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辛弃疾的名句,更让李煜和赵廷美惊诧,而小周后本来眯着的凤目,却也睁开了不少,上下打量了冷羿几眼,浅笑道:“当真看不出来,小小推官,还有如此才情。”
冷羿端起酒杯,也不等赵廷美劝酒,自己一饮而尽,赞了一声好酒,这才道:“冷某在李公爷面前,哪里敢说半个才字,公爷的词,冷某心仪已久,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啊。”说罢拱手向李煜致敬。
赵廷美喜道:“哦,原来你也仰慕重光的词,当引为知音!”
重光是李煜的字。小周后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又阖上了,余音婉转幽幽叹道:“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啊。”
冷羿听她话中意思是自己根本不配当李煜的知音,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虽然不会作诗,但是对诗词一直很有兴趣,背了不少宋词,特别是宋朝名家的,其中最喜欢的两个,一个就是柳永,一个就是李煜。李煜的诗词,他全都能背下来,而且也深谙其中滋味,不想被她瞧扁了,便道:“‘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公爷的词,写得真好!”
小周后微微一愣,随即大怒,道:“你敢讥笑本夫人?!”
这句词,是李煜当年跟小周后偷情的时候,李煜写下的,描绘了小周后生怕别人发觉,提着鞋子,穿着袜子,芳心乱跳,偷偷摸摸跑去跟李煜幽会的样子。
卓巧娘不懂诗词,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瞧见这位郑国夫人发怒,不禁心慌,慌忙一笑,道:“我家官人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误会了……”
“没你的事!”小周后话语如冰,甚至眼睛都没看卓巧娘,直盯着冷羿,“你是仗着谁的势力,敢这样无礼?”
冷羿见她呵斥卓巧娘,也来了气,淡淡一笑,道:“我只是念诵李公爷的名句,称赞写得好嘛。我一个小小推官,能仗谁的势,又如何敢嘲笑夫人呢。——这屋里还真热。”说着,冷羿脱掉了身上披着的虎皮大氅。旁边侍女赶紧过来接过,搭在了门边的屏风上。
冷羿这一脱大氅,便露出了腰间系着的那条皇帝赵光义赏赐的金腰带,这腰带是一块块的黄金包裹的美玉串嵌而成,上面还镶嵌有无数的珍珠玛瑙宝石,当真是金光灿灿,耀眼生辉。
李煜最害怕的就是赵光义,赵光义继位之后,对李煜经常冷嘲热讽,生性懦弱的李煜半句话都不敢顶撞,现在,陡然看见皇帝赵光义的金腰带系在冷羿的腰上,顿时大惊,忙不迭跪爬起来磕头。
小周后也花容失色,赵光义赏赐冷羿金腰带的事情,他们夫妻并不知道,她虽然跟赵光义两人苟且,她心里却十分明白,赵光义只是想用强犦自己来羞辱丈夫,既然不能反抗,所以索性迎合,反倒让赵光义目的不能得逞,同时也能换取赵光义对丈夫手下留情。她深知自己在赵光义心中根本不算什么情人,只是羞辱敌人的工具,哪里有半分地位。
现在见到冷羿亮出这宝贝,她便知道他是赵光义的人,原来这推官是仗着皇帝的势力才敢那么说,心中暗自后悔言语太过莽撞,万一这官儿在皇帝面前说自己丈夫的坏话,岂不是天大的麻烦,心中惊恐,赶紧跟着丈夫跪倒磕头。
冷羿不知道这两位这样怕赵光义,有些后悔系这条金腰带来了,赶紧搀扶李煜道:“公爷请起!”卓巧娘也起身搀扶小周后。
李煜夫妻这才起身,李煜拱手惶恐道:“贱内酒后言语莽撞,还请李大人恕罪!”
