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伢子,怎样了?”梁顾见乡兵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乡兵三伢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还是没有动静。”
“你说,大人会不会遇到危险了?”梁顾有些担忧,原本预估是三天的时间,现在都已过去了七天,第八天也随着朝霞的升起而到来。
梁顾问的是弩箭手誓言军的一个小兵,这个小兵摇了摇头,道:“队长,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哪里用得着我们担心。”
“呸。”梁顾低声骂了一句,囔囔道:“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就不要我老顾,那个郭平有什么好的,能打得过我老顾吗?”
“能打得过我老顾吗?”语气充满了无限的哀怨。
最后一名小兵,却是长矛手刘义的部下,低声道:“队长,听说大人是天下神仙托世,队长就不要为大人担心了。”
“这食物和水还充足吧?”梁顾终于闭上嘴巴,不知道是疲倦还是感到无聊。
“省点吃,还能坚持半个月。”小兵也闭上了嘴,小巷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而同样的事情,在城南也出现。
踏蓝军指挥使杨不及,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这次被迫受命躲猫猫,心中更有几分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和郭平都是禁军出身,他就能在前面跟鞑子打得你死我活,自己就要躲在房子里头喂蚊子。
杨不及皱着眉头看了看手中的弩箭,摇了摇头把弩箭放在地上,又拿起盾牌试了一下力度,发现还不错。
“大旗,什么时候了。”大旗也是樊城的一名乡兵,这就是他的家,这附近所有的民居都已经打通了通道,也有一些通道用石头封了起来,若没有大旗带路,杨不及也没有信心走出这迷宫一般的小巷。
大旗看了看天空,憨笑,道:“队长,还早着呢。”
杨不及狠狠揉了揉眼睛,囔囔道:“这该死的时辰,怎么过得这么慢?”
大旗为人比较木讷,往往好几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或许是早已习惯了杨不及的抱怨,干脆闭上嘴,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杨不及见他不说话,都快要疯掉了,只好追问道:“大旗,你怎么就愿意留在樊城了?”
“要知道,留下来就意味着有可能死去?”
杨不及原本不想把这话说出去,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大旗愣了一下,笑了笑,道:“大旗的妻儿都到了襄阳,刘大哥说过,樊城没了,襄阳也保不住了,襄阳保不住了,妻儿自然也活不下来,所以大旗才留了下来。”
“刘青山?”杨不及显然也听过他的故事,他和张贵刺杀蒙古鞑子的故事,这可是出了名。
“嗯,刘大哥是樊城的老大,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大旗眼睛充满了小星星。
杨不及郁闷的看着这个被刘青山毒害了的大男人,只好苦笑,奶奶的,跟他还真没有交流的言语。
樊城西南,舟船之上。
刘整坐立不安,虽然火船已到,但阿术主帅却命令他暂停攻击。
“张弘范出的是哪门的主意?”刘整自言自语:“这城门都已破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攻进城内?”
“这阿术出的又是哪门的主意?”刘整有点迷糊了,眼看火船已到,他不想功亏一篑,按照他的想法,这火船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攻破木栅和水寨组成的城墙,到时两军前后夹攻,任凭樊城宋军的意志再坚强,还不是一样被杀得屁滚尿流?
“大人,”副将小心翼翼接过话,道:“末将认为阿术主帅不想我水师多做牺牲。”
见刘整点头,副将继续说道:“樊城破后便是襄阳,大帅不愿意我军做无谓的牺牲,无非是为了保存我水师的实力,以便接下来能够迅速进攻襄阳。”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刘整不安的踱步,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然,还没等他在舟船走上两个来回,阿术的信者又来了。
“见过大人。”信者和刘整接上了暗语,才把手中的信件交给刘整,道:“大人请尽快回信,在下还要把信带回去给大帅呢。”
刘整客气的把信者安顿好,然后才打开来信,粗略看了一下,脸色更加凝重起来。
“大帅竟然和那人接上了头。”刘整不敢相信,再次看了看来信,然后才把信交给副将。
副将一目十行,把信看完,迟疑了片刻,才道:“眼看樊城就要落入我军手中,这会不会是那人的缓兵之计?那人怎么可能?”
