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数百年的修炼之中,那第二重人格愈渐分裂,体内便自然而然地随之分出了另一个魂魄,二者寓于一体之内,彼此相交互换。只因数百前那另一个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竟而杀死了灵谷中的三位长老,后在鹿、豹、狈三妖的帮助下逃出灵谷,于走投无路之时被紫冥收留。而蛇夫人为了阻止那第二重人格再行利用自己的身体四处为非作歹,便将半颗心脏吐了出来,再将体内那第二重魂魄逼出体外,灌注入这半颗心之中,使其化为人形,继而利用术法将之封入了这两只玉镯之中。蛇夫人也因此元气大伤,不得化作了孩童之身。
“哎哟……我的好妹子,你终是肯放姐姐出来了……”跟着蛇姬儿往四周扫了一眼,奇道:“九宫八卦?”继而叹道:“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也没兴趣知道,若你答应不再将姐姐封回这对镯子当中,姐姐我便再帮你一回……”
蛇夫人怒道:“蛇姬儿!你别得寸进尺……”见着眼下情势危急,不觉叹道:“罢了,我就依你……”
蛇姬儿笑道:“这便对了……哎,你也真不让人省心,每每都要我帮你擦屁股……说罢,这回又要让姐姐我做什么!”
蛇夫人冷冷道:“你只要待会最后一个跳至那离宫上便好!之后你要上哪里去,我都管不着!”
蛇姬儿格格笑道:“遵命!”
众人虽不知这蛇姬儿是怎么一回事,但见着眼下有救,心中无不叫好。
不觉又这般耗了片刻,那四面铁壁与天顶距众人愈来愈近。此时那外一重圆盘已被铁壁盖过了一半,苏青云等人只得将身体抵在壁上,苦苦支持。狈相公急喝道:“快……快……我等快顶不住了!”
张元伯朝众人点了点头,一声令下,除了钟子季同他站于中宫之上,余下众人按着先前顺序依次跳入自己相对应的位置之上。但当蛇姬儿最后一个落到离宫位上之时,那四面铁壁与天顶猛地戛然而止,跟着又是一阵轰隆巨响,纷纷退了回去。众人无不捏了一把汗,终是得以松了口气。
忽然蛇夫人立时朝狈、豹、鹿三人使了神色,那三人会意,群起发难,猛地向蛇姬儿扑去,“噗通”一声,将她按倒在地。与此同时蛇夫人身形一闪,一把死死抓着她的双手,扭转过来。
“臭丫头……你……你竟敢出尔反尔!”
蛇夫人冷笑道:“你知道便好……你还真当我蠢到再让你四处为非作歹么!”
“蛇神——归元,收!”
“很好,很好,贼丫头,你最好别让我再出来……否则……”
“嗤”的一声,蛇姬儿倏而散作两道烟气,于她手腕之上又化回了两只玉镯。
“咔咔咔咔——”
便在众人得以稍作喘息之时,整个山洞中猛地一阵颤动,那九宫八卦复又开始徐徐转了起来。跟着中间那九个格子一荡,“嗡”地一声,幻作一个镜面,从中隐隐浮现出一幅幅梦幻迷蒙的景色。
众人心中一动:“玄天地宫?”
“青云!且慢着……”
苏青云当先步了进去。但见他右脚一踏进那镜中,那镜面便如水波一荡,泛起阵阵涟漪,跟着整个身子渐渐没入了其中。
众人相互觑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纷纷随着他走了进去。便在那一刹那,人人眼前不觉一亮,登时哑口无言。这眼前所见,又是怎样地一番天地。
只见一条白玉石阶无所依凭,兀自凌空悬浮,随着微风左右摇摆,自那洞口一路蜿蜒而下。众人每踏下一步,那石阶便微微一沉,继而散出一圈圈的五色光辉,袅袅飘散。高空云翳渺渺,青鸟翱翔,远处日月同辉,将整个境域划作了一半白昼,一半黑夜,那夜空中五光十色,片片光幕悬挂在天边,衬着那熠熠星斗,绚烂非常。
众人竟都是看得痴了,不知不觉间,已然行至了地面之上。不想映入眼帘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金轮之下,浮草萋萋,繁花锦簇,树海苍茫,青山巍巍连绵起伏;河流滔滔,溪水潺潺,纵横交错而川流不息。月华之下,夜风习习,虫鸣如雨;草木山川银辉倾泻,河川溪水碧波映月,周遭无数萤火烂漫,万籁俱寂,寂静而清幽。
众人边走边瞧,尽皆沉默不语。而这眼前的一切已然不是用言语所能形容的了。虽先前经历了种种凶险磨难,但如今得见这一番奇景,不说这‘封魂笔’同‘玄牝珠’,便已是心满意足了。人间之仙境,试问这凡人一生又得见几回?
