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上官鸿惊慌失措的看向四周,他低吼了一声,与此同时,瑞清已经亮出长剑,为他奋力抵抗着士兵的攻击。
有他一个就够了,三百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上官鸿万分笃定的思忖着,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色越来越暗,血腥味充斥着干燥而寒冷的中原边境,尽管没有下雪,可飞扬的雪花足以迷惑人们的双眼。
络绎不绝的士兵对于势单力薄的瑞清来说无疑是种考验,他不知自己为何要战斗,他只知道他必须挥剑,他从出生以来便是上官鸿的工具,不仅是他杀人的工具,还是他遇到危险时的盾牌。
渐渐地,上官鸿被打斗的场面逼到了悬崖边,而瑞清和他还在奋死抵抗,眼看着身着灰色布衣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上官鸿心里的自信越发膨胀,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凯旋而归的说辞,想象着刘禁再次看到他时的愤恨和惊讶。
可是——
就在上官鸿抵抗着一个不起眼的士兵的攻击时,他一只脚不小心踩碎了悬崖边上的一块石头,顿时脚下一滑,顷刻间整个身子往下坠,攻击他的士兵不幸跌入万丈深渊,而他在慌乱中伸手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巨石,但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没有拉他上去,他还是会因为体力透支而跌落下去。
瑞清回过头时,他已经极为危险的摇摇欲坠了,瑞清见机将最后那几个士兵攻落悬崖,就在上官鸿松手的前一刻他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千钧一发!
“瑞清……瑞清……救我上去……快啊……”
他咬着牙,使劲拉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鬼抬着头,破天荒的露出一副可怜的祈求的面容,极度卑微的望着瑞清,有一瞬间他甚至都产生了怀疑,这个踩在死亡线上的人真的是记忆中那个残忍的父亲吗?
“你说什么,救你上去?”瑞清俯视着大汗淋漓的他,眼中全无半点感情。
“是,我求你,瑞清我求你,只要你今天救我上去,我发誓还你自由,我不再逼你做任何事,真的,我发誓!快,瑞清,快救爹上去啊。”
“是谁用带针的铁锤一边敲打我的身体一边说他不是我亲爹,是谁口口声声骂我是畜生,是猪狗不如的杂种,是谁说我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都是爹的不是,瑞清,以前的种种都是爹的不是,你可以原谅爹吗?你看,我,我害死那么多人但我始终没有伤害你,你看你一直都好好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要利用我夺取皇位。”
“不是这样的,我养你那么多年毕竟对你还是有父子之情。”
“什么叫‘父子之情’?从我有记忆那天起我的父亲就告诉我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他的耻辱,所以我要带着这个龌龊的身份尝尽人间疾苦,我早就没有感情了,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你忘了吗?”
“是,你说的是,可那些都是我的气话呀!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儿子的父亲?”
“你又不是!”瑞清朝他怒吼,不知不觉降下的雪花无声的掉落在上官鸿的脸上,只要一个念头,他也会像雪花一般掉落在无尽的悬崖。
“我承认我错了,瑞清,爹真的错了,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爹是混蛋,你能不能给爹一个偿还的机会?爹求你了……瑞清……”
“太晚了。”
纷扬而下的雪花为这场离别好戏增添了一抹悲剧色彩。
站在不远处的隋安亲眼看着悬崖边的上官父子,多多少少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他万分没有想到,就在他的援兵赶来的途中,这场战斗毫无预兆的结束了。
瑞清松手的那一刻,上官鸿的脸上还挂着一副卑微者的渴求,他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权当一种享受,或许连上官鸿自己的都不会知道,瑞清会选择过来拉他一把,只是为了看他这种惊恐的表情。
直到他放手,上官鸿突然睁大的双眼和歇斯底里的惨叫还久久的停留在这片雪中山谷,他就像一粒微小的尘埃,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这一刻,跪在悬崖边的瑞清的脸上,竟露出一种朝阳般的笑容,那仿佛窒息了很久很久,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享受蓝天,享受绿林,享受山川,享受自由的喜悦,贯穿着他全身的每个角落。
一切都结束了,上官鸿,你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感谢你教会我那么多残忍的手段,让我成为一个真正没有情感的恶人,我杀了你,不是为民除害,而是我,这才要开始我自己的复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眼前是一片浓雾森林,只能闻见急促的呼吸,和双脚急速踩在枯叶上的响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淡淡的光,透过浓稠的烟雾迷幻着她的思绪。
已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还要走多久,迷茫的她只想要赶紧走出这片迷宫似的森林。
为什么只要她一个人,其他人呢?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个问题,时间越久,心越恐慌,而远处那道光,似乎在与她捉迷藏,她永远只能看到,却无法触摸。
她停下脚步,急速喘息着,飞快的环视四周,依然是浓稠不化的雾,依然是黑暗恐怖的森林。“嫣城……”蓦地,有人在叫她,她立刻四处张望,可是视线太暗,她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嫣城……”
又是一声,她又朝反方向望去,还是没有人。
她急得四处打转:“你在哪儿啊——”
“嫣城……嫣城……”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近,可是却不见人影。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叫声来自于很多不同的人。
她站在原地,双手捂住耳朵,既然走不出去,那就别走了,她如此想着。
渐渐地,叫声没有了,一切又恢复了起初的宁静。她松开手,胆战心惊的迈开脚步,却不知脚下一滑,底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一直这样掉下去,会死吧。
“嫣城姑娘醒了、嫣城姑娘醒了!”