刘整点点头,道:“大帅让我负责,你认为怎样看?”
副将沉思了一会,才斟酌道:“末将认为可以继续保持接触,若时局有变,说不定那人还真有可能。”
“这倒也是。”刘整捋了捋胡子:“而且大帅已出兵,任凭樊城再怎样坚守,估计也很快就有了结果。”
“那我军?”副将看了看刘整。
刘整点头,道:“还是要保持压制,不要让对方看出有什么破绽。我会把情况跟大帅说明白。”
然而,徐麟早已经看出了不妙。
“据探子所报,刘整大军的火船已到,为什么刘整的攻击反而停了下来?为什么刘整不一鼓作气呢?”徐麟莫名其妙的看着汉水远处的战船,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张顺摇头,道:“刘整向来多谋,我担心他会不会使什么阴谋?”
杨松摇头,道:“刘整再多谋,也是眼前能看得见,城门被攻破已五天了……”
三人一阵叹息,张顺捏紧拳头,道:“无论怎样,一定要坚守。”
徐麟也点头,道:“在没有张大人进一步的消息之前,徐某还是相信张大人的话。”
张顺有些感动,觉得大哥的无私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拱手道:“末将代大哥多谢徐大人了。”
徐麟有点黯然,道:“要说感谢的话,樊城每一个人都要感谢你们均州军,朝廷十万计大军,就只有刚成军不到三个月的均州军能突入襄樊。”
张顺摇头,道:“大人别这样说,这是我们均州军的责任。大哥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末将为能与徐大人并肩作战而感动荣幸。”
浮桥之上,刘青山与武荣看着远处相持的蒙古水师,三天前刘青山率领敢死队下水,以三十七人的代价凿沉了蒙古水师的一艘舟船,想不到朱胜的反应很快,迅速把刘青山围了起来。
敢死队冒死相救,刘青山才得以保命,此时的他,双眼都冒着火花。
“大人,襄阳有使者,要见刘大人。”武荣正准备劝说一下刘青山。
“哦,请进。”武荣奇怪的是襄阳怎么会有人过来,有人过来也就算了,怎么会想着要见刘青山。
不一会儿,士兵带过来一个身材高挑,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刘青山刚见面就惊呆了:“是你?”
来人拱手行礼,道:“见过刘大人、武总管。”
“这个,这个。”刘青山有点不知所措,又看了看武荣,竟然有几分慌乱,武荣知道他有话要说,只好告辞离开。
“好大的胆子。”刘青山却是无奈的笑了起来。
“唉,事关重大,老子也是没办法。”来人看起来虽是文质彬彬,但说话却充满了匪气:“再说,襄阳除了你小子,谁还认得出老子。”
“就你厉害了,还不行吗?”刘青山无奈的看着这个胆子超大的老混混:“你又不是不知道吕文焕发了疯要找你吗?”
“哼。”来人像是跟吕文焕有仇,苍白的脸色也变得发黑起来。
“怎么了?难道?”刘青山也紧张起来。
来人摇了摇头,道:“那混蛋倒还没有,但是他身边有不少人耐不住了。”
“还以为自己做得多隐蔽,在襄阳,想躲过老子的眼睛可是那么容易的吗?”
“看来张大人说得还真靠谱。”来人迟疑了片刻,道:“老子能否见一见矮张?”
刘青山苦着脸,道:“张大人现在还在城门跟张弘范打得你死我活,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样?唯有先按照之前的计划了,万一,万一真有那事,也只好……”
“只好怎样?”来人奇怪的看着刘青山。
刘青山摇头,道:“见机行事。”
“我呸。”来人怒瞪着刘青山:“你小子是忽悠老子不成?”
“此事关于襄阳安危,老子有屁想法,你身为襄阳王,自己决定去。”刘青山也怒了:“要不你留两天,看一下张大人有什么说法?”
