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阴错阳差到了老顽童周伯通被困住的山洞,又从他那里学到了九阴真经还有双手互搏。这双手互搏能让人分心二用,一人如有二人之力,偏偏只有心思澄澈之人才能学会,比如周伯通,郭靖,小龙女,而心思敏捷如黄蓉,杨过,却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洪七公听黄蓉说完,倒是没显得着急,哄她道,“蓉儿一着急,聪明劲儿都不见了,有七公在你还怕什么?走,我们这就去岛上,我也好久没见到你那脾气古怪的爹爹了。”
黄蓉听了破涕为笑,又对七公道,“师父您可本来就要去……”说到一半儿便煞住话音,羞住不肯再说,洪七公哈哈大笑,“我早就说了要去给你们两个小娃娃提亲,就一定会做到。”
有了洪七公做他们的媒人保山,在场众人自然不会有人反对,黄蓉救人心切,催着七公直奔码头,江南六怪原也想一起去救人,被洪七公说了句“黄老邪脾气怪,不喜欢人多”,又保证一定安然带回郭靖后,便也不再坚持,毕竟洪七公的武功人品,几人都是敬服的。
完颜康小意本就要带傻姑回往桃花岛,便蹭着船一同前去,其余人便都留在嘉兴等候佳音。一到船上,完颜康便拉着黄蓉细问,“你和郭兄弟这一路可好,又是什么时候到岛上的?”
黄蓉早年见过完颜康一面,此后得知他是师姐梅超风的徒弟,又和郭靖是娘胎里定下的结义兄弟,便也不当他外人,见问便答道,“我和靖哥哥一路走,跟着七公学了一个月武功,还碰见过欧阳克那个坏东西赶着蛇群,幸好有七公替我们做主。”说完又问,“你是去岛上做什么?”
完颜康便道,“我要带你梅师姐的两三件遗物去到岛上。”黄蓉点了点头,眉宇中带了一丝愁容,“为什么爹爹不同意梅师姐和陈师兄的事呢,他也讨厌靖哥哥……”
“放心好了,有洪七公做保媒,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爹爹又疼你,不会不同意的。”哄得黄蓉开心起来,完颜康便问了最关切的问题,“你回岛上时,有没有见到华筝?”
黄蓉点点头,“当然有,今早我出来时她还在的。华筝姐姐一直劝我不要着急,说靖哥哥不会有危险的,可是我知道靖哥哥和你今天有比武,必须替他来讲个清楚。”完颜康一听便明,郭靖的处境并没有她在众人面前说得那么危险,黄蓉只是想以此哄得洪七公尽快赶到岛上去,给他们说定了婚事而已,只是他拿不准,华筝这趟去成果如何,即便她成功支走黄药师,老顽童也不见得就好对付的。
桨运如飞,一行人的小船渐渐看不见岸了,这时却见一艘大船乘风破浪,从海岸方向赶来,船帆上的双头怪蛇极其醒目,正是先前曾停在嘉兴码头上的那艘。此时海上正刮着西南舶风,那双桅船的船帆鼓胀,转眼就超过他们这艘人力小船,黄蓉向那船上张望一番,叫道,“师父,船上是欧阳克那个坏东西。”
完颜康也看见欧阳克一身白衣在船头张望,似乎也认出了黄蓉,想向这边的小船喊话,然而风急水速,那艘转眼就越过他们到前头去了,看方向,同他们的目的地一样,正是桃花岛。
洪七公道,“你只看见小毒物,竟没看见老毒物也在船上么?这老毒物倒是来得真够快,侄儿的婚事竟然这么上心!”黄蓉听了,猛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天欧阳锋派了使者过来求婚,我爹爹……他已经答应他了。”
洪七公听了倒诧异了,这若是已经许婚,他再提便也名不正言不顺。黄蓉小嘴一撇,挂着泪珠道,“我爹爹答应的他嫁去,我才不嫁!师父你去把靖哥哥救出来,不管爹爹同不同意,我都跟他走。”
“傻丫头,婚事若没有父母应允,终究是做不得准的。”洪七公叹了一声,又豪爽地笑了一声,“许了婚又如何,怕他怎的,大不了便打上一架,便是你爹爹也助着老毒物,待我去叫段皇爷来助拳,不信我们二对二打不了个明白。”
黄蓉听了破涕为笑,完颜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所谓的江湖道义便是先讲理,讲不通便打,赢了的说了算而已。黄蓉得了洪七公的保障,合眼靠在船舱上。看得出她这几日过得很是煎熬,眼睛红肿面色苍白,愈发我见犹怜。
船到岛上时,天色已黑,欧阳叔侄的大船也早已停在沙滩上,数十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一手持着火把拿住竹杖驱赶蛇群,只见千千万万条青蛇游走在沙滩上,甚是恐怖。
只见青蛇走完金鳞闪闪的怪蛇,金蛇走完又是黑漆漆的乌蛇,驱蛇人把蛇队分成两列,中间留出通路,又有数十名白衣女子姗姗而至,手持红纱的宫灯,再之后,才见到两名高大的白衣男子从甲板一跃而下,跟在这浩浩荡荡地仪仗之后,待走近树林,就听其中一个男子朗声说道,“西域欧阳先生拜见桃花岛黄岛主。”
见他们好大的排场,洪七公哼了一声,黄蓉轻声道,“他们过不去桃花林,我们先进去。”说罢,让哑仆把船停在沙滩尽头的石堆边,绕开群蛇,谁知刚刚绕到桃林前,就见黄药师从天而降,对黄蓉道,“你还知道回来么?把那傻小子一个人留在岛上,也不怕他出事?”
