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他都可以丢下我离开,我还奢望雷季渊什么?”
昨晚,使她一夕之间成长了好多,她总算告别了属于少女天真的期待。
“小姐……”画湄吶吶地喊道。
她的人生历练并不比小姐多,这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小姐与睿王爷婚姻幸福。
希望他们幸福啊……
第三章
“朕没想到你会去参加拋绣球招亲。”
奇渥温。忽必烈——当今的天子与雷季渊两人对酌,他英挺的脸上带着一丝难掩的笑意。
以雷季渊的俊俏,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须纡尊降贵去抢绣球?
“当初兀真卿求朕赐婚时,朕该想到将你们俩的婚事一起办了的。朕不知道你喜欢她。”省得皇叔父与皇婶两老一直叨念着要抱孙。
喜欢?雷季渊笑笑。
“我只是对她感到有兴趣。”
第一次她拦住他的马,两人四目相接,令他心中一阵惊艳,但仅止于此;她非常美丽,但绝非独一无二,他看过几个能与她较劲的绝艳,再者,他的身旁亦不缺美丽的女人。
真正挑起他兴趣的是她的坚强,她的决心、倔强与固执。她不像一般女子,遇见了困难就哭泣,或是躲在男人背后寻求保护,为达到目标,她会不顾一切、不计任何代价也要达成;为了告诉心上人初五午时的绣球招亲,她的马跑了,她就是拖着不便的脚也要一步步走去,即使全身伤痕累累,她漂亮的小脸硬是咬着下唇,一副忍着痛不哭的模样。
就是那样的神情挑起了他对她的兴趣。
他不知道声称爱他的女人中,有没有人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与他天长地久?那一刻,他强烈地想要取鄅平远而代之。
“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娶了她?”他不该惊讶的,雷季渊的行事方针从来就没有常理可寻。
“有何不可?”雷季渊笑道,至少他的妻子有与其她女人不一样之处。
“她不是个认命的姑娘,试想,有几个女人同她一般,嫁的不是心仪之人,就干脆抗旨逃婚?”
忽必烈皱着眉笑了。雷季渊敢要这种老婆,实在很有胆。
“祝福你了,兄弟。”他举杯敬雷季渊,而后一口仰尽。
沐浴过后,采灵换上一袭雪白丝袍,袍身长长地直曳至地面,丝袍上用金线绣着奇渥温家族的族徽,袖口与领口滚着相同的紫貂裘,腰际系着同色系的束带。合身的剪裁衬托她更形身长玉立,步步金莲,彷若函逸摇风之姿。
画湄轻轻梳理着采灵长过腰际半湿的秀发。
采灵轻轻地开口:“不用梳了,画湄,我想睡了。”
昨晚一夜无眠,再加上折腾了一天,她将近有二十个时辰没有阖眼了,担心、害怕,与提起勇气面对这桩婚姻,强迫自己坚强……这一切情绪的交替,已耗光了她所有的心力,她疲惫得只想好好睡一觉,让自己忘记一切,什么也别去想。
“可是,王爷还没回来呢!”画湄小声提醒。
她才不管!那一点都不干她的事,他一辈子都不要回来最好。她自动自发地脱鞍上榻。
不过,她的心念才刚刚转完,她的丈夫——雷季渊走了进来。他作了个手势,要所有人退下。
画湄看了采灵一眼,谨守本分地欠身告退。
现在新房里只剩下她与雷季渊。这个认知让她疲乏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她紧张的眼神与雷季渊的目光相遇,这一照眼,使她怔住了。
他——真的是她的丈夫?站在她眼前的他,英俊得不可思议,左右飞扬的两道剑眉下,是一双狭长但深邃的星眸,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瞳中,兼俱冷硬与微微的邪气,挺若山岳的鼻梁下,是充满魅惑力的薄唇;一袭黑色锦袍衬托出他尊贵不凡的气势。
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昨天第一次相见是在闇黑的夜里,他生得什么模样她根本无从看清,所以今日一见,才会被他过度英挺的容貌震慑住。
雷季渊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唇边勾起讽笑,这令她难堪地别开视线,其齿紧咬住下唇。就算他俊俏得一如宋玉再世,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是他夺走绣球,造就这一段不幸的婚姻,而且平远会走就是因为他——她想过了,平远绝不会背叛她,是他带走平远,狠心拆散了他们!