一直守在她身边几天几夜的小茯子欣喜若狂的放下手里的汤碗,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他的叫声引来了身后的太医。
“醒了?”太医快步走到嫣城床边,仔仔细细给她把了脉。
“胡太医,如何?”
“脉象平稳,体温也没之前那么高了,应该是挺过去了吧。”太医说着,脸上露出了紧绷许久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喜悦。
“太棒了,奴才这就去告诉皇上!”说吧,小茯子撒开双腿跑出大殿。如梦初醒的嫣城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噩梦里,她睁开疲惫的双眼,朦胧之中看到的是一抹淡黄|色的薄纱和玉珠帘,她想要伸手触摸薄纱,却被太医阻止了。
“姑娘别动,姑娘身体稍有起色,还需卧床休息一些时日。”
“这里……是……”她的喉咙干涩沙哑,这个字也是卯足了力气说出口的。
“这儿是未央宫。”
未央宫,不就是皇上的……
她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难怪这纱帘是黄|色的,可她怎会躺在皇上的龙榻上呢?她努力回想,记得昏倒前她还站在冰冷的湖水里,后来有人来了,把她从湖里抱上了岸,难道那个人是皇上?她在脑海里来回摸索,只记得那晚的寒冷,却不记得是谁最后将她从湖里救起。
昭阳殿内出奇的安静,听完隋安的禀报,刘禁陷入许久的沉默。
上官瑞清居然亲手把他父亲上官鸿送入万丈谷底!
他之前还那么拼命的奋死抵抗,只为了保护上官鸿成功脱逃,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拯救他的机会,他这一招是什么用意,刘禁当真要仔细琢磨了。
“皇上,微臣听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到上官瑞清对他父亲说,他不是他的父亲,然后上官鸿不停的求他救自己上去,可最后上官瑞清还是放了手。依当时的情况来看,上官瑞清似乎对他父亲隐藏了非常大的仇恨。”
“从小就被上官鸿当做傀儡,他当然会记恨了。”
“尽管这一切是上官鸿罪有应得,可一想到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死,又难免为他感到悲悯。”
“上官瑞清现在在哪?”
“那之后他就不见了,微臣派人一路寻找也没找到。”
“既然如此就先不要把真相告诉大家。”
“可当朝丞相突然离世,是不是该给朝廷一个交代?”
“就按丞相的一般礼节来办吧。”
“是,皇上。微臣多心再问一句,要是上官瑞清回来了怎么办?”
“朕会即刻派人找他,假如他自己回来了那就正好,看他作何解释。”
“是!”
就在此时,小茯子噼里啪啦的跑进昭阳殿,见到皇上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大到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了。
“禀报皇上!嫣城姑娘醒了!”
这是今天第二个好消息,刘禁的脸上立刻爬上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重新见到嫣城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看到她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可她的手还是凉的很。
“你冷吗?要不要多加个暖炉?”
