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你终于回來了。”
凤九卿淡淡看了她一眼,只是浅浅回应了一声“嗯”,再沒有多说什么,甚至未曾向太后行半分礼。
太后寝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甚至连常嬷嬷也似乎对这样的情形见惯不怪,众人脸上也都是十分淡然的表情,沒有谁有任何不该有的神色。
太后摆了摆手,常嬷嬷便领着所有的宫女太监退出房门。
直到寝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太后笑道:“九卿,你一路回來风尘仆仆,定然也累了,先过來喝口茶水吧。”
凤九卿在她的示意下在一旁的茶几旁坐下,太后亲自为他倒上一杯茶水,送到他的面前。
凤九卿也沒有半点推拒,伸手接过她送上來的杯子,举杯到薄纱之后的薄唇边,仰头一饮而尽,才又把杯子搁在茶几上,看着太后:“那人依然找不到。”
他的动作优雅,甚至有一份不吃人间烟火的洒脱,不管他是有礼的还是无礼,看在太后眼里,对他依然是心悦得很。
“找不到便慢慢找吧。”虽然心里焦急,但在九卿的面前,太后所有的傲慢和高高在上的尊贵姿态也都消散无踪。
她笑得温婉,甚至还有几分讨好的味道。
“九公主这两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凤九卿忽然问。
太后微微怔了怔,才道:“前两日哀家命她到长寿宫议事,甚至留她在这里过夜,与她详谈了好一会,哀家发现,她和过去确实有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凤九卿明显对九公主的事十分感兴趣,问起來的语气也是平淡中带着一丝潜藏不住的激动。
太后回想了半刻,才道:“从前她总是傲慢而无礼,但这次看她却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还对哀家有几分防备。”
凤九卿的五指不自觉紧了紧,看着太后,极力让自己的情绪显得平静:“她有沒有说过她不是若璇,不是九公主这种话?又或者说,她忘了从前的事?”
太后有一丝不解,看着他,狐疑道:“难道你认为,现在公主殿里的璇儿是假的?”
凤九卿抿了抿薄唇,沒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題。
九公主倒不是假的,而是,她或许真的回來了。
见他不回答自己,太后犹豫了下,才又道:“她倒是沒说自己不是九公主这种话,倒是哀家看她和从前的璇儿确实很不一样了。不仅是脸上的表情,神韵,甚至,连她走路的姿势和做事的风格也完全不一样。”
看他沒有说话,似在等自己说下去,她才又继续道:“这次璇儿來长寿宫途中,居然和明珠扭打了起來。”
凤九卿虽然沒说话,但,双掌却不自觉握得更紧。
居然和轩辕明珠打起來!难道,真的是她回來了吗?
若是换了从前的轩辕若璇又怎么敢对明珠动手?哪怕她表面上受尽太后的宠溺,风光无限,可私下里却不知道吃了明珠多少苦头。
她从來是不敢反抗的,可是,这次却扭打了起來……
他沒发现自己的薄唇正微微扬起,唇边那一抹笑意虽然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还是被太后捕捉到了。
那是一阵清风的渗入,他帽子上的薄纱被轻轻撩起,被太后捕捉到了那绝无仅有的一丝笑意。
“九卿,究竟在想什么?你……难道对璇儿也感兴趣?”若是九卿想要,她立即可以命人把人带过來,不管他想怎么要都可以。
凤九卿看了她一眼,才淡言道:“我对她确实感兴趣,不过,我现在还无法确定是不是等到了想要等的人,或许,我需要去见她一见。”
“需要哀家把她宣來长寿宫吗?”想要见九公主还不容易?只需她命人传旨下去,哪怕是现在让她过來她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凤九卿却摇了摇头:“这事无须太后费心,我想见她,自然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不过,我们还差一人未找到,哪怕真的是她回來了,封印还是解不开。”
“那么,九卿认为我们还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最后那个人?”太后虽然极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可是一颗心却还是忍不住急剧翻涌了起來。
就差最后一个人了,只要把人找出來,解开封印,她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也定然可以做到。
可是,最后一个人究竟在哪里?
就连九卿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什么背景,出生在哪一国哪一户人家,整个中原那么大,如何找?
他们夏朝算得上是中原上实力数一数二的大国,但,除了夏朝还有无数的国家分布在中原每一处。
要从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沒有任何特征,也不曾被透露过任何信息的人,该如何找?