第23o章 胭脂泪
冷羿心中暗叹,亡国奴官爵再高,也是提心吊胆的亡国奴,随时担心有什么做得不对,丢了性命。便道:“公爷言重了,适才卑职只是仰慕公爷诗词,随口吟诵了两句,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夫人是误会了。”
小周后勉强一笑,道:“是,贱妾酒后无德,还请大人见谅。”
赵廷美打了个哈哈,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先前都有一点误会,说开了就没什么了。也怪我,事先没有跟重光你们说清楚李大人的情况,李大人别看年少,可当真是很有本事的人,他在巴州任官之时,就侦破了不少重大疑难案件,而且还带领巴州百姓抗洪救灾,拯救了无数百姓的生命,得到了官家的赏识,所以才恩赐金腰带,并两次提拔,年纪轻轻就升任开封府推官,来了之后又一直在官家左右协理事务,的确是官家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啊!”
李煜听了,更是惶恐,拱手道:“失敬失敬。”
小周后也收了慵懒娇态,正襟危坐,面带谦恭的微笑道:“听闻冷大人如此本事,贱妾不胜仰慕,将来冷大人出将入相,指日可待啊。”
冷羿笑道:“公爷夫人这么说,倒令卑职汗颜了。”
赵廷美大笑,道:“好了,都不要客气了,喝酒喝酒!”
李王妃也在一旁打着圆场,六人端杯子连饮了几杯,场面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赵廷美又道:“我对冷大人的本事,是早有耳闻,听说他调任开封府与我同僚,我很是高兴,心想着有这样本事的人来了,怎么能不邀来相见呢,冷大人是我下属,但也是我的好兄弟,重光跟我是至交,所以请两位相见,却闹出了小小一场误会,不过这也好,这么一闹,反而更亲密了,是吧?哈哈哈”
李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忙着点头。
小周后道:“贱妾先前言语失礼,愿为冷大人弹唱一曲赔罪。”
冷羿忙笑道:“岂敢,能聆听夫人雅奏佳音,三生有幸啊。”
赵廷美也抚掌笑道:“好!郑国夫人瑶琴,冠绝天下!就弹唱重光去年暮春所作那首‘相见欢’,如何?”
小周后轻轻点头,也不起身,只是将旁边瑶琴拖过,拿起来,放在盘着的双腿上,素指轻拢慢捻,试了一下音色,瞧着冷羿,微微一笑,指尖处犹如清泉叮咚,翠鸟鸣幽般弹唱: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留人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冷羿对李煜这首名词再熟悉不过了,却只是念诵过,从来没有听人唱过,而且还是这等绝色美人弹唱,一时听的痴了。心中有些明白为什么赵光义对小周后如此垂涎,的确有其出色之处,不仅容貌绝美,而且这歌喉,这琴技,那都是超一流的。她这等容貌才华,只可惜,偏偏遇上了亡国之君,又遇到了一个滛色的宋朝皇帝,最后落得年纪轻轻就香消玉焚,当真是红颜薄命啊。
小周后一曲弹唱完毕,微微欠身示意,赵廷美夫妻都抚掌叫好,李煜也颇有得色,卓巧娘虽然听不懂,却也觉特别的好听,也忍不住鼓掌叫好。偏偏只有冷羿,望着小周后感叹发呆。
卓巧娘不知何故,忙对冷羿笑道:“官人,郑国夫人弹唱得真好听!”
冷羿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抚掌点头。
小周后不知道他心中嘀咕感叹自己的身世,还以为自己唱得有问题,便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目,嫣然一笑道:“冷大人,贱妾所唱若有不妥,还请指点一二,不胜感激之至。”
冷羿道:“唱得挺好,唱得挺好。”
赵廷美笑道:“冷大人,你只说唱得好,却不说词好,莫非这词有不妥之处?”
李煜也赶紧惶恐赔笑道:“是啊,若是有何不妥,还请指教为谢。”言辞之间,甚是谦恭。
冷羿本来是走神想别的,所以才发呆,现在却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有看法,若不说出个一二来,又觉得交代不过去,想了想,便道:“是有一点不妥。”
李煜忙道:“请指教!”
冷羿抿了一口酒,看着他落寞惶恐清瘦的脸,道:“公爷是否经常怀念故国,心生惆怅悔恨啊?”