“谢皇上……够了……”
“你才醒,我就不跟你多说话了,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眨了下眼睛,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有个请求。”
“说。”
“不管皇上知道嫆妃娘娘对我做了什么,都请皇上不要责怪她。”
刘禁抿嘴一笑,没想到她的请求竟与嫆妃有关。
“说迟了,朕已经罚过她了。”
“什么?”她急得想要坐起来,却立刻被刘禁阻止了。
“别动别动,骗你的,我都没来得及去问她。”
“身为皇上,怎么能骗人呢?”她嘀咕了一声,便乖乖躺着不动了。刘禁喜欢看她偶尔的小情绪,这就证明了她已经没事了,他笑着抚摸了下额前的刘海,万般疼惜的望着她说:
“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可以。”
她脸上泛着淡淡红晕,过不多久便又沉沉睡去,刘禁始终坐在她床边,直到日落月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前不管父亲怎么教导她大家闺秀不要随便外出她都不听,不是悄悄溜进宫,就是窜到街上玩,如今日复一日,她每天都乖乖的待在府里,就算母亲让她出去走走她也不听,外人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这是在赎罪。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沈润川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外人都已觉得恐怕他这辈子是醒不过来了,只有她一个人不这么认为。
上元节那天,母亲实在看不下去让她上街去买点东西,硬是被她拒绝了,直到傍晚,一个人的到访让一筹莫展的沈夫人稍稍看到了曙光。
“小姐,小姐,你看谁来了!”丫头蹦跳着跑进屋,沈媛正在给爹念诗,听到丫头的叫喊,她回过头,刘慎正一步一步跟在丫头身后走来。
“原来是小王爷啊。”她放下诗卷,起身行礼。一席蓝色锦服的刘慎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连连说:“这不是皇宫,小媛不必多礼。”
“您是王爷,走到哪里都是。”她并不客气的回到椅子上,重新拿起诗卷,不再理睬他了。
“沈大人的病好些了吗?”
“没呢。我跟你说你少来烦我。”沈媛凶狠的瞥了刘慎一眼,刘慎刚要开口却又立刻闭上嘴,他做什么也不想让小媛生气。
“你只是来看我爹?”
“外加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挺好看。”
“看够了没有?”
“还没……”
“我心情可差了,你最好不要惹我。”
“今天是上元节,你不出去看花灯吗?”
殊不知,这句话着实又的惹毛了沈媛,她“啪”的一声放下诗卷,瞪着刘慎,道:
“出去看花灯?你觉得我爹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我会有心情出去看花灯?刘慎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啊?”
“对……对不起……我只想让你快点走出阴影。”
“行了,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现在真的是没心情,如果你要看花灯就去找别人吧。”
刘慎缓缓摆手,说道:“不,不,我陪你,我也不看,反正每年如此。”
“那好吧。”
“你在看什么呢?”刘慎好奇的拿起案几上的卷轴,快速翻看了下。
“我爹喜欢诗,我正给他念着呢。”
“念多久了?”
“从早上开始。”
“累了吧,换我来。”刘慎一本正经的拿起诗卷,正经危坐的摆好姿势,刚要开口念,突然沈媛开口打断:“怪啊,明明是一个父亲生的,怎么你和你皇兄差那么多啊?”
“是、是吗?皇兄从小比我聪明。”
“不是说聪不聪明,你根本就没君主该有的魄力。”
“你说的对,皇兄也这么说过,可我就是这样啊,没办法。”
“可能这就是你的命吧。”她自以为是的点点头,小手一挥,道,“好吧,念!”
“哦,哦!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你皇兄说得对。”冷不丁的,沈媛的话再次打断了念诗的刘慎,他停下来,愣愣的望着沈媛,她一脸忧愁的趴在桌上。
“怎么了?”
“你皇兄说上官瑞清不是好人,他说得对。”
此话一出,先前还唯唯诺诺的刘慎忽然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说:“上官瑞清对你做什么了?”
沈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说:“你、你、你坐下,他没对我怎么样,是我自己,渐渐的发现他不是一个好人。”
“小媛,假如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他捏紧拳头,气势汹汹的说道。
“你怎么样?”
“我去告诉皇兄,让皇兄来为你讨回公道。”
“噗……刘慎,你能在逗一点吗?你不会自己帮我讨回公道啊?”
“我?”刘慎这才恍然大悟,登时感到羞愧难当,摸着脑袋说,“我太没用了,一遇到事就想到让别人来保护我,从今往后我要改,让我来保护你!”
他说的真诚,却多少还带着点胆怯,这就够了,沈媛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还好,还有你。”她说的很轻,刘慎没有听清。
“小媛你说什么?”
“没什么。”
“刚明明说了,我听到了。”
“我说你倒是快念诗啊!”