黄蓉一听急了,跺脚道,“你把靖哥哥怎么样了?”黄药师笑道,“等你乖乖嫁了人,自然没有把那傻小子关一辈子的道理。”
完颜康上前行礼道,“师公。”黄药师知他来意,点头道,“辛苦你了,进去歇一晚吧。”完颜康便跟着小意和傻姑进了林子,走时听见黄药师郑重对洪七公说,“七兄大驾光临桃花岛,不知有何事?”洪七公却笑道,“我来向你求一件事。”黄药师听洪七公有求于他,忙道:“咱们数十年的交情,七兄有命,小弟敢不遵从?”
完颜康便知洪七公所提是郭靖和黄蓉的婚事,偏要黄药师先行答应,而那边欧阳锋想必也想到了,大喝一声道:“药兄且慢,咱们先问问七兄是甚么事?”那边争执不休,完颜康便驻足不前,躲在林子的边缘回头望。
这时听见有人喊,“上来!”他抬头看见华筝坐在树上,便也跳上树。只听她道,“我可憋死了,你啥也别问等我吐槽完先!”她指着欧阳叔侄的蛇阵和持灯少女,笑得直打跌,花枝被摧残得落叶纷纷,乱红阵阵,“看到没有,仪仗列队,白衣少女,再洒点儿花瓣!这就是装十三的典范啊!叶城主,移花宫主,黄衫姐姐,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欧阳锋,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完颜康笑道,“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华筝道,“不怕,离那么远,周围又都是蛇的嘶嘶声。就算听见又怎样,也听不出来我是骂他损他还是如滔滔江水般的崇拜之情嘛。”
两人欣赏了一会欧阳叔侄的华丽排场,完颜康便问,“事情顺利不?”华筝把拇指食指一圈,捏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示意他噤声,“在这里别问。事情都完了,我们走吧。”
“走?”
华筝猛点头,“嗯啊,免得夜长梦多。这岛上出了什么事,四面都是海,跑也跑不掉。”完颜康听了扶额道,“你这是传说中的孤岛恐惧症么?那你不打算看看欧阳克和郭靖的招亲比试了?”
她切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先比武,然后比音律,最后比背诵九阴,反正都是郭靖赢。”
完颜康抗议道,“你剧透!”华筝大笑起来,“我就剧透,你能把我怎么样?趁他们该干嘛干嘛,我们走吧。”
完颜康却踟蹰了,“这不成,我至少也要在我师父墓前祭拜一下。”
华筝无法反驳,沉默了一阵后,叹了口气,“那我先走好了,我今晚就走。”说罢就往树下跳,完颜康拦住她,“黑灯瞎火的你去海上,你敢走我也不敢放啊。再待一晚上,明早再走呗!”