李煜大惊失色,身子一跌,差点从蒲团上摔下来,赶紧用手撑地,弓腰匍匐道:“没有啊,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既然已经归降大宋,故国都是过眼云烟,再不复出现心中半点。请大人明察啊!”
小周后也吓得花容失色,归降的亡国之君,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要是冷羿把这话拿到皇帝那里说去,只怕要招来大祸。赶紧放下瑶琴,跟着跪倒:“大人不可听信小人谗言,贱妾夫妻,一心归顺大宋,绝无二心啊!”
赵廷美也勉强笑道:“冷大人,这种玩笑开不得的。”
冷羿摇头道:“我没有开玩笑,是他自己在词里这么写了来着。”
李煜赶紧磕头道:“绝无此事,我那首词,只是伤春之作,无病呻吟而已,绝无思念故国之意啊。”
冷羿道:“我也只是这么感觉来着,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我说了你们看看,或许我的感觉错了。——你的词第一句‘林花谢了春红’,这春红林花看似春花的美誉,却也可以代表一些美好之物,包括故国……”
小周后赶紧道:“不不,不能这么说的……”
李煜心头一凛,神色却变得有些黯然,对小周后面摆手道:“你听着,不要打断冷大人的话。——冷大人,请接着说。”
冷羿点头,道:“这句紧接着写了‘太匆匆’,是,看上去是感到春花凋谢,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感到故国过早消亡在最美好的时候,所以心中感叹太匆匆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这句看上去说的是早晚风雨吹落了林花春红,但是,要是把林花春红当作故国,不就让人感觉是恼恨大宋兵甲铁蹄如风雨吹落林花一般毁灭了你的故国吗?”
李煜慢慢把头低下,神情凄然,却不再分辨。
小周后很是着急,却也不敢开口。
赵廷美则愣在了那里,皱着眉瞧着他们。只有卓巧娘,不知所云,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冷羿接着道:“‘胭脂泪’是化裁杜甫《曲江对雨》‘林花着雨胭脂湿’一句,看似寒雨落红,雨滴犹如胭脂,若将林花想作故国,流下胭脂泪,岂不是泣血成泪了?‘留人醉’人花依依两难忘,‘几时重’,便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故国重游了。”
小周后终于忍不住,悲声道:“冷大人不能如此牵强解析,我们老爷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冷羿淡淡一笑,道:“那我问你,最后‘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句中,‘人生长恨’作何解?——春花凋谢,能说成是人生长恨吗?嘿嘿,能算得上南唐国主人生长恨之事的,除了亡国之恨,还有什么能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般的长恨呢?”
“可是……”小周后煞白着俏脸,支吾着,却不知如何辩解。
李煜长叹一声,道:“罢了,冷大人是词中高人,瞒不过他的,不用说了……”
小周后掩面而泣。
卓巧娘她不知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可怜巴巴望着冷羿。
赵廷美很有些尴尬地望着冷羿:“冷大人,你这是……”
冷羿道:“我只是一番好意,提醒他们,须知祸从口出,还是谨慎为好。”
赵廷轻舒了一口气,对李煜道:“重光不必烦恼,冷大人也这是一片好心提醒你,再说了,这首词也只是朝那方面想,才可能会想到那上面去,一般的看来,只是感伤春花的艳词,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王妃也劝解小周后道:“是啊,你也不用担心,既然冷大人能当着你们的面说出这首词容易引起的误解,那就说明他肯定不会在官家面前说的,要不然,他现在不说,回去再找官家说,那你们不就麻烦了?”