走走停停间,但见那昼夜交界之处,一座方圆数百里,高约二十丈余的四方平台忽而跃入眼帘,平台之上一座不知其数百丈高的九天圣母白玉石雕直插云霄,雄伟壮观。
跟着众人顺着那御阶一路而上,如此行得一盏茶时分,登上了平台。平台之上仙雾袅袅游走,光影朦胧中,但见一座雕龙画凤,金碧辉煌的百层宫殿坐落于石像之下,殿门处金匾微光熠熠,上曰:九天仙宫!
众人一路无话,可却是心潮澎湃暗涌,兀自久久不能平静。宫殿之内,无数奇珍异宝,神兵法器,兵法天书散落了一地,满目琳琅,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饶是如此,人人心下均知即便将此处的神兵宝器一卷而空,于自己也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毕竟这些都是为仙界之宝,又是上古之物,其中那驱御之法,咒符道术都已然失传了近千年之久,而那些记载了诸多繁杂咒术的兵法天书,不说晦涩难懂,便是连一个字也别想看得懂,除非是九年圣母再临人间,亲口传授,那还派得上用场。
但见众人跨过那些满地的珍宝,来至一座祭台跟前伫足站立,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神龛之上。人人心中无不亢奋:“封魂笔!”
神龛之中,一只玲珑剔透,流光溢彩的仙笔兀自凌空浮游旋转,从中散出一阵阵的光芒,耀眼不已。那笔杆两头粗,中间细,上边镌满了一道道的符印,一束金光顺着字符纹路来回游走不息。笔锋银豪簇簇,一抹朱红尽染,鲜艳欲滴。
赫连帝恨道:“这次总算不至无功而返,这‘封魂笔’,咱们终是拿到了!”
秦嫣道:“鬼帝之复苏,我道之崛起,指日可待,仙道那些狗道士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何不醉转过身,对张元伯道:“还请问将军,这‘天师四宝’既是不可使鬼帝重生,却又是作何用处?”
张元伯道:“天师封魂笔、钟馗摄魂铃、雷霆都司印、太阿龙泉剑……这四件法器,是开启酆都地府之钥!五百年前,太上道祖传与张道陵这四件法宝,以于世间斩妖除魔,替天行道。这老儿利用四宝击败鬼帝之后,为防止酆都地府再度开启,将地府通往人间界的大门用这四宝封入了幻境之中,而唯有这四宝才能破却那幻境,使酆都地府再现人间。其中以笔画符,印盖之,再而由双剑斩破,后摇铃传声,这幻境才可破除。否则三界之中任谁也进不了这酆都地府,要让鬼帝他老人家得以重生,便也无从谈起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赫连帝恨道:“原来那四派掌门便早就知道这‘天师四宝’的用处,这才想方设法夺到手,他们却是想进入酆都地府!”
何不醉道:“贼道士要进入地府,自然不会是冲着鬼帝来的,而青云又是让鬼帝得以重生的关键,若青云一死,世间没了轩辕剑使,鬼帝自然就不会复苏,他们便可顺利地进入地府之中了。这才有了二十年前监正府的一案。可是他们去地府却又为的什么?”
钟子季道:“莫不是为了进入这‘阎王十殿’?”
