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娘子和茹鲜姑娘突然觉得裁缝店里的人群一下子少了许多,两人奇怪的看了一下,只见裁缝店不远处,一个年轻后生正在手足舞蹈的说着什么,而在他面前蹲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乡亲百姓,人人如痴如呆,面带喜色。
张娘子仔细听了一会,却听到:“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旁,乃是个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
茹鲜姑娘因为没听开头,见张娘子听得入迷,连忙问道:“莹姐,这人又在胡说什么?”
张娘子笑了笑,道:“奴家也没听清楚,像是说一个猢狲的故事,哦,也就是猴子的故事。”
“这猴子的故事有啥好听的。”茹鲜不解的看了一下说得性起的张贵,摇头的把张娘子拉进裁缝店。
葛氏这几天算是见识了城市的繁荣,见张娘子和茹鲜姑娘,连忙拱手道:“多谢两位妹子。”
葛氏身边却是帮忙的小家伙陈大举,陈大举身边又有捣乱的葛起耕,一个不大不小的男人带着一个不小不大的小孩,实在让人看得可笑。
“葛娘子不用客气。”张娘子笑了笑,见店内已没有人,也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才问道:“今日怎样?”
“要不是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帮忙,奴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葛氏鼻子微微发酸:“奴家什么也不懂,却是麻烦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帮忙,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恩义,奴家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葛姐姐,这又有什么恩义。”茹鲜快人快语,拉了拉葛氏的手,亲热道:“葛姐姐要真报答茹鲜,就教茹鲜裁缝好了。”
葛氏点头,道:“茹鲜妹子放心,奴家一定会教。”
茹鲜大喜,可是脸一下子又暗了不少:“茹鲜心手不巧,往日织一面手绢也是手忙脚乱,都不知日后怎么才能嫁出去。”
她是吐蕃的女儿,虽说来到均州后收敛了不少,但这嫁娶之事,还是说得平常普通。
葛氏、张娘子结过婚,自然不当一回事,反倒是身边的陈大举听得满脸通红,葛氏低声笑了笑,道:“茹鲜妹子这么好的女孩,还不知道哪位公子有福气娶到妹子呢?”
张娘子也插话,道:“原来茹鲜妹子有了心上人,奴家才想茹鲜妹子的手向来是舞刀动枪的,现在怎么就拿起绣花针了呢?”
“莹姐,你好啊,帮着葛姐姐取笑茹鲜,茹鲜不依,去告诉张大人,说莹姐欺负我了。”
却见张娘子脸色微红,嗔怒道:“茹鲜妹子,看你都说什么了?张大人前程如锦,奴家乃不祥之人,千万不要因为奴家而坏了张大人的名誉。”
茹鲜吐了吐舌头,却不敢说话。
葛氏连忙道:“两位妹子都口渴了吧?院子里熬了清凉茶,同去喝一碗。大举兄弟,你也去吧。”
陈大举虽是见识不少,但要跟三个女人一起,还不如让他去面对三个元兵,摇头道:“我再帮葛姐姐看一下店。”
张贵说得抑扬顿挫,幼时父亲逼自己熟读《西游记》的情景情不自禁涌上心头,恍然间却不知道人群中多了几个人。
梁曾博学强记,听了一会却还真让他听出了点头绪,此刻,却紧皱眉头,道:“这故事此中,貌似与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有关,但这孙行者,像是在哪看过,却比不上大人所说的精彩。”
梁曾自言自语,却见陈孚和方回两人听得如痴如呆。梁曾也只好耐下心听下去,这一来却发现,张贵所说的远远不止玄奘法师西行取经的故事,却说到这孙悟空寻求长生之道,独自漂洋过海,历经载,在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拜须菩提为师。
孙悟空得道之后,名利熏心,入地府销死籍,上天宫盗蟠桃,目中无人,故此受到五百年五行山压身,吃铜丸喝铁水之劫难,却是“恶贯满盈”。
“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正是──妖猴大胆反天宫,却被如来伏手降。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度时光。天灾苦困遭磨折,人事凄凉喜命长。若得英雄重展挣,他年奉佛上西方。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此时的书院街,出现了一副奇怪的现象,街道里人非常多,但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而唯一站着的人,却不住喘气。
好一会,张贵嗓子沙哑,大声吆喝:“诸位乡亲,天色已晚,矮张说了半天,诸位乡亲行行好,放矮张走吧。”
没有动静?张贵苦着脸,看着葛氏裁缝店门口,张娘子正端着一碗清凉茶在有滋有味的喝着,说不出的悠闲和媚态,忍不住凄声道:“诸位乡亲,行行好,天色已晚,还请乡亲们回去吧。”
还是没有动静。此时,张贵终于忍不住,怒喝:“图大牛,给老子起来。”
“啊?!”图大牛才回过神,莫名其妙道:“大人,这不是要听下回分解吗?”
