很佩服那些依靠别人的话语来激励自己的人,总觉得那些人如果不是心中已经有了大志,就是心胸过于的狭窄,哪里能有什么超人的出现?我们的成功,实在是由于各方面因素综合的结果,归结于具体的某一个原因,努力也好,机遇也罢,总是觉得不是那么的全面和真实,这也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计划比不上变化。成功了,未必就是自己努力的必然结果,失败了,也不见得就是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生活之中偶然的力量远比我们想像中要强大许多。
看到了前面的灯光,我才恍惚自己已经进入了城市。站在立交桥下,想起六个小时之前,自己正是站在这里眺望着指示牌,毅然骑着车子出行的,整个的过程仿佛是做梦一般。我晃了晃头,用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很是疼痛。我曾经以为自己喜欢独处,曾经以为自己喜欢孤独,其实,我还是一个正常的人,正如我在内心深处深深了解的一样,高兴的时候想笑,悲伤的时候要哭,我仍然需要亲情和友情的安慰与照料。人归根到底还是一种群居动物,我也并没有例外。
偶尔的夜晚,我还是能够想起那一座小房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随着岁月的洗涤,当初的恐惧已经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水画般的意境。这不是我记忆中的真实,但是,什么才是真实的呢?我的恐惧不也只是来自于我的不真实的猜测吗?
从香山回来之后,浮躁的心莫名其妙地安静了很多。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渴望孤独的人。复习考试,完成作业,一切又都按部就班地做了起来。很快的,这个学期又结束了。陈义埙从教务处把我们的成绩单拿回来发给大家。我笑着看陈义埙,问:
那一片天空 ——落英缤纷(4)
“都拿回来了?”
“你还是不信任我吗?”陈义埙大笑着说道,“我挺熟悉的了。”
我怔了怔,陈义埙转身走了出去。我看着桌子上自己的期末成绩单,呆呆地出神。王一河问道:
“张舒涵,我看看你的成绩单。”
我醒了醒神,连忙把成绩单藏起来,对他说:
“不行,你先让我看你的。”
王一河把成绩单子给我,我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把自己的也给了他。王一河看着我嬉皮笑脸地看着他,问我:
“干吗?是不是你比我的分数好?”
“这还用说吗?”我惊讶地说道,“我还能连这点自信心都没有吗?”
王一河鄙视地看我一眼,说:
“张舒涵,你总是学这么多的课,有用吗?”
“为什么没用?”我反问道,“这不是学校安排的吗?你不也学了吗?怎么会没用?你不想毕业了吗?”
“毕业了之后呢?”王一河对我的成绩耿耿于怀,“你不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那你说说,什么是有用的?”
“电脑。”
“我的天啊!”我感慨道,“这么的具体?我还以为你也像老师一样会说好多空话呢!”
“那你说说,你以为什么是好的?”王一河奇怪地看着我,反问道。
“比如说是传统的一些东西,还有基础的一些东西,都是必须的啊!”我惭愧地看着他,因为实在是没有想到过这方面的问题,“不是吗?”
“不是,”王一河斩钉截铁地说,“将来你活都活不下去了,还有闲心弄那个。”
临近毕业,我们的心终于实际了起来,毕竟我们稚嫩的肩膀担当不起太多沉重的负担,艺术也好,传统也罢,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太遥远的,毕竟摆在我们面前的,首先还是生存问题。
王一河这一段的生活应该是过得不错了,只是从来不曾关注过吃以外的东西。每天都见到他拿一只猪蹄在啃,连花样都不曾换过。一次,臧富海看看王一河的饭盆,走过来对我说:
“典型的小农意识,就是吃和穿。”
王一河听到了,也不反驳,毕竟挣钱是一件很让人兴奋的事。看到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王一河对我说:
“那些没有用的功课你及格就行了,一定要有一门精通的课程,不然你怎么和社会上的人竞争?”
我想想看,似乎他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只是我从小到大,从没有主动放弃过课程,一切也都习惯了别人的安排,猛然一切要自己做出选择,倒是有点不适应了起来。每次看着食堂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我都在想,其实这么多的人,又有几个人是在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着呢?大家不都是这么过下来的吗?我又干什么非要与众不同呢?
过了一段时间,王一河的业务也更加忙碌了起来。班里的同学频频地帮他请假,老师就是再不了解情况也会知道其中有诈。终于有一天,在上完工笔重彩课之后,老师对王一河的旷课忍无可忍,最后一节课,总结完我们的作业之后,老师偏偏头,叫王一河:
“你跟我过来一趟。”
王一河蔫蔫地跟在老师的后面,走出了教室。我们怔了怔,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等到下课铃一响,马上就作鸟兽散了。我望着静静的课堂,想起一个月来的酸甜苦辣,微笑着摇摇头,带上了屋门。
回到宿舍,王一河一个人正躺在床上抽烟。见我们进去,王一河转了身,面向墙壁,仍然是不说话。臧富海拍拍王一河的背部,说:
“干吗去了,让老师骂了吗?”