小周后听她说的有理,便收了泪,对冷羿福礼道:“多谢大人指点,这首词,从今以后,再也不唱了。”
冷羿拱手还礼,道:“怀旧乃是人之常情,本来没有什么,但是你们身份不一样,不得不小心为上。”
“大人说的极是,贱妾敬大人一杯!”说罢,小周后端起冷羿的酒杯递给他,又拿起自己的酒杯,用带着泪珠的眉目给冷羿投了一个略带暧昧的秋波,浅浅一笑,自己一饮而尽,凤目含春,望着冷羿。
这小周后果然是一带绝色美女,这眼神简直勾魂摄魄,让人神魂颠倒。要不是冷羿早已经把小周后最春情的时刻都已经看过而且记录在了手机上,单是这一个眼波流转,便足以让冷羿全身酥麻了。
冷羿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声谢,也饮干了一杯酒。放下酒杯,也不瞧她。这让小周后有些意外,她对自己这双勾魂的双眸充满了自信,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就是这样被她经意不经意的秋波暗送迷倒。包括丈夫李煜,当然,还包括她不知道的神医花冥尊。可是,这位年年纪轻轻的官员,却对自己的秋波无动于衷。当真让她感到意外。
卓巧娘却心里乐开了花,她一直暗中注意小周后的一举一动,所以,小周后给冷羿投送秋波,也被她看在眼里。她很紧张,因为这个绝代佳人的确太美了,在她看来,甚至比上次在家里看见的那个大美人还要美上几分,也更加有女人味,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上次官人看见那个大美人都痴了,这次看见这位,那还不得更傻了?
卓巧娘心中忐忑转头望向冷羿,便看见冷羿淡然的神情,很明显,压根就对她没有什么兴趣似的,不由心花怒放,拿起筷子,给冷羿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道:“官人,吃菜。压压酒味!”
冷羿点点头,夹起来吃了,一边咀嚼一边对卓巧娘道:“多谢娘子!”
小周后瞧着他们,又看了看依旧失魂落魄没有言语的丈夫李煜,美目微微一蹙,便换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亲热地挽着卓巧娘的胳膊,道:“夫人今年多大了?”
卓巧娘只是一个没有诰命的普通民妇,小周后可是曾经的皇后,就算现在,也是郑国夫人,地位尊贵之极,她这么亲热到让卓巧娘手足无措,忙涨红着脸道:“我……,我快二十了……”
“哦,我比你大好几岁呢,就叫你一声妹妹了,可以吗?”
“好……,好啊……”卓巧娘更是害羞,连脖子都红了。
“妹妹有孩子了吗?”小周后低声问。
卓巧娘有些愧疚地望了冷羿一眼,摇了摇头。
“没事!”小周后宽慰她,“来日方长嘛。你住在哪里?抽空我去看你去,好吗?”
卓巧娘指了指门外:“就在前面不远。”
小周后微微一愣,她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不是王爷就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就算再大的富商,家中没有三品以后的官员,都没有资格住在这一带的,怎么冷羿这么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也能住在这里呢?
旁边赵廷美微笑道:“他们住的是官家去年给即将出世的小皇子新盖的王爷府,官家因为爱惜冷大人的才华,又念及冷大人为朝廷做了很多事情,所以,把这王爷府赏赐给了冷大人。就在你们这不远。”
小周后又惊又喜,拉着卓巧娘的手道:“那真是太好了!咱们是邻居,以后来往就方便了,妹妹以后有空,一定要经常到我们这里来玩,唉!你不知道,我都没有说话的伴,现在有你来了,我可就多了一个好妹妹了。你愿意经常来陪陪我这个姐姐吗?”
卓巧娘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感动,忙点头道:“好啊,平时我也没有什么事情。”
小周后大喜,挽着卓巧娘的胳膊,对冷羿道:“冷大人,往后妹妹来我家里陪我,你可不需拦着我们姐妹说话哟!”
冷羿微笑点头。
赵廷美看李煜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想引开他的注意力,道:“重光,先前冷大人对你诗词的解说评价,可见冷大人诗词方面造诣很深啊。你还不趁这个机会,跟冷大人切磋切磋?”
第231章 虞美人
李煜一直还没有从沮丧中恢复过来,他的沮丧,其实主要不是被冷羿看穿了写那首词时真实的想法,而是自己连怀念故国都要偷偷摸摸作贼似的,被人看穿了,吓得什么似的。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跟赵廷美两人也是因为诗词结缘,平素谈论诗词,便忘了烦心的事情,这一次,他自然知道赵廷美也是想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分心,不去在意那些烦心事。便勉强笑了笑,对冷羿拱手道:“不知冷大人有没有什么大作,能否说来,让我们拜读呢?”