她漂亮的明眸中,带着明显的戒备与恨不得砍得他身首异处的模样,雷季渊性感的唇浮起一抹笑意。
他毫无所惧地迎视她的眸光,道:“我累了,替我更衣。”
他以为他是谁?
采灵别开脸,道:“想都别想!”
她不会为他做任何事!
雷季渊笑笑。他没再开口要她服侍,索性自己动手。
他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啊!”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知耻!她拉高裘被遮住视线,红了脸低叫:“出去!滚出去!”
他丢开锦袍,露出精壮强健的上身,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她:“这是我的房间,希望你没有忘记。”
“那……我马上走。”
她立刻就想开溜。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采灵的意,她没走两步,便被他从背后搂住。他赤裸的胸膛与她仅存一件薄薄的丝袍相隔,他温热的体温透过丝袍传递到她的身上。采灵的俏脸抹上一层难堪的晕红,心跳得飞快。
“这里是我俩的新房,谁也不许走。”
“拿……拿开你的手!”挣脱不开他的箝制,她气得低叫。
“行。”
他低笑着由她背后抱起她,放上床,以他健美的身躯压住她,双手随意搁在两旁,微支起上半身。他刻意俯近她,与她眼对眼相视。
“你……”噢!这个可恶的家伙!恶棍!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雷季渊唇边那抹笑意加深了。她闷气在心中且手足无措的模样,显然愉悦了他,他低笑出声。
“没话说了?很好,轮到我了。”
他像鹰隼一般攫取了她柔嫩的粉唇。
“不——”
没有容她抗拒的机会,在她开口欲斥责他时,他趁此机会加深了这个吻。
在她发现自己所犯的错误后,她慌乱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不!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的唇只有平远碰过啊!
“放……放开我……”
她的拳打脚踢他毫无所觉,狠狠地咬伤他的唇他也不为所动——他根本无所谓痛!
待他发现掠夺的热吻得不到她的响应,他放松了力道,改以辗转深吻以引诱她响应,并以修长的大手爱抚着她诱人的曲线,撩拨、挑逗着她敏感的肌肤……
他吻得她近乎窒息——终于,他抬起头来,与她相距寸许。
采灵剧烈地喘息,口中充满了他血的味道,她以敌视的眼光控诉他。
雷季渊的黑眸中闪着g情,舔着唇角的血丝,他抬起她的小下巴轻喃:“你,喜欢我血的味道吗?”
“下流!”
雷季渊不以为作地一笑。当视线落到她半褪的衣棠,见到她露出大半个光滑柔细的肩头时,他的眼神再度转沉。
“看样子,你的尖牙利嘴并没有得到教训。”
他再一次侵占她的樱唇,他的大手两三下卸去了两人身上多余的衣物,完完全全与她纤柔的身体契合。他抓起她反抗的手反压在她身后,掠夺的唇滑下她的颈项,轻磨慢咬。
“啊……”他在她身上燃起了烈火,使她不识情愫的身子感受到销魂的激荡,她不知道这陌生的情潮是什么,但本能的要压抑它。
雷季渊知道她在抗拒,但他不给她任何机会,他以灵巧的手指一寸寸爱抚过她的娇躯,火热的唇随之跟进,当他吻住了她粉红的蓓蕾,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
采灵知道自己的身子已完全不听脑子指挥,他已可以渐渐掌控她的身体,他正在征服她……
不?晕眩与痛楚同时席卷了她昏蒙的意识,豆大的眼泪,一点一点地爬上眼眶,威胁着要滑下来——不哭!她才不要在这邪恶的男人面前示弱!谁来救救她?
