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无奈的苦笑。他明白了魏风的意思,魏风——以及老爹魏延都把这当成了炼神兵利器,天下独此一口,想不到他要做的却是工业化产品,不是一口两口,而是几千口,几万口。如果可能,那蜀国的兵人手一把,才叫好呢。
“不跟你开玩笑,真的。”魏霸又顿了片刻,又正se说道:“那个铁臿的事,如果可能,还是多打一点吧。武器当然重要,可是粮食更重要,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在汉中多产一石粮,就可以少从成都运石粮,还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就是多下点本钱,也是值得的。”
魏风惊讶的看着魏霸,半晌才失笑道:“好小子,有长进啊,居然知道帮父亲分忧了。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他顿了顿,又苦笑道:“你这想法当然有道理,不过,又要打造武器,又要打造农具,这铁的用量必然很大,一时半会的哪来得及。两者相权,当然还是武器为先了。”
“不然。”魏霸摇摇头,打断了魏风的话。“农具急着用,耕在即,现在把铁臿打出来分到农夫手中,就可以多种一些地,秋天就能多收一些粮。而武器却不急在这一时,丞相还没到,拖上两三个月没问题。再说了,新式武器还没有成型,与其匆匆忙忙的打造,不如等我有了把握再做。”
魏风眉心轻锁,看着侃侃而谈的魏霸,一声不吭,直到魏霸说完了,他才沉思半晌:“你说的有道理,我倒是没想到这里面的轻重缓急。这样吧,你跟我来,当面对父亲说去。”
一听到老爹魏延,魏霸心里有些憷,不过转念一想,要想改变魏家的命运,恐怕就跨不过老爹这道关,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三阻四了。
“好,我去对父亲说。”魏霸下定决心,跟着魏风出了铁作。
铁作和县寺相隔不远,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刚到县寺门口,魏霸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院子里似乎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他看了一眼魏风,正好魏风也扭头来看他,兄弟俩不约同而的加快了脚步。
一进门,他们便吓了一跳,堂上,老爹魏延坐在案后,脸se铁青。沔阳令跪在阶下,战栗不已,两个掾吏模样的人正在阶下受刑,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不过,让魏霸最吃惊的还不是这些受刑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堂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却是那天在阳平山遇到的白衣少女。看到魏霸进来,那少女瞥了他一眼,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冽。
魏霸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紧张。他跟着魏风赶到堂上,向魏延行礼。魏延剑眉一挑,伸手一指旁边那个中年男子:“这位是平北校尉马岱马大人,奉丞相之命前来检查沔阳大营的筹备情况,你们还不上前行礼。”
原来他就是马岱。魏霸一边想着,一边上前行礼。马岱温和的笑着,欠身还礼。目光在魏风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魏霸的脸上。
魏霸心中一凛,又瞟了一眼那白衣少女,见她嘴角微微挑起,知道这姑娘余恨未消,今天大概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果不其然,马岱抚抚胡须,微笑道:“镇北将军,久闻你不仅用兵颇有韬略,教子更是有方。长子魏风成熟稳重,三子魏武有名将之资,最出se的却是次子魏霸,弃武从文,满腹经纶,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魏延一头雾水,马岱夸他用兵有韬略,他自认为当之无愧,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夸魏风成熟稳重,魏武有名将之姿,虽然有些虚,却也不算太离谱,可是次子魏霸满腹经纶却是从何说起?他是识得几个字,可是离满腹经纶还是太远了些吧。马岱莫非是想讥笑我魏家没学问?
“马校尉过奖了。”魏延淡淡敷衍了一声,眼神有些不善。
“魏将军谦虚了。”马岱拱拱手,“想必是将军军务繁忙,不知道令郎的高论。说来也巧,前几天舍从女到平阳关扫墓她父亲,偶尔听到令郎点评我大汉的几位名将,颇有出人意料之语。”
一听这话,魏延有些明白了,这肯定是魏霸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有什么地方得罪马家了。他严厉的瞪了魏霸一眼,沉声道:“黄口孺儿,哪里有什么高见,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如果有得罪马校尉的地方,马校尉大人大量,就不必与他一个小儿较量了吧。”
魏霸听了,不禁眉毛一挑,老爹虽然脾气臭,可是护短却是一等一的,这话看起来是说自己的儿子不懂事,让马岱不要放在心上,实际上却是在指责马岱以大欺少,有份。果然够横,够霸气。
马岱眼神一紧,似乎有些迟疑,他身后的少女却有些按捺不住,离席而起,向魏延欠身施礼。“魏将军,我当时听了令郎的高论,叹为观止。回去以后,久思不得其解,今天冒昧前来,敢向将军与令郎请教,解我疑惑。还请将军成全。”
魏延眼光一扫,不悦之se溢于言表。他哼了一声:“无妨,你说来听听,有何不解之处,本将军为你解惑便是。”
“多谢将军。”少女躬身再拜,“将军娴于军事,想必对天下名将自有真知灼见。敢问将军,放眼天下,能入将军青眼的名将都有谁?本朝名将中,又当以谁为先?”