世间这么大,只凭九卿一个人的感应,还真的不好找。
虽然凤九卿心里也焦急,但他表现得比太后淡定许多。
他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浅尝了两口,才道:“或许该他出现的时候,他便会出现了,太后无须心急,只要按我们的原定计划执行便好。”
太后也知道自己心里太急,她不想在凤九卿面前表现出太多焦急的情绪,怕惹他不悦。
她浅浅笑了笑,柔声道:“你放心,我会按计划一步一步执行,不会乱了你的步伐。”
凤九卿搁下手中的杯子,才看着太后,认真道:“有一股不明势力一直在跟踪我,如果可以,太后或许该下一道旨,让人在京城各个角落搜寻一番,看看新來的人有什么可疑之处。”
“哀家明白了。”这些人居然不知死活,打主意打到九卿的头上,她怎么能让他们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九卿知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凤九卿沒有说话,站了起來走到窗棂处,倚在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
他感觉到了,凤凰石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积聚,这次,或许真的是她回來了。
第111章 她真的回来了吗
太后仿佛已经习惯了凤九卿如此傲慢无礼的举动,对此,她完全沒有半点不悦,倒是也站了起來,走到他身后,温言问道:“除了这事,九卿还有沒有其他事需要哀家去做?”
凤九卿摇了摇头,依然看着窗外,声音里夹杂了几许太后听不明白的期待:“我们在找人的同时也别忘了身边这些人的豺狼之心,原定的计划半点不能拖延。”
“哀家明白。”江山好不容易才打下來,想要守住它还得要花上不少心血,甚至会穷尽她一生的精力。
她能把这个江山拿到手,就绝不会让它毁在自己的手里。
想了想,她又道:“九卿,立太子一事近日不时被大臣们提上议程,不知道九卿有沒有什么指示?”
夏朝五位皇子,除了留在东周的五皇子,京中还有四位皇子,太后一时半刻也下定不了决心。
更何况,她在做决定之前必然需要问过凤九卿的意见,可以说,凤九卿才是最终决定太子人选的人。
凤九卿道:“大皇子敦厚老实,但有勇无谋,不是适合的人选。二皇子倒是个人才,不管是谋略还是心思的谨慎,也都比其他皇子要好太多,不过,这么出色的人,太后却不一定能驾驭得了。三皇子看着平和,与世无争,但,我看他绝不会是个甘愿平淡一生的人。八皇子年纪尚少,必定不能让群臣信服。”
他沉吟半刻,才道:“立太子之事可以酌情推动,但,无须太快做决定,就看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表现吧,这事,不影响九公主殿之事的发展。”
太后算是明了他的意思,站在战圈之外,先看轩辕易晨和轩辕霍日两位皇子会不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凤九卿看着窗外淡淡的月色,眼底闪过一丝谁也无法看懂的黯然。
“让九公主先把那四个男人掌握在手里,之后该如何做,我到时自会给你指示。”
“可是,九卿真的认为璇儿可以收服他们吗?”那四个男子,在她看來全都不是一般人,甚至能力比她想象的还要高,权力还要大,光凭一个容貌出众的美人,真的可以让他们动情如此?
凤九卿唇边那抹笑意又像刚才那样,淡漠中透着一丝诡异。
他动了动唇,淡言道:“只要是她,就一定可以,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太后沒有再说什么,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也有许多问題想要问,可她知道,九卿不想说的话,不管她说什么问什么,他也不会理睬自己。
这个江山是九卿为她打下來的,也是九卿为她守住的,如今她想要的东西还得要靠九卿才能要到。
对凤九卿,她不仅敬重,还有几分畏惧,因为她知道,如果凤九卿想要反她,那绝对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她只是不明白,以九卿的能力,又怎么会甘心屈于自己之下,只站在幕后为她出谋献策?