他想了想,继续劝道,“明天肯定不单单是郭靖和欧阳克的比试。黄药师欧阳锋还有洪七公肯定也会来一场切磋,观看高手过招的机会很难得的,上次在中都的天罡北斗阵,只看了一次便顿悟了好多,这次恐怕只会更精彩呢。”
华筝被他说服了,点点头,“好吧,那就等到明早。要是你还赖着不走,我可就不等你先走了哦。”
42冥冥相助
这是完颜康第二次留宿在桃花岛上,依旧只是一夜,也依旧住在上次的竹中小居中。同几年前那次一样,这一夜不得安眠,仿佛他只要一到桃花岛上,就无法睡得安稳一般。
只听得潮水缓缓进退,浪涛汹涌,仔细听去竟如身至,鱼跃鲸浮历历在目,风啸鸥飞晃如耳畔,险些沉迷于那幻象万千时,完颜康突然心惊,那声音不单单是潮水,还有丝丝入扣的箫声。再细听去,又听见毒蛇吐信,声音细碎却无微不至,似乎在每条岩石缝隙中都引起共鸣,那窸窣声让他心中不安,便一跃而起,从窗子翻到屋顶上。
一轮半月高悬,辉光淡淡,竹屋竹林染成了银青色,肆目望去,竟是一片银海,只见竹林尽头不知是何方向处,有一从白色的小丘。此时箫声又起,完颜康顺着箫声走入林间小径,绕了几个弯路后,竟然找到了那白色小丘,只见小丘是用洁白的大理石堆成,周围是一片白色花丛,层层叠叠,高洁肃穆。
坟前的墓碑上刻着“桃花岛女主冯氏埋香之冢”,再往两侧,却见得两座小坟,一座碑上书“桃花岛门人曲灵风之墓”,另一座则是“桃花岛门人陈玄风梅超风合冢”。黄药师独立在这墓丛中,平举玉箫,清音入风,吹奏的曲调凄婉缠绵,似浅笑,似低诉,令听者柔肠寸断。
一曲终了,黄药师背对他道,“给你师父的墓上添一培土吧。”完颜康依言,去到梅超风和陈玄风墓前,默默叩首,就听黄药师叹道,“我们师徒本不该如此情形,难道竟是我错了么?”完颜康看着墓碑道,“师父重归师门,又能葬于岛上,也算死而无憾了。”
黄药师依旧背对而立,叹道,“世事总无常,顷刻即分散。阴阳相隔间,又谁能寻到黄泉路上?逝者不再,生者却依旧不得相见,徒存世间,又有何乐趣?”
完颜康细细品他话中含义,“师公是舍不得女儿嫁出去?师叔的婚事,师公已有主意了?”
黄药师未答言,却拿起玉箫又奏一曲。完颜康听那曲调哀婉,猛然想起华筝曾说起过的一件重要剧情道具,那是一艘华美大船,本是黄药师打算殉情时乘坐,只要驶出一段距离,便会支离破碎。谁知却被老顽童周伯通胡搅蛮缠带着郭靖坐了去,等黄药师发现黄蓉也偷偷上了船后,海上遍寻不着,伤心欲绝悔之不及。
原来黄药师打算把黄蓉嫁出去后,便为冯蘅殉情,幸而剧情阴错阳差,他也打消了这念头。完颜康见状,大着胆子出言道,“若是小师叔嫁去白驼山庄,移居西域,自然是关山万里鸿雁难求;若是嫁给郭兄弟,郭兄弟是江南人士,倒也时常可以见到。”
黄药师这才转过头来,笑道,“你这倒是给那傻小子做说客的?”
“说客不敢当。我与郭兄弟是娘胎里认下的结义兄弟,就算有心给他当说客,也是要避嫌的。纵然我知那欧阳克为人放荡品行不端,此时也不敢细说,细说了反而有诬陷之嫌。”
“你是我徒孙,那傻小子是你兄弟,自然比蓉儿矮了一辈儿。那怎么成?”
