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进城,就带二千护军,今个儿就给万岁爷请安来了。”这匆匆跑进来的是李渊的贴身太监那朝甫。李渊听他的口气,仿佛这太监也知道齐王带五十万兵到汤州之事,逐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沉吟了一会,说道:“快传他进来。”
第九十五章 张婕妤呀!的一声惊叫
不一会儿,李元吉踽踽而进,他小心翼翼,脸se显得灰暗,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微笑。
李渊闭目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李元吉那个时候心是突突的跳着,他虽然想好了怎样把他的所作所为在李渊面前掩饰过去,但还有一种莫名的惶恐让他此刻脊梁骨里沁沁的发凉。
他瞥了一眼李渊那铁板似的闭目养神的冷峻的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跪拜在李渊跟前道:“臣儿刚从西线回京,给父皇请安来了。”
李渊一动不动,仍然一言不发,那时侯的气氛仿佛一股凝聚的冷气,一下子贯透了了李元吉全身,让他瑟瑟的发抖。
好一会,李渊终于说话了,那声音仿佛从牙缝里透出来:“你那五十万人马为何不带进京城来呀?”
李元吉心底咯噔一下,他又稳了稳神,感到后脊梁浸浸的出了冷汗,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臣儿死罪,但臣儿冤枉,臣儿自江州撤兵,不久便发现李都督三十万人马从东北折往京城方向,便以为李都督有图谋不轨之心,因此,臣儿不敢遣散部属,直到汤州,与李都督会晤,方知李都督受朝廷之命督察撤兵,知误会了,这才遣散部属。”
李渊听了,又冷冷说道:“那你在江州屯兵,你世民兄被困狮子口,你为何见死不救?”
李元吉听了,低垂的眼睛眨巴一下,说道:“臣儿实属冤枉,狮子口之围,臣儿本来就知道世民兄长用兵诡诈,其实那时侯世民兄率五万jg兵扼守狮子口,关隘险要,易守难攻,虽有惊却无险,臣儿倘若挥师救援,江州便空虚,颉利几十万众如果突袭江州,江州失守无疑,要是那样之话,等于给突厥开了一条路,假如突厥长驱直入,便直接威胁京城。假如臣儿撤离江州,救援实不该救援的狮子口,这不仅因小失大,而且祸有倾国之危,那才是真正的罪人啊!”
李元吉越说越激动,甚至竟有些情真意切,连李渊听起来,仿佛都觉句句在理。
“至于说臣儿不救援世民兄长,实是指臣儿离心离德,但是,臣儿确实没有那样心思。臣儿事以国家为重,西线之役,目的是全歼颉利、突利百万突厥犯寇,当齐州应该形成合围之时,臣儿从江州挥师齐州,打算从北面进攻齐州守敌,配合世民兄和李都督援军一举全歼齐州守敌,但世民兄却传令拒我于江北,其用心显而易见,无非是想全揽西线之功。但臣儿问心无愧,望父皇恕臣儿无功于西线之罪。”
李元吉慷慨陈说,他不禁吃惊自己怎么一下竟有了如璜巧舌,竟能说出这般有理有节的话。
此刻,他又偷偷的瞥了李渊一眼,他发现李渊那张脸的神se已经起了变化,虽然这位老皇帝仍闭目养着神,但原先那挂在脸上的冰霜不见了,虽然那脸上隐约可见的老人斑灰暗地笼罩着那张脸,但是原先绷紧的皱纹如今松弛了下来,这显示着老皇帝听了他的这番话,心情比原先好了许多。
李元吉又偷偷的瞥了一眼一直站在李渊旁边的张婕妤,她也偷偷的朝他眨了眨眼,嘴角边露着鲜艳的微笑。这样,李元吉更感到心底的勇气倍增起来。
“可是,父皇。”李元吉又接着说道,“臣儿倒是不明白,世民兄在西线之役立了大功,臣儿没争得寸功,算是没脸了,但是,在合围齐州时,放着臣儿在江州的五十万人马不用,却从千里之外私自调用李都督的兵马。莫说李都督三十万人马从安州到齐州的长途跋涉耗费大量钱粮,就这私调兵马便是藐视皇威,即使取得西役大捷,但这样藐视皇权也是功不抵罪,如此藐视皇权,擅动重兵,如不治罪,让别有用心的人仿效起来,那可是给乱臣贼子作了榜样了。臣儿不敢说世民兄有无篡逆之心,但他不请得父皇旨便私调重兵实为不该。”