冷羿笑了笑,正想说自己不会做诗,可是,他从心里还是非常愿意跟李煜这位史称“词帝”的大词人谈论一下诗词的,这样的机会,有几人能享有呢?除了自己这个穿越的幸运儿。如果老老实实说不会做诗,那也就失去了这个好机会了,反正自己背诵的诗词也是不少,必要的时候,还是能对付一二,当然了,要想在李煜这样的大词人面前班门弄斧,那只有自取其辱的。只能是以学生身份请教的。
冷羿拱手道:“今人能见到当世大词人,如何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求教的机会呢?卑职倒是写了一些习作,能求教于公爷这样的方家,当真幸事,被说出来,请公爷指点。”
李煜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冷羿道:“我这首词,是我出任巴州阴陵县知县时所作。因为我自小在父母身边长大,除了进京应试很短的一次离家之外,这还是第一次长期远离故土,思乡情切,自斟自饮,依然夜不能寐,情不能己,便写了这首词,觉得不是很满意,特求教于王爷和公爷。”
赵廷美微笑道:“冷大人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冷羿露出一付畏缩的样子,有些结巴地念出了这首千古传诵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土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今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便是眼前这位南唐皇帝李煜代表作,不过,是他几个月之后才做的,现在,却被冷羿抢先抄袭念了出来。
冷羿当然不是为了剽窃对方的诗词来在对方面前炫耀。他有很多名篇诗词可以抄袭,为什么偏偏选这一首李煜自己的诗词,其目的,正要是救李煜一条性命!
因为历史上,李煜多次写诗词表达对故国怀念之情,已经让皇帝赵光义越来越不能忍受,最后,正是因为李煜写了这首著名的感怀故国的词,最终让赵光义决定杀掉他,以免后患。现在,冷羿把他这首词以自己的作品抢先说出来,李煜也就不可能再写这首词,那也就可以不激怒赵光义,从而保住他的小命。当然,能不能保住,只有以后才知道。
冷羿抄袭李煜的这首著名的诗词,只是把其中的故国改成了故土,整个诗词最美的东西都没有变,虽然他装出一副谦恭而胆怯的样子把这首词念出来,浑然没有词里那种凄凉哀怨和惆怅,但是,词本身的优美,已经足够把李煜、小周后和赵廷美震呆了。
他们目瞪口呆望着冷羿,尤其是李煜,那种震惊,简直无以言表。
李煜失魂落魄般望着他,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这不是自己时常的感叹吗?小楼东风,雕栏玉砌,故国不仅堪回首,不忍对镜,只因两年时光,自己就已经从一个翩翩才俊成了一个沧桑老者,鬓角已然灰白,朱颜不复,自己那绵绵不绝的满腔愁怨哀思,除了一江东流的春水,更有什么可堪比拟的?
李煜被这首词的意境缠封住了,他时常把对故国的怀念表达在了他的诗词中,把心中的苦闷忧郁悲伤,都转化成了诗词,不过,大多是藏着掖着,不敢直抒胸志表达出来。而《虞美人》这首诗却是采用了白描手法,用通俗的语言直接表达内心的感受,是他表达感怀故国情感的最强音。但是,现在这首词却是以冷羿的作品的形式出现,这首词中的那种情感,非常的切合他自己的感受,同时,又是他最常用的寄情于景的表达方式宣泄出来,便把他最深的感受拨动了,便如把自己满肺腑的话,帮自己用这首词表达了出来。
虽然,冷羿说了这是他当时怀念故土时的作品,可是在李煜看来,分明就是他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这首词,用来表达自己的感受,简直是丝丝入扣,还有谁能这样准确地帮自己说出心里的苦闷哀伤来呢?