“也好,反正城内有兄弟们看着,老子就留下来跟你小子学一下这万人敌的本领。”来人利落得很,马上就下了决定。
刘青山反倒迟疑了:“你还真留下来啊?”
“老子说留就留,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赵环宇显然脾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见刘青山唧唧哇哇,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老子倒要看一下这矮张有何本领,竟然能让老子的樊城兄弟、天不怕地不怕的刘青山服服帖帖的。”
刘青山苦笑,道:“赵老哥这话都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子就是奇怪,”赵环宇怒道:“老子就是想不明白,这人是乌鸦嘴呢?还是料事如神?”
“什么乌鸦嘴?”刘青山不服气了:“赵老哥还不是与吕文焕不对头?”
“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赵环宇理直气壮大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喋血襄樊(5)
“杀。”暴怒的牛富,巨斧如在身前舞起一片白花,刘垣不敌其锋锐,只好与自己侍卫联手缠住牛富。
幸好蒙古军的弓箭还有绝对的震慑力,牛富也不是瓜子,自然不会白白送死。这不,刘垣抵挡不住牛富的巨斧,又撤了回去。
牛富大怒,指着刘垣道:“狗日的胆小鬼,乖乖滚过来给老子砍两板斧。”
刘垣脸色发青,他背后的伤毕竟还没有完好,连续几天的杀戮,伤口早已重新裂开,幸好牛富也不是铁人,往往几个时辰便要休息一会,要不然刘垣在牛富的羞辱之下,还真不知把脸放在哪里。
正当刘垣尴尬之时,樊城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鼓声,节奏很美,很振奋,仿佛敲打在心中,让人忍不住大声长啸,刘垣奇怪的向宋军看去,只见牛富身边围上了不少侍卫。
“牛富要撤?”这是刘垣的第一感觉。
“大人,鼓声响了。”城墙上,侍卫把牛富围了起来,一个侍卫死死拉住牛富,大声道:“大人,撤。”
“老子撤个屁。”牛富杀得性起,想挣扎开侍卫的手,却想不到侍卫死死拉住牛富,身边其他侍卫见状,连忙补上牛富的位置,把牛富保护在身后,与蒙古兵对阵。
“大人,难道大人就看到兄弟们白白牺牲吗?”侍卫紧紧抱住牛富,然后刘垣看牛富不对劲,又杀了上来,普通的侍卫哪里是刘垣的对手。
牛富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侍卫,怒道:“矮张,的,老子要杀了你。”
想来也只有张贵才能想出这样的鬼点子,张贵或许早料想到牛富不忍心看着自己侍卫拼杀,对牛富的侍卫已下了死命令。
侍卫也不说话,拖住牛富就往城墙冲下走去。
此时的张贵,不用牛富出手,早已杀得手忙脚乱,被张弘范死死缠住脱不了身,又被鼓声催促得更加紧张起来,这一不小心就落了下风。
“矮张,老子念你还是个英雄,要是你现在弃械投降,老子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张弘范看着苦苦挣扎的张贵,想起可怜巴巴的张青青,低声道。
之前说过的话,自然就是在战场上饶他一命。
“我呸,老子就算是死了,也用不着你的施舍。”张贵怒道,手中的大刀奋力向张弘范杀过去,虽然虎口早已麻木,虽然身体早已疲倦,但仇恨却慢慢滋长,这些天来,不断有朝夕相处的魁字营、乡兵在眼前死去,死去,死去。
张弘范措手不及,给张贵占了写便宜。
“好小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算是拼着被青青责怪,今日也非取你性命。”张弘范大怒,与身边的侍卫联手再次把张贵围了起来。
“大人,快。”张贵被张弘范缠住不能脱身,但却还是听到了郭平的叫声。
“老子不想快吗?”张贵看着发狂的张弘范,努力的身体中的每一丝力气都压制出来,但心生退意。
张弘范虽不知道张贵为什么突然放慢了步伐,但听到宋军的鼓声,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一边警惕的预防宋军的弩箭,一边加紧围攻张贵。
“嘭”的一声,武器对抗,张贵再也挡不住张弘范的攻击,连连后退了几步。
“大人,低头。”突然,一声娇斥在战场中显得格外悦耳。
张贵潜意识中低下头,一支强劲的弩箭险险的划过他的头顶,穿越因为张贵后退而产生的空间,向张弘范飞去。
张弘范却是早已有了准备,见张贵低头的瞬间也是右脚用力一瞪,竟然把身体往左移动了几分。