魏延抚着颌下的短须,沉吟了片刻:“要说天下名将,先前有凉州三明,其后有皇甫嵩,都堪称名将。曹魏的五子良将,不过如是,不提也罢。至于本朝嘛,关侯、张侯,再有令尊,都可算得上名将,以谁为先,却是难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强为排名,恐怕不妥。不过,我个人的愚见,却是关侯要略胜一筹。”他打了个哈哈,摆摆手:“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少女冷冷一笑:“将军,这的确只是将军的一家之言,甚至可以说,只是将军自己的看法。因为令郎似乎就有与将军不同的看法。将军看重的关侯,在令郎的眼里,其实不值一提。至于先父,更不过是丧家狗而已,焉敢厕身名将之列。”
此话一出口,魏霸就暗自叹了一口气。老和尚说得好,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这马家的女人就更是不能惹,过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打上门来讨公道了。这丫头不仅够狠,而且够y,她大概早就知道老爹魏延谁也不服,只佩服关羽,所以拿关羽来说事,顺便搭上了一个丧家狗这个真正的问题。老爹再护短,对这件事也不能大而化之。
果然,不出魏霸所料,魏延一听这话,脸se就变了。他一拍案几,厉声喝道:“竖子,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新书,求各种支持!
第oo9章 记账法与印刷术
魏延带着三个儿子离开郡治南郑,来到沔阳,不仅仅是为了巡视各县,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为即将到来的诸葛丞相率领的大军准备宿营地。诸葛丞相这次要带十余万大军进驻汉中,大举北伐,没有一个足够大的地方扎营是不行的。沔阳位于沔水北岸,阳平山东麓,汉中平原的最西边,向北可以直通陈仓故道,进入关中,或者向西进入陇右,向南就是直通成都的金牛道,可谓是汉中西部的要害所在,在这里扎营实在是最合适不过。
跟着老爹白天走行于山间平原,查看地形,听老爹讲解各种地形地势,如何安排jg戒、扎营,晚上再看着地图温习白天学到的那些知识点,恶补军事基础,魏霸接下来的ri子过得紧张而充实。关于毛笔字和公文的相关担心也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老爹魏延和大哥魏风也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一手臭字除了熟练一些之外,比他好不了多少,公文更是写得简单直白,毫无文采可言。在对比从成都来的公文后,连魏霸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惭形秽。看看人家写的公文,那才叫文言文嘛,魏家父子被人看作粗鄙无文的武夫,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魏霸不敢对老爹指手划脚,但是他可以提建议。在一次饭后父子几个闲谈时,魏霸委婉的提出要求。
“阿爹,我想要点钱。”
“要钱干什么?”魏延一手举着酒杯,一手翻看着账簿,剑眉微皱,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听到魏霸的话,他也没回头,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我想买些书来看。”
“书?什么书?”
“《孙子兵法》,还有《孝经》《秋》什么的,如果有余,再买点《诗》之类的。”
“《孙子兵法》《孝经》南郑就有,回去之后我就拿给你。”魏延哼了一声,重重的将账簿合上,顺手扔到地上,厉声喝道:“这都记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帐,拿过去,让他们重新誊写清楚再送来。”
魏风连忙上前拾起账簿,面露苦笑。魏延扭过头,看着魏霸:“《秋》读了可以知古今,有时间读读也不错,《诗经》有什么用,买来作甚?”
“读《诗》可以增长见识,还能增加文采。夫子不是说嘛,言而无文,行而不远。”
“狗屁!”魏延咄了一口:“写文章就是为了说事,光是写得漂亮有什么用?就像这些账簿,记清楚有哪些物事,还有多少库存,才是正理,如果不能,便是狗屁,纵使说出花来儿,又有什么用?”