说他想像她控制皇帝那般去控制她,却又不太可能。
那根本不是一码事。
九卿对朝政之事从不过问,倒是她从來都把解决不了的问題交给他,依仗他來解决,他会参与朝中之事也是因为她的求助。
九卿对她來说就像是守护神一样,也像是一尊她无法问鼎的大神。
遇到困境的时候只能求神拜佛,所以她问九卿,求他为她解决一切难題。
凤九卿沒有在太后的寝房里过多停留,他只是在窗边站了一小会便转身离开。
太后亲自把他送出长寿宫外,看着那抹飘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下,太后轻吐了一口气,视线依然落在那一方空荡荡的夜色中,久久无法收回。
“太后,夜露深重,太后还是先回寝房休息吧。”常嬷嬷搀扶着她,柔声道。
太后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往寝房的方向走去。
才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往那一方望去。
可是,那一方夜色下,早已沒了凤九卿的身影,甚至沒有他路过的任何痕迹。
她无声叹息。
这个凤九卿总是來去如风,哪怕身影步伐极其缓慢,可却能在转眼间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到现在太后还是看不透,甚至,她连他的年龄,出生,所有背景也都是一无所知。
但在她有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会挺身而出,为她解决所有的难題。
因此,对于凤九卿的,太后虽好奇,却也不敢深入去探究,只要他能帮她得到想要的一切,能帮她平定天下,那便足矣。
她知道,自己知道得越少便越安全。
凤九卿虽然从未对她表达过任何威胁的意味,但她知道,一旦自己对他起了异心,甚至生起了想要除掉他的心,那么被除掉的必然是自己。
功高或许可以盖主,但凤九卿明显有自己的追求,他的追求不在这个朝堂之上。
所以她只要安心做这个太后,安心掌控这个天下便好,其他的,不该问的,她一概不过问。
“常嬷嬷,你猜猜九卿如今多大了?”
常嬷嬷微微一怔,偷偷抬起眼脸,看了她一眼,琢磨了半刻,才道:“看他身形,也就是个二十來岁的年轻男子,可是……”
可是之后的话,她就算不说太后也明白。
二十多年前,在太后策动政变,推翻朝政的时候,凤九卿已经是她的守护神了,既然这样,他又怎么可能只有二十多岁。
可正如常嬷嬷所说,看他的身形,顶多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她甚至怀疑,九卿会不会真的是个什么真神转世?而他本身,就是个神话。
只是这种荒诞的事又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早已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急切想要再找到所有相关的人,想要找到那东西?
她猜不透,也不敢乱猜测什么。
两人再沒多说什么,常嬷嬷一路搀扶着她往寝房走去。
风依然幽幽地吹着,送來了一股清凉的气息,也送走了几许孤单的味道。
凤九卿走在幽静小道上,举目望着天际,眼底依然闪动着复杂的情愫。
是她真的回來了吗?这一次,不会再错了吧?
第114章 就这样,被丢下了
见若璇久久沒有从恐惧中回过神,皇甫烨才对她生起了一点点怜香惜玉之心。
大掌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的声音算得上柔和:“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怕什么?我难道还真的会让你掉下去么?”
若璇一双手总算离开自己的小脸,她抬头看了眼他清寒的脸,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小嘴才刚张开,便“哇”的一声哭了出來:
“为什么要吓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为什么要吓我?坏蛋!你这个坏蛋!”
皇甫烨沒想到这女人居然就这样哭起來,眼泪从眼角吧嗒吧嗒地落下,哭得咽咽呜呜,哭得极度凄凉。
看着这张被泪花的小脸,他有几许失神,不自觉道:“只是开个玩笑,你不高兴,我不再那样就是,哭什么?”
他那所谓的“安慰”沒有让她止住哭声,却反而让她哭得更凄凉。
他眉眼微微眯起,一丝不耐:“别哭了,再哭,把你扔下去。”
每次看到她哭,心里总有一点酸酸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反正,不怎么好受就是。
可这一次哪怕他威胁她会把她扔下去,她还是沒有停止哭泣,依然含恨带怨地看着他,哭得十分凄凉,也哭得十分可爱。
他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岤,自己居然会认为这个女人哭起來可爱,他是哪根筋出毛病了?
“别哭了,动不动就哭,丑死了!”他拿起自己的衣袖,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于他來说,动作十分轻柔,可对若璇來说却是粗鲁得很。
她别过脸,一手拍掉他的大掌,气呼呼道:“你想让我摔死就算了,现在,还想毁我的容!皇甫烨,哪怕你是一国的皇子,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
更何况她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他怎么可以这样残害她?
皇甫烨薄唇微动,却完全说不出半个字來。
她居然说他草菅人命,草的菅的是谁的命?他什么时候想过要她的命?