完颜康知道黄药师性格离经叛道,便答,“只要两心相许情意相通,世俗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黄药师大笑道,“好一个‘只要两心相许情意相通,世俗身份又算得了什么?’那我问你,你与她又是何缘故,这么多年也不见事成?”完颜康一愣,心知黄药师是在问他与华筝,又听黄药师继续道,“当日我既一眼看出你是全真门下,自然也看出你举止谈吐是富贵出身,而她却并非大家闺秀,你是名门正派,她虽有师门却处事低调寂寂无闻。所以我看你们二人感情甚好,偏一个是贵族公子,一个是江湖孤女,恐怕以后婚姻由不得自主。”
完颜康明白黄药师的意思,他是说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谁也不能例外,于是笑笑,“倒是让师公操心了,纵然我养父贵为王爷,也只娶了最爱的人,并没有三妻四妾,何况弟子并非王室贵胄,生身父亲乃是一介布衣。而无论身份如何,我的人生大事也只有我自己能做得主,人生短暂不易,若不能和真心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又有何趣。至于她……”完颜康想起华筝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她还想要自在玩上几年,弟子便陪她玩,其他的倒也不急。”
黄药师微微笑道,“你句句意有所指,明里说你自己,暗里却还是帮那傻小子说话。”
“弟子不敢。只是这些话在心中多年,今日有了机会一吐为快,实在忍不住,唐突之处还请师公见谅。”两人心中各自了然,见他随口圆了几句场面话,黄药师便放过不再追问,而是话头一转,说道,“你既是我桃花岛门下,我竟没有传你武功,实在说不过去。”
完颜康便明白,黄药师这是要传他武功了,急忙拜谢,黄药师便教了他弹指神功的窍要,又演了一套剑法,随后便飘然离去。留下完颜康独自在寒风中无语凝咽,这高人授艺实在太意识流了,想洪七公周伯通教郭靖那得是何等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偏他因有个资质上佳的称号,连一句多余的讲解都求不到。
所幸完颜康对武学已窥门径,各种招式的诀窍法门大多都能融会贯通,他默默试想推算一回,又亲身演练几次,反反复复,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那些诀窍要旨一不着意间便溜走忘记,等到他熟记于心招式连贯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大喜过望,拿起一枚石子望空中弹去,只听得破空之声,仿若金石,又将那玉箫剑法舞了一遍,心知这两套武功是彻底归为己有,只待日后熟稔,发挥威力。却在这时,他猛然听见竹林另一方传来铮铮弦音,他急忙赶去,就见众人齐聚,欧阳锋和黄药师一人持铁筝,一人举玉箫,在以音乐互做攻伐。
完颜康过去,便同华筝几人站在一处,静静旁观高手切磋,这便是欧阳克与郭靖两人求亲比试的开端了。
黄药师自负聪明,最厌恶蠢笨之人,他本人/妻女皆是聪明绝顶之人,无论如何都不愿女儿嫁给一个傻小子。他既非圣贤,又性情乖张,处事便全由喜恶所定,第一场比武郭靖胜出,黄药师便给后两场都定了文斗。第二场比试音律,黄药师吹箫时,欧阳克按着拍节敲到得一丝不错,郭靖不通音律,却于乐音中攻合拒战,只是黄药师明显的偏袒欧阳克,把这场算作了平局。
等他提出第三场的比试内容时,洪七公当即发作,因为这比试的竟是背诵当年冯蘅默写的九阴真经。黄药师口中却说,“拙荆因此书而死,现下我默祝她在天之灵亲自挑选女婿,庇佑那一位贤侄获胜。”这鬼神之说搬出来,着实有些无耻,眼看洪七公和黄药师越说越僵,险些动手,郭靖担忧洪七公吃亏,竟然应了下来。
若是洪七公和黄蓉早知道内情,知道郭靖早在洞中被周伯通填鸭式地逼着背下了全部的九阴真经,也省了这些恼怒忧心,想必只会仰天长笑罢。
只见黄药师让欧阳克和郭靖两人并肩而坐,自己拿着册子一页一页翻过去,欧阳克竭力背诵,郭靖却呆呆出神,想必正在纳闷为何周伯通教给他的武功秘诀会在这本书上。等翻到后面,页面上竟多有空缺之处,这时黄蓉急了,便同欧阳克打岔说些闲话,被欧阳锋喝止,黄药师仍是一页一页地翻动,等册页全部揭完,问道:“哪一位先背?”
欧阳克抢道,“我先背罢。”黄药师点了点头,向郭靖道:“你到竹林边上去,别听他背书。”郭靖依言走出数十步。黄蓉想趁机溜走,却被黄药师叫来听背书,只见她眼珠一转,对欧阳克嫣然一笑,“我有甚么好,你干么这般喜欢我?”