史文业道:“仙道的人去那‘阎王十殿’作甚,里边全是我鬼道之物,便是全送与他们,难道他们又想学我道术法不成,若是这般,那大伙还斗个屁啊,他们欺师灭祖,来投我鬼道,倒是皆大欢喜了。”
钟子季道:“如此说来,那些小崽子入我地府还能干什么,难道同鬼帝他老人家吃饭喝茶?弄不好将里边的恶鬼都放了出来,还不是自讨苦吃!”
张元伯听得如此说,不禁暗忖道:“莫非张道陵那老儿还将什么仙道至宝留在了地府之中?若说是至宝,除了这‘天师四宝’……天下间还能有什么比之更为厉害的法宝?”
赵公明冷笑道:“且不说仙道那些小崽子要干什么,如今我却算是知道卓子均这臭小子想要干些什么了。我就想他无端地入了仙道,同那四个小子共事,也无非仍是惦记着那‘阎王十殿’之中的宝贝。五百年前他阴谋败露,我想他也该是放弃了,却不料这小子竟蛰伏了五百年之久。他便是想借助四派之力找寻这‘天师四宝’,便一并除掉轩辕剑使,如此待他进入了阎王十殿,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这人间界便是他一人的了。嘿嘿,四个小崽子不知好歹,引狼入室,养虎为患,还不自知!”
赫连帝恨不解道:“这‘阎王十殿’之中到底有些什么,这般厉害?”
钟子季嘿然笑道:“便是你们梦寐以求的最后五十五品地煞法!若真是全学了去,这人间界怕是无人能敌了!”
众人大惊道:“原来那传说中的五十五品地煞法便藏在酆都地府之中!”
苏青云站在一旁,听得那众人的一番言语,心中喃喃道:“我这么做可是对的?鬼帝重生,鬼道势必得以重振旗鼓,吴老的在天之灵便可得瞑目了,我也可借此为爹娘报仇雪恨。若我破了这五百年天劫,这世间万万无辜百姓便要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又可为一己私欲而置天下于不顾,这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若我不再插手此事,又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贼道士,再让他们恃强凌弱。况卓子均若当真拿到了这五十五品地煞法,即便鬼帝没有复生,这世间仍还是逃不过此番劫难……”眼下他两头犯难,心中烦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张元伯却一直在看着他,只见他走上前来,叹了口气道:“苏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既然身为轩辕剑使,与这五百年天劫息息相关,是你命理定数,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我等是局外之人,也不可左右得了此番天劫,鬼帝他老人家重生与否,都只在你一个人。而这‘天师四宝’当是由你保管,我等也不会拿去。一切还看你自己了。”
钟子季接着道:“若苏公子不想插手此事,我等也不会为难于你。但你可是想好了,仙道那些小崽子却没你这般心思,你可隐居避世,可引颈自决,最终他们都要想方设法拿到这‘天师四宝’。妖宗三大族狐族于二十年前已然遇害,接下来便是这花妖、鲛人二族了。而若让卓子均拿到了那五十五品地煞法,跟着便是这整个人间界了。这都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我等也是管不着的。”
张元伯忽而正色道:“苏公子你若是不想插手此事,不说这天下间的鬼道中人,我四神将既然重返人间界,必定是要让鬼帝重生不可。你可以不管,但我等却是不可不管。这是你命数使然,只要你还活着,当是避也避不掉;只要你还活着,鬼帝必当是要重生。而无论你是死是活,这世间依然会天下大乱,依然还是会死人!在下这么说,是当你作朋友,是敬你少年英雄。若你决意不再插手此事,待出了这玄天秘境,咱们日后便再也作不得朋友,还勿怪我四神将不讲情面了。你若放得下这一切,那就自便了;你若放不下,那就给我拿起这‘封魂笔’!大丈夫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苏公子自己拿主意罢!”