“噗嗤”,张弘范虽然躲过了箭羽,但他身后的侍卫却来不及躲避,箭羽重重的插进了他的头颅。
“噗嗤,噗嗤。”接连几支箭羽,接连不断的射向蒙古军,蒙古士兵虽早已抱有必死之心,但对方的弓箭手太厉害了,每一支箭羽都准确无误的射中蒙古兵的头颅。
张弘范大怒,正想再次贴近张贵,突然,一个大包远远的向着他飞了过来。
难道是火药?张弘范一愣,双脚用力一瞪,整个身体向后扑去,大包落在了他刚才的位置。
“噗”的一声,没有臆想中的爆炸,大包里头冒出了一阵浓烟。
随后,接二连三的大包被抛了过来,还不到半刻钟时间,城门附近竟然充满了浓烟。
“大人,小心。”张弘范的侍卫怕张弘范再出问题,紧紧的把张弘范围了起来。
张弘范也不敢行动,想不到宋军竟然如斯狡猾,有这些浓烟在,蒙古兵哪里敢进攻,只好围在张弘范身边,马刀举在胸前以防备宋军的攻击。
过了一刻钟,浓烟来得快,去得越快,等张弘范能够看清眼前的情况,竟然失去了宋军的影子。
“进城。”张弘范咬咬牙,自然不愿意伤亡数千人的攻城就这样结束,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还是下达了进城的命令。
等张弘范率领蒙古军小心翼翼的走出瓮城,浓烟已全部散开,张弘范抬头看去,完全惊呆了。
战场之上了,除了尸体之外,竟然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着的宋兵。
这时,攻城的刘垣,也从城墙上走了下来,只见他全身血迹斑斑,见到张弘范连忙拱手,行礼,道:“末将见过大人。”
“牛富呢?”张弘范脸色有点不自然,自己费劲了五牛二虎之力,得到的难道是一座空城?而且,就算是空城,也还没有完全落入他手中。
刘垣狠狠咬牙道:“让他走了,这些该死的宋兵都是不怕死的家伙,拼死之下还是让他走了。”
说话之间,不少步兵已进城,随后响起了马步声,刺那率领的骑兵已到。
“大人,请允许末将追击残敌。”刺那不甘心的看着满地尸体,他不甘心死伤无数,却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准,不过要小心。”张弘范心中虽觉得不妙,但转眼看到刺那身后的骑兵,看到他们蠢蠢欲动,终于还是下了这个让他一辈子后悔的命令。。
樊城虽是军州,但主街道两旁的商铺还是非常多,张弘范军纪虽严,但樊城守卫战中死亡如此严重,张弘范也只能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只要不发生大规模杀戮,就能安慰他可怜的良心。
其实,就算他自己也知道,鞑子进城,哪里会不杀人?无奈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刺那答应,率领骑兵冲进了樊城的主街道,空空荡荡的街道,很快就被骑兵填满。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涌进张弘范鼻子里头。
“不好。”张弘范向主街道看去,只见街道两旁,引线嘶嘶燃烧,就如一条条小火龙,迅速的像主街靠拢。
“天啊,是轰天雷。”在张弘范的惊讶声中,“嘭,嘭,嘭”一阵巨大的响声震动了整个樊城张,就如天下连绵不断的响雷。
张弘范和身边的士兵,没有任何抵挡的力量,被爆炸发出的力量冲到地上,此时的他,头脑却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这些天来宋军虽是拼命抵挡,但除了最开始的那天,放了几个火炮外,再也没有任何火球或轰天雷爆炸。
自己还得意自己用火药炸开了城门,宋军的拼死抵挡,使得自己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大量的伤亡,使得蒙古骑兵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满以为可以大肆杀戮一场,然而等候他们的却是一场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爆炸。
顿时,战马的嘶叫声,蒙古骑兵的惨叫声混合成一片。破碎的血肉在空中飞扬,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乱。
还爆炸虽响,直接杀伤的骑兵并不多,但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战马受惊,骑兵慌张,乱成一片。
突然,从街道两旁的小巷中,涌出无数弩箭手。此时的蒙古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锐利的弩箭已经插到他们身上。