“平、平远……平远……啊!”她求助的叫唤被他打断,因为他咬疼了她的肌肤。
雷季渊霍然抬头,离开与他交缠的娇躯。温存与g情在同一时间内消褪得荡然无存!他漂亮的眼中有着深沉的怒气。
“不要让我从你甜蜜的小嘴中听到除了雷季渊以外任何男人的名字!”
采灵紧抓住裘被往床角缩,“睿王爷,我们的婚事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不该结为夫妇的!”
“我们已经成为夫妇了!”
“你可以休妻!这样的婚姻再拖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
雷季渊冷笑,一字一字冷绝地道:“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因为我不会休妻!”
别想他会放她与鄅平远双宿双飞!
“除非你的命长过我,否则在我有生之年,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人!”
“为什么你不肯成全我?”这种婚姻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呀!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他勾起一抹笑,冷漠又骇人,“我说过你会有机会报答我,这就是你的回报。”
采灵震住了!
“你……就是那位……送我去凌江村的公子?”
不!事情不会这么巧!但是……她想起那位好心公子的眼睛,和眼前这个邪恶的男人……一模一样!同样闪着邪气!
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喔,他真是一个恶魔!他处处算计她,使她的处境进退维谷,最后无路可走,只好乖乖掉进他布置好的大网中,成为他专属的禁脔……
采灵不由自主地颤抖。
“拆散我和平远,让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折磨我……这就是你的目的?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求你帮忙,所以这桩婚事就是我必须支付的报酬?”
雷季渊漂亮的星眸变得阴蛰而危险,薄唇紧抿着,他几乎要因为她的言词而勃然大怒了。
“是又如何?如果这就是我要的,你别无选择!”
说完,他抓起丢在矮柜上的衣袍,重重地甩门离去。
采灵惊跳一下,一颗心因他的话无法遏止地跌入冰窖中,冻彻心扉……
新婚的第一天早晨,一家人围在一起用早膳是王府的规矩。
列席的只有四人——北安王爷、王妃、雷季渊,还有新过门的媳妇儿采灵四人,但桌上却足足有九十九道菜,意味着两夫妻长长久久,白首偕老。
九十九道菜虽各自一小碟,但排起来的模样就十分可观了。
“吃吧!别客气。”王妃笑吟吟地对采灵说道。
“是,谢谢娘。”采灵嗫嚅着一些礼貌的客套话,夹了些香笋放到碗里,低着头,默默吃着饭。
啊,好困……昨晚又是一个失眠的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净作一些光怪6离的梦,真是痛苦的一晚!
一面听着王爷与王妃愉悦地聊些什么,雷季渊也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听着听着,划动筷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渊儿,爹命人在皇城近畿建一座宅邸送你当新婚贺礼,大约再三个多月就可竣工,屋内格局一切由名建筑工匠计无施先生包揽,你以为如何?”
“一切由您做主即可。”
“新房住得可还舒适?”王妃笑问着儿子。
雷季渊眼睛微微一沉。“嗯。”
“采灵呢?可还习惯?”
只见她不停地点头。
“采灵?”她手上的碗筷都要滑掉了,小脸不由自主地往雷季渊肩上靠去。
啊!她居然在饭桌上打起瞌睡来!真是败给她了。
雷季渊伸手接过她的碗筷,扶住她一面倒的娇躯。
“娘在问你话呢!”他低头在她耳畔轻语。
采灵猛地吓醒过来。
“对不起——”她涨红了小脸,真是窘透了!
“呵呵!自己人,别放在心上。”老王爷毫不介怀。
“是呀!一定是昨晚太累了。有兴趣当然是很好,但身子也要顾着点才是!”王妃抿着唇笑看着两人。
呀!照小俩口这么打拚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有孙子可以抱啦!