“分你个头,都说了下回分解,下回懂吗?”张贵不愿意得罪其他乡亲,但对图大牛可不客气,谁让他现在有事求自己呢:“的看一下天色,都什么时候了?”
图大牛这才恍然大悟,抬头看看天色,不由大惊,夕阳已经西落:“哎呀,这可怎么办。”
张贵笑了笑,道:“老子管你怎么办?老子讲了半天故事,这茶钱也没收到几文。”
“乡亲们,这故事还不错吧。”张贵堆起笑脸:“有钱捧一个钱场,没钱捧一个人场,可怜矮张讲了半天,多少也给几文辛苦钱吧。”
梁曾也听得入迷,他这才想起,以前在北方看过一本叫《蟠桃会》的小人书,倒有上天宫盗蟠桃的故事,但正是由于看过《蟠桃会》,才更加觉得这故事更加动人。
第二十三章 生财有道(3)
梁曾以为张贵说着玩,想不到却真的兜起前襟,吆喝道:“诸位乡亲,有钱捧一个钱场,没钱捧一个人场,可怜矮张讲了半天,连茶钱也没赚上几文,若被人说起来,矮张的面子可都让你们丢光了啊?”
“那个,”图大牛着急问道:“下回分解,这下回在哪?何时何日?”
“先给钱。”张贵瞪了他一眼:“就你最多话。”
图大牛摸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讨好道:“下回分解,下回分解。”
围观的乡亲见图大牛掏钱,也不由自主的摸出几个铜钱,这猴子的故事听得实在太过瘾了,往日在茶馆里听,一来没有这等好听的故事,二来茶馆都是气人的货,往往说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下回分解了,哪里有张贵厚道,一说就是两个时辰有余。
于是,这么一想,倒觉得惭愧了,银子也纷纷往张贵的衣襟抛去,张贵乐得笑开了花,他常年处于赤贫的状态,口袋里从来没有过夜的银子。
围观的百姓一边往张贵衣襟扔钱,一边问道:“矮张,下回分解,下回分解。”
“够了,够了。”张贵看到衣襟里小铜钱不少,偶尔还有一两锭银子,连忙收起来,想了片刻,才道:“下回分解在下个礼拜天,在均州铁器门口的街道,乡亲们记得准时到场哦。”
众人这才散去,图大牛不安的揣着手,囔囔道:“大人,实在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滚。”张贵笑盈盈的推开图大牛:“滚回去照顾好你的均州铁器,若是出了差池,老子找你麻烦,你小子可要记得,这个广告位只是第一次免费,日后可要给银子。”
张贵把图大牛撵走,随后走进了葛氏裁缝店,梁曾想了一下,却拉住方回,摇头道:“万里前辈,张大人劳碌了一天也疲倦得很了,不若明日再见吧。”
梁曾以为,均州与襄樊战场相连,又是新立的军州,到了夜里自然会寂静很多。然而到了晚上,却发现均州城内的热闹虽比不上临安,但却比去他所在的燕地要繁荣千倍。
日落后的均州,别有一番滋味,当夜色笼罩整个均州时,一盏盏牛油灯、火油灯如萤火虫般接二连三亮了起来。
梁曾和陈孚都是久读之人,夜里自然不会早眠,方回作为均州的半个主人,白天没有来得及好好招待,晚上见梁曾和陈孚没有睡意,也就把他们拉了出来。
两人留宿的地方安顿在书院的夫子学舍内,这里原来是一片平民居所,后来修建书院把这些百姓迁到其他地方。书院位置不是很好,这些百姓自然也愿意,再说张贵不仅把他们迁走,还安顿了房子,最后又给了钱。
整个书院内灯火辉煌,有一些学舍或学堂内,还可以看到学子用功的身影,不时传来小声的朗读声,在夫子学舍内,也是多数学舍燃起了牛油灯。
在书院的广场中央,广场中间竟然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篝火附近围了不少人,有人在演讲,有人在争辩,也有人在诵读,但这在梁曾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和谐。梁曾笑了笑,也不去凑热闹,跟在方回身后走出了书院