苏青云走到那神龛之前,默默地看着那‘封魂笔’,暗道:“是了,百花谷会因此而再次惨遭屠戮,莲儿也会为此而丧命……即便是我撒手不管,仍是会有这许多人因我而死……我终究还是逃不过的……世间无绝对的善,亦无绝对的恶,我因杀人而有罪,是恶;别人因我而死,即便不是因我亲手所杀,也是因我而死,这便是善了么,我仍是背负着罪恶……”不觉脑海中又回想起了这数月来发生的种种:吴僼为仙道所杀,亲生爹娘为仙道所杀,凌波仙子为仙道所害,狐族为仙道所屠戮;紫缨四处遭仙道所迫害,便是连自己也是因仙道而险些丧命……此间都与仙道脱不了干系,他越想便越是恼怒,一股怒火蓦地自心间熊熊燃起:“不错,他们都是恶,唯有除恶,才能立善……这此间的一切罪衍,就由我一人来背负好了……此仇,非报不可!”
众人站在后边,这般默然地看着,便等他做出那最后的决定。
这时但见苏青云猛吸了一口气,踏上一步,一把将那封魂笔从神龛中取了下来……
第4o章 桃花冢
第4o章 桃花冢
苏青云在暗自思忖了一番之后,觉着即便是让鬼帝得以重生,即便这世间因此而生灵涂炭,也不能再让仙道四派为所欲为。他决意将这一切的罪衍都由自己来背负,这心中也再无犹豫,便一把将那神龛之中的‘封魂笔’取了下来。
众人见此情形,知道他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那便是要同自己一道,破了此番天劫,让鬼帝再次重临世间。人人心下也不觉宽慰,如若苏青云就此撒手不管,不说鬼神四将,便连整个鬼道都会放他不过。而其实众人心中也实是不愿与他为敌,毕竟大伙同历生死,一路走来,彼此之间多了这许多羁绊,都是于心不忍。紫缨更是心下欢喜,虽然她不管苏青云做了如何的决定,自己此生都会一直陪伴在他身旁,同生同死,但也不愿看着他这般前后受敌。
四神将看着他,都不觉会心一笑,纷纷点了点头。而要苏青云担起这一切,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沉重,可他身为轩辕剑使,生来命里就注定他有此劫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乱世之英雄,必当要有所舍得。张元伯不禁心下喃喃道:“此人日后必当威震天下玄门,兴许便连鬼帝也及他不上,终有一日要败在此人之下……”便是这么一句话,张元伯也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到底如何,还请看官往下细细看来。
苏青云转过身,走到众人跟前,道:“诸位,久等了……”
狈相公哈哈大笑道:“你们四个臭皮匠忒也小气,我家青云又怎会如此的不济,这小子将来是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当不会畏首畏尾。连那白马寺都敢拆了,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蛇夫人道:“呸!咱青云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人了,好不要脸,这要说出去让青云的面子往哪里搁去!”
苏青云笑道:“两位便不要再恭维青云了,我何德何能……”
秦嫣道:“苏公子可别这么说,你能有此番决心,那当是胜过旁人不知多少倍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似你这般,天下间又能找出几人来!”
赫连帝恨道:“且先别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咱们来这玄天秘境,除了‘封魂笔’,却还有另一番事要做。”
“桃花冢……玄牝珠!”这时鹿仙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三妖无不大惊道:“鹿老怪,原来你还会说句人话啊!”
“他妈的……”
张元伯道:“不错,要拿到这‘玄牝珠’,却是不同于‘封魂笔’这般容易,咱们都帮不上什么忙,只有靠苏公子自己一人了。先前我也说了,弄不好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何不醉皱眉道:“这桃花冢当真如此凶险?”
张元伯道:“险的不是这桃花冢,而是里边的人!”
狈相公顿足道:“这不是坑爹么,眼下青云真气全无,又怎可再与人动手!”
张元伯摇头道:“非也,非也,这桃花冢里边的人,即使是苏公子真气未散,同此人动手,也是毫无胜算。好在此人不会随随便便地杀人,但她总会想着法子教你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性命送掉。”
秦嫣道:“此人这般厉害,难道真是神仙不成!”
张元伯道:“不错,正是神仙……”
众人哗然:“神仙!这人间界当真有神仙?”
鹿仙人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道:“桃花仙!”