所以,李煜呆住了,内心之中,便如翻江倒海一般,酸甜苦辣咸,一起用上心头。想说一声谢谢,可这谢字又从何说起?不说,可是满腹的感激和感动,如果不表达出来,便就要炸开了似的。
小周后也呆了,她也是诗词行家,同时,她也有丈夫李煜那种怀念故国的哀伤,而这种情感,同样被冷羿这首词最贴切最完美的表达了出来,于是,她也呆在了当场,同样的心潮澎湃。
而赵廷美则是震惊,他最喜欢的就是李煜的诗词风格,所以不怕忌讳,跟他这个归降的国主成为知己好友,经常在一起饮酒谈论诗词。现在,冷羿的这首词,跟李煜的诗词风格如出一辙(李煜自己的词,当然是他自己的风格),也是那样的超逸绝伦,虚灵空谷,把那种凄婉愁怨表达得淋漓尽致。这首词的水准,便是与李煜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不到一个小小推官居然有如此诗才,故此一时呆住了。
卓巧娘当然是听不懂的,不过她知道官人在跟对方讨教诗词,官人念完了,对方却呆住了,直勾勾的只是盯着官人,也不说话,也不叫好,却仿佛突然的痴呆了似的,不知道究竟怎么了,有些害怕。悄悄往冷羿身边挪了挪屁股。
冷羿拱手道:“献丑了,还请两位指点。”
却见赵廷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冲着冷羿一躬到地:“冷大人,啊不,冷兄高才!这首词,将来必定名垂万古!冷兄也是此道圣手,当真走眼了!”
冷羿赶紧起身,拱手道:“王爷过奖。”
赵廷美脸一板,道:“我都叫你兄弟,莫非你看不起我,不愿意与我兄弟相称?”
冷羿忙道:“不敢当,赵兄!”
“这就对了!你的词很对我的口味!我特别的喜欢!所以愿意把你当做自家兄弟!我跟重光也是词中兄弟,咱们以后就算是同道中人了!哈哈,——对吧?重光!重光!?”
赵廷美和冷羿转头望向李煜,只见他依旧呆若木鸡,直勾勾望着前方,嘴角竟然淌下了一道清涎!
小周后也发现了丈夫的不对,顿时有些慌了,赶紧抱住,摇晃着:“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李煜两眼呆滞,嘴里喃喃反复念着:“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恰是一江春水……”
小周后知道,这首词太切合丈夫的心境,竟然唤起他心地最浓的愁苦,把他的心智给迷住了,不禁泪如雨下,抱着他哀哀地哭泣。
冷羿忙道:“掐人中!赶紧得给他掐人中!”
赵廷美忙过去,掐住他的人中岤,嘴里不停唤着他的名字。那边,李王妃忙不迭的让人去请太医来。
好在,赵廷美只掐了片刻,李煜便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听到了他的哭声,小周后反倒把心放下了,抱着他,哽咽着道:“夫君,咱们回去吧?”
李煜微微点头。
赵廷美知道,李煜此刻的心情,只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这酒宴也就无法再继续了,还是改日再聚。便赶紧的让人准备轿子,送李煜夫妻回家。
冷羿也不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有些惶恐不安地对赵廷美道:“这个,是不是我的那首词有什么不妥啊?要是这样,我……”
赵廷美摆手,低声道:“极好,冷兄的那首词极好!只是,说到了重光的心坎里,他又是个性情中的痴人,容易犯傻,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哦……”冷羿点点头,跟着赵廷美出来,发现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院子里小周后搀扶着李煜上了轿子,帮他放下轿帘,然后转身走到自己小轿旁,轿夫挑起门帘,小周后却不上轿,蓦然回首,望向冷羿,凄然一笑,低下头,钻进了轿子。
两乘小轿在漫漫白雪中渐渐远去,消失在了灰白的雪幕后。
……
陇西公府。
小周后搀扶李煜在锦绣华美的雕花大床上躺下。李煜还在抽噎着哭着。小周后陪着垂泪。李煜原先的几个嫔妃见他们好端端的出去,却哭哭啼啼的回来,还以为是又受到了官家的欺辱了,也都不敢过来相劝,只是等在外面廊下候着,陪着掉眼泪。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李煜似乎哭累了,蜷缩着单薄的身子睡着了。