欧阳克一阵迷糊,想必忘了好多字句,定一定神才背起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这些字句完颜康再熟悉不过,可到了后面的练功法门,欧阳克只背出了一成,黄药师道,“短短时间,背出这些,也难为你了。”说完又叫郭靖来。
见这场比试赢定了,欧阳锋叔侄心情大好,欧阳克也面带得色摇起了扇子,而洪七公面色不善,黄蓉也苦思冥想,都在琢磨如何溜之大吉。这时却见华筝走去,指着欧阳锋杖上那两条不住蜿蜒上下的小蛇,称赞道,“欧阳前辈,你这杖上的小蛇银光闪闪,当真漂亮。”
欧阳锋只当她是岛上弟子,也十分客气地答道,“漂亮虽漂亮,这小蛇儿可不是摆设。姑娘小心,被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华筝作势退了一步,惊道,“有毒么?被咬到会怎么样。”欧阳锋微微一笑,“这小蛇奇毒无比,专爱咬人的舌头,被咬的人身上无伤,说不出话来。死前痛苦不堪,力大无穷,咽气时却带着笑容。”
在一旁的黄药师忡然色变,华筝浑然不觉,十分惊叹地问道,“那么危险么?那若是不小心被咬到了,可怎么办?有没有解药?”
欧阳锋十分得意,“我老毒物是白叫的么?解药自然是有,但也只能救得性命,被咬的人免不了武功全失,终身残废。”
43旧恨难平
听欧阳锋说完那杖上毒蛇的特性,华筝赞叹几次,令欧阳锋十分自得,她想了想又问道,“那这蛇是世上独一份儿的了?”欧阳锋呵呵笑道,“这杖头双蛇是我花了十多年,用数种最毒之蛇相互杂交,才培育出这两条来,说独一无二也不为过了。”
他捻须一笑,想四面看看众人的畏惧神色,却听见黄药师冷笑一声,“老毒物啊老毒物,好你个老毒物!”
欧阳锋闻言一愣,他方才讲他杖上毒蛇的毒性猛烈,虽存了夸耀骄矜之意,却也是照实叙述,怎的竟然让黄药师脸色变了三变?欧阳锋性情阴险又爱慕虚荣,经营了偌大的家业供其声色享乐,同清高孤僻的黄药师本就不是一路人,更何况心怀天下霁月光风的南帝北丐中神通几人,因而当年五绝之中,其余四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真心相交,唯独欧阳锋被排斥在外,想必这点他也心知肚明。但同为一流高手,即便没有真心惺惺相惜,出于客套礼节也要相互间称兄道弟,黄药师又怎会当面直呼他的称号,若是为了夸赞他擅长用毒才叫他老毒物,又怎会用如此怨恨的语气。
纵他城府再深,也想不出这其中的种种曲折,定神问道,“药师兄何出此言,小弟这点豢养毒虫蛇蚁的微末道行,登不得大雅之堂,倒是让药师兄见笑了。”
洪七公等人皆是不解,唯独完颜康在旁亦是如遭雷轰:专爱咬人的舌头,被咬的人身上无伤,说不出话来……死前痛苦不堪,力大无穷,咽气时却带着笑容……免不了武功全失,终身残废……
明媚的春光霎时间暗下来,阴沉的夜空下细雪纷飞……空旷的黑夜中,惨白的衣衫衬着狂舞的黑发,困兽般的嘶哑吼声伴着四溅的碎石……“你师父伤不至死,只是内力尽废,筋骨半残”……白色的人影向后跃起,石头的尖角上绽出血红的花……“若华,你这又何苦!我这就再收你为桃花岛的徒弟!你听见了么”……紧闭的眼睛上覆盖着狰狞的疤痕,嘴角却凝固了一抹悲哀的笑容……
原来竟然是欧阳锋的毒?
太阳|岤下的血管又开始疯狂地跳动,全身的血变得炙热,完颜康盯着那两条兀自嘶嘶吐信的银色小蛇,心底的怒意慢慢平息,一丝疑虑慢慢爬上心头。
欧阳锋那一夜并不在王府上,他本人远在西域,在场的只有他的侄子,亦是私生子欧阳克。于是他转头去看欧阳克,正见欧阳克脸色煞白,十分惶恐地看向欧阳锋,似乎想对他暗示什么,欧阳锋见侄儿神色不对,明白其中有隐情,沉声道,“药师兄,这其中可有何不妥?”
黄药师自然也早看见那叔侄两人的眉来眼去,不怒反笑,“哈哈,有何不妥?好!你问问你的宝贝侄儿,杀了我的徒弟,竟然还有脸来娶我的女儿?”
欧阳锋听见,面色一沉,抓过欧阳克喝道,“到底是何情形?为何有此误会?你如实对黄岛主说来,不得隐瞒!”