“哦!”他重新拿起诗卷,“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念过啦。”
“好,下一首……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刘慎念诗的节奏不紧不慢,声音里还带着一股青涩,沈媛双手伏在案几上,时而抬头看他一眼,看他专心致志的盯着诗卷,口齿清晰的一字一字念着,如此认真,像个刚进书院的孩童,生怕有一点念错的地方,她脸上情不自禁的泛起了欣慰的笑容,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笑过了,自从爹受伤不起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到释怀,她好奇的是,这一切竟是她曾经最烦的人带来的。
瑞清对她来说是遥远的星辰,她曾经拼命努力的追逐,那颗星却始终挂在天边,最后他突然消失不见,她的世界漆黑一片。此时她才能停下脚步喘息,低下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宛如萤火虫的刘慎,他的光芒如此不起眼,却始终陪伴左右,她一伸手,他就不偏不倚的停靠在她掌心。
第一百二十章
睡梦中只觉得一阵花香扑面而来,断元异常机警的睁开双眼,一抹黑色绸缎从眼前飘然而过。
是半夜醒来的嫆妃,她正以一个诡秘的笑容俯看为她守夜的断元。
一下子睡意全无的断元后退一步,才发现身体已经靠着门板了。
“别慌,是我。”嫆妃的右手悄悄搭上他的宽厚的胸膛,然后缓慢的在上面来回抚摸,“外头不冷嘛?为什么不到屋里来?”
“娘娘身份高贵,您的卧房岂能是我这种下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咱俩同床共枕的时候你忘啦。别站着了,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没等断元回答,嫆妃就一把抓着他的长剑朝里屋走去,他只能万般小心的跟在嫆妃身后进了屋。
“娘娘有何吩咐,断元必定誓死不辞。”
“你还真是忠心耿耿的可爱呢。”她唰的一下解开肩上的斗篷,若隐若现的薄纱襦裙惹得断元满脸通红,而她,就是喜欢看他这般害羞,“过来吧,把除夕那晚上的戏码再演一遍,本宫需要。”
他明白嫆妃所指,便不再推辞,上前一步,用他那双充满了力量的双臂把妖娆妩媚的女子扑倒在地……
当上官瑞清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上官府大门前时,门前的守卫讶异万分,好像这里根本不是瑞清的家一样。与守卫的神情大相径庭的是特意前来拜访的刑部侍郎孟南平,他面容祥和,彬彬有礼。
因为孟南平天性刚正不阿,所以在朝中并未得到上官鸿的半点厚待,然而上官鸿的死讯一出,他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吊唁,难免不引起瑞清的怀疑。
“上官公子这些天都去哪了,本官一连等了好几天也不见你回来。”
瑞清坦然回道:“家父突然离世,在下赶着回父亲的家乡处理一些事情,没有及时跟皇上汇报实在是在下的疏忽,还请孟大人帮忙说情。”
“公子多虑,皇上并未有责怪你的意思。”
“可家父……”他故意停下,试探孟南平的口气,只见孟南平遗憾的摇摇头,说:“上官大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做了一辈子的差事怎么就被最后的利益冲昏了头?”
果然和传闻的一样,刘禁只是以上官鸿经不住外敌诱惑,在与外敌勾结途中不幸遇难这一“真相”告知天下,并没有毁了他全部的名声,也算是给瑞清留一条后路。
“还是皇上英明,在最后一刻阻止了家父的行为,倒是我,只一味的逃避,难以自容。”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本官这次来也是想帮你,毕竟错的人是你父亲,不是你。”
瑞清抬起深邃的眼眸,凝神望着一脸正气的孟南平,他当真是傻子嘛,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他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被罪臣父亲害的无家可归的小孩?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下实在无脸觐见圣上,怕坏了朝廷的风气。”
“公子不必担心,本官看你年少有为,做人又坦荡,已经为你今后的生活做了些许打算。”
“有劳孟大人,不知孟大人作何打算?”