魏霸沉默。他知道老爹这是借题挥,表示对杨仪的不屑。杨家是襄阳大族,写文章当然是没话说。从成都丞相府来的公文中,有不少就是杨仪执笔的。杨仪大概是故意要羞辱魏家父子,经常在里面夹一些很偏僻的典故,搞得老爹很火大。
“特别是我们为将的,能打胜仗才是立身之本,文章写得再好有什么用?你老子我还能读写公文,像有些人连字都不认识,还不一样带兵?”
魏霸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老爹魏延,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说错话了。前两天看公文时,他看到了牂牁太守马忠立功的邸报,便问了一些马忠的情况,这才知道马忠识字有限,算是半文盲,而另一位眼下还没有成大名的禆将军王平则根本就是个文盲,所谓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言下之意,魏家父子能自如的读写公文,已经算得上有学问了。
比我差的,当然是不行,可是比我好的,也未必有用。这就是魏延此刻的心理。
魏风用胳膊肘捅了捅魏霸,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最近用度紧张,买书又不急在一时,以后再说吧。”
魏霸会意的点点头,看了一眼魏风手中的账簿:“这是什么?”
魏风苦笑一声:“沔阳令刚刚送来的帐,记得繁复混杂,一时很难查清,着实让人头疼。”他瞥了一眼一脸怒容的老爹魏延,低声道:“丞相很快就要来了,杨仪肯定要来查帐,如果不能及时把账目搞清楚,届时免不了要被他折辱。”
魏霸眼角一颤,接过账簿,翻开看了几页,顿时也觉得头大。这些账簿全是流水账,按照时间ri期,一笔笔的记下来,最后写个结果,这个结果对不对,只有天知道,要想查对,就必须把整本帐从头再算一遍,而且中间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就得从头再来。
这些帐别说魏延看着不高兴,就连魏霸看着都有些晕。一想到沔阳令刚刚送到的那一厚摞账本,魏霸的太阳|岤开始嘭嘭乱跳。要想在杨仪来之前把这些帐全部查清,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换句话说,这次铁定要被杨仪那个宿敌嘲笑了。
难怪老爹心情不好。
魏霸想了半晌,忽然说道:“这个账目很难查,我们可以重新设计一个表格,让他们重填,也许可以方便一些。”
“表格?”魏风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魏霸。正在喝闷酒的魏延也瞟了魏霸一眼。魏霸笑了,拿起筷子,蘸着酒水在案上画了一个示意图,把记忆中的账簿的格式说了一遍。魏延听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魏风却有些担心的说道:“你说的这个办法是好,可是一时半会的,哪来这么多表格?我看你说的这些表格好像挺复杂的,要是让人一张张的去画,恐怕没人愿意这么干。”
魏霸觉得有道理,如果要把这些账簿重新誊抄一遍,大概需要好几千页的账页,靠手工来画,是一个足以让人昏厥的任务。唉,要是有台复印机,哪怕是台油印机也好啊,只要刻一张版,就可以印出几千张。
等等,油印机虽然没有,可是刻个版却不难啊。魏霸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雕版印刷术。作为印刷术的初始阶段,雕版印刷术比起后来的活字印刷术比较原始,但是应用时间却特别的长,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有好多东西要用雕版印刷术,比如印年画什么的,那还是套se印呢。魏霸在古城扬州旅游时,曾经到雕版印刷博物馆参观过,出于一个技术人员的本能,他曾经了解过这个历史悠久的技术。
“这个问题倒不大,我可以用两天时间准备一万页的表格,只是要各县重新誊写……”
魏延抚着胡须想了片刻:“只要是个好主意,就不怕他们敢不从。我担心的是你这个法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遭人诟病,到时候反授人以柄。”
魏霸笑笑,我这记账法就算不周全,比你这流水账也肯定会好上几倍吧。魏风经验更丰富些,他稍微考虑了一下,笑道:“父亲,这个很简单,我们可以把主簿李老先生和各曹的掾史请来商议一下,看看霸弟的这个记账法是不是适用。他们都是jg于钱粮的老账房,相必能知是非。”
魏延连连点头,挥手道:“阿风此言有理,你们去办,如果可行,那阿霸立刻去cao持此事,需要什么,尽管说来便是。丞相就要来了,时间紧张,越早办妥越好。”
魏延雷厉风行,立刻让人把随行的诸曹掾吏叫了来。这些人忙了一天,正在享受难得的休闲,有几位年纪大些的已经上了床休息,忽然被人叫了来,心情不爽,可是在魏延面前,他们又不敢露出什么不快,只能一脸沉默的站在堂上。
魏延一看这帮人的脸se就不舒服,y着脸。魏风见状,连忙上前打招呼,免得魏延一开口就把人得罪了。
“诸位先生,这么晚请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与诸位商量。”魏风指着那堆账簿说道:“这是沔阳刚送来的账簿,想必诸位已经看过了。诸位都是多年理事的老人,不知道对此有何感想?”