宋军来得快去得也快,轮空放了弩箭之后,再次失去了踪影。剩下的却是更多的惨叫,倒在地上的蒙古骑兵,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长生天远离了他们,还是他们远离了长生天。
张弘范狼狈的从地上爬上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双眼一黑,差点晕倒地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草原雄鹰,却变成了一片惨叫的海洋,幸存下来的蒙古骑兵,盲目的任凭战马乱窜,偶尔撞到两旁的房子上,换来的又是一声惨叫。
“仲畴。”身边一个威严的声音,总算是把张弘范招回了魂,不知什么时候,阿术的援兵已到来。
“大帅,”张弘范双脚一软,跪在阿术面前:“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他向来得意张家的权势,向来得意自己的勇猛,向来得意自己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向来得意自己的计谋百出,向来得意自己的统兵有方,然而,这一切,都如眼前的浮云,被火药的爆炸,振飞到不知去了那个爪哇国。
阿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片狼狈的主街道,上万骑兵,永远倒在地上的至少有三分一,倒在地上的惨叫呻吟的又有三分一,最终只有三分一的骑兵迷茫的任凭战马嘶叫。
惨叫声、战马的嘶叫声、哭声杂乱成一遍,成为大元朝永远的耻辱。
刺那,全身是血,被仅存的几名侍卫扶住,在进城之时,他率领骑兵走在前面。
“大帅。”可怜的刺那全身是血,趴在阿术面前:“叔叔,为刺那报仇。”
“怎么了?”阿术脸色更黑了,他大哥死得早,刺那打小就是由他带大,虽是侄儿,但却如父亲。
侍卫跪在地上猛磕头,却不敢说话,阿术在军中的威信,并不是张弘范等人能及。
“说。”阿术声音冷得就像冰一般。
“大人被爆炸振飞了,全身骨头断了一半。”侍卫脸上充满了恐惧,一边还喃喃道:“一定是长生天,一定是长生天。”
“混蛋,你说什么。”阿术马鞭狠狠抽向侍卫。
侍卫把头嗑得咚咚作响,喃喃道:“呜呜,只有长生天才有这样的力量,长生天要处罚大元朝了,长生天要惩罚长生天了。”
“该死。”阿术大怒,指着四周的宋军的尸体,大声道:“都给老子看好了,这是什么?这都是懦弱的宋兵的尸体,若长生天真的保佑宋军,为何不把他们一起保佑。”
“老子就不相信,长生天永远是我大元朝的保护神。”阿术却想到了侄儿,全身骨头断了一半,即使医好也算是残废了,勇士基于立功的本领,刺那都没有了。
幸好留下性命得以残存,但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仲畴将军,”阿术用马鞭指着张弘范,大声道:“我命令你,杀光樊城里所有的人。”
“大帅,”张弘范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末将遵命,要是末将不能完成任务,一定提人头过来见大帅。”
“我不要你的人头,”阿术怒道:“老子只要宋军的人头,给老子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杀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喋血襄樊(6)
爆炸声穿透了樊城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年之后,想起这场爆炸依然会让许多人感到心悸。
某一个角落中。
张贵疲倦得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那把蹦了好几个缺口的大刀,也扛在一脸骄傲的二虎肩上,他的姐姐也不时用美目瞟了一眼这个长得乱七八糟的男人身上。
此时的张贵,却紧皱眉头,埋怨道:“郭平,你小子怎么搞的?都让你要集中,要集中,看到了吧,这么多火药,竟然只炸死了一千多人,要不是出其不意射杀了一些,这功劳也就白费了。”
“老子容易吗?老子容易吗?为了获得这些火药,老子求爷爷告奶奶的,老子容易吗?这上万骑兵,算下来还不到三分一死亡,老子不甘心啊。”
郭平脸露愧色,尊敬道:“大人,平之过也。平过度的衡量了火药的威力。”
“我说矮张,你就别不知足了。”牛富疲倦的脸色,总算露出了几分喜悦:“一次性报销蒙古骑兵过半战力,杀死杀伤五千多,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啊,再说要不是郭小子把土罐子分散了,能把这上万骑兵都炸得发昏吗?”