三妖奇道:“鹿老怪,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
鹿仙人冷冷道:“三百年前,大雪封山,老夫我曾于灵谷后山雪地之中发现一片桃林,便是在里边见着了桃花仙,那时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是险些丢了性命……”
三妖无不愕然,可他们惊的却是鹿仙人还从未如此一句话说过这么多个字!不禁惊呼道:“鹿老怪!原来你还是会说话的!”
“操……”
这桃花仙是神仙不错,却是个被贬下界的神仙。只因她贪恋人间,屡次私自下界,留恋于红尘之中,与凡间男子相爱。可毕竟她是为神仙,永世不老不死。那些凡间男子见着她不会随着岁月而变得苍老,便以为是妖怪,都弃她而去。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桃花仙终是哭尽了泪水,性情也变得冷漠无情。于是她开始憎恨这凡世间的男子,恨他们是凡人,有眼而无珠;恨他们的虚情假意,忘义负心。因此她常常化身于桃源幽僻,只待世间男子误入此间,便想尽办法使之臣服于自己,在一番玩弄之后,就狠心地将之杀害,以其精血浇灌桃树。久而久之,恶由心生,这桃花仙便逐渐堕入了魔道。
之后让玉皇大帝之道了此事,便将其捉回了仙界天庭之中,处以极刑。可桃花仙只道这都是那些凡间男子的错,自己又何错之有?于是她一怒之下,打伤了侍卫大闹天庭,在盗取了那天界之中万年而得一的“玄牝珠”之后逃下凡间。后被九天圣母所收服。而圣母念她只是为情所困,可其心不恶,便将她关入了这玄天秘境的桃花冢之中。
张元伯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玄牝之门是为道所生之万物,是为天地万物生存变化之根本。这玄牝珠凝聚了世间万物之本源,苏公子只有服下了此珠,才得以使经脉重新变化生长,相连相接,终得复原。但也只有进入这桃花冢,从桃花仙的手中拿到这玄牝珠方可。”
狈相公道:“咱们这么多人,一起杀将进去,从那婆娘身上夺了来便好,饶她是神仙,可我等也不是吃素的!”
张元伯道:“你说得倒挺轻巧,你又可知道这桃花冢在什么地方?”
狈相公一愣,讷讷道:“这个……那个……我……不知道……”
张元伯道:“这便是了,这桃花冢虽是在玄天地宫之中,但即便是咱们将此处整个给倒了过来,也不见得能寻到。”
众人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张元伯道:“相传这桃花仙化身为桃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得着,只有她想要见的人,才能看得见……我想除了苏公子之外,自进得这玄天地宫以来,谁也没瞧见此间有一片桃林罢!”
众人听得如此说,细细回想起来,自从那天梯之上向下望去,这此间景色皆可一览无余。况大多都是苍郁之色,若是真有桃林,那也是可从颜色中依稀分辨的。自己倒还真是没见着。
苏青云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恍然道:“如此想来,我于那天梯之上确是隐隐见到一片桃色……想来该是在这仙宫三十丈开外……可为何只有我能瞧见?”
张元伯道:“这我便是不知道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来老天还是不会让你这轩辕剑使就这般一事无成,碌碌终生。”
狈相公嘿然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桃花娘们看来也不是‘来者不拒’啊……你瞧瞧咱们这十七人,秦宫主、紫缨妹子、蛇婆娘自是不用说了,你等四个臭皮匠不人不鬼;何先生、鹿老怪老头儿一个;赫连宫主嘛,同四护法一般妖里妖气;豹公子虽是一表人才,但样子实是猥琐至极;至于我,那也就更不值一提了。剩下便也只有咱们的青云啦,仪表堂堂,英姿飒爽……嘿嘿,是也不是!”