李元吉说着,竟有点神情激昂了。他此刻已不再是一直跪着低头说话,他竟然勇敢的把头抬起来,弯曲的腰板也直了起来,他敢于照直的望着闭着眼睛听他说话的李渊了。他从李渊的神情看出来,老皇帝已经对他解除了问责之心,或许此刻已让他的蛊惑之言把怒气引向了李世民了。
李渊微微的睁开眼睛,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和李元吉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从李元吉的眼神中体会到了那种喜形于se的意味,他的脸se骤然变得冷淡下来。
“照你这么说,你世民兄一无是处,十恶不赦的了?”李渊忽然冷冷的说道。
李元吉想不到这老皇帝的态度忽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变,他听着李渊的问话,暗暗吃了一惊,那已经昂起的头立即低垂了下来。挺直的腰板也弯了下来,双手伏地,跪着沉默了好一会,才颤颤兢兢的说:“臣儿该死,臣儿只顾说了世民兄的不是,但功过是非,臣儿还是照直说的。世民兄西线之役是有大功的,世民兄藐视皇权,有独揽全功之心,但整个西线之役的指挥是令人钦佩的。”
李元吉说这后半句话倒是出自内心的,他确实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指挥才能。
按理说李世民在西线战役之初,仅能调动五十万人马抗衡突厥百万之众,兵力相差这么悬殊,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可李世民韬略过人,先是狼牙关、狮子口两次阻击突厥的进攻,然后放弃齐州,引敌入翁,断绝退路,最终赢得了时间,调来了李靖兵马,合围颉利于齐州,伏击突利援军,其中虽几次兵陷绝境,却都转危为安,使西线之役从劣势转为优势。整个过程的指挥调度,他李元吉想都不敢想,这能不让他心里暗自佩服,自愧不如吗?
“你懂得这些便好,寡人一向希望你们兄弟几个互相褒奖恭敬,少些鸡儿狗眼睚眦报怨。其实你们那份心思寡人都懂。至于西线功过是非寡人知道如何评说,心里自有分寸,依律例赏罚自然免不了。”
李渊说着,见李元吉仍然跪着,遂道:“别总跪着,起来坐了说话,朕倒想听听你在西线几个月有些啥长进。”
李元吉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垂立一旁的太监那朝甫给他端来紫檀木方凳坐定,李元吉脸上堆着尴尬的笑说道:“臣儿在西线这几个月,驻守在江州,没有遭到侵扰,只一心整顿军务,cao练兵士。西役之战结束,突利求和,颉利投降,突厥人撤退时派人送来一些宝物,臣儿挑了两件给父皇和娘娘送来。”
李元吉说着,朝那朝甫示意,那朝甫转身退出,不一会领着李元吉俩位家丁进来。
那俩位家人一人端着个jg雕细琢的檀木匣子,另一人抱着一个用青绸银丝缝饰的jg美笼子。李元吉接过家丁端上来的檀木黑匣子,打开了匣子盖,双手捧着给李渊呈上道:“这是臣儿孝敬父皇的双凤盘龙玉葫芦。”
李渊从那木匣中小心的拿起玉葫芦,看这玩意儿倒也平常,再细玩却觉得那葫芦上的图案竟是从葫芦内腹细细雕刻而出,且雕刻的龙凤图案顾盼有情,活灵活现。
李渊不禁暗暗称奇,想那西域之地竟有如此能工巧匠,正赞叹间,忽从那双凤顾盼之形状间悟出另一层意味来,不禁脸se渐变得暗淡了。
李元吉察觉到了李渊神se的变化,心里不禁暗喜,他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只把那木匣放于桌上,又朝李渊和张婕妤说道:“臣儿也为娘娘准备了一件礼物。”
说着,朝那抱着jg美笼子的家丁道:“把笼子抱过来给皇上和娘娘看看。”
那家丁颤颤兢兢的抱过那笼子,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笼子的门,只见一只白如银雪的小东西懒洋洋的钻了出来。