这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小周后把李煜盖好被子,怅然起身,一步步走出后堂,来到廊下,抬头眺望,只见夜色中,一朵朵的雪花在寒风里摇摆着飘落,不时飘进来,粘附在她的香肩上。
小周后感到好无助,只想找一个坚强的肩膀,给自己靠一靠,哪怕只是片刻,可是,谁又能给自己以依靠?夫君生性懦弱,自己反倒是他的依靠,要是自己靠在他的肩膀上,只怕,两人都要跨了。
她只能歪着,坐在廊下的玉石栏杆上。那冰凉,从身下很快地袭满的她的娇躯。但是,她没有起身,听任那冰冷把身子包裹。纤纤素手,慢慢地拂开玉石栏杆上的白雪,露出了清凉的石面。她把手掌抚摸在那上边,那冰冷舒展到了她手指的每一个关节,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此刻也变成了玉砌冰雕一般。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此刻,自己坐着的玉石栏杆,是别人的,而自己曾经跟丈夫坐过的南唐那雕阑玉砌,此刻坐的又是谁人?每次对镜梳妆,都觉得自己又苍老的一分。只是因为归降的日子是那样的难以煎熬。
自己原以为,世上除了自己的夫君,再没有人能写出那样能拨动自己心弦的词,却想不到,这姓冷的推官,也能写出,这首词的才情之高,意境之凄美,便是夫君,只怕也难达到。不不,要是文笔,夫君也能写出这样的词句来,这样的意境,其实就是夫君和自己身心所处,要写,夫君也能写出,只是,从来不敢这样写。偏偏是这个推官,写出来夫君和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说是感念故土所写,什么样的故土情结,让他朱颜苍老,又是什么样的哀愁凄婉,直用一江春水来比拟?这样的思绪情结,漫漫无期的哀思,原以为只有夫君和自己才有,他一个怀念故土的思乡之情,却也这般的浓烈么?
却原来,还有跟自己一样哀愁的人。
小周后呆呆地坐在玉石栏杆上,眼望雪花飘落,散漫无依,落满惨淡的阶梯。
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夫人!夫人……!”
小周后恍若梦中惊醒,回首望去,却是一个侍女,低着头,福礼道:“夫人,官家请您马上进宫。”
小周后心中一惊,站起身来。官家从来不直接召见自己,每次都是找借口,比如让皇后召见命妇,让自己进宫,然后悄悄让人把自己接走,完事又悄悄送回跟那些命妇一起回去,以遮人耳目。这一次,为什么突然直接召见自己?难道,是夫君的感怀故国的诗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姓冷的推官告的密!
自己刚才还赏识他的才情,感念他写出这样一首能拨动夫君和自己心弦的好词,甚至把他引为知己,却不成想,他原来是这样一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小人!这样的人,纵然能写入绝美的词句,也是让人唾弃的无耻之徒!
小周后心中对冷羿已经升起的好感,顷刻间便荡然无存。小周后恨恨地一咬牙,迈步就往外走。
第232章 归为臣虏
来到院子里,一辆装饰华美的大车停在那里,大车四周,站着几个宫廷侍卫。一个老太监哈着腰道:“夫人,请上车!”
小周后冷冷道:“还用车来接?生怕我不去是吧?”撩裙摆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马车从角门出去,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踏过清冷的青石板街道,走进了夜幕。
小周后心中凄苦,第一次被官家强犦的情景,是心中永远的痛。官家那粗壮黝黑的身子,那种狂暴,全然没有丝毫的温情,几乎便要把自己撕碎一般。自己的哭泣和眼泪,只能唤起他更粗野动作。
事后,他在自己耳边说:“记住!你和你的夫君,都是朕的人!”这就是说,他以后还会这样的强犦自己,而自己要是逃避,他就要对付自己的夫君!他的心狠手辣无人不知,暗地里都在传言,先皇就是被他杀死的。他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手屠戮,更何况自己和夫君呢。由不得,自己强颜欢笑,承受他肆意的欺凌。却也因为自己再没有第一次的反抗哭泣,变成主动迎合,反而让他少了一份征服的快意,少了那份狂暴的乐趣。他对自己的兴趣反倒渐渐的淡却了。这正是自己希望的。
可是,今天晚上,他突然明目张胆地召见自己,只怕不是为了偷欢,而是为了问罪。要是这样,自己又该如何?