主簿程安是南郑大族,年近五十,是汉中太守府的掾史之,桀骜如魏延也对他忌惮三分。听了魏霸这句话,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程安,程安也很自然的抬起头,淡淡的看了魏风一眼:“我们是看过了,没现什么问题啊。莫非少将军从中看到了什么不妥之处?”
“我倒是没现什么不妥。账目繁杂,就算有什么不妥,恐怕一时也难现。既然诸位老先生都觉得没问题,我当然不会怀疑。”魏风笑笑,“不过,丞相参军杨仪jg于计算,我们看不出来,不代表他看不出来,程老先生,你说是不是?”
程安花白的眉毛一颤,嘴角抽了抽,却没有说话。他懂了魏风的意思。作为汉中太守府的主簿,他曾经多次的代表魏延去向丞相府述职,杨仪的刁钻和jg明让人印象深刻,虽说杨仪针对的是魏延,可是当面挨骂的毕竟还是他程安,一把年纪的人被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当面斥责,让他非常不舒服。可惜正如魏风所言,杨仪jg于计算,只要账簿里有一点问题,他都能看得出来,这一点就算是人老成jg的程安也不得不服。这一堆账本他都看过了,没有现任何问题,可是不代表杨仪不会看不出问题。
难道魏风是出于谨慎起见,要他们重查一遍?一想到这一点,程安的心就揪了起来。
第o1o章 咱们魏家有力量
魏风等程安脸上的神se缓和了些,这才笑道:“我也知道,这些帐本太多,要重新查一遍殊非易事,而且纵使再查,也难免会出错。”他转身指了指魏霸:“我们研究了一下,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自觉可能有些用处,想请诸位先生来共同参详一下。”
魏霸一边暗自佩服大哥魏风说话有水平,一边走上前,把刚刚画好的账页格式草图双手递给程安。看得出来,程安是这些人里面的领袖,他的意见很重要。
程安接过草图,看了一下列出的几个项目,眉毛便是一颤,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不动声se,顺手递给身边的人,捻着胡须沉吟不已。待那几个人都看过了,交回魏霸手中,他这才问道:“就是这个表?”
“是的。”魏风将魏霸向前推了推:“这个表是我二弟魏霸想出来的,我和父亲看了,都觉得不错。当然了,对账目上的事,最终还要诸位先生定夺。二弟,你就把这个表怎么用和诸位先生解说一下。程先生jg于账务,他的只言片语就能对你大有禆益,你可要用心的听。”
魏霸连忙点头。程安听了,有些诧异。他们都知道魏延带在身边的三个儿子中,魏风、魏武都是要从军的,魏霸身体不好,弃武从文。不过在他们眼中,魏霸应该算是弃武不从文,他那点学问也就是比文盲好一点,将来也就是个记记账,做做贴身文书的角se。如果之前就说魏霸搞了个新的记账法,程安大概会笑,可是如今已经看过了表格样式,以多年的经验一眼便能够看出这个表格大有益处,这时得知这个表格是魏霸想出来的,程安非常意外。
他眼珠一转,又暗自笑了一声。只怕这个表格是魏延想让魏霸出头,不知道在哪儿请高人搞出来的一个新的记账法,然后故意说成魏霸的明吧。
“请少将军指教。”程安貌似恭敬,实际倨傲的拱了拱手。
“不敢。”魏霸客气的还礼,将草图摊在案上,详细的解释了一遍。他刚才已经和魏延、魏风讨论过,对这个表格的长短做了修订,现在讲起来更是头头是道。他的从容落在程安的眼里,更加坐实了这是魏延请人代劳,故意为魏霸涨脸的猜想。
程安一边听魏霸讲解,一边暗自琢磨。魏霸要出头,这是拦不住的,可是这个时候如果不给他一点下马威,让他知道我们这些人多年的经验不是白费的,将来我们这些人在太守府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程安给身边的金曹吏使了个眼se,金曹吏会意,咳嗽了一声,开始提问题。魏霸早有准备,一一回答。他很谦虚,能解答的就解答,实在有问题的,就反过来向对方请教,看对方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如果的确不错,他也不在乎改一改。
他的态度让程安等人非常满意,感到了老姜们应有的尊严,又有魏延冷着脸坐在一旁,他们也不敢过分为难魏霸,非要让魏霸难堪。好在他们目的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既然目的达到,也就无须和魏霸纠缠太多。
当然了,如果要重新誊写,那可是一个很繁重的任务,不在表格上做文章,不代表他们就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在对表格做了一些改进之后,程安这才咳嗽一声,开了口。“少将军,这个记账法是好,可惜太迟了。如果早几个月做出来,当时便用这办法来记账,自然是好的。可是现在账簿已经成型,再突然的改换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妥?丞相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汉中了,一个月,我们就是准备这些新式账簿也来不及啊。”
魏霸沉吟片刻:“那程先生以为,如果把这些账簿打回各县重做,至少需要多长时间?”