“算你功过相抵吧。”张贵叹气,道:“想不到张弘范还是做了预防,诸位不知有没有发现,战马并不是很慌乱,反倒是骑兵有点慌张,我认为张弘范是把战马的耳朵堵住了。”
“看着此人不死,我大宋永无安宁啊。”
“矮张,”牛富有点尴尬,但最终还是说道:“老子错怪你了,老子刚刚在城墙上还说要杀了你,老子这还是人吗?”
“呸,老子大人有大量。”张贵笑了笑,却发现右手的虎口麻木得发痛,不由哀叫了一声,嘴巴里却吐不出象牙:“奶奶的,张弘范的手估计也不比老子的差吧。”
“大人,让小女子帮你看一下。”小娘子越过二虎,清脆的声音让众人也醒了醒神。
“这个,不用了,”张贵故作镇定,摇头道:“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痛,老,老张我还能拉弓放箭呢。”
张贵暗中吐了吐舌头,差点把“老子”两个字说了出来,看来跟牛富他们这些粗人混多了,也染上了坏习惯,以后一定要改。
小娘子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贝齿,却迅速抓住了张贵的右手,发现虎口都已经红肿了,想起刚才与张弘范对阵时的威风凛凛,不由有几分辛酸,埋汰道:“你看看,都成了这样子,还说没事。”
张贵差点醉倒,不过想起自己跟小娘子还不是很熟咧,想抽手离开,却发现小娘子手中的力气很大。
只好尴尬道:“小娘子好意,矮张心领了,只是男女大防……”
说到这里,奋力将手抽出,大声道:“二虎,过来。”
众人大笑,小娘子脸上也红彤彤的,很迷人。小娘子瞪了一眼屁颠屁颠赶上来的二虎,又迅速抓起张贵的右手,怒道:“什么男女大防?”
看到牛富和郭平等人,竟然连脸色也不变一下,张贵终于发现,然来大宋朝所谓的男女大防只是某一些君子所为,要是老子早知道这些该多好啊,多少漂亮的美眉,张贵连死的心都有了。
只见小娘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轻轻拔出小瓶子的木塞,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张贵这个大,想到小瓶子不知在小娘子怀里揩了多少油,竟然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看什么看。”小娘子怒斥一声,把张贵吓了一跳,。
“没,没,没看什么。”张贵赶紧把头扭过去,想不到温柔的大美女,竟然是母老虎,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憨笑的二虎,心里乐了起来。
故作镇定转移话题,问道:“牛大人,这信使都派出去了吗?”