书院前是书院街,书院街居民居多,但也有不少店铺还开门,其中就包括没有了白天热闹的葛氏裁缝店,也不知裁缝店里囔囔什么,反正梁曾远远就听到了笑声。
想起白天听到的西游记,来了兴致,道:“万里前辈,张大人白天所讲的故事,贡父仔细想了半天,觉得这实在是开天辟地的一本巨作。”
方回点头,道:“故事是好故事,只可惜白话文为主,虽其中兼有赞赋诗词,音调韵律铿锵,朗朗上口。”
“但说书人口吻太重,只适合高声说出或者唱出,平话、弹词、戏曲脚本痕迹很重,仿佛说书人或者戏台就在你面前,失去了文学的味道。”
“万里前辈说得对,”陈孚也拱手道:“白话文虽诙谐有趣,间或有狡黠、j猾之处,颇有西域语趣;大量赞赋诗词,大量华丽绮靡辞藻铺陈堆砌,描绘出华丽富足、祥和自由的神仙风光、妖魔洞府;刻画出形象毕俏的神仙形象、妖魔形象等等。让人满眼珠光宝气,玉宇琼枝,如梦如幻,恍入仙境,然而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于糜烂了。”
陈孚愕然,想了片刻,鼓起勇气,道:“刚中总觉得,这猴子的故事,并非,并非张大人所写。”
“张大人以国为家,与鞑子不死不休,并不是这等腐朽之人,没有切身的体验,刚中实在想不出一个人会写出这些糜烂之作。”
“就是不知后面的情节如何?”陈孚惋惜,道:“希望有所转折。”
书院街不宽,庭院的门口、家门口或房间里,燃起了不少灯火,一段距离后,又有一个大缸,大缸里架起了不少木头,熊熊的大火照得街道一片通明。
走出书院街,再绕过一条小巷,就到了均州直街。
虽然街道上燃起了灯火,但走路的人还是提着各色的灯笼,远远看去,像是整个街道都在闪烁着光芒。
热闹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响彻了整个城市,梁曾慢悠悠的走在直接上,“瓦子”、“勾栏”等百戏伎艺竞演,许多人围在一起观看。
还有就是茶馆和酒肆,不但没有关门,反而更加热闹起来,座无空席,说书人,唱戏的,耍猴的凑在一起。
卖果子糖、卖卦人穿插在街道上,偶尔停留下来,这又是一笔交易。好不容易才把直街走远,远处却是一片宁静。
“那是军营。”方回指着城西的一角:“天黑后,若没有特殊情况,将士都是不能出营,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却要出营,先是沿均州跑一圈,然后再训。”
“只有这些军营的宁静,才能换取均州的繁荣啊。”梁曾感叹道:“那些夜里寂静的人,才是均州的守护,才是均州的英雄。”
逛到半夜,梁曾、陈孚与方回三人,再到酒馆喝了一杯水酒,然后三人才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梁曾却被悠闲的琴声吵醒,仔细听去,琴声在温柔中却带有几分暗潮涌动,让人忍住不再睡下去。
陈孚毕竟年轻,年轻人渴睡,梁曾喊了好几次才把他喊醒。
“贡父,你有没有发现这床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陈孚揉了揉眼睛,道:“这床睡起来特舒服。”
梁曾其实早就发现,笑道:“这有啥不一样的,还不是底下铺了下木板子,然后再垫一些棉花,睡起来柔弱一些罢了。”
陈孚也笑了笑,这是一间住所改成的房间,考虑到梁曾和陈孚初到均州地理不熟,方回给他们安排在一个小的四合院里,四合院仅有前厅后厅,两个小房间而已。
陈孚出去转了一圈,然后皱着眉头回来:“贡父,这茅厕在哪?”