张婕妤“呀!”的惊叫了一声,吃惊地拍着心口,定了一回神才笑了道:“这是啥玩意儿呀!吓了我一大跳。”
李元吉笑着抱起那小东西,一只手在那小东西身上漂亮的绒毛上捋着道:“这可是很名贵的玩意,突厥人说这是西域国中最尊贵的玩物,通人xg的,叫哈儿狗,都是宫廷里娘娘们的宠物。”
说着,狗儿放在地上,那哈儿狗即露了调皮xg儿,拱着后身,两只前脚伏地,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人,摇头摆尾做乞怜状。
张婕妤看着,“咭咭”笑了,就要抱那哈儿狗,却又不敢下手,李元吉便俯身把哈儿狗抱起,递给了张婕妤,说道:“这小狗很温顺,它能给父皇和娘娘带来许多乐趣的。”
那时侯李渊已把手中把玩的玉葫芦放到桌上的木匣子里,也凑过来欣赏张婕妤怀中的哈儿狗,李元吉惊异的发现他的父皇竟然还有未眠的童心,他发现李渊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
“这个东西好,这个东西好,来———让我也看看,让我也看看。”李渊高兴的凑近张婕妤,小心翼翼的从她怀里把小狗抱过来,嘴里一边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有这个东西,却能增添不少乐趣的。”
李渊说着,用手捋一捋那狗儿漂亮的绒毛。李元吉看着李渊来了兴致,心里有说不出的欢悦,他想不到他送的这只哈儿狗竟能博得李渊和张婕妤这样的欢心。
他暗暗庆幸他这次觐见李渊有这么大的收获,刚走进垂拱殿的时候,他是提心吊胆的,总担心李渊看穿他撤兵时的不轨心迹,他甚至担心他遭到李渊的一番怒斥后,便被押入天牢,从此再也不得复见天ri。
然而,事情恰恰相反,李渊虽然质问了他几句,却被他如璜巧舌给蒙混了过去。更想不到的是,他给娘娘送的这条哈儿狗,竟能博得老皇帝和娘娘如此的欢心,这怎不使他有点大喜过望呢?
“父皇,娘娘,臣儿告辞了,臣儿从西线回来,还没回府上。”李元吉觉得他该是告辞的时候了,既然已博得老皇帝的欢心,再留着说话反而不雅。
“好了,好了,你回府,从西线回来,你没回府上便先过来问安,又送了这么好的玩儿给娘娘讨趣,难得你这份孝心。”李渊一边抚捋着怀中那条听话的狗儿额上的绒毛说道,一边和那狗儿挤眉弄眼寻乐趣。
“这臣儿应该做的。”李元吉说着,偷偷朝张婕妤瞥了一眼,便转身退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李渊睹物思人
李渊抬起头来见李元吉离开了垂拱殿,他把怀里的哈儿狗递给了张婕妤,又拿起桌上那木匣里的玉葫芦端详了好一会,脸上刚堆起来的喜悦之se又变得y沉下来。
他看那双凤盘龙的图案,看那两只雌凤回眸顾盼的神情,顿感心里难受。
他知道这是睹物生情,是那双凤盘龙图使他想起了尹德妃的缘故。
尹德妃伶俐多才,书画堪称一绝,这样年轻有才的小尤物甚至让他用这座宫殿来换取他都乐意,但是此刻这小尤物却被锁在冷宫里,李渊想像着此刻她或许坐在冷宫那沾满尘烟的旧宫床上,发鬓蓬乱,垂首蹙眉着哭泣,她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悲哀,瘦削的身子抽搐着,泪痕沾湿了美丽的香腮。
李渊甚至想像着尹德妃此刻已经病卧在床,不吃不喝,脸se憔悴,宫奴对已经失宠,恹恹一息,躺在床上的她爱理不理。
想着这些,李渊心里都是针锥般的难受。
这不禁让他对他的几个儿子重新的权衡起来。他知道李元吉jian诈,太子建成本来宽厚,可与元吉结党后也变得y险狠毒,这俩个儿子时刻想着如何置世民于死地。
至于世民这孩子,文韬武略,功高盖世,他不仅有能力继承自己这个皇位,也有能力治理好大唐。但是,这孩子就是有一个缺点,与后宫娘娘嫔妃们拧不到一块,在这方面世民比元吉和建成就差远了。
试想想,自己当这个皇帝,位处九五至尊,享尽荣华富贵自不消说,手握乾坤主宰天下也自不消说,最主要的是与自己休戚相关的家眷在将来自己百年后能否平安呢?