众人一听,不觉火冒三丈,纷纷骂道:“直娘贼!狈相公你这厮怎么说话的,我砍了你……”跟着相互瞧了瞧,都觉着甚是在理,不禁哈哈大笑,在这紧张之余,也难得有这般玩笑……谈笑间,众人已下了平台。苏青云凭着印象在前带路,于地宫之中绕绕折折,往西北方向而去。这般行得一盏茶时分,众人来至一条九曲长溪跟前。
苏青云道:“那片桃林便是这里了。”
狈相公道:“咦?到了?这不是……是了,咱们瞧不见的。”
在众人眼中,这地方不过是一片旷野,除了渺渺游走的雾气同一条长溪,便什么也没有。可在苏青云的眼里,桃色尽染,却是一大片不着边际的桃源。林中一株株的桃树错落有致,密密麻麻而连绵数百里。枝桠交错重叠,上边一簇簇开满了不计其数的桃花。微风轻抚,片片花瓣随风翩然飘散,漫天飞舞,宛若花雨。而地面之上铺满了一层层柔若棉丝的花瓣,在那氤氲薄雾之下,更是梦幻迷离。
苏青云不知怎地,望着这一片渺渺桃源,心中竟自泛起了一阵伤感,眼中泪水迷蒙,不觉划过了脸颊。
“我……我这是怎么了……”
“喂,青云,你小子怎么哭了……一个大男人,无端地落什么泪!”
苏青云猛地回过神来,忙拭干了泪水,走上前来,将那封魂笔从怀中取了出来,对张元伯道:“将军,若我此番出不来,这‘封魂笔’……”
张元伯将手一横,道:“我说过这‘天师四宝’由你保管,我等就不会再拿去……若你出不来,这‘封魂笔’便再也没了用处。你既然有了先前那一番决心,就给我活着出来!”
苏青云紧紧攒着那封魂笔,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桃源之中。众人在后边望着他,直至他的身影渐渐隐匿在了那阵阵薄雾之中。
脚下落英簌簌作响,苏青云一步步往桃林深处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雾气骤散,在一株参天桃树之下,坐落着一个简朴之极的坟头。坟头之上铺满了片片桃花,前边竖着一块用桃木削成的墓碑,上边潦草地刻着三个字:桃花冢!
苏青云一愣,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桃花冢竟是如此的不起眼。便在这时,先前那一番伤感不觉又涌上了心头,跟着他也不知怎地,伸出手顺着那墓碑缓缓划下。“滴答”一滴泪水不觉落在了上边。忽而蓦地周遭刮起一阵狂风,卷起满地的花瓣纷飞乱舞,那墓碑“啵”的一荡,化做了一面光镜。
苏青云想也没想,身子一矮,走了进去,跟着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但当他醒来之时,已是黑夜,那玉盘当空,月华如水倾泻,四下里一片银辉黯淡,凄清而寂寥。他往周遭望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还是身在桃源之中,只是这万株桃树都已枯萎凋零。迷雾惨惨,枯枝参差不齐,衬着那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凄凉悲切。
苏青云心中那伤感之情愈加强烈,兀自喃喃道:“这便是桃花冢么……”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娇玫万千,独摘一支怜!芸芸众生,乱花迷眼,万千变化,几经沧海,几人为故人忧?月缺月圆,几世变更,谁人对月长叹?花开花谢,几人葬花长泣?昨夜闲谈,梦醒皆浮华。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歌声清脆悦耳,悠悠飘渺,空灵回荡。
月下倩影飘飘,一个周身散着微微幽光的粉衣女子从一株桃树后转了出来,眨眼间,便已站在了苏青云的面前。
苏青云看着眼前这清丽脱俗的女子,其惊艳,其美貌,其妖娆,其绰约,竟是这般的完美无瑕,已不是用几句言语便能形容的了,什么“沉鱼落雁”什么“闭月羞花”什么“倾国倾城”……于这女子身上,却是这般的庸俗不堪。他只看了一眼,便已觉窒息,心中更是直如鹿撞。不是桃花仙又是谁!只是她神色忧郁凄凉,已然失却了那三分的貌美。
苏青云作礼道:“在下擅闯仙子圣境,望乞恕罪!只是仙子为何……”
桃花仙转过身,兀自抚摸着一株桃树,凄然道:“苏公子,你道我为何偏偏选中了你……你以为我还眷恋着你这般凡世男子么……八百年了,我被关在这桃花冢里已有八百了……苏公子你可知道这八百年于你凡世间意味着什么……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而我心已死,便如这桃源中的桃树一般,早已枯死。我恨我竟为了你等忘恩负义的世俗男子流了不知几世的泪水,如今这泪已尽,心已死……苏公子你可知道一个心已死了的人却又死不了,是个怎样的滋味?”