以欧阳锋一代宗师的身份,自然不必看黄药师脸色,但他对九阴执念之深,能让他千里赶来桃花岛,为了欧阳克娶到黄蓉后能弄到经书,自然也能让他此刻忍受黄药师的呼喝。因此欧阳锋此刻明着责骂欧阳克,却一丝不肯承认他杀人之事,只是称其为误会,又借责备之际把欧阳克抓到身旁,不令黄药师有机动手。
欧阳克明白叔叔是替他解围,便也镇定下来,“岳丈大人明鉴……”他先前因为黄药师已经许婚,便已经磕头叫过岳父,只是被洪七公中间跳出作梗,现在又如此称呼,一来是笃定自己比试已经获胜,二来是以此拉近关系,令黄药师不做猜疑。
谁知黄药师竟然当面喝止道,“你叫谁岳丈,我可没有你这么出息的女婿……”欧阳克被噎住,咬牙更正道,“请黄岛主明鉴,梅前辈身遭不测,晚辈亦是十分痛心。”
完颜康仔细回想,当日梅超风陷入天罡北斗阵中,被黄药师救出之后便不知所踪,这期间他一直在看黄药师与全真七子的相斗,直到梅超风遇险方才回过神来。只听欧阳克不停分辨,说他当时在旁观斗,半分也不曾离开,他眼看招亲比试已经获胜,却突然横生枝节,娶佳人无望,往日的风流镇定也只剩下一半。
当时黄药师与天罡北斗阵相抗期间围观者甚众,完颜康也只记得黄蓉郭靖在侧,完颜洪烈请来的众多武林人物也大多在旁观斗,这其中谁曾离开他丝毫不曾留心,而黄药师此时身在天罡北斗阵中,过招之时万分凶险,更不可能分心注意旁人,故而他一直对杀害梅超风的凶手毫无头绪。若说欧阳克曾单独离去遇到梅超风,有所摩擦也不是不可能,或许他身上携带了蛇毒,或者便放了蛇去咬人。
欧阳克见黄药师半点不信,病急乱投医,竟去问黄蓉道,“黄姑娘,我当时一直在你旁边,你也不记得了么?”
黄蓉眼珠一转,“谁记得这种事。”她恨不得立刻摆脱欧阳克,自然不会替他分辨。此时她见情势峰回路转,欧阳克竟然有可能是杀害梅超风的凶手,这让她喜不自禁,笑意盈盈。聪明如黄蓉,自然知道此刻若是顺杆子说欧阳克曾离开过,会显得有如着意栽赃,此时只推一个不知道,就把欧阳克判了半个死刑。
欧阳克脸色灰败,竟是把目光投向了郭靖,却听郭靖讷讷说道,“他的确不曾离开过。”
完颜康知道郭靖不懂撒谎,心中疑惑不已。而欧阳克如遇大赦,对郭靖问道,“郭,郭兄弟……那会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记得的!去到后花园时我也是跟在你后面的,是也不是?”
黄蓉急得捏郭靖手让他不要多言,黄药师冷哼一声,“傻小子,你照实说!”郭靖左右为难间,黄药师又冷笑一声,“你敢对我说谎?”
郭靖咬牙答道,“那晚我怕他加害于蓉儿,一刻未曾放松地盯着。”
黄蓉急得恨恨地看了眼郭靖,又舍不得说他,便对欧阳克娇喝一声,“那又怎地?即便你未曾走开过,你带着的那么多女人难道也都未走开?就算都没走开过,你那些小蛇放出去又有谁能知道?”说完又转头对黄药师说,“爹爹你看,你在岛上他们都敢带这么多蛇上来,吓得女儿一晚上都不敢睡。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敢放蛇欺负梅师姐眼盲,害她惨死,以后也定会这么欺负我的。”
黄药师一声长叹,“蓉儿怕这些蛇虫鼠蚁?”黄蓉泪眼盈盈地点点头,黄药师搂住她肩头柔声道,“若不想嫁,那就不嫁了。那也好,在桃花岛上一辈子陪着爹爹就是。”又对欧阳克道,“我徒儿的死,便是有人为你作证,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你都脱不了干系。看在你叔叔的份上,饶你一命赶紧滚开,再敢在我面前出现,便不会再跟你客气。”
欧阳锋见黄药师当场反悔,又威胁于欧阳克,再也按捺不住,手中铁杖往地上狠狠一敲,“黄药师,你已将女儿许了我侄儿。怎的又出尔反尔?”