因此,李渊在选储问题上,一再犹豫不决。
假如将来由太子继位,他缺少韬略,能否震慑河山,驾驭群臣呢?况且他沉湎酒se宴乐,治国无方挥霍无度,难免不成昏君。
元吉jian诈无能自不必说,至于世民,与他李渊的内眷积怨甚深,一旦登上皇位,他的这些内眷能够安生吗?
如今这三个儿子分成两党,已成水火之势,既然事难周全,看来只得有所舍弃了!李渊这么想着,不禁摇了摇头,他坐在龙椅上垂首沉默好一会,问张婕妤道:“尹妃娘娘离开上台宫有半年多时间了?”
那时侯张婕妤正把那哈儿狗放了地上,自个也趴着和小狗儿逗着玩,他听李渊忽然提起尹妃来,不免有点惊讶,抬起头来盯住李渊的脸,好一会才说道:“陛下还记得尹妃娘娘吗?”
李渊脸上掠过一丝愧意,又一会儿沉默才说道:“尹娘娘和你一起来到朕身边的,那时侯你俩还都像小孩,就是如今你俩的年纪也都还小,尹娘娘在冷宫受罚,那份罪她受得了吗?”
张婕妤听李渊这么说,眼睛闪亮起来,她和尹妃本来就是很要好的姐妹,尹妃被打入冷宫,她伤心了好一会,这会儿听李渊这番话,便有撺掇李渊赦免尹妃之心。
“尹娘娘也太可怜了,她多才多艺,玲珑可爱,和臣妾同守上台宫,耳鬓厮磨,就如亲姐妹般。臣妾知她是xg情中人,既能与人体己贴心,也有刚烈不屈xg儿,只可怜她就因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儿就整个儿的毁了。像她这样的人儿,送入冷宫中岂不是入了暗无天ri的地狱了?想想往ri那一微哂,一蹙眉,都让人怜惜不已,这等人儿,平ri里细心呵护唯恐不及,这会儿在那冷宫中怎受得那无边之苦呢?况且尹娘娘那个刚烈xg儿,只怕直往死里想了,真怪可怜见的。”
张婕妤说道,那双望着李渊的秀目竟也红润来,湿漉漉的了。
李渊本来见那李元吉送来的玉葫芦上那双凤盘龙图就联想起尹妃平ri的好处,心里早是不安,这会儿,听了张婕妤这句话,心里便像堵了个大铅砣般窒息难受。
此刻,看着他那张y暗的紧锁双眉的老脸露着戚戚之se,竟比往ri显得苍老了许多。“许是朕对不起尹妃了。”李渊悲哀着说,那声音显得苍凉。
腊月的长安城在浓重的密云笼罩中显得灰沉沉的,天上的浓云只一任地从西北方向往东南方向滚滚涌来。
却许多天里既不下雨也不下雪,长安城中朔风凛冽,早已是刺骨寒冷,街道上的行人多都挤到街道两旁倚楼走道上行走,街道上便显得更加冷清了。
偶尔一阵狂风扫过,扬起道上的尘烟,猝不及防的扑面而来,就连街道上走着的疏疏落落的那些行人也不得不挤进倚楼走道里的人海中,这倒苦了店铺的老板,门面和店里都站满了逛街的人,真正要买东西的顾客倒找不着买卖的门店。
这天早上,长安城内的风刮得更猛,辰牌时分,一顶明黄小轿在几名太监和几十名宫廷侍卫拥簇下,稍稍出了垂拱殿,穿过御苑,过广安门和玄武门,转西华门折出里安巷,然后上了长安街,朝长安街东北方向的皇宫禁苑迤逦而去。
那顶明黄小轿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李渊,一个是张婕妤。以往皇di du是乘龙辇出宫,前有军士呵斥开道,后有成群拥簇着的太监、宫女、大臣和侍卫,老百姓也只能在远处看热闹,没人能走得近前。
这回和张婕妤一起挤在一顶小轿里,这种皇孙公子乘的轿子经常出入长安城街中,便也没人理睬它。本来从长安门折往上台宫,穿过一片御苑,乘上宫中专备的游湖龙舟渡过天池,不消半个时辰便可上了马卵山的,但这要横穿宫廷,李渊只好让那朝甫挑了十多名侍卫几名太监,找一顶双人小轿和张婕妤稍稍出宫来。