苏青云听得桃花仙的一番言语,无不感慨,说道:“毕竟仙凡有别,仙子又何必如此执着……”
桃花仙不觉冷笑道:“‘仙凡有别’……好一个‘仙凡有别’……哎,罢了,我又与你说这许多作甚……你等凡世男子终究是忘恩负义之徒……你问我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却不是别人……如今我便告诉你,不是我要找你,却是你要找我!只有身逢这桃花劫的男子,才能看见这一片桃源,便也才能见到我,而来到此间的男子,却没一个能活着出去……”
苏青云奇道:“‘桃花劫’?仙子何出此言……”
桃花仙径自走到三株桃树之下,水袖一挥,轻拂而过,但见那三株桃树的树干之上浮现出了三个女子的画像,却是青莲、紫缨同唐婉玲!
“苏公子可识得这三人?”
苏青云脸色一沉,道:“仙子有话还请道来……”
桃花仙道:“这三个女子,便是公子今世所遇的桃花劫数……此三女都曾救过你的性命……你的劫数便也从那一刻开始……哎,一个是狐妖;一个是花妖;一个是凡人,可她却偏偏是你的对头……啧啧……人与妖终究殊途,苏公子又何必这般执着?你今世与这三个女子彼此纠缠羁绊,这劫数便也越陷越深,其中是好是坏,都由得你了……可惜此三女今世定都会因你而死,你也只可救得一人!”
苏青云惊道:“仙子说她们都会因我而死?还望详细!”
桃花仙道:“苏公子可是将我当做大善人了!我是恨你等凡世男子,我恨不得将你等统统杀光,但过去了数百年,这一切都是淡了……我知道公子来此不正是为了这‘玄牝珠’么?这珠子我留着也毫无用处,便送与了你也是无妨。只是珠子同这劫数,你只可选一个。”
苏青云却是想也不想:“桃花劫……”他一听得紫缨、青莲、唐婉玲三人会因自己而死,便什么也不顾了。
桃花仙叹了口气道:“世间男子都是这般……终究会为此丢了性命……罢了,这三个女子会于今世因你而死,你也只可救得一人,至于是哪一个,这就要看公子自己了……”
苏青云忽而冷笑道:“仙子可别会错了意,我不是要救哪一个,而是全都非救不可!缨妹于我情深意重,莲儿于我有恩,唐仙子于我有义……即便是萍水相逢的女子,我也定会相救!”
桃花仙不觉一愣,低低颔首,轻声喃喃道:“公子倒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我让你选一个,是为你好……你又可知道她们于你的心意?你终不可倾心于三人,你终是要伤了另两人的心,那还倒不如让着她们死了的好……你定会道我残忍是不是,可这又胜过一个人被伤了几世的心来得残忍么……”
苏青云听得她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却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时桃花仙蓦地抬起头,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劫数是你的,终还由得你……若苏公子能使这一片桃林再次绽放,那我便都告诉了你……哎,只是数百年来,还未曾有人能办得到……”
苏青云看着那一大片枯死的桃树,问道:“如何?”