采灵的脸更是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王妃显然误解他们了,真实情况是什么,恐怕只有两位当事人心知肚明。
她悄悄抬眼看了下雷季渊,见他眼眸又浮现嘲弄的神情,她立即掉开视线。
她知道此时他一定很不悦,可是她告诉自己不必去在意那个伪君子的感受。
勉强吃了半碗饭,她实在无法再塞入任何东西,而且这顿饭局的气氛一直压迫着她,使她太阳岤隐隐作痛。
“我吃饱了,请恕我先告退。”
“喔!不要紧,去歇一会也好。”王妃是全然的开明。“儿子,送采灵回房吧!别累着她。”
采灵一惊,忙拒绝道:“不……不用麻烦睿王爷……”
“一点也不麻烦。”雷季渊不由分说地强搂过她,由齿缝中迸出这句话。
他向双亲点个头后便离席。
王爷笑看着儿子过度的保护欲,道:“他们俩很登对呢!看得出来儿子很宠她。”
“可不是吗?采灵也很体贴季渊,还不要他送呢!”不愧是丞相千金,应对进退十分得体。夫妻相敬如宾,好典范。
“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吧?”王爷深思道。
“当然,那是一定的。”王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丢她上床,雷季渊压低声音吼道:“你非得要把我们夫妻不睦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你才满意是吗?”
“我没有——”
“我们的事情私下解决,一旦搬上抬面,对双方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不想撕破脸,但是他不知道这个无知的女人想怎么做。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我。”
如果她得罪了整个奇渥温家族,那她,还有父母亲在京城将没有立足之地!这个中利害关系她明白得很。
“如果你觉得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女人,我的言行举止会给你带来困扰,甚至使整个家族蒙羞,你何不放过我,让我们各自寻找合适的生活?”
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嫁给皇亲国戚!她的言行举止在他们贵族的眼中,自然就像村妇一般缺乏思量。
他走了过来,以双手将她困在身下,警告道:“我说过你还辈子休想逃开我,你最好死了想和鄅平远在一起的心。”
“就因为我曾经有求于你?”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也太没天理了!
“不止,”他低笑,“因为鄅平远那小子配不上你。”听见他这样侮辱平远,她气得就要奉送他一巴掌;他一下子便察觉了她的意图,毫不费力的就挡下了她的攻击。
“你为了他想打我?”
他的眼神十分危险,也——好吓人!
采灵别开头去,不想面对他的怒气,但他的远度更快——他扳过她的小脸,侵略的唇便落了下来,他要她承受他带着怒意的吻!
“唔……”她愤怒地挣扎着,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雷季渊强硬地分开她的双唇,深入她的口中与她交缠,强迫她必须响应他的吻。
他的大手来回爱抚她的雪背,使她渐渐融化在他的怀中。采灵没有办法推拒,她的理智在他g情的爱抚下全化成云雾飘散了……
雷季渊狠狠地吻着采灵,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狠狠地吻掉鄅平远在她心中的影像。
是的,他想征服!他想占有这个早已心有所属,而且恨他入骨的女人,不管是她的人、她的心,只要是她的一切,他都要宣告完全的所有权;她只能属于他!
鄅平远不值得她如此痴心对待,当他知道她打算与他私奔时,为了不想惹祸上身,匆匆收拾细软逃到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原本平远想要凭借她的身分谋求一官半职,但是当他知道今生无望——因为雷季渊接住绣球,打碎了他的梦想;而且,他若与采灵私奔,又与抗旨扯上关系,他为求活命,哪里顾及曾允诺的话?