几天前李渊接到廷报,李世民率西线二十几万人马已由齐州往京城方向撤军,廷报是李世民撤军后十五天才收到的,估计再过半月时间,李世民便回到了京城。
李渊在接到李世民撤兵廷报的那一刻,便刻意让自己决定了一件事,但是他还是犹豫了好几天才咬牙决定下来。
此刻他的心情依然是沉重的,他的这个决定至今也仍然不向任何人吐露半句,就连他最贴心的张婕妤也仍然没有懂得他此刻心里的意图。
那顶明黄小轿冒着朔风颤巍巍的穿过长安街,然后折进一条小巷,上了一段陡坡,来到马卵山脚下,那顶明黄小轿便停了下来,那朝甫急速碎步跑上前去,撩起轿前的帘绸说道:“到了,皇上。”
第九十七章 上阳宫
李渊携张婕妤下了轿,他披着一件黄se的斗篷,足蹬油黑鹿皮长桶靴,头戴一顶无饰黑绸锅顶便帽。
他扶着云髻高堆,身披黑se斗篷的张婕妤那瘦削的的腰身在山前站着。
只见眼前林木稠密,翠竹丛丛,虽是腊月天气,仍不乏盎然之se。
李渊扶着张婕妤伫立一好会,说道:“这里林深竹茂,景致许是生疏呢。”
那朝甫急忙趋步上前笑着说道:“臣记忆里皇上没有来过这里,皇上ri理万机自然顾不上这冷宫禁地的。”
李渊听着,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忖道:“自武德元年定都长安,至今不过七年光景,这尹妃也算是开朝以来第一位被贬的嫔妃内眷,虽然这冷宫和垂拱殿也只是尺咫之隔,可他作为皇帝,岂能随便到这种地方来呢?”李渊想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走上了一段白玉石阶,便进了一拱连着宫墙有佩刀仗剑军士把守的大门,望里一看,里面连着天池,东西北三面是几座形如马卵的山丘,却竹树茂密,尤其樟、柏、榕老树竟参天蔽ri,葱茏间却寂静得怕人。
除了偶尔听到一两声野鸟“咕咕”鸣叫,朔风扫过落叶响起的“沙沙”声,便静得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李渊携着张婕妤走在一条通往林荫深处的古道上,张婕妤几次拥近他的怀抱,惊悚的说有些怕。
李渊也感到y森森的寒气逼人,心想,这么缺少人气的地方那是人居住的呢?想到尹妃就住在前面若隐若现的山包中的冷宫里,不禁愧疚于衷,心底隐隐作痛。
当ri为使李世民安心西征讨伐突厥,原本对尹妃娘娘的处罚可以轻一点,比如由娘娘降为才人什么的,也完全可以封住了大臣们的口,那样之话,便不至于让她这么小小年纪便忍受了冷宫的折磨。
李渊一边走着,一边想像着尹妃此刻是个怎样的情形。
“她或许消瘦了许多了。”李渊这样地在心里叨念道。
他仿佛看见尹妃那张小巧的圆脸,消瘦成尖削的形状了,眼睛也由于清癯变得更大了,这不免使他想起小时候饲养的那厌食的鸟儿,那气若游丝的虚弱光景,真让人可怜。
“尹妃是否……莫不……”李渊竟想像尹妃此刻形如小时候饲养那条厌食的小鸟最后的回光返照的情形。他心里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加快了脚步。
携着他手臂的张婕妤急促的碎步走了一段路,便有些气喘嘘嘘了,远远跟随李渊身后的太监和侍卫从没见李渊走路这么快,不免都有点惊讶。
“陛下,走慢点,臣妾的步子快跟不上了。”张婕妤喘息着说道。
李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步履失态,便放慢了脚步,笑了笑说道:“这里景致还算好,还算好。”
“这里景致倒是好,可太静,静得怕人。”张婕妤随着李渊的步子放慢了下来,依偎着李渊说道,“真想不出尹妃娘娘在这山窝里怎么住呢?”