梁曾却也是苦着脸,道:“不但没有茅厕,连夜壶也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两人没有办法,又是人生地不熟,只好憋住不动,又等了片刻,才见方回慢悠悠的过来。
“万里前辈,这茅厕在哪里?”陈孚实在忍不住,只好问道。
“哎呀,”方回拍了拍头颅,不好意思道:“你看我这记性。”
“这就是?”两人不敢相信的看着一个陶瓷做成的坑,坑中央还有一个小孔。
方回肯定点头,道:“这就是,方便之后,麻烦从捅中倒水冲干净便可,既没有异味,又方便舒适。”
等两人清洁好个人卫生,方回抱歉道:“都怪老夫,忘了把这件大事告诉你们。”
两人自然不敢责怪,方回笑了笑,道:“走,咱们去食堂,老夫今日请你们大吃一顿。”
“不过去食堂前,你们倒要跟老夫去一个地方。”
两人看着方回神神秘秘的样子,也起了好奇心。跟着方回来到一个大广场时,却发现广场里站满了学子,有启蒙的小学子,有经纶的秀才。
这些学子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每一列队伍前都有一个小兵,肃然认真的小兵,看起来倒有几分气势,两人跟着方回来到队列后面,原来此地却是书院的夫子,有年迈的,有青年的,有中年的,梁曾甚至看到队列中还有老农模样的夫子,说不出的怪异。
众人见方回,也是点头示意,却没有说话。
梁曾和陈孚两人,见方回不说话,他们两人自然不好说话,只好把疑惑留下,约莫过了一刻钟,广场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快的琴声。
伴随着音乐,领队的小兵整齐的齐声喊起来:“第八套养生术,现在开始。”
梁曾正愕然,却听到小兵继续喊道:“第一节,伸展运动。准备,开始。”
随着小兵声音完毕,小兵先是双臂前举,掌心相对,然后左脚向前一步,身体随着前移,右脚尖点地。
随着音乐,无论是学子还是先生,都跟着小兵一起动了起来。梁曾看了一眼方回,却见他也是笨拙的跟着运动。梁曾看了一会,觉得挺有意思,也跟着学了起来。接下来又是胸部运动,又是踢脚运动,又是侧腰运动,几乎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涉及。
音乐声时而激扬,时而顿挫,时而轻快,时而优美。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音乐终于停了起来,梁曾好不容易跟着把动作做完,全身骨头竟然有几分酸痛,但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然觉得全身有种说不出的放松的感觉。
方回伸了伸懒腰,看着两人笑而不语,梁曾实在忍不住,问道:“万里前辈,这养生术确实不错,不过在下倒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这养生术为什么叫第八套呢?难道之前还有七套?”
方回愕然,良久才道:“这养生术听说是张大人所传,这个问题倒要问张大人了,走,老夫与你们用餐去。”
第二十四章 生财有道(4)
梁曾再次见到张贵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一家柴火店里,一个满身黑尘满手黄泥的张贵,一脸认真的说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手舞足蹈。他旁边显然是柴火店的掌柜,也是一脸认真听着,就算是被张贵手中的黄泥巴摔到脸上也不知道。
“矮张,你说这究竟行还是不行?”柴火店的掌柜有些担忧。
张贵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老子都说了,要是成了,赚的钱得分老子十分一,胡掌柜要是舍不得就拉倒。”
“哪里,哪里?”胡掌柜连忙道歉:“在下不过说说而已,说说而已,矮张你乃天神托生,说能成自然就能成。”
胡掌柜眼睛较好,转头看到方回三人,连忙道:“三位请稍等。”
“张大人。”方回忍不住叫了一声。
张贵这才转过身,看到是方回,连忙道:“胡掌柜,你帮忙招待一下,万里先生难得有空,是不是想买点柴火?”