然而采灵却坚信他的诺言,苦苦地守候着他……这令雷季渊心中一阵恼怒。
雷季渊用力抓起她雪藕般的手臂环在他的颈后,两人的距离更加贴合。
采灵的眸中带泪,无力阻止她与雷季渊之间强烈的情愫,对不起……平远……
雷季渊离开她的唇,滑向她的耳边,眼波与她激烈交缠,呢喃低语:“你是我的妻子,在我的怀中,你只能想我……”
褪下她的亵裤,分开她的双腿,他不甚温柔地要了她。她疼痛的抓紧了他,宁可咬着下唇也不肯痛叫出声。当激烈的疼痛过去,血丝染红了她娇艳的唇瓣,也重重撞击了雷季渊的心。
他拧起眉峰拭去她唇边的血迹,没有多说什么便拥她入怀。他懂得她的血所代表的一切意义——她在赎罪,因为她推不开他甜蜜又痛楚的折磨。
采灵乏力地眨了眨眼眸,她知道她的纯真已被他夺去,再也没有机会与平远在一起了……
然而,她与雷季渊之间的爱恨纠缠却才刚刚揭开序幕。
第四章
十月时节,正是每年奇渥温皇室秋末狩猎时节,随着皇上到东北围场的,除了众位亲王外,尚有几位王公大臣。
北安王爷自然定必须随行的,当家的一走,王妃也就闲下来了,因此,她带了些零嘴来和媳妇儿聊天解闷。
“王爷和季渊去参加秋猎,府里一下子静了好多,怪冷清的,所以娘来找你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秋猎可要花上十天的时间呢!不找些事做,会闲得发慌。
采灵示意画湄砌茶,笑道:“媳妇儿很欢迎,娘。”对于这个既开明又没有架子的婆婆,采灵是打从心里喜欢的。亲娘死后,父亲入赘兀真家,后娘与她虽不够知心,但也客客气气;反观婆婆天生热情大方,倒是拉近了两人不少距离。
“你嫁到王府,算算……将近半个月了吧?”
“十七天了,娘。”
“还习惯吧?”
不习惯又能如何?她笑了笑,没有搭腔。
“说起季渊那孩子,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皇上体谅他新婚燕尔,不曾下旨要他参与秋猎,他却上旨硬要跟去,也不想想你的心情。”王妃倒是对儿子的行为颇有微言——这一去十天,她要何时才有孙子抱呀?
采灵低下头。雷季渊会请旨跟去秋猎的原因她一清二楚,因为谁也不想终日针锋相对。
一思及此,她的思绪便慢慢地飘远了……
早知道这样的婚姻是个错误,如今,她与雷季渊就要尝到苦果了。他们从来不曾了解过彼此,加上种种心结使得他们形同陌路,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藩篱越筑越高,气氛也越来越冷,越来越一触即发。
从成婚第二天以后,他就没有再碰她。
他总是在她睡着之后上床,在天亮之前便下床了。他表现得很清楚——他不想再和她说话。
采灵不知道这样的婚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维持这样一段对双方都是伤害的关系有什么意义,但它依然可笑的存在着。
也许,她这一生就要这样耗下去了……
而她,没有力量改变它。
拋绣球招亲那一天是她有能力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但她亲手毁了它,而今,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直到她死去那一刻为止。
东北的暮色降临得特别早,在一片浓密的“窝集”(树海)中,罕见温暖的阳光。
从上午持续到下午的大型狩猎活动后,皇上下旨晚上在林中扎营,并且在营地中央燃起营火,大伙围着火光饮酒作乐。
雷季渊持着酒觞倚在树干旁,并不参与其中。
忽必烈身着一袭轻便的猎装,学着他倚着树干,双手交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不过去和大伙一起玩乐?”
“回皇上,微臣没有兴致。”
虽是堂兄弟,除非只有他们两人在场,否则雷季渊仍坚守自己的原则,言谈间,格守君臣本分。
“一个成功的宴会不该有人落单的,由此可知朕不是个好主人。”
“皇上是好皇帝。”他硬是不与忽必烈谈笑。
精明如他,怎会察觉不出皇堂弟的思绪?
他淡淡开口:“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参与秋猎?”雷季渊笑笑。
“微臣可有一丝一毫不情愿?”
“总不是兴高采烈的吧?”
能受御笔钦点参与秋猎是一种荣宠,谁不是欢欢喜喜来着?偏偏雷季渊老是冷着一张俊脸,眉宇间仿佛堆积着重重阴霾。
“请皇上恕罪。”
忽必烈失笑,道:“皇堂弟情绪失佳,犯了大元哪一条律令来着?皇堂兄没有巧立名目给人治罪的不良癖好呵!”