“没想到老师不骂张舒涵了,”程尚坐在我的床上脱鞋,见我面目狰狞,故意背对着我说,“我要是王一河,我就跳楼去,让老师知道我们男人也是弱者,不要再这么对待我们了。”
王一河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栗子敏抓住床边做引体向上,努力去看王一河的脸。王一河一巴掌推出来,栗子敏跌了下来。王一河说:
“没什么,老师和我说旷课的事了。”
“旷课怎么了?”秦雁行放下手中袜子,问道,“旷课没事儿吧!”
“老师说我旷的课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需要向上报了。”
“那,老师就是想要你送东西了,”臧富海肯定地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就是想要东西。”
“咱们的那点东西,”程尚艰难地问道,“人家老师看得上吗?”
“人家不是要你的东西,而是要你的一种姿态。”我缓缓地说,“不过,我觉得也没必要,这是一件什么事啊!不就是旷了几节课吗?王一河也没有去做什么坏事,学校不是鼓励学生勤工俭学吗?“
“学校都重视了还能不算是大事?”陈义埙奇怪地看着我说,“章程里就是这么写的,旷课多了就要上报。”
“没事的一河,”栗子敏坐在地上说,“老师不会那么绝情的,怎么也还是好人多!”
这件事情后来就没有再提,王一河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多月,也就逐渐地放下了心来,但是到了后来,王一河仍然是没有拿到学位,不是因为旷课,而是因为英语。王一河的英语成绩太差了,怎么也达不到学校规定的分数,只好放弃了学位证。
那一片天空 ——落英缤纷(5)
那一段时间,王一河很是痛苦,毕竟没有了学位对一个学生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然而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王一河家境不好,只能自己挣出学费来,不这样旷课挣钱的话,恐怕连学费的钱都没有,一样的会被学校劝退,左右为难。看到王一河在床上无助地吸着烟,我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安慰的话从何说起。成|人之后,才知道这个世上的事情之所以烦恼,并不是因为怕吃苦,而是因为左右为难。深深的失落好似秋日的小雨一般,绵绵不断,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看着王一河难受的脸,我不禁想到了我的将来,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恐怕还不如王一河的吧!我的性格天生优柔寡断,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经常教育我,别人对你好,你就要对别人也好。这种思想深深地扎根于我的血液之中,指导着我的一言一行,我总是很不忍心看到别人在我这里难堪和受伤,慢慢的委屈自己来忍让别人,慢慢地也就让自己变得没有了原则。如果说,在大学里我的这种思想已经逐渐地开始碰壁的话,那么,日后在社会上的经历就更彻底地为我的这种思想画上了叉号。其实后来,我也就开始明白,与其说是因为我的善良让我在社会上举步维艰,倒不如说是因为我的没有主见害了我。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的话,那么,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那一年的天空 ——缘散
我匆忙地走出电梯,从大厅外匆匆跑进的栗子敏大声地喊:“张舒涵,帮我摁住电梯。”
我愣了一下神,电梯已经悄然地合上了。栗子敏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面前。我不好意思地说:
“子敏,你就陪我一会儿吧。反正也是没什么事,赵妲不在楼上,已经走了。”
栗子敏不甘心地用手敲打电梯的门,听里面的回音,说:
“今天是我们检查毕业创作的时间,我不能再迟到了。”
“你做的是什么?”
“壁毯,和你的一样。”
“真是好玩儿,咱们班是不是没有一个做床品的?”
“那肯定是,”栗子敏眼光在大厅里面扫来扫去,“毕业设计还要做成实物,要是床品的话到哪儿找人给你做?总要捡个省事的题目留出时间找工作。”
我皱起了眉头,摇摇头说:
“子敏,你知道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像是谁吗?”
“像谁?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是我?”我连忙摇摇手,“非常像赵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不是就是夫妻相?”
“赵妲不会说这种话,”栗子敏肯定地说,“赵妲可要比我们理想化得多了。”
我笑着摇摇头。电梯又缓缓地打开了门,我看着匆忙跑进电梯的栗子敏说:
“有时间叫上程尚一起吃饭吧。”
栗子敏把手伸到背后,向我摆摆手,说:
“下次吧!”
我走出大厅,向图书馆快步走去。我的毕业设计选的也是壁毯,当初选择的原因只是因为毕业设计导师告诉我,他可以联系到制作壁毯的厂子,非常的方便而且便宜,但是一步步地做下来,对自己尚未出世的作品反而有了一种依赖感,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去想一下。有时,王一河回来看到我坐在窗台上向外看,耐心地教育我:
“这人有精的也有笨的,你不去找工作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我转过身来,大声对他说:
“看清楚了,我是在想毕业设计,有这么发呆的吗?”
“随便你,”王一河急着上床睡觉,问我:“你看到我的枕头了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你都几天没回来了!”
“唉!”王一河叹气道,“一言难尽啊!”
听着王一河细细的鼾声,我悄悄地从窗上跳下来,走了出去。从没有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毕业转瞬即至。我来到班里,看着大家都在忙着做各种各样的简历,前一段异常冷清的班里又热闹了起来。我在座位上坐下,最前排的王华转身叫我:
“张舒涵,你过来一下,我还有事情问你。”
“什么事情?你说吧!”
“大家都说你非常的能忽悠,你能不能帮我想想简历怎么写?”
“谁说的?”
“你帮我想想嘛!咱们都要毕业了,以后想麻烦你也都找不到了。”
“你毕业以后不是在北京吗?”
“不是,我朋友去上海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