黄药师冷笑,“你下了聘还是送了彩礼,难道我便退不得?即便拜了堂成了亲,难道又不许和离么?纵是离不得,又有谁曾说,岳人杀不得女婿?带着你这些大大小小的毒虫赶紧离了岛去,别吓坏了我宝贝女儿。”
他说到大大小小的毒虫时,手随意地往蛇群一指,但谁听不出那其实指的是欧阳叔侄。 欧阳锋脸色一沉,也冷笑道,“这便是你东邪的待客之道?逐客也罢,招亲的比试我侄儿已经堂堂正正地赢了,你女儿可依旧要做我们家的媳妇!”
黄药师怎会受此威胁,哼了一声,“我饶他一命,已是看在我们多年相交的份上,我不放人,难道你们有本事把我女儿抢回去?你要到桃花岛来逞威风,可还得再练上十年功夫!”
欧阳锋哪里受过这等蔑视,大喝一声扑上去,道,“接招罢!”话音未落,只听嗤嗤几声破空之响,正是黄药师的弹指神通,也不知弹出了什么暗器,直将欧阳锋逼出几步远。
想必黄药师忌惮那杖头毒蛇,刚好以弹指神通予以克制,只见他轻抬手掌,两指相扣,也不知如何动作,又是几枚暗器发出,欧阳锋躲避不及,竟有一枚撞在他杖上,那暗器去势甚急力道强劲,若是寻常木杖怕是已粉身碎骨,落在那厚重铁杖上,也是当地一声闷响,余音阵阵。
欧阳锋唯恐蛇儿被伤,一手接招,另一手已将手中蛇杖向后掷出,深深没入草地中。见杖被蛇奴接住照管,他又对驱蛇人发出了古怪的音节,像是什么指令一般。
驱蛇人得令,掏出几个短小的管笛,呜呜吹了几声,就见漫山遍野的蛇丛随之马蚤动,嘶声大噪,闻之令人毛骨悚然。围观的几人大惊失色,纷纷退开,唯独洪七公大笑一声,“想打架,怎么能落下老叫化!”说完便扑到欧阳锋与黄药师的战局中。
欧阳锋与黄药师二人拚斗,奇招巧法层出不穷,却只能拼一个旗鼓相当,待洪七公再加入,则情势立变。只见欧阳锋蹲在地下,双手弯与肩齐,宛似一只大青蛙般作势相扑,口中发出老牛嘶鸣般的咕咕之声,时歇时作。
这是欧阳锋的盖世绝招蛤蟆功,这蛤蟆功以静制动,全身涵劲蓄势,蕴力不吐,只要敌人一施攻击,立时便有猛烈无比的劲道反击出来,这正是生死险地,他才使出与黄药师洪七公二人周旋。
只见欧阳锋面色愈发阴沉,他仗着蛇阵和剧毒,或许能和黄药师洪七公两人拼个旗鼓相当,但也必然保不住同行众人。驱蛇人和白衣女子他虽不放在心上,欧阳克却是他唯一的血脉和传人,这样拼斗下去恐怕他性命难保,而黄药师那边虽有众多小辈,却都可以借着岛上的奇门机关暂时避开。
再几十招过去,欧阳锋已露出败像,只见他猛地一发力,周身劲力骤然发出,逼得黄药师洪七公暂退一步避其锋芒,随即拔地一跃,望天跳起老高,凌空几个翻滚后落入蛇阵中心。
只听欧阳锋大笑道,“药兄七兄果然好武艺,这二打一之法,小弟甘拜下风啊!” 他的音质十分独特,似是金属磨蹭之音,此时又将这番嘲讽话讲出来,更是万分刺耳。
黄蓉辩才敏捷,立刻回敬道,“你带着那么些毒蛇,明明是你百打一,千打一,万打一!”
欧阳锋不屑与她争执纠缠,当下招呼手下离去。只见提着纱灯的美女,十分镇定地退回去船上,想必久经训练,又见驱蛇人驱赶着毒蛇慢慢离去,队列如来时一般严整,唯有欧阳克默默回头看了黄蓉一眼,十分不舍。
完颜康怕那些毒蛇暴起伤人,拉着华筝退到一边,却见欧阳锋走过时,冷冷扫了他身后的华筝一眼,低声道,“小姑娘家的好奇心要收好,免得哪天被好奇心害死都不知道。”
华筝低低地垂下头,似乎不敢面对欧阳锋的威胁,直到欧阳叔侄登船离去后,方才抬起头。她看着扬帆的大船,眼睛在海风中眯起,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轻蔑笑意。
44平地生波
完颜康看见她嘴角那一丝笑意,心里蓦地发寒,不由自主伸手扶住华筝肩头,说道,“不必怕他们!”华筝依旧微微笑着,“我本就不怕。若是怕,又何必张口说话?”