雷季渊不禁微微软化了冷厉的神情,淡淡一笑。
见雷季渊露了笑靥,忽必烈这才切入主题。
“是不是与你那漂亮的媳妇儿有关?”
雷季渊微蹙起眉峰。
“皇上毋需为微臣的家务事操心。”
哟!此时,他奇渥温·忽必烈与他奇渥温。雷季渊之间的差别又被分得清清楚楚啦!这难道就不算他的家务事吗?
于是他只好改口:“我那堂弟媳惹毛你了,堂弟?”为了问清事情的真相,他连皇上的专用词汇“朕”这字都可以省了,摆明了非插手到底的决心。
雷季渊再度深深地拧了下眉。
“皇堂兄,我不想谈她。”
也许他不该执着于这桩婚事,如今演变成彼此折磨的局面——与她成亲,让她成了他的女人,她却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忽必烈微微叹了一口气,季渊早已知道她心有所属,却依然孤注一掷娶了她,这样的婚姻到底是对是错,就连他这个皇帝也不敢妄自断言了。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季渊视她为一项挑战,只要她对他没有动心,季渊势必专注于她,直到她臣服为止…
面对素有“鬼魅”之称,智能、性感与魅力兼具的雷季渊,她会臣服吗?
宁王府
奇渥温。塔拉海郡主——宁王爷的三女儿的闺房中传出重物落地声,她又丢又摔的把房内值钱的物品全砸了,从她闺房里逃出的奴仆们抱头鼠窜,深怕遭受波及。
自从她去了趟南方回来,惊闻她的表哥雷季渊已成了亲后,便像是引发了成吨炸弹爆炸般,搞得宁王府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他居然娶了个冒牌蒙古千金当妻子!”塔拉海抓过一只古瓶,狠狠地砸向房门。
那种血统不正的贱人,凭什么嫁入奇渥温家族?她连替她提鞋都不配!
“郡主啊!当心哪!别割伤了自己!”郡主的奶娘奴罕氏忧心地劝说着。
“少啰唆!”她生气地吼:“哼!她一定是用什么方法魅惑表哥,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骯脏的汉人就只会用这种下流招数,利用他们蒙古人高贵的血统,替自己抬高身分,她绝不允许那个贱人霸着“睿王妃”的名分快活度日!
“奶娘,走,咱们去杀杀那表子的气焰,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奴罕氏瞪大眼睛,连忙摇头。
“郡主,这……不好吧?”说起来那个兀真氏也是郡主的表嫂,这样前去兴师问罪,未免有些过分。
“有什么不好!”塔拉海怒盈眉睫,看样子,不将采灵剁成碎片是难消其心头之恨。
“她是郡主的表嫂,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是睿王爷知道了……”
“表哥不会说什么的!”她冷冷地笑了,“听说他请旨跟随皇上去秋猎了,这表示他根本对那个脿子漠不关心!娶了那贱人,表哥一定是后悔了,否则,尚在新婚期间何须跟去东北围场?这样的表示还不够清楚吗?”
奴罕氏唯唯诺诺应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奶娘没再表示反对,塔拉海笑了。
趁着表哥前去秋猎这段时间,她若有办法把那无耻的汉女赶出王府,他心里一定会十分高兴吧?
只要她再多下点功夫,表哥必然会因她的用心而感动,用不多了多久,他们的婚期便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塔拉海得意的笑了。没错!表哥最后绝对是她的!那个汉女根本没资格与她——奇渥温。塔拉海郡主竞争,完全没有!
“备轿,本宫要去北安王府。”
“是,郡主。”
宁静的午后,采灵对着屋后的梅园展卷挥毫。
北方的十月时节已降了第一道霜,梅园里的红梅在这样的天气展颜怒放。
她一向喜欢梅花高踞枝头吐露芬芳的神态,小小的花朵虽不似玫瑰馥郁,没有水仙依人,没有莲花婉媚,但是,它高傲而坚强。
在宣纸上落了款,她道:“再拿纸来。”
画湄笑嘻嘻地拿来宣纸,感觉今天的小姐是自得其乐的。
“还要画一幅吗?”