甚至,他难得表现出一丝温柔,想要为她拭去脸上的热泪,她居然如此嫌弃他的讨好!
她难道不知道,他这辈子还从來沒有为哪个女子这样擦过眼泪么?
可不管她知不知道,他也不想再跟她说什么。
把她搂在怀里,他又拉起缰绳,只是这次,他一直控制着马儿的速度,只让马儿慢慢奔跑起來。
这么缓慢的速度,她总不会感到害怕了吧?
不过,在马儿奔跑起來那一刹,若璇还是条件反射地牵上他的颈脖。
直到清晰地发现马儿奔跑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慢太多,她才松了一口气,但却依然不愿意放开他。
他现在是牢牢搂着她沒错,可谁知道这个变态的烨皇子什么时候又会松手,像刚才那样在她玩得正兴起的时候忽然放开,害她差点掉下去,也差点吓破了胆?
这种游戏,她才不想再玩一次。
不知道走了多远,耳边的风声似乎越來越大了,狂风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海水的味道。
她用力嗅了嗅,才肯定自己闻到的确实是海水的味道。
她眉眼一亮,抬头看着皇甫烨,惊喜道:“我们到海边了吗?”
大海,她好久沒有见过了!真的好怀念海边的气息。
皇甫烨沒有说话,依然策着马儿一路小跑,直到來到一片海滩上,才让马儿停下來,翻身下马,把手递给依然坐在马背上的她。
若璇犹豫了一下,才把小手搭在他的掌中,借着他的扶持一跃下了马。
虽然看到大海真的很开心,可是对他始终还有着几分防备,所以一直兴奋不起來。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发起疯狠狠捉弄她?
海滩是金色的,因为有夕阳的照耀,每一粒沙子都在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只是往前望了那么一眼,她便忍不住眉眼一阵发亮。
好美,真的好美,比起她在二十一世纪所看到的任何一个海滩都要美。
美得那么干净,那么透澈!
海水是湛蓝湛蓝的,完全沒有受过任何污染。
海滩是金黄金黄的,上面只是偶尔有几片枯叶,几根枯枝,就连一块垃圾都沒有!
在现代的时候,哪里会有这么干净的海滩,这么干净的海水?
她一路欢呼着飞奔了过去,在沙堆上捡起一个大大的贝壳凑到耳边。
耳际响起了海风呼啸的声音,很响亮,很悦耳。
真美,真美!
她连着奔跳过去,一路上捡了不少贝壳,直到再也拿不了了,才回头想要叫皇甫烨帮一把。
可是,身后哪里还有皇甫烨的身影?
在她这一路欢呼中,他早已离开了这片海滩,消失无踪。
若璇忍不住慌了起來,这家伙居然就这样把她扔下來,丢在这里!
他真有这么讨厌她,非要把她扔得远远的么?
这一吓非同小可,她赶紧往他们來的方向奔去,可是,皇甫烨不见了,马儿也不见了,她真的被丢下來了!
被丢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甚至沒有半点人烟的地方!
看不到皇甫烨,若璇一个人在沙滩上疯狂寻找了起來。
哪怕明知他有心把自己丢在这里,她心里还存了一份奢念,希望他只是一不小心走开了,也不是有意而为之。
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在海滩上狂奔,哪怕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安和慌乱。
皇甫烨藏于袖中的大掌不自觉紧了紧,居然,有一种奔过去告诉她不要怕的冲动。
皇甫宁悄悄抬起头,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在海滩上不安地奔跑的女子。
她眸光闪了闪,忽然沉声道:“殿下,要不要把她带回东周?”
皇甫烨脸色一沉,回眸看着她,声音掺杂了一点冰冷:“沒有我的吩咐,不允许动她。”
“殿下。”皇甫宁抬头看着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立即低垂头颅:“九公主是太后用來对付你们的棋子,如果我们把她弄回东周,太后那边或许就会乱成一片。”
轻吸了一口气,她继续道:“太后一乱,凤九卿的目的也很有可能会暴露出來。”
第115章 我说了不能动她
“你认为一个轩辕若璇,真的可以让太后乱了阵脚吗?”他从不认为九公主对太后來说会有这么重要。
太后对她从來只有利用,根本沒有一丝情义。
更何况太后明知道她的身份……如此,又何來情义一说?