“不过万里先生可以迟点再买,矮张保管给你做一种更好用的柴火。”
万里尴尬笑了笑,道:“你们两人先忙,我们等一下。”
梁曾也不见外,约莫知道张贵就是那种不拘小节之人,三人寻了地方坐下来,看这个节度使、均州军都指挥使、招抚使竟然要干什么?
只见张贵拿了一个大铁盅,里面装了不少小石炭,张贵又拿了一个大铁杆,狠狠的把这些石炭锤击成粉末,这显然是挺费劲的一件事,幸好张贵臂力还不错,捶打了一刻钟,就弄了一大堆黑色的粉末。
然后又找了些木屑,还有木炭,继续放到铁盅里锤成粉末,最后却是一些黄泥,还是放在一起,锤成粉末。
梁曾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却看到他最后把这些东西都混合在一起,然后放水和成泥巴状态,只不过这泥巴却是黑色的泥巴。
接下来却见张贵拿出一个铁皮做成的原形的约一个拳头大小的长罐子,然后把这些泥巴放进罐子里,压实,定形,然后再敲出来,一个比拳头略大,中间有十多个小洞的长条体就做成了。
张贵连续做了将近一百个,竟然用去了一个时辰,梁曾暗暗佩服,此人为人处世不知怎样,单凭这一份专注,就必然不是普通人。
“这以后就叫做蜂窝石炭了,当然也可以叫张贵石炭,不过若是要用老子的名字,就要多分一成利润给老子,胡掌柜你看怎样?”
胡掌柜苦着脸,道:“大人,这成与不成还两说呢?”
“胡掌柜,别急。”张贵摇头,道:“这蜂窝石炭还需要专门的炉灶配对才好用,到时老子把炉灶做出来再说。”
“不过胡掌柜可要想好了。”张贵笑了笑,这才抱拳,道:“万里前辈,两位仁兄,矮张失礼了。”
方回早已知道张贵的性子,也不见怪,笑了笑,道:“大人想法巧夺天工,实在让老夫汗颜,这位是燕地的梁曾梁贡父,这位是台州的陈孚陈刚中,两人倒是找你两天了。”
张贵连忙伸出手,但很快又缩了回去,满手黑炭黄泥的,也怪不好意思道:“两位仁兄,矮张失礼,实在是失礼了。”
三人客气了一会,梁曾研究了半天,终于好奇问道:“大人制作这个所谓的蜂窝石炭,却不知何故?”
张贵笑了笑,道:“雕虫小技而已,矮张见各家各户所用柴火甚多,而且堆放起来实在不方便,燃烧起来又是浓烟滚滚,实在让人讨厌。”
“贡父可不要小看了这种蜂窝石炭,用专门的炉具,燃烧起来可比平常的柴火要猛烈很多,而且最主要的是占地方少,烧起来又没有烟,也没有臭味。一次放两个,就可以做好饭,实在是方便得很。”
梁曾有点不敢相信,张贵自然是知道,笑了笑,道:“过两天,等蜂窝石炭干燥之后,咱们再过来看一下也不迟。”
等张贵再次换好衣服,四人来到小黄头的政府接待酒馆,张贵要了一桌好菜,道:“两位远道而来,实在是矮张之乐,矮张先饮为敬,敬两位贤达。”
梁曾和陈孚连忙说不敢当,张贵笑道:“贡父好学,日记书数千言,实乃我读书之人的典范,矮张远不及也。”
“还有刚中你事母孝,朝夕依膝下,食必亲馈,寝必亲视,事无巨细必禀命而行,两人如此,难道不是我辈之贤达吗?”