应采灵笑笑。
“我想打个样,绣对枕套送给婆婆。”
今天婆婆出门去串门子了,因此,她才有闲暇画画。
“不绣点东西送给睿王爷吗?”心直口快的画湄一说完,立刻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的值想咬断舌头。
采灵仅是一扬黛眉,淡淡回答:“没有必要。”
他不曾在乎她绣的东西!
提起笔,她正要下笔打样,总管恭敬的站在新房门外,道:“少王妃,表小姐塔拉海郡主来访。”
“啊!”画湄轻叫了声,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多言。
采灵知道她在想什么。
雷季渊花名在外,与不少千金、名伶、舞妓都有来往,尤与表妹奇渥温。塔拉海的关系最为人所熟知,而今天她会来拜访她,所为何来,采灵心中多少有底了。
“请她回去,我不想见客。”
她沉着气,在雪白的宣纸上画下第一笔。
她与雷季渊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以为她需要应付他的众多娇客。
“是。”
总管领命正想回客厅通报,塔拉海已然不请自来,走进房内。
“不想见也得见!本宫肯纡尊降贵来见你,这是你的荣幸!”
凹凸有致的身材,明艳照人的绝美容颜,一身娇贵的气息在锦衣华服的衬托下,更显闪亮动人。塔拉海不愧为奇渥温皇室中排名第一的美人,无论是家世、背景或是外型,都足以匹配英挺卓绝的雷季渊。
塔拉海走到采灵面前站定,一双媚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她弯起宜喜宜慎的娇艳红唇,问道:“你就是兀真。应采灵?”
一副薄命相的汉女!表哥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
“是的。”采灵仍专注于梅花的打样。
她目中无人的模样,显然惹怒了被众人捧在手掌心的骄蛮郡主。塔拉海伸手撕烂了她的画,并且赏了她一巴掌。
“你给我站起来!”
这个身分卑贱的汉女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小姐!”画湄惊呼,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会野蛮地出手打人。
“我不要紧。”
采灵没有擦去唇角的血迹。她缓缓的站起来,用力的回塔拉海一巴掌,打掉了她刁蛮的笑脸。
“你——”塔拉海为之气结。
这个纤弱的女人没有打疼她,但是,打掉了她的自尊,还有她引以为傲的高贵。
“你居然敢对我动手?!”这个汉女分明是不想活了!
采灵也毫不客气冷冷的响应:“这句话应该是由我对你说!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动手?”
塔拉海郡主抬高了声音,气得直发抖。
“我是堂堂一个郡主,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睿王爷的妻子,北安王府的少王妃!论辈分,你还需恭敬的称呼我一声”表嫂“。”
“呸!就凭你这个卑贱的汉人,也配让我叫声表嫂?”
“那么,凭你这个卑贱的郡主就配到我的房里对我叫嚣?”
卑贱的郡主?!塔拉海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她气得差点吐血。
“你敢藐视我这个郡主!”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塔拉海瞇起眼睛,怒极反笑。
她轻挪莲步,径自走进内寝,站在雷季渊与采灵共享的床榻边,一股妒意突如其来地淹没了她。
“这就是你们的床榻?”
当着采灵的面,她从腰间抽出自卫的宝刀,抓起被子狠狠地割它个四分五裂。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画湄气愤地叫了出来,想上前去理论。太过分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郡主啊!刁蛮得可以。
“没关系!由她去。”采灵轻声道,毫不介意塔拉海毁了雷季渊与她共有的东西。
见采灵没有冲上前与她争吵,塔拉海以为她怕了她,笑得更加阴冷。
“我这么做还便宜你了,我恨不得将你这偷人抢汉的臭表子像这裘被一般砍成碎片。”
偷人抢汉?采灵几乎失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呵!她是皇上赐婚,雷季渊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落了个“偷人抢汉”的罪名,真是可笑至极。
“应采灵,你只是个冒牌蒙古千金,根本不配当我的表嫂!识相的,就快点走人,别在那里丢人现眼!”