牛富眼里尽是嘲笑,不过还是点头,道:“都派出去了,每批次都派了两个人。”
“那就好,狗日的,一定要坚持啊。”张贵眼里有点湿润,也不知道要坚持什么。
“大人,平告辞了。”郭平等小娘子帮张贵敷好伤口,尊敬道。张贵以他的果断,他的勇猛,他的不屈,他的永不放弃征服了这个曾经是禁军中的刺头。
“你小子小心点。”张贵拍了拍郭平的肩膀:“别忘记了你身上的职责。”
“若是老子和牛富都不幸了,你小子一定要守住樊城,为大宋守住这最后的一关。”
郭平迟疑了片刻,道:“大人请保重。”
二虎眼睛有些湿润,把手中的大刀放在地上,拉了拉小娘子的手,道:“姐,二虎走了,姐帮二虎照顾好大人,呜呜。”
“行了,二虎你也要小心一点。”小娘子拉住二虎,细心为二虎抹去眼睛上的泪珠。
“去吧,去吧。”张贵故意板起脸,道:“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
郭平这才和二虎离开。
牛富倒看不明白了,道:“矮张,老牛这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他们两人为什么要单独离开,我老牛也想出去走走。”
“不行。”却没想到张贵听到牛富要出去,反应非常大,一把拉住牛富,道:“谁都可以离开,就是你老牛不许动。”
“矮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牛富瞪了张贵一眼
张贵双眼一翻,奶奶的,老子能把你后世的忠烈说出来吗?头撞柱子而死,狗日的。
“不行就是不行。”张贵也瞪了牛富一眼:“来人,给老子看住牛大人,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能让牛大人出去。”
张贵话刚说完,仅存的魁字营立刻把牛富围了起来,对于魁字营来说,他们眼里只有张贵,只有这个永不放弃战斗的张贵。
“你,好你一个小子,造反了不成。”牛富何曾受到这种委屈,手中的巨斧潜意识中砍向张贵。
“铛”的一声,张贵的迅速拿起大刀,挡住了牛富的巨斧,大声道:“老子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除非牛大人把矮张杀了。”
牛富一愣,终于还是放下巨斧,此时张贵再也拿不出大刀,砰的一声,大刀也落在了地上。虎口却在刚才的振动中裂开,血渗了出来。
牛富看着小娘子细心的帮张贵重新敷上药,苦笑道:“你小子究竟打的是哪门子的主意?老牛身为樊城守将,怎么忍心看着弟兄们白白送死而无动于衷。”
张贵为难道:“牛大人,此事是张贵的千万个不对,但无论如何,这次你老得听矮张的吩咐。”
“唉。”牛富叹了一声,看着一脸严肃的张贵,无奈的点头。
“哎呀,”张贵这才喊出声,故作生气,道:“好你一个老牛,用得了这么狠吗?”
徐麟看着保持压制的蒙古水师,觉得有点不同,但具体有哪些不同却又不知道。
张顺突然道:“徐大人,刘整那个老头怎么一直都不见踪影?”
徐麟这才醒悟过来,刘整这些天一直在舟船上晃眼,但自从昨天开始就再也看不到影子。
“刘整会不会又打什么鬼主意?”杨松奇怪起来:“大人,要不末将去探一下情况。”
“也好,”徐麟有点犹疑,道:“但水中险恶,杨将军不妨让弟兄们走一趟。”
“无妨,”杨松摇头,道:“其他人去,末将还不放心呢。”
突然,一声巨响从城内传出,然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声音,爆炸的威力非常大,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抬起望去,只见樊城主大街位置,一股浓烟弥漫起来,渐渐的把整座樊城都覆盖了起来。
“这,这,”徐麟担忧,道:“难道是鞑子进城了?”
张顺摇头,道:“大人,鞑子如果进城,用得了在主街道爆炸吗?”
“这样说是张大人他们所为?”徐麟疑惑的看着张顺:“大宋的轰天雷吗?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很快,两个信者联袂到来,其中一人拱手道:“见过张大人。”
张顺认出此人正是均州军魁字营的一名什长,连忙道:“这是徐大人,不知张大人情况如何?”