两人以为一直没见到张贵,却不知张贵这两天早已把两人的底细摸清楚,为的就是想把两人留下来。
均州若要发展,最重要的还是人才,张贵借助李庭芝和文天祥的关系,一方面拉拢大量被贾似道贬黜出朝廷的人才,一方面又利用奎祀军,把一些均州的宣传资料送到他们手中,让他们自投罗网,实在是可恶。
陈孚毕竟年少,有点吃惊的看着张贵,道:“刚中名不出台州,张大人为何对在下如此熟悉。”
“难道刚中忘记了,文漳那小子不是在均州吗?”张贵笑了笑,道:“文天瑞在矮张面前说了好几次,说起刚中的大才,文漳也是多有佩服,言刚中虽幼,但达者为先,足以为吾师也。”
陈孚哪里是张贵的对手,被张贵忽悠得晕头昏脑。
四人吃喝了一通,梁曾借着酒意,道:“大人,贡父有个不清之求,昨日在书院街曾听大人说到的那个猴子的故事,贡父想整理出来,他日若有机会就刻印,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故事。”
张贵眼前一亮,连忙道:“有贡父帮忙,这敢情最好,他日刻印之时,还望把矮张的名声打上,最后赚的银子,咋两平分。”
一旁的陈孚冷汗猛滴,只可惜张贵脸皮厚,打哈哈就过去了。再过了片刻,却是出操时间,街道上突然热闹起来,一队队整齐的均州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经过,嘴里还吆喝着歌声,陈孚仔细听了一下,却是均州军歌。
一切行动听命令;不拿百姓一针一钱一切缴获要归公。说话要和气;买卖要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民妇;不虐待俘虏。
陈孚暗中吃惊,若均州军真能如歌声所唱,那岂不是比朝廷任何一支部队都要强很多?怪不得均州谁临襄樊,又遭受大难,但却繁荣至此。严密的军纪,奋不顾身的作战,视死如归的将领,确实能够让百姓安心。
最后,张贵认真道:“矮张代表均州,代表均州所有的百姓,恳求两位能够留下来,矮张相信,这里一定会让两位满意,这里一定会让两位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
四人暂时散去,因为到了张贵轮值的时间。
“万里前辈。”梁曾借着酒意,道:“张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钱财了。”
方回看着远去的张贵,摇头,道:“贡父,刚中,你们都错了。”
“张大人非好钱财,乃却钱财也。”
见梁曾和陈孚疑惑的看着自己,方回鼻子有点酸,低声道:“两位知道去年秋税,均州收税多少吗?”
“三十一,三十一。”方回自问自答:“两位知道今年均州官府收购百姓粮食多少钱一旦吗?”
“两贯,两贯。”
方回继续说下去:“均州、房州境内,所有的水利大规模修整,用银就达到十万贯,变滩涂为良田约三十万亩,平常官府,还不把这些良田买一个好价格?”
“然而张大人,仅以一亩地一贯银子的价格卖给均州百姓,北归之士,壮丁每人分得五亩,平丁每人也有两亩,还有诸多工具、粮食都是不收任何一分钱就发给他们。”
“没有钱也不要紧,只要打一个欠条,就可以从官府手中平白得到这些良田,只需秋收时还给官府便可,一亩新地,多少也可以收上一旦五,卖给官府值三贯银子,除了还给官府一贯外,也就是说百姓能平白得两贯。”
“均州书院,”方回喝了一杯浓茶,怕自己忍不住醉倒:“所有学子、先生的食宿不收任何一分钱,每个学子还发一套衣裳,每个月还发1o文小钱。”
“至于书院的夫子,除了官府规定的所有饷银外,还有诸如课时补贴,节日补贴等数不尽的待遇,就如老夫,除了是书院的先生外,还是衙门的荣誉参政知事,每个月到手的银子超过3o贯,还有老夫的家人,粮食每个月送到家里,若不够还可以申领,但书院的食堂又对老夫及家人免费开放。”