“可是既然太后把你们请到公主殿,那便是说九公主对她來说必定很重要,这么重要的棋子若是丢了,他们一定会乱……”
“我说了不能动她。”皇甫烨转身看着渐渐跑远的那抹身影,眼底闪过几许复杂的情愫。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寻找他,看这情形,她肯定以为他把她丢下來了,回头又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其实他真的很讨厌女子哭,每次有女子在他面前哭,他要么迈步远离,要么喝令她们滚出他的视线。
可是,对着哭泣的轩辕若璇,他居然会拿起自己的衣袖为她拭擦落下的眼泪,甚至,他认为她哭的时候很可爱。
压下心中那份凌乱,他沉声道:“找我有什么事,快说。”
皇甫宁已经从他僵硬的背影感觉出他的不耐烦,她低垂头颅,迅速道:“宁太后下了旨,让侍卫在京城到处寻找可疑人物,看來,我们跟踪凤九卿的事被发现了。”
他们会被凤九卿发现,本就在他的意料中。
他让皇甫宁带人跟踪凤九卿,除了想要知道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也是想要告诉太后一伙人,不仅是他,就连九公主殿里那几号人也已经不耐烦了。
要是太后还敢在暗中耍什么手段,他们一定会愤而反抗。
“殿下,属下总觉得除了我们的人在跟踪凤九卿,似乎还有几股势力在打他的主意。”
皇甫烨沒有说话,这事与他所想的完全一致。
“这段时间你们先找个地方暂避风头,东周的來使很快就会來到,等皇甫域到达京城后,你再和他们一道进宫便可。不过,皇甫域那边,你要打点好。”
“属下明白。”她早就在东周來使的大队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就算是皇甫域也不知道她中途调了包,所以这事他们沒必要担心。
“那属下便先告退了。”明显感觉到殿下心里那无声的焦急,她再次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九公主跑远了之后,又回头往他们这一方寻來。
她只是沒想到,殿下居然对九公主那么上心,从他來到这里之后,只除了偶尔回头与她说话时会错开目光,其余时候,他的视线全在九公主的身上。
他一直盯着九公主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
殿下进公主殿已经有近半年的光景,她怎么从來沒有发现殿下对九公主居然有这么深的牵挂?
想到这里,眼底眸光不自觉黯淡了下去。
殿下,终于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吗?可九公主是太后的人,他怎么可以喜欢她?
不管怎样,殿下的心意不是她可以揣测的。
深深看了眼那抹身影后,她才对皇甫烨行了礼,悄无声息地退开,远离了这一方。
……
若璇在海滩上跑了一圈,依然找不到皇甫烨的身影,虽然眼角酸酸的,却一直沒有眼泪留下來。
眼泪,是要流给在意的人看的,要是沒有丁点用处,让它流下來做什么?
真沒想到这个烨皇子居然真的就这样把她丢下來了,在沙滩上待得越久,心里越不安,也越恐惧。
在这种荒山野岭之地,不知道会不会有猛虎豺狼,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那样遇到采花贼。
看着落日很快就要消失在海平面上,天,已经昏暗下來了,再找不到回去的路,今夜就要注定留在这里过夜了。
这地方,四处无人烟,连个鬼影都沒有。
想到“鬼”这个字眼,小小的身子又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她胆子真的不大,和萧宠儿那丫一样,最怕这种虚无飘梦也沒有腿的东西。
她总算意识到上次自己把宠儿吓得多有惨,在她消失的时候,分明看到宠儿瘦瘦的身子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她居然直接把她给吓晕了。
这次算是报应么?
她一个人被丢在这里,等到天黑了之后,她会不会也会被森寒幽静的环境吓得晕死过去?
这个该死的皇甫烨,等她回去后,她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她一定要骂他!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明知道一个人的时候不应该哭泣,哭了也不会有人疼,可眼角的泪还是忍不住滑落。
太阳已经从海平面上落下了,远方的天际除了淡淡的余晖,再也找不到半点光亮。
整片海域也渐渐陷入了昏暗中。
她急得真想蹲下來放声大哭,明知道哭泣是懦弱的行为,可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原路往回,渐渐远离了那一片海滩。
可是,走得越远,越觉得走得越偏,这条路,与他们來的时候那条路完全不一样。
走得越远越有这种感觉,难道,她走错了?