信者见过徐麟后,才道:“鞑子进城……”
“什么,鞑子进城了?”徐麟有点惊讶,张贵一直以来都让他们不要惊慌,徐麟还以为张贵早已有了准备。
信者摇头,道:“大人勿惊,鞑子上万骑兵进城,但张大人设下埋伏,用土罐子密集爆炸,炸死炸伤鞑子骑兵过半,现在张大人和牛大人已经退入城内。”
“张大人与牛大人准备与鞑子开展巷战,宁死不降,还请诸位大人守住水寨,勿要惊慌。”
“好,好一个矮张。”徐麟捋了捋胡子,乐呵呵道:“杀死杀伤蒙古骑兵数千人,也就只有张大人才有这等手笔了。”
“这大功要是上报朝廷,张家荣华富贵可少不了。”
张顺连忙谢过徐麟,信者道:“诸位大人若没事,在下便回去了。”
“这么急吗?”徐麟奇怪的看着一眼信者,只见他们身上都挂着弩箭和硬弓。
信者点头,道:“蒙古军的阿术主将率援兵进入樊城,形势要比先前预估的严重很多。”
“那好,你回去吧,一路小心。”
等信者离开,张顺担忧道:“鞑子兵力甚足,不知大哥怎样?”
“张大人担忧也不是办法,我水师唯有守住这里。也好为张大人减轻一点负担。”徐麟默默的看了一眼樊城内的硝烟,劝说道。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浮桥。
“好一个矮张。”赵环宇抚掌大乐:“奶奶的,过瘾啊,过瘾啊。”
刘青山也忍不住大乐:“大人果然是大手笔,奶奶的,蒙古骑兵啊,这下看来蒙古军要拼命了。”
“可惜啊,”赵环宇满怀期望:“老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等英雄啊,听说这小子原来也是汉水中的一名混混,想不到还混出了人头地来了。”
“阿术主力既然进城,即使大人早有准备,我也担心大人应付不过来啊。”刘青山担忧道:“这浮桥阵地,若蒙古大军杀来,恐怕保不住啊。”
“呸。”赵环宇大怒,瞪了一眼刘青山,道:“收起你小子的激将法,老子来之前已召集了不少乡兵,估计这两天就来了。”
“嘿嘿,老子就知道赵老哥不是袖手旁观之人。”刘青山笑道:“既然有赵老哥出手相助,这浮桥倒有可能能保住了,只是这樊城,希望张大人没事。”
“对了,张大人的信中也说到了那人的事情,你认为怎样?”刘青山追问道。
“鞑子虽然伤亡甚重,但毕竟是进了樊城,除了你们这些来自均州的将士之外,谁能相信张大人能保住樊城呢?”张环宇担忧道:“所以,张贵信中所言那人可能会有深一步的动作,还提到了刘整和阿里海牙这两人,恐怕时局再有变化,那人就会与他们其中的一人接触。”
“大人的意思有点奇怪。”刘青山把信看了几遍。
“正是,正是。”赵环宇摇头道:“不过张大人既然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这些粗人,既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按照这小子的执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喋血襄樊(7)
三伢子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缓缓的把身体移进了小巷,压低声音道:“队长,一共是五人。”
“他奶奶的,终于遇到一队人少的,干了。”梁顾做了一个手势,吩咐道:“小勇,你在远处支援,程明,你跟老子顶在前面。”
“三伢子,你警戒。”
四人已配合习惯,听梁顾吩咐完毕,二话不说就找好自己的位置。
过来的蒙古兵或许不是第一次遭到袭击,非常谨慎,五个人竟然分开两队,前面的两个蒙古兵还拿了两个破烂的盾牌,显然刚才的一轮战斗中让他们损失不少,后面三人却是手执硬弓,搭箭待射。
梁顾皱了皱眉头,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若是临时改主意,不但不能安全逃走,反而会成为蒙古兵的猎物,要是让蒙古兵围了上来,自己四人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要知道进城的蒙古兵远在宋军之上。
只是希望手中的盾牌能够抵挡住对方的硬弓,梁顾握住盾牌的手不由加了几分力量。
蒙古兵的动作很轻,走得非常缓慢,梁顾的精神却要绷紧,耳朵紧贴在墙上,不放过一丝声音。
此时,蒙古兵已来到附近,再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梁顾大喝一声,从拐角处跳出来,手中的盾牌第一时间顶在前面。
然而,?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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