程安捻着胡须想了片刻:“准备账簿至少需要一个月,打回去重新做帐,应该也要半个月左右,再加上中途来回,我看要两个月才行。”
魏霸点点头:“那程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不算准备帐簿的时间,一个月足够用了?”
程安眉头轻轻一皱,脸se一沉:“少将军,你有现成的账簿?”
魏霸摇摇头,笑了。他知道程安心里不高兴,如果他已经有了现成的账簿,还要再找他们来请教,那就成了一句空话,纯属逗你玩。换了谁,心里都会不高兴。
“不,现在还只有一张草图。”魏霸抖了抖手中的纸,“不过,我可以在两天内准备一万页,程先生以为够用吗?”
“两天?一万页?”程安声音高了起来,他盯着魏霸看了半晌,失笑道:“少将军是在开玩笑吗?”
“军国大事,岂能玩笑?”魏霸正se道:“程先生如果不信,两天后我将新的帐页交给你看,如果和现在拟定的有什么出入,则程先生可以当我是玩笑。”
程安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魏霸,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如果少将军真能在两天内做到这些,我可以保证,一个月之内,肯定能让各县完成账目的重整。”
“那就拜托程先生了。”魏霸真心诚意的躬身再拜,向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这件事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对于老爹和杨仪之间的意气之争来说,这却是一个大事。在杨仪最擅长的事情上让他哑口无言,这无疑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更重要的是,这将是他在诸葛丞相面前的第一次jg彩亮相。
程安等人半信半疑的走了。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的魏延这才问道:“你要怎么做,才能在两天之内拿出一万页的新表?”
“我需要几个手艺jg湛的石匠,需要大量的纸,还需要一个字写得好的人……”魏霸掰着指头,一一说来。他细细数了一下,这才现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个东西,做起来却并不简单,需要的人和物还真不少。他有些担心的看着魏延:“阿爹,这些……要多长时间才能准备好?”
“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些?”魏延冷笑一声,又有些得意:“好在这些东西庄里都有。你写个单子,我立刻安排人先送回去,让他们做好准备,你明天一早起身,中午到庄里,应该就可以着手了。”
“庄里?”魏霸暗自嘀咕了一句,没敢说出来。没想到魏家在汉中居然还有庄子?他想了想:“不了,我还是连夜赶回去吧,早一天做出来,早一天安心。”
魏延沉吟片刻,满意的点点头:“也好。这里离南郑不过三十里,乘船顺水而下,明天早上就能到了。”他静静的看着魏霸,“小子,身体刚好,不要太累着。来ri方长,把身子骨练结实了,以后才能做更多的事。”
“喏。”魏霸高兴的点头答应。
魏延随即安排魏武带着几个部曲护送魏霸回南郑。与魏霸同行的还有那个铁作的老师傅和他的两个徒弟,就是他们三个在陪魏霸打造新式武器,魏延把他们从官奴中赎了出来。由官奴变成了私奴,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木然的接受了命运。然而对于魏霸来说,这个举动却意味深长。魏延让他搞好了新式账簿的事后,就在庄里的铁作用心钻研新式武器,暂时不用再到沔阳来了。换句话说,武器的开现在已经成了魏家的私事,将来打造出来,也先要装备魏家的部曲,也就是魏家的私军。
魏家有部曲。这是当年魏延跟随刘备入川时的老底子,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目前在汉中,也是以他的部曲为主,总数有三千多人。在这种乱世,对于一个武将来说,部曲的强大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他说话有多大分量。魏延能够以牙门将一跃成为汉中太守,坐镇汉中多年,这当然和刘备的信任有很大关系,但魏延自身有能力,有实力,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砝码。
人数受限于随从人口,不可能无限制的扩张,要想更强大,更严格的训练,更锋利的武器,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选择,魏延要把魏霸的明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也就顺理成章了。
魏霸能理解老爹的心理,可是他同样更清楚,这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定时炸弹。以诸葛丞相的强势,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以内的武装力量存在,魏延以后的死,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以前魏霸偶尔读史,总是愤慨于那些游离于zhong yang政权之外的军阀跋扈骄横,恨不得把那些军阀全都杀掉,天下一统,可是当他现在成了军阀的一份子,他又有些茫然起来。难道魏家应该交出兵权?交出兵权,魏家就能长保太平?