“虽说皇上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但是依我看你今后要想继续在朝中立足有点难度,与其等候皇上发落,不如由在下先一步替你谋一个好点的职位。本官与兵部的尉迟大人有些交情,若要为你在那寻一个职位也不是难事,就看上官公子是否愿意去了。”
“在下原以为朝廷再无我们上官家的席位,不想孟大人竟为在下安排了这么好的职位,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别这么说,本官只是不想白白流失了一个人才。”
瑞清拱手作揖,万分虔诚的说:“承蒙大人厚待,只要还能继续为朝廷效力,别说转到兵部了,就算做个侍卫在下也是义不容辞。”
“既然你肯那就最好了。”孟南平宽慰的捋了捋胡须,和睦的双眼露出一丝欣慰的光,亏得他如此用心良苦为上官瑞清出谋划策,殊不知对方心里并不如此认为。
“不知皇上是否同意让在下继续留在朝廷。”
“公子不必多虑,这件事就交给本官去做。一会本官就进宫觐见圣上,你只需在府里等我消息。”说着,他像父亲一样厚重的拍了下瑞清的肩膀,瑞清慎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紧蹙的双眉稍稍得以缓解。
他远远看着孟南平的马队离去的背影,那渐渐消失在街尾的自以为是的“好心人”,他应该知道他如今的出手相救,只是在为自己挖坟墓。
兵部,那正是瑞清求之不得地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出一天,瑞清便从孟南平那里得到了绝好的消息,刘禁居然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孟南平的建议,并且留给他十天的时间处理上官鸿的身后事,十天后,他就是兵部尚书尉迟大人的部下了。
这是冬日里最温暖的一天,金色的阳光洒满飞檐红墙的皇宫,已脱去官服的上官瑞清脚步坚定不移的走下万丈阶梯,刺眼的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一抹看不见的凉意从他的眼角散开,之前与刘禁的一席对话还清晰的留在心里。
半个时辰前,他入宫朝见,刘禁早已等候在昭阳殿,龙椅上的他居高临下,如往常一样神态安然的望着一席常服的上官瑞清,仿佛上官鸿的死对他未产生丝毫影响。
他们很少单独会见,记忆最深的还是在很多年以前的一个盛夏,当时刘禁还未登基,他和其他皇子以及贵族子嗣一起在翰林院受学。
原本并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在某个夜晚不期而遇。
那是会试前的一天晚上,瑞清像往常一样趁父亲熟睡之后偷偷溜进书院的藏百~万#^^小!说,他想利用这最后一晚好好看会书。谁知当他走进藏百~万#^^小!说的时候,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待在里面了。那个人伏在案几上睡着了,他的胳膊下还摊着几本书卷,案几上那一截短小的蜡烛微微照亮他的侧脸。只看他的衣服他也能判断这个人的身份,大半夜从宫里偷跑出来,太子殿下还真是废了一番苦心,瑞清心想。
他刚在他身边坐下,刘禁便醒来了,看到瑞清的一刻,他睡眼惺忪的笑了,小声说了句:“真巧。”
“太子深更半夜冒险从宫里跑出来如果只是为了在这睡一觉那就太可惜了。”瑞清没有看他,自顾自拿出卷轴,一边翻阅,一边冷冷说道。刘禁撑着脑袋看了他一会,指着他手里的卷轴说:“别看这个,没用的。”
“难道太子殿下是为了一次的会试才来这里秉烛夜游的吗?”
“难道你每次都把所有的卷轴都看一遍?”
“每次,而且……”俊美的少年转过冷漠的眼神,“每天晚上,都会来。”
刘禁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叹服的表情:“了不起。”
“过奖了。”他回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到刚才那本卷轴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时间随着蜡油在慢慢流淌。快到卯时,瑞清精疲力尽的开始收拾东西,再过一会,天就要拂晓。
“你要回去了?”刘禁趴在散落着书卷的案几上,望着瑞清的背影问道。
“我爹不知道我半夜出来,他醒了要是见不到我,我会比较麻烦。”
“你真的很听你爹的话。”
瑞清忽然停下手,微微侧头,不带好气的回了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可以不用听你父皇的话?”
“‘言听计从’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认为的,也不一定全对。”
“太子真是大胆,就不怕我把这话传出去?”
“如果我怕你传出去,我早就在你发现我的那一刻逃走了。”他站起身,迅速抱起案几上的卷轴,他明朗的笑语让上官瑞清记忆犹新,当然刘禁那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开朗也是他厌恶他的地方。同样是那个人的儿子,为什么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接受世人的瞩目,而自己,只能成为卑微的傀儡?