“你说谁丢人现眼,海儿?”
轻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北安王妃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塔拉海。
塔拉海怔住了。姑母是何时来的?
“姑母!”塔拉海奔了过去,委屈的告起状来:“您看您的好媳妇,她动手打了我一巴掌!”
“哦?”
王妃挑眉看向采灵,发现她白皙绝美的脸庞红肿瘀青,唇边还带有血丝。再看见满目疮痍的寝居,精明的王妃眼中有了了悟。
“我会好好说说她,海儿,你回宁王府去吧!”
听见姑母这么说,塔拉海得意的看向采灵,但仍故作柔弱地挽着王妃。
她哀怨地道:“姑母,为什么表哥要娶这个野蛮的汉女?表哥明知道我的心意的。”
她一定要趁此机会除之而后快,免得夜长梦多。
“这是季渊自己选择,皇上降旨所赐的良缘。”
原来是皇上赐婚,怪不得她这么有恃无恐!
塔拉海咬了咬下唇,装出委屈的模样道:“姑母,您知道我一直爱着表哥,我……我可以与她共事一夫的!”
哼,等她过了门,看她怎么整治她!她虽不屑于当个偏房,但目前也只好暂且忍气吞声。
“呵呵,”王妃笑了,“你可是贵郡主,怎能委屈你当偏房?我会与皇上商量,替你觅得一位乘龙快婿的。”
“姑母……”塔拉海记恨在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天色不早,快回去吧!免得宁王爷担心。”
“那——海儿告辞。”
塔拉海恨恨瞪了采灵一眼,不甘不愿的退下。且让这贱女人与表哥双宿双飞,但是,她发誓这种好日子她过不了多久的!
王妃目送塔拉海离开,笑脸立刻拉下。海儿这妮子越来越没有分寸,居然对她的表嫂撒起野来了!
王妃拉着采灵坐下,命人拿来冰毛巾与药粉为她消肿。
“疼吗?要不要紧哪!”海儿出手真是狠毒,嘴角都瘀青了!
被那种刁蛮千金打伤,就算疼她也不曾叫出声的。
“没关系,皮肉之伤。”
重要的是,她也没让塔拉海郡主占了便宜,这就够了。想来她还颇为得意,不顾唇边的伤口笑了起来。
采灵真是逞强!王妃心疼地皱眉。
“怎么会没关系?都流血了!”
一个女孩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脸哪!今天海儿敢这样登门叫嚣,下回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木里罕,下次只有少王妃在府中,不准表小姐进门一步,听见没有?”
“是!奴才遵命。”
“娘,我并不怕她。”采灵知道王妃是一片好意,但她不想让北安王府与宁王府交恶。而且——如果让塔拉海三不五时来作威作福一番,也许雷季渊被她吵烦了,真会纳塔拉海为妾也说不定。而像塔拉海那样的娇贵身分自然不甘于当偏房,必然会使计陷害她……说不定直接要雷季渊休了她,使自己的地位扶正,那她从此就自由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娘知道你不怕她。”王妃慈祥地笑了,“勇敢的女孩,你跟她对峙有一段时间了吧?”采灵笑笑。
“一下子而已,我也没有对她很客气,真的打了她一巴掌。”
采灵真痛恨自己个头、力量都没能及得上塔拉海,没能把她打到黑青;不过,看她脸上的五指掌印也够值回票价了。
“呵呵,她被惯坏了,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王妃握着采灵的手轻拍,“季渊回来后,要是看到你脸上的伤,一定会大发雷霆。”
算一算,再四天秋猎就结束了,不知道四天内媳妇的伤好不好得了?唉,儿子发起脾气可是很骇人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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