“用你的血……一株只需一滴……若苏公子做不到,那便……”
还不待说完,却见着苏青云想也不想,立时咬破了右腕,径自走到了第一株桃树跟前。但当那一滴鲜血落在树根上之时,眼前这一株枯萎干瘪的桃树竟而活了过来,根生枝长,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桃花于树枝之上瞬息绽放。
桃花仙就这般站在一株怒放的桃树之下,眯着眼,看着这一大片不着边际的桃源于月色下一路绽放。
饶是这一株只需一滴血,这桃林又不知有多少株的桃树,数百,数千,亦或数万?这般无异于自杀罢了。此时整个桃源已有三分之二开满了桃花,却还差最后那三分之一了。可苏青云此时已失血过多,浑身酸软无力,不觉靠在树下,喘气不已,眼前天旋地转,逐渐不支。
“不成……不成……我答应了大伙要活着出去……我答应了缨妹,答应了莲儿要去百花谷看她……我不会让这三个人因我而死去……”饶是这般想来,可毕竟自己终究是血肉之躯,怎么说都由不得自己,不觉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桃花仙叹了口气,失望之极,喃喃道:“就到此为止了么,毕竟你也只是凡夫俗子……终还是不能让我如愿以偿!”转身便走。
便在桃花仙方行了两步之时,忽而身后狂风大作,满天的花瓣于月华之下纷飞飘零,衬着银色的光辉,将周遭映得一片迷蒙。而苏青云正低着头,浑身是血地站在花雨之中,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终究还是让这满园的桃树争妍怒放!
桃花仙蓦地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那月下桃源,惊诧之余不觉会心一笑,跟着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坐倒在地,继而身子如水波荡漾,化作点点萤火,随着夜风,随着那烂漫桃花,渐渐飘散……苏青云大吃一惊,大呼道:“仙子,你……这是……”不觉一阵晕眩袭来,脚上一绊,仰面倒了下去。朦胧之中却听得桃花仙迷离道:“八百年前我心已死,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凡世红尘,我始终都是望尘莫及……而当这桃花冢里的桃树再度绽放……那便……是我死的时候……”
“苏公子……你若要救得那三个女子的性命……就必须亲手杀死一个人……而那人……便是……鬼帝!”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娇玫万千,独摘一支怜!芸芸众生,乱花迷眼,万千变化,几经沧海,几人为故人忧?月缺月圆,几世变更,谁人对月长叹?花开花谢,几人葬花长泣?昨夜闲谈,梦醒皆浮华。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歌声凄迷,飘渺,渐远渐去,在那戛然而止之时,桃花仙也消逝于这月下花雨之中。跟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滚到了苏青云的跟前……苏青云躺在草地之上,呆呆地望着那渺渺苍穹,眼中尽是泪水,兀自低低吟唱:“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娇玫万千,独摘一支怜!昨夜闲谈,梦醒皆浮华。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原来桃花仙子只是为了求得一死……她求了数百年,今日,终是如愿以偿……”
“而我,当真要杀死鬼帝么……”
第41章 七门
第41章 七门
苏青云躺在草地之上,只因失血过多,全身酸软脱力,他痴痴地凝望着眼前的青天白云,方才那桃花冢的一幕幕不住地在脑海中回闪,宛若南柯一梦。桃花仙不过是堕入凡世红尘而不可自拔的神仙,却是演绎了这数百年的悲情。
“仙凡有别,人妖殊途……若真心去爱慕一个人,又何在乎是仙,是妖,是人,是鬼?为何世人却怎么也看不开……如今桃花仙已死,这人世间怕是再也没有神仙了罢……原来神仙也不是不死不灭的……”他摇了摇头,心中只是感慨。忽然天空中蓦地飘下片片桃花瓣,跟着一只用桃木雕刻而成的笛子包裹着一张丝帛徐徐降下,不偏不倚,落入了他的手中。
苏青云莞尔一笑,喃喃道:“仙子有心了,一路走好……”
“在这里了……我就说青云这小子早就出来了!便连那‘幽冥鬼域’都难不倒他,这区区‘桃花冢’又算了什么!”
不觉四下里脚步声响,众人已围了上来,见着他脸色苍白,浑身都是血渍,大惊道:“青云!你……你这是怎么了!”紫缨赶忙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
狈相公大叫道:“定是桃花仙那婆娘干的好事!她人呢,老子帮你教训她去!”
苏青云笑道:“不碍事,这……这都是我自己弄的……仙子她已经走了……”
秦嫣道:“苏公子,这桃花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青云摇了摇头,直到现在,那在桃花冢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仍有如恍若隔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淡淡道:“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众人见他不想说,也不好?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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