“怎么了?”发现他在看自己,刘禁诧异的问,他立刻回过头,继续手里的活。
“其实了不起的人是你,只在会试前一晚看会书,就能轻而易举考第一。”
“因为会试除了考你的能力,还要考你的运气。或许我看的书没你多,但是我会猜题。”
“不可能每次都猜中吧。”
“确实不可能……”他展开一脸明朗的笑容,回过头对上官瑞清说,“所以我也不只有会试前一晚才奋起疾书啊。”
“我还以为稽先生会提前把题目告诉你。”
“不,那样就不好玩了。”刘禁边说边推开藏百~万#^^小!说的大门,一个身形消瘦的侍卫立刻跑了出来,他是来接刘禁回宫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府?”他问随后走来的上官瑞清,却被他冷漠的回绝了。
瑞清孤单而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拂晓的天边,刘禁一直望着他,站了很久很久,最后才跨上马车。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他对上官瑞清的印象,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此。
那一年,他们十二岁,第二年,刘禁就成了汉朝的皇帝。从此,再没来过那间埋藏了两人尘封往事的藏百~万#^^小!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明亮的大殿之下,上官瑞清礼毕起身,刘禁的眼神平和却不失威严。
“你最后为何没有救上官鸿?”瑞清丝毫没料到刘禁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他略微思忖了一会,最后回道:“上官鸿虽为在下的父亲,但是他勾结外党,妄想谋权篡位,这样的人一旦救了出来,只会害死更多人。”
“他是你父亲,不会心痛吗?”
“当他背叛朝廷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在下的父亲了。”
刘禁微微点头,沉默片刻,又道:“朕想了很久,决定废黜你原本的职务,但看在你公私分明,为国除害,也算为我朝立了大功,便不再追求你之前的责任,现将你调遣到兵部,鼎力辅佐尉迟大人,你意下如何?”
瑞清行了一礼,低着头说道:“皇上的不杀之恩在下一定铭记在心,从今往后,在下一定全力辅佐尉迟大人,将功补过,誓死效忠朝廷。”
“朕相信你,起来吧。”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慢慢靠近龙椅上的刘禁,是的,一切才正要开始。
“在下终于明白,为何皇上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而易举夺得会试的名次。皇上天资聪颖,不仅会猜题,更会猜心,在下认为那并不是运气,只有懂得民心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真难得……”刘禁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上官瑞清说出赞许的话语,尽管他的目光依然冷冽,但他还是展开了温暖的笑颜。
“你还记得那一次藏百~万#^^小!说的不期而遇,只是可惜,那之后朕就再没去过那里了。”
“宫里的藏百~万#^^小!说是翰林院的百倍,在下当时就不解,为何皇上那晚会去那里。”
“觉得好玩就去了,不过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你,看来冒险确实会带来收获,也是那时朕才决定,倘若有一天朕做了大汉的皇帝,就要重用你。”
“就因为在下斗胆和皇上一起伏案百~万\小!说?”
刘禁摇了摇头,说:“因为你直言不讳,敢作敢当,即使朕告诉你朕会猜题,你也没有问朕第二天会试的题目,说明你自信又坦荡,朕欣赏这样的人。”
“皇上过奖。”
“只希望,你可以一直如此坦荡。”最后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用一种期许的眼神凝视着朝堂上的上官瑞清,也许有一天他会脱去伪装的外壳,和自己形成一种势不两立的局面,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都将是一场无法预料的悲剧。
慢一点,倘若这一天一定要来,那就请它来的慢一点。
年过半百的姜太医神色难看的皱起双眉,随后缓慢的将手指离开嫣城的皓腕,他转过身,没有抬头,只是一筹莫展的对刘禁如实禀报道:“皇上,嫣城姑娘今日脉象不稳,前几日高烧好不容易退下去一点了,今天又突然升高,病情反复不定,定是体内的寒气还未完全褪去。”
“朕昨天看她精神已经好点了,怎么今天又不好了?不是一直在吃药吗?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刘禁蹙眉问道,内心的焦急溢于言表。
姜太医回到案几旁:“皇上先别担心,微臣再看看药方还有无改进之处。”他提起笔,蘸了蘸墨,自顾自在竹简上写起来。
刘禁回到嫣城的床榻边,她依然昏睡不醒,他伸手在她脸颊上试了下体温,此时崔公公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嫣城姑娘的病还没起色吗,皇上?”
刘禁放下手,无奈的摇了摇头,已经十几天过去了,眼看前几天有了点精神,从今天早晨开始似乎病情又回了过去,怎能叫他不担心?