魏霸坐在船头,看着沔水在月光下潋潋的银波,沉思不语。魏武坐在一旁,抵抗不住睡意,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亮晶晶的哈喇子流到了船板上。
“少将军,敦武奉命前来报到。”一个眼神jg光湛然的年轻人躬身走过来躬身施礼,打断了魏霸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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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o13章 恶奴
魏霸眉头一皱,之前他就听说过魏家的大管事张平是夫人张氏的陪嫁家奴,后来顺理成章的当上了魏家的大管事,平时有些狗仗人势,没少欺负其他几个妾和她们生的孩子。老爹魏延一来忙于军务,没时间管这些杂事,二来在他的眼里,妾的确不能和正妻相提并论,欺负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只要不过分就行了。
出于这个原因,魏家上上下下对这个大管事都有几分忌惮,连孔武有力,在老爹面前有时都敢撒撒娇的魏武看到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至于一向孱弱的魏霸,那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今天的魏霸已经不是以前的魏霸,他忍不下这口气。套用某个邮差的话:谁家的佃户能这么欺负地主?
魏霸不动声se的走上前,佯作没听见张平那句颇有挑衅意味的话,轻声问陈管事道:“你刚才把话说清楚了没有?”
见魏霸这副模样,张管事的头昂得更高了,即使魏霸比他高半个头,也能清晰的看到他颌下的肉圈。陈管事的头低得更低了,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按照他们的经验,魏霸就算有脾气,也只敢对陈管事,是不可能对张管事呲牙的。
陈管事低声道:“说了。”
“你是怎么说的?再说一遍。”魏霸眉心微蹙。
“喏。”陈管事不敢反驳,只得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魏霸静静的听完了,这才转身张管事:“刚才陈管事是这么说的吗?他有没有说谎?”
张管事哼了一声,傲气十足的说道:“他没这个胆子。”
魏霸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刚才已经听懂了他说的话?”
“听懂了又如何?”张管事见魏霸声音虽然并不响亮,可是态度却没有往ri的恭敬,不免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喝道:“你一回来就要这么多人手和物事,我岂能不问清楚再……”
魏霸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报告了夫人没有?”
张管事话还没说完,半中间被魏霸打断,一口气憋在心里,非常不舒服,圆润的脸庞都有些胀红了。他眼神一紧:“在得到你的解释之前,我怎么会用这点小事去打扰夫人?”
“这么说,你还没有报告夫人?”
“当然。”
魏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的抬起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张管事,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让我连夜从沔阳赶回来处理的事,你认为是小事?”
张管事一愣,情知刚才失言,被魏霸抓住了把柄,却不以为然,反倒被魏霸的态度激怒了。他冷哼一声,不予作答。
“我知道,你是夫人陪嫁家奴,地位与一般家奴部曲不一样。不过,夫人现在是魏家的夫人,她的财产也就是魏家的财产,她的家奴,当然也就是魏家的家奴。你,是魏家的家奴,魏家的家奴,什么时候可以怀疑家主的决定了?”
张管事哑口无言,愕然看着魏霸,被魏霸的突然袭击搞得手足无措,在他的记忆中,魏霸从来没有这么说话的时候,特别是进了这个院子。他想反驳,可是一时又找不到理由,嘴巴张了两次,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魏家的庶子不假,可是庶子也是子,也是主人的一份子,你一个家奴看到主人,不但不行礼,还如此倨傲,是哪家的规矩?头抬这么高干什么?头抬得高,你就能由家奴变成主人?”