这么一想,一颗心更荒凉了起來。
她脚步一顿,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往來路赶回。
却沒想到一转身,便看到身后有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背着夕阳西下留下的那一点光亮,整个人在昏暗中蒙上了一层森寒的颜色。
还沒让她來得及看清他的长相,她已经被这抹身影给吓得尖叫了起來,一边尖叫着一边往后退去。
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狠狠往身后砸去。
皇甫烨上前两步,大掌一捞,直接把她捞回到怀里。
垂眼看着她那张又被眼泪蒙花了的小脸,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怜惜些什么。
想要开口安慰,可怀里的女人却拼命挣扎了起來,他脸色一沉,冷声道:“总是哭,自己不嫌烦么?”
若璇一怔,用力抬头,用力看向他。
直到清楚看到他的脸,清晰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他的身边,又安全了,她才咽呜了一声,用力抱紧了他。
这一次,她伸手环过他的腰际紧紧抱着,把脸埋入他的胸膛中,也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撒娇,小小的身子不断在颤抖着,抖得皇甫烨一颗心莫名凌乱了起來。
第118章 会在这里过夜么
听着皇甫烨这些算得上温柔的话,若璇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还是觉得安心。
怕的是他真的不认为要了她有什么,而将她就地正法,可是,听他这么温和的语气和态度,一颗心又不自觉安定了下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才轻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们早晚是要离开公主殿的,等你们离开之后,我又算是什么?”
他忽然有点明白她的想法了,她是怕他们要过她之后毫不留恋地离开,把她弃如敝屣,丢她一个人在公主殿孤老一生。
到时,她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残花败柳,一个被数个男人抛弃的女人。
为了不让自己将來活得这么卑微,她宁愿远离他们。
如果可能,她必定连慕寒也不愿意与他有更多的纠缠。
想着她只是想远离所有人,而不是光想着要拒绝他一个,心里,渐渐平衡了。
“我是会离开。”他一手搂在她腰上,拉起缰绳,让马儿在沙滩上漫步而行。
他会离开本來就是意料之事,可现在听他自己说出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几分酸涩,酸得她几乎又要溢泪。
分明对他沒有那种感情,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将來要离开,心里会这么难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哪怕他对她做了这么可恶的事,心里对他还是恨不起來也怨不起來。
为什么这几个男人总能给她一种熟悉到心尖会发疼的感觉?下意识去抗拒,却从不会怨恨?
皇甫烨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看着远方的海平面,那一声叹息,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可若璇却愣是听见了。
两人现在这样抱在一起,如此亲昵,究竟算什么?是情人,还是夫妻?或者说只是两个互相利用的人?
可是,她又利用他皇甫烨什么?要利用他的不过是太后,与她有什么关系?
皇甫烨的大掌在她腰间轻轻揉着,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这具小小的身躯。
掌下是她柔软细腻的肌肤,哪怕是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那一份美好的手感。
他忽然低头,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记:“或许,等我走的时候,你可以考虑跟我回东周,我不会亏待你。”
因为他这一吻,她的心本來就有点乱,再听到他这么说,一颗心更是瞬间凌乱不堪。
他说,他走的时候可以把她带走,让她跟他回东周做他的女人。
可是……
她轻吐了一口气,眼神又黯淡了下來:“跟你回去又能如何?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一个皇子这一生中会有多少个女人可想而知,尤其还是他这么出色的男人。
哪怕他不主动去招惹别人,那数不尽的蜂蜂蝶蝶也会一拥而上,缠绕在他身边,连挥都挥不去。
她又怎么愿意和一群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她会离开,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公主殿,可是,不是跟他走,也不是跟慕寒或者名楚离开,而是她自己一个人。
她要努力活下去,努力寻找回家的路。
哪怕真的回不了二十一世纪,她也要一个人活得逍遥快乐。
她不可能一辈子活得像条小狗一般讨好着这些人,那不过是暂时无可奈何之下,用來迷惑他们的手段,希望可以以此为自己换來一丝安宁。
马儿依然在沙滩上慢慢走着,谁也沒有多说什么。
若璇的话让皇甫烨从心底生起了一丝凉意。
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她说的是她自己,还是他?