“朕想让她回宫带罪思过,你看这样好不好?”
张婕妤听着,惊讶地望了李渊一眼,脸上顿时绽开花样的笑影,她喜不自禁的说道:“这———这太好了!陛下真是菩萨心肠,尹妃娘娘有这福气算是前生修来了。说真的,尹妃娘娘也不过一时口失,这惩罚也是太重了点。”
张婕妤确实希望尹妃能重回上台宫,这不仅因为她与尹妃素来就是好姐妹,而更大的原因是尹妃若能回宫,她便可和尹妃交替的侍侯李渊,因此,她便有机会回上台宫与李元吉或太子鬼混。
这几个月来,他与李渊形影不离,她心里早便有些烦了。
而这个老皇帝自从把尹妃打入冷宫后,更加寂寞不安,以往他只是隔三岔五到上台宫去,交替的让她和尹妃侍寝,现在则不同,他索xg天天让她在垂拱殿侍候。虽已是垂暮之年,却像小鸟依人,婴儿偎母般离不开她。
“朕也这么想了,只恐秦王心难平衡。”李渊说了,停顿一下又道,“朕也顾不了那么多,先让尹妃回了宫,秦王回来,朝庆嘉奖什么的也顺理成章去做,要么朝庆以后再让尹妃回去,朝臣力谏起来便难办了。”
张婕妤听了说道:“陛下大不必去理会秦王的,在朝廷之上,陛下是君,秦王是臣,在家里陛下是父,秦王是子,陛下考虑的事情怎么为秦王所左右呢?”李渊听了,笑了道:“这些事情娘娘就不必着意,朕知道该如何处理的。”
说话间便来到了原先远远望见的隐约于山窝里的宫殿。那殿宇依山傍水,只见飞檐廊宇,煞是巍峨,却雕梁画栋尽是些飞落之凤。殿前一片园林盘景花木,亦是枯枝败叶,隐隐一片凄凉落寞气氛。
李渊站在殿前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头道:“这地方就是上阳宫?”
此时,那朝甫等太监已赶了上来,侍卫已在四周兀立jg戒。
那朝甫气喘吁吁的碎步跑到李渊跟前道:“皇上,这里便是上阳宫,皇上在这里稍待片刻,待奴才进去料理停当,皇上再进宫。”说着,转身板着脸孔朝几个太监使眼se,各自便先进了宫去。
李渊站在空旷的场院中间,目光尾随着在花木间像彩蝶一样穿梭的张婕妤,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双手交叉于前,目光注视着殿门檐下上的三个隶书大字———上阳宫。
他知道这是前几代皇朝便设置了的冷宫,此刻,他的心底里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他知道他赦免尹德妃,让她回宫去带罪思过必然招致朝中大臣的极力反对。像萧禹、屈突通、长孙无忌这些重臣素来都是为秦王唱赞歌的,这次赦免尹德妃,他们岂能作壁上观,说不准会联合死谏,那样之话,他李渊便难下台阶了。
然而,几个月来他无法消除对尹德妃的思念,有时候他心里暗暗承受那种愧疚的痛苦折磨,这种心境他不能向任何人诉说,甚至就连他觉得最亲近的人,与他朝暮耳鬓厮磨的人他都没有诉说。
他九五至尊,一个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可竟然保护不了他心爱的女人,不期这女人让他爱之难舍,而每每念她十六、七岁便受这般苦楚,今后几十年又怎样苦熬得过去?想到这些,他李渊怎不心如刀绞呢?
因此,他明知他此举会在朝中产生很不良的影响,但他也得咬牙这样做,他明知这样做对儿子李世民很不公正,但此一时彼一时,他便不顾及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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