魏霸越说声音越大,近乎声se俱厉。“我要做的事关系到魏家的前途,关系到父亲的颜面,这才连夜赶回来,为的就是抢一点时间,你一个家奴生生耽误了我半个时辰。我想问一句,是谁给你的胆子?耽误了大事,误了魏家的前途,你又拿什么来负责?”
“你……我……”张管事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胖乎乎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魏霸,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敢用手指着我?”魏霸冷笑一声,突然出手,握住那根肥胖的手指,用力一拧,“喀吧”一声脆响,手指被拧断,转了个方向。张管事看着自己变了形的手指,眼睛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不仅是他,就连魏武和陈管事也被魏霸暴戾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圆了双眼看着魏霸。
“你敢……你敢……”张管事握着被拧断的手指,疼得满头是汗,却不肯退步,嘶声叫道:“你敢……唉哟……唉哟,我的手……”
“闭嘴!”楼上珠帘一响,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瞥了张管事一眼,轻喝了一声。张管事一看到她,立刻紧紧的闭上了嘴巴,眼神却楚楚可怜得像条哈巴狗,只是这眼神一转向魏霸,就立刻变得怨毒起来。
“霸少主,夫人请你上来说话。”
魏霸轻蔑的看了张管事一眼,缓步上了楼。那少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甩手进了屋,珠帘在她身后晃动,似乎在嘲笑魏霸的不自量力。魏霸没有进门,就站在晃动的珠帘外,拱手施礼:“魏霸见过夫人。”
“为什么不进来说话?”一个中年妇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声音也有些飘忽。
“父亲着我连夜赶回,是有急事,我不敢耽误,就不进去了,说完便走。”
“什么事,这么急?”夫人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烟火气,似乎对刚才下面生的事一无所知。
“关于账目的事。丞相大军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汉中,可是各县的账目还没有理清,父亲和我们兄弟一起拟了一个新式的记帐法,需要大量的新表,必须在两天内完成,然后下给各县重新填写。”
里面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重新响起时,带了些不甘。“既然是这么紧急的事,你立刻去处理吧。环儿,你去安排一下,阿霸要的物事、人手,不能有任何短缺。”
“喏。”那锦衣少女应了一声,掀起珠帘走了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却没听到魏霸跟上来的脚步声,不禁诧异的转过头,不悦的看着魏霸。
魏霸无动于衷,拱着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屋里的夫人也现了,她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事情不是很急吗?”
“敢告夫人。事情的确很急,不过已经被张管事耽误了半个时辰。”魏霸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说来也不怪张管事,我是一个庶子,向来又不管事,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是担心,如果别人也和他一样想法,接下来我要指挥他们恐怕不太方便,所以……”
魏霸拉长了声音,不再往下说了。里面的夫人哼了一声,明显有些怒气。“环儿,你去处理一下。”
“喏。”锦衣少女愤怒的瞪了魏霸一眼,转身向楼下走去。魏霸躬身向屋里的夫人致谢,这才跟了上来。刚下楼,正看到锦衣少女厉声对张管事说道:“你对霸少主不敬,又耽误了重要的事情,自己去领二十杖。”
张管事惊愕的看着锦衣少女,和她的目光一碰,立刻明白了,捂着手指,转身就要走。
“等等。”魏霸开口叫住了他。
张管事停住脚步,愤怒的目光如火,死死的盯着魏霸。
魏霸耸耸肩,既然做了恶人,他就不怕这些愤怒的眼神,反正他们又不是什么知命境的大修行者,看一眼就会死人。他走到张管事面前,同情而又有些歉疚的说道:“我要圆满完成这个任务,就要立威,一般人不够分量,只好委屈张管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并非有意与张管事为难,希望张管事能够体谅。”
张管事刚刚被他拧断了一根手指,疼得死去活来,哪里还相信他的话。不过魏霸一向软弱,难保刚才他是一时冲动,现在回过神来了,后悔也是很自然的。只是魏霸再后悔,张管事也没有原谅他的打算,只是增加了他报复愿望的强烈程度。
“我怕手下人不知轻重,二十杖打坏了你。为了让你少受点罪,这二十杖,还是我来吧。”魏霸人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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