“食堂的饭菜若吃腻了,还可以到这里,免费吃喝,到时签一个字便可。”
“然而,即使不愿意教书也可以,官府会为你安排住宿,你若是作画,给你宣纸,你要写诗,给你磨墨,每个月还能从官府中领十五贯银子,只要你有拿出手的本领,官府都会无偿接待,并把你养起来。”
“据说,张大人所领饷银,从来不装口袋,不是发给贫穷的部下,就是分给均州城内贫穷的人家,当初张家在均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然而张大人眉头也不皱,毁家纾难,变卖家产招募义勇。”
“张大人不是贪钱,而是缺钱啊。”返回忍不住叹气:“据说张大人到现在,在均州没有任何一处房子,现在每天都住在军营。”
第二十五章 生财有道(5)
嗯,今晚太困了,先一章,另外一章明天一早继续。
“北方来的消息。”杜浒脸色有点发青,低声道:“蒙古大汗忽必烈三月下令,征十万蒙古汉军入伍,并计划在蒙古骑兵中抽调五万大军南下。”
张贵看了看卢方,卢方点点头,道:“商队从京兆府传来的消息,确实是证明了鞑子正在大规模征兆汉军,已造成不少地方动荡不安。”
“流亡的北归也证明了这一点。”杜浒强调,道:“在下相信这些汉军和骑兵正在进行训练,只需等到天气变冷就会再次南下。”
“襄樊或许又要面临一场必不可少的战争。”杜浒担忧,道:“朝廷虽已输送了不少物质,也有张天顺大人率领的援军驻守樊城,但襄樊地区的总兵力还是要少于蒙古军。”
张贵摇头,道:“蒙古军知道襄樊戒备森严,又要前车之鉴,樊城又有张天顺,要知道张天顺乃范文虎的唯一侄儿,范文虎没有儿子,他老老人家若不想绝后,舍了命应该也会保住樊城。”
“我倒为李庭芝李大人的扬州担心。”张贵手指拐向扬州道:“襄樊守军只能守城而无进攻之力,鄂州的范文虎虽有进攻之力但却胆小如鼠龟缩鄂州。”
“蒙古军一旦绕过鄂州,战船便可以直扑南下。”张贵担忧道:“更可怕的是吕文焕此人。”
“吕家在宋军中威信很高,沿江不少守军都是他吕家的部下或亲信,一旦吕文焕认真为鞑子卖命,蒙古大军不用半个月就可以直达扬州。”
“那临安?”杜浒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杜老大,”张贵拱手,道:“还请你密切留意,看大元朝派过来的是哪位将领,若是伯颜的话,咱们均州军怕是呆不住了。”
杜浒疑惑的看着张贵,张贵苦笑,道:“你也不用问我怎么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伯颜此人在西域长大,估计长得比较伟岸,而且此人说话直爽,办事能力极强,再难办的事也三言两语能搞定,若此人到来,恐怕兵锋所指就是扬州了。”
杜浒苦笑,认为张贵除了奎祀军之外另有情报来源,张贵也看得出杜浒心中所想,但却没有点破,转移话题,问道:“张弘范哪里,最近怎样了?”
“练兵,拼死练兵,张弘范把这襄樊战役当成是耻辱,不但加强了水师的训练,还有蒙古骑兵和蒙古汉军都要加强训练。”
“那两幅画给了他没有?”张贵暗暗担心,此人一日不死心,不论均州还是襄樊都没有任何安全感。
“给了。”杜浒点头,道:“任平生在张弘范大营中还有不少信得过的细作,把画放到了张弘范的大营之中,可惜又损失了不少人。”
“以后张弘范大营的细作不要再动了。”张贵咬牙,道:“此人是一个疯子,老子斗不过你,还躲不过你吗?”
“不过听说张弘范对这两幅画非常入迷,每天都看一次才能入睡。”杜浒皱着眉头,道:“我说矮张,你画里头竟然是画了什么,竟然如此神秘?”
张贵笑了笑,道:“杜老大你也看过的,还有卢方也看过。”
“啊?”杜浒和卢方忍不住大吃一惊。
“就是刻在纪念堂里面的两幅画。”张贵笑了笑,道:“你们可是见过吧。”
“矮张你小子行事,果然是出其不意。”杜浒摇头,道:“老子早就觉得那两幅画有蹊跷,就是看不出什么?”