正在她心里互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按照路程,应该还没有到皇宫里啊?
小周后有些奇怪,他撩起轿帘往外一看,却是停在了一个院子里,很陌生,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这是哪里?如果不是皇宫,那肯定就不是为了问罪。难道,官家又相想出了什么滛亵的点子?官家每一次强要自己,都不是老老实实在床上,总是在各种地方,花园、草地、假山、树林、甚至水池。这一次索性闹出了皇宫?
一想到可能还是官家要跟自己合欢,小周后反而放下心了,至少这样,夫君还是安全的。
同时,她心中升起一丝对冷羿的愧疚,先前自己还以为是他出卖了夫君,所以官家要问罪。知道自己误会了冷羿,小周后反倒心中又升起一种轻松,——这样有文才的知己,仍然还是知己。
车帘掀开了,那老太监道:“到了,夫人,请下车。”
小周后提着裙摆下了马车,环顾四周道:“这是哪里?”
老太监阴阴一笑,道:“进去了,您就知道了。请吧!”
前面,有几个侍女手里拿着灯笼领路,小周后跟着,走过天井,从角门进去,又是一个小院子,只是不大,挂满了各色的灯笼。正房大堂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歌舞之声。
小周后心头更是一宽,既然官家还有心欣赏歌舞,想必心情应该不错,那也就不太可能问责夫君和自己感怀故国的罪过了。或许只是在皇宫里跟自己合欢腻味了,想换一个地方滛乐而已。
一想到赵光义那一身粗壮黝黑的身体,还有那粗重的喘息和粗野的动作,小周后便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可是,她立即让自己脸上浮现出微笑,只不过,不是那种勾魂摄魄的妩媚,她从来没有在赵光义面前露出这种微笑,她害怕赵光义会因此迷恋上自己,使自己和夫君陷入漫漫无期的苦难中。她只是迎合,用一个女人都有的姿态迎合他,却不显露自己特有的妩媚,这样,使得自己在官家的那些嫔妃中并没有出彩的地方,才能让官家很快的厌倦自己,还自己一身的自由。
她就用一种俗套的微笑,款款地走进了大堂。
大堂里果然正在宴请,铺着厚厚的绒毯,正中有数名歌姬,身穿薄纱,光着脚丫子,正在翩翩起舞,一个个是肉隐肉现。两侧有乐工吹拉弹唱,四角炉火冉冉,屋里春意浓浓。
小周后的目光透过歌姬身子间的间隙,看见了大堂正中,坐着只坐着两个少年,却没有她熟悉的那个让她内心感到恐惧的人的身影。
而那两个少年,她却也认得,正是官家赵光义的太子赵元佐和二皇子赵元僖。
小周后隐隐感觉不对,因为二人旁边并没有她熟悉的官家身边的太监,包括刚才那个老太监,也不是官家身边的人。难道自己上当了?
她感到一丝寒意袭上心头。
二人已经看见了她,赵元僖坐着没有动,赵元佐却笑容满面起身走了过来,长揖一礼道:“夫人,你可来了!让我们兄弟好等!”
小周后道:“官家呢?不是说官家召见臣妾吗?”
赵元佐愣了一下,朝着她身后门外大声嚷道:“这个哪个混蛋胡乱说的?假传圣旨,你们就几个脑袋?——嘿嘿,夫人,他们可能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了,等我查清楚究竟是谁,我一定将他重重责罚!嘿嘿”
小周后立即明白自己上当了,是被这两个少年皇太子假借圣旨骗了来。便淡淡一笑,道:“既然不是,那臣妾就回去了。”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赵元佐拦住了她,“我们是诚心邀请夫?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