身为皇族中人,有谁不是每日在牢笼中度过?不管再怎么努力,不管掌握多少实权,也不过是让自己周围那个自以为不够大的牢笼扩展为一个更大的牢笼而已。
始终,还是一个牢笼。
就连这个小女人也能看透这一点,他自己为什么一直以來都看不透?
只是,看透看不透又有什么区别?
从一出生,他的路就已经被定死了,争权,夺政,除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或许,以后我可以带你去东周玩玩,那里的草地特别宽广,那里的天空也特别湛蓝。”他抬头看着天际,忽然道。
若璇怔了怔,想抬头看他,却又不敢。
或许是不敢,也或许是不愿意,她不想从他眼中看到任何落寞。
男人这样的落寞很容易会引起女人的心怜,她不想怜惜谁,以后,她注定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
“等你以后真的有空再说吧。”她看着远方的海平面,淡淡地回道。
皇甫烨也不再说什么,忽然收紧握在她腰间的长臂,一夹马腹,驾着马儿急速往前奔去。
若璇惊呼了一声,想要回身抱着他的颈脖,却又不愿意,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哪怕他忽然放手,至少她还可以找点稳住自己的力量。
他们沒有在海滩上走多远,只是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皇甫烨便让马儿停下來。
他翻身下了马,才又向若璇伸出手。
这次若璇沒有半点犹豫,直接把小手搭在他的大掌上,因为他们已经到了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她相信他还不至于那么禽兽,会在这里强迫自己。
两人下了马后,皇甫烨自然而然地搂着她,牵着马儿走去。
天色已经暗下來,一路上看到不少渔农在海边劳作,正在整理他们的渔网。
看到两人,那些热情的渔农都向他们点头打招呼,若璇也都一一点头回应过去。
总算皇甫烨在某间屋子前停下,还不等他靠近,屋子里的渔农便大步迎了出來:“皇甫公子这次想要來挑些什么?”
看他这副热络的模样,想必皇甫烨在这里算不上生脸孔了,若璇只是不知道他带她來这里做什么。
皇甫烨紧了紧搂在她腰间的长臂,把她推到渔农面前,朝眼前这个看起來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渔农道:
“我带我娘子來挑点新鲜的海鱼,用做宴会的食物。”
若璇有点讶异,抬头看他:“挑海鱼?”
这里虽然是海边,也有不少渔网,但却沒看到哪里有大量的海鱼。
仿佛看出她心底的疑问,皇甫烨垂眼看她,淡言道:
“明日一早他们会出海打鱼,天微亮的时候他们会把各种各类新鲜的海鱼带回來,到时候你來挑选,选好种类,等宴会开办的时候我会让他们把新鲜的送过去。”
若璇吓了一跳:“你是说,我们会在这里过夜?”
第119章 再说,就做真正的夫妻
若璇吓了一跳:“你是说,我们会在这里过夜?”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丝慌乱
在这里过夜,也就是说,他们今夜不回公主殿了?
可是,这事她还沒和慕寒说过,要是让慕寒知道她和皇甫烨出门甚至过夜,回去之后他会不会一掌劈死她?
皇甫烨看着她那张不安的脸,冷冷一哼:“我已经让人给慕寒打过招呼,怕什么?”
“可是,我和你……”
“再说,今夜,就和你做真正的夫妻。”
只是一句话便把她吓得慌忙噤了口,不敢再多言。
和她做真正的夫妻……他是开玩笑的吧?
可是,长夜漫漫的,他们又是以夫妻的身份留在这里过夜,不用想都知道等会入夜之后,人家渔农必然会给他们安排在同一个房间。
孤男寡女在房间里待上一整夜,她才不相信他可以做柳下惠,坐怀不乱。
见她怔愣在那儿,不随他一起往前走去,皇甫烨紧了紧长臂上的力道,强迫着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想什么?还在想刚才和我亲热的事吗?”
她吓了一跳,一张小脸顿时烧得通红。
与他们一起走的还有那位渔农呢,他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语?
那渔农只是冲他们浅浅笑了笑,似乎根本沒听到皇甫烨那句暧昧的话,依然领着他们往前走去。
到了前面一间稍大的房子,渔农把他们安排到收拾好的房间里,让他们歇了一小会后,便又带他们到了一间小小的厅房。
厅房里,满满一桌菜摆在餐桌上,全都是新鲜的海鲜贝类,一看就知道是刚从海里打捞上來的。
若璇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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