“若是他们日后敢报复于你,我……”被华筝笑盈盈地打断,“难道我自己不会跑么?”
黄药师一直在旁看着海面上的船影,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出言道,“康儿,你怪不怪师公?”完颜康心知其意,却反问道,“师公何出此言?”
果不其然,黄药师叹道,“师公徒有一身本领,竟然让你的杀师仇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完颜康低声道,“来日方长。”
这时黄蓉拉着郭靖过来,向黄药师磕起头来。两个求婚者仅留一个,郭靖是洪七公的高徒,又对女儿死心塌地,见郭靖碰碰碰磕了三个响头,黄药师便也安然受了,笑问道,“你向我磕头干么啊?”郭靖道:“蓉儿叫我磕的。”
黄药师叹了一声,“傻小子就是傻小子!”于是又板起面孔来,“欧阳克走是走了,你可未曾赢了比试。”
黄蓉一听又恼,“你不疼蓉儿!”黄药师笑道,“我的女婿连几句经文都背不得,哪里配得上我的蓉儿?”黄蓉这才听出黄药师在取笑二人,口吻中虽仍旧不满意郭靖的资质,却已经改口称他为女婿了。
郭靖涨红了脸,对黄药师道,“晚辈也能背得几句。”黄药师已当他是自家人,笑道,“那你且背背看!”
那经书只给欧阳克郭靖二人匆匆浏览一遍,中间又隔了一场恶斗,郭靖纵然半句都背不出也不算丢人。众人都知黄药师没有真心为难他,只当郭靖想随便背出几句来,博人一笑,大约也有几分彩衣娱亲之意,郭靖便脱口而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只听他一气呵成地背下去,众人都万分惊讶,权当他聪明绝顶大智若愚,只是平日藏拙不露真相。眼看郭靖滚瓜烂熟地背完了总纲,华筝拍手道,“不用背了不用背了,已经比那个欧阳克背的多了!”
郭靖正背诵得起劲,被华筝硬生生地打断,他兀自愣住,等看见周围人都纷纷赞叹,才不好意思起来。黄蓉惊讶之余,笑孜孜地看着老爹,“你今后可不许嫌他笨了!”黄药师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便都随你们罢。”
只见他默默拿起那卷亡妻手术的九阴真经,轻轻摩挲,低语道,“阿衡,我们的女儿大了,你看见没。”说罢又对郭靖说,“你今后该叫我什么?”
郭靖再驽钝,此时也明白过来,又磕头道,“拜见岳父大人。”黄蓉见状喜上眉梢,说道:“师父,我去给您做几样菜。”洪七公笑道:“看把你个丫头乐得。”黄蓉脸上一红,依旧喜不自胜。
此时众人都在沙滩,黄药师便将众人向岛中请,又对洪七公道,“七兄,你我二十年不见,且在桃花岛痛饮三日如何!”洪七公豪爽地大笑道,“那自然,谁能料想二十年后我竟然跟药师兄竟然结为亲家?”
完颜康微微笑了起来,传说中的郭靖黄蓉恋就这么圆满收场了么?他抬脚想跟上时,却发现华筝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疑惑地看向她,“你不过去么?”华筝低头道,“去凑那个热闹做什么?我们走吧。”说罢就转身去寻船。
完颜康不知道她是哪根神经被触动了,若不是她方才一直尽心地帮着郭靖黄蓉,他还真要怀疑她是在不高兴,青梅竹马的郭靖就这么爱上别人。想到这里,完颜康便又想起一事,“你不是怕不好解释,不肯一起出现在郭靖黄蓉面前么?怎么这会儿又大大方方出现了?”
华筝耸耸肩,“在中都时,我单独见了郭靖一面,交待他见到我只装作不认识,更不许提起我的身份。”
完颜康回想方才,确实不见郭靖来和华筝说过话,虽也是因为情况紧急难以应对,但还是感慨道,“他倒听话。”这也是权宜之计了,等日后黄蓉发现了华筝身份,那也没什么。完颜康见华筝还是踌躇去意,便劝道,“你这时走?不怕在?br />shubao2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