“看来张弘范这老小子比老子强多了。”
杜浒有点愤愤不平,至于卢方,那就更是只有惭愧的份上了:“在下虽没仔细看过,但即使看了,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是张弘范比你强。”张贵笑道:“而是张弘范比杜老大你走的路要多,总有一天,等探子把各地情况汇集起来,矮张相信杜老大必然会另有一番感受。”
杜浒见张贵故作神秘,也不好追问。
“对了,卢方,这次之所以找你过来,除了要加强各商队随行密探部署之外,还有就是商队最近收入如何?”
“幸不负大人重托。”卢方脸色有点得意,道:“自从开辟了与扬州的商道之后,李大人扬州所产食盐延绵不断,我均州商队已有能力把货品贩卖到利州东路,利州西路。”
“单是食盐,”卢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看了一下,道:“五月份获利达一万七千贯有余。”
“还是少了?”张贵皱了皱眉头,养兵费钱这是张贵早已知道的事,却没想到差点就拖垮了均州财政。
“大人。”卢方苦着脸,道:“6上商队运力有限,再加上四川也产盐,若不是四川商队不敢出川,利州哪里会有我们的份?而且利州人口少,又是吐蕃族人较多,能获利一万七千贯,卢方也是费煞苦心。”
“老子当然知道你的劳苦功高,”张贵无奈,道:“但你也看到了均州目前的情况,均州军扩军势在必行,而且破在眉头不能再拖,没有银子可以吗?”
“那均州酒呢?”张贵对均州烈酒可是满怀希望。
“上个月才出酒。”卢方苦着脸,道:“大人以为是水啊,上个月出酒后,马上运到蒙古的南京路和京兆府,销量供不应求。”
“但商队人数不足,而且产量也不足,上个月满打满算,也不到五万贯,这个月相信会好一点,但也不会超过六万贯。”
“目前来说已是均州酒的最高产量,如需扩大生产,只有等三十万良田开垦出来了。”
“也就是说五月份商队收入不到七万贯。”张贵眉头皱得更加厉害:“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粮食,需要大量的粮食。”卢方摇头,道:“只有大量的粮食才能酿出烈酒,只有更多的烈酒才能获得更大的收入。”
“四川。”张贵用手指了指四川,道:“你派人到成都,直接收购当地的水酒,然后再运回均州。”
“生产烈酒的技术。”张贵严肃,道:“没有老子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在任何地方生产。”
“那样成本就大很多了。”卢方有点担心道:“再说人力也不够?”
“人手不够就多招。”张贵认真道:“烈酒不但能够为均州换来收入,更重要的是等烈酒在鞑子扩散出去,必然会影响蒙古军的战力,这才是重中之重。”
“还有四川火油产量很大。”张贵对这种粗制滥造的燃烧弹非常钟情:“商队要大量购买,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自己采挖,想必你也知道火油对均州军的意义。”
卢方点了点头表示清楚。
张贵认真的看着杜浒与卢方,道:“均州军成败,尔等两人,大宋兴亡,尔等两人,矮张不才,还请杜老大、卢方助矮张一臂之力。”
过了六月份,好消息终于在坏消息前来临,卢方的商队,收入终于超过了七万贯,达到了七万一千三百贯的高度。春粮的丰收,又给均州带来了一片喜悦,水利的大规模修整,农家肥的大范围使用,使得均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丰收。
“良田每亩收获超过三旦,合计三旦五斗,平素的旱地,也因为水利的修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丰收,收获也接近两旦。”葛老头乐开了花:“至于一共收获多少粮食,老头就说不出来了。”
众人笑了笑,为葛老头的憨实而感动,就是这个拿着八两银子一个月,而一直不愿意加薪,还在均州财政最困难的时期,如均州绝大部分的官吏一样领着一半饷银的老农,为了均州的粮谷增收,几乎每一天都在外面跑,他家里的五亩良田,由于没有时间管理几乎荒废,把葛老头痛得几天睡不着觉,但老人依然东奔西跑,均州第一女掌柜葛氏都说了他好几次。
6秀夫笑了笑,道:“预计均州粮食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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