“既然如此,那咱们明天就别去甘露寺了,在宫里办祭祀大典应该也无妨。”崔公公拿着拂尘,小声的在刘禁耳边提醒道。
“这是先祖传下来的规矩,怎么可以随意改动?”刘禁虽否决了崔公公的提议,可言语中却藏着无可奈何。
“明日一去就是连着三天,皇上放心让嫣城姑娘独自留在宫里吗?”
“本来想等她好点了带她一起去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只能多派些人看守,毕竟这是在朕的寝宫,料想嫆妃也不会在此兴风作浪。”
“嫆妃娘娘猜疑心重,皇上只是对嫣城姑娘好了点娘娘就开始坐立难安,这几日皇上还把嫣城姑娘安置在未央宫,娘娘这口气只怕难以咽下,奴才担心娘娘趁皇上不在宫的这几天再来找嫣城姑娘麻烦,皇上也知道,以娘娘的威严恐怕宫里没几个人能拦住她。”
“这些朕都想过了,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只是母后也一直在背后护着她,这才助长了她的士气,要怎么办才好?”
“咱们必须找一个信得过人看着嫣城姑娘才行,可是人心难测,况且谁都不愿多担个事儿。”
刘禁转眼看了下伏案的姜太医,他正要放下毛笔。“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太医转过身,把开的药方交到刘禁手里,“这是新的药方,皇上您看一下如何?”
“就按你开的方子,赶紧下去让药膳方准备起来。”
“是。”姜太医收起竹简,匆忙转身离开。
“朕已经想好了,偌大的皇宫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保护她了。”崔公公满脸狐疑,弓着身子问刘禁道:“谁啊?”
“就是上官瑞清。”
“不行,皇上……”崔公公听完后立刻反驳,“晴妃娘娘那儿的丫头说嫣城姑娘遇害的那天晚上,上官瑞清当时可在场,那丫头说上官瑞清从头到尾都在冷眼旁观,最后还一个人走了,纵然他武功再高,如此冷漠之人又怎能真的有心保护别人?”
“你错了。”
“皇上自个心里都清楚,奴才可不是信口开河。”
“依当时的情况来看,上官瑞清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嫣城出手相救的。可当时他的心里一定很挣扎,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他和嫣城之间的清白,他恐怕会把嫆妃也一起扔到河里吧。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他已经伤了一次她的心,看到她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你觉得他还会允许别人再伤害她第二次吗?”
“皇上说的对,可这也不能保证上官瑞清再次袖手旁观啊。”
“以朕对他的了解,在早有防备的前提下,他既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好嫣城。”
“奴才不解,皇上明知嫣城和上官瑞清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关系,您还特意让他来看守嫣城姑娘,这不是在……”
“这样谣言才会不攻自破。”刘禁抬起清澈如水的双眼,可眼中的黯然神伤却无人察觉,“每个人都在怀疑他们,朕只要当做不知道,让上官瑞清来做嫣城的看守,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他们了,因为无论如何也是朕让他们在一起的,不是吗?”
“可这样的话,皇上,假如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奴才该死!”崔公公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重了,赶紧双膝跪地,埋头不起。
刘禁苦笑着让他起来,他说:“只要能保证嫣城的安全,别的,朕已经管不着了。”
床榻上的嫣城脸色苍白,微蹙双眉,似乎再做一个可怕的梦,刘禁转过身,轻轻握住她滚烫的手,那纤纤玉手仿佛在他掌心找到了避风港。可她真的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给这个年轻的君主吗?而他,把一个危险的女人留在身边,对她百般爱护,对她再三让步,最终会得来什么,谁也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寂静包围着偌大的宫殿,偶尔传来初一轻盈的叫声,它一直躺在嫣城的床脚,懒懒的蜷缩在柔软的被褥上。
不知过了多久,刘禁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心,他唤来崔公公,把要事说了一遍,崔公公听后表情有些错愕,不过最后还是乖乖的转身出门了。
崔公公走出未央宫,一步不停的朝位于东面的嫆麟阁走去,心想着嫆妃若是听到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定会欣喜若狂。
嫆妃正百无聊赖的整理梳妆镜前的胭脂水粉,看到崔公公迈步进来,她冷笑一声,爱理不理的转身望着他。
“奴才叩见嫆妃娘娘。”
“有话就说吧,皇上又想拿本宫如何呀?”
“皇上明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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