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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错爱之亏欠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7-04 16:32:56|下载:错爱之亏欠篇TXT下载
  “饿。”她的少爷还没下箸就被打断,他饿,她就饿。

  “我们到醉语楼,那里有京城最醇厚的佳酿,掌柜的是个年方二十的姑娘,一身红衣红袜成了她最佳的招牌,醉语楼一年可为我挣下二十万银的利润,是所有酒馆净利最多的,就是品福楼也比不过……”谈到生意,他滔滔不绝,他果然很有乃母之风。

  不过,她哪里想知道这些,她比较想知道的是,那位年方二十的女掌柜美不美丽,有没有吸引他们家少爷的本事。

  可……何必在乎呢?她的少爷只牵她的手,他的背后只让她跟从,而他的餐桌边,永远有个叫做纪颖的配菜。

  她笑了,冷冷的脸因为温纯笑容增了温度,冰凉冷硬的线条,因为上扬的嘴角唇线变得柔和。少爷不一样了,颖儿也随着少爷的不一样而不一样。

  第四章

  今日,在议事厅里,宇渊和梁师傅、司徒先生在讨论百草堂约开幕时,宫里来了位公公,说是要靖远侯入宫面圣。

  入宫面圣做什么?少爷早早表明无意入朝为官,官场尔虞我诈、诡诈j险,好人入了仕,莫不换了副性情,皇上何苦勉强人心。这是第五次了,皇上老爱召见少爷。不是国事繁忙吗?怎地,短短数十日,皇上召见了五回,少爷不过是个商人,就算是个了不起的商人好了,也不需拿他当爱臣般,时时面见呀!

  自宇渊出门,颖儿便魂不守舍。

  颖儿、影儿,她一直是他的影儿,不论他定到哪里,都可以在周遭处找到他的影儿,可独独皇宫内苑,那里她入不得,不能站在他身边,时时看顾。

  淡淡的脸上掀了波澜,轻咳两声,柳眉微蹙,她等得不耐烦。

  这当头,少爷要她学的女孩子家玩意儿,定可派上用场,可惜,她半样都不会。

  站在树下,一颗心惊栘不定。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少爷入宫已四个时辰,连梁师傅和司徒先生也不敢轻易离开,大家的心都担着,深伯又发展出事端。

  和宝安公子有关吗?会否他一状告到皇帝跟前,要皇上替他讨回公道?会吗?他知道是少爷下的手?

  心反覆不已,她转身进入探月楼,那里有少爷为她准备的制药间。

  说是制药,不如说是制毒,她早成了毒物高手,连司徒先生调不出来的毒,她都能做出。先生要她多研习救人的法儿,偏偏她对毒有兴趣,一进药间,便忘了时间。

  入制药间吧!反正她不会刺绣作画,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替自己找点事情做。

  从宫里回来,宇渊迳往探月楼,那里是颖儿花最多时间的地方,他猜,她在那里。

  推开门,颖儿迅速转身——

  看见少爷,心放下了,细细的双眉舒展。回来便好。

  “是宝安公子的事吗?皇上追究了?”迎到他身前,她心绞得难受。

  “与他无关。”“那就好。”

  皇上找少爷,只是闲聊吧?梁师傅说,皇上喜欢和少爷对弈;喜欢听少爷对国家大事的见解。皇上和少爷成了忘年交,他说这是好事,往后要是有朝中权贵威胁到少爷,有皇上的偏护,少爷会安全得多。

  “今天,做了什么?”宇渊问。

  “做这个。”她转了身,从桌上拿起一瓶白色霜状物。

  “这是……”

  “我给它起了名字,叫作芙蓉雪花霜。”颖儿取挖勺挑了些许涂在臂间,像幻术似地,她的手臂结起一颗颗红疹,凹凸不平。

  “痛吗?”抓起她的手臂,急问。

  “不痛。”

  “这毒能伤人性命?”以身试毒是件蠢事,偏偏聪明透顶的颖儿老爱做这等蠢事。

  “不能。”见他着急,她笑着从飘浮黄铯叶片的水盆里拿出帕子,拧干,敷在手臂上,一炷香功夫,红疹自会褪去。

  “只是让人变丑?”宇渊问,拿起芙蓉雪花霜在鼻问嗅了一下。嗯,有秋桂香气,若非亲眼见到,谁信它竟是毒品。

  “那它……有何用?”

  “妻妾争宠。”她玩笑说。

  其实,她想把它们送给第二个、第三个菊花,将自己变丑,青楼妓户就不会买下她们了吧!

  变丑以求自保,这时代呵,是怎么欺凌女人的。

  “你会引起许多家庭战争。”他莞尔。

  “怕家庭战争,就别迎来多名妻妾,制造纷争。”她回话。

  是吗?所以,她是主张一夫一妻,忠诚相待的?眼神黯然,他失去轻松。

  “少爷?”颖儿叫他一声。怎好端端的,少爷脸色凝重?她纳闷。

  他回神,手压在她肩上,他问:“饿了吗?”

  她不会饿的,但她仍是回答“饿”。

  “我们去找东西吃。”

  哪里需要找东西。他的命令是——颖儿在的地方就要有食物,府里有人负责盯梢她的去处,替她备上点心,只不过,他不在,她无心饮食。

  端过桌边的点心盒,里面有包谷做的咸糕,上回尝了一口,两人都爱极这滋味,厨房便常常为他们准备。

  “要是有一碗鲜鱼汤,就再好不过了。”他说。

  她偏偏头,想了一下。他总嫌鱼汤腥,不爱碰的,怎这段日子老想喝鱼汤?然后,颖儿想透了,他的鱼汤,是为她。

  他待她好,她知情,微微的笑描上她唇边,他们不说情、不谈意,但对待彼此,总是用心。

  牵起他的手,她说:“我煮。”

  深夜,他们对坐凉亭,一壶清茶,两碟干果,要是她会弹琴,那么佐以琴声,肯定更加浪漫美丽。

  钟离全和钟离平壹已然伏法,或许她该花点心思在女艺上面。

  “在想什么?”宇渊问。

  “想以后。”她答得简单。

  “想以后什么?”亲仇已报,往后的人生,她有了权利为自己算计。

  “空闲时间多了,我得做点什么?”在聊天上面,她有了长足进步。“司徒先生希望你能到百草堂帮忙,你想吗?”她没想太久便摇了摇头。去百草堂,以后就不能跟着他进进出出,不能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

  “你空有一身好医术,不助人太可惜。”

  话虽如是说,宇渊也一样,不想同她离开,更不想有朝一日再见她不着,他对她,有着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占有欲。

  “不可惜。”他忘记,她学医的目的、她要救的人,只有他,只有他的生命是她的责任。

  “哪天,你发现行医救人很愉快,想进百草堂,再去吧!”

  她摇头,这天不会出现的,她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望住少爷,她要跟在他身边,生生世世,即使是当一辈子的丫头。

  忽地,她想起梁师傅。梁师傅说,她和少爷毕竟身分不同,她应紧守分际,不该僭越。

  这话儿是什么意思,她听不懂,想了又想,神情无辜。

  梁师傅说,少爷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届时,不管是少爷或少夫人的安全,都是她的责任。

  话至此,她才听出一些眉目。

  梁师傅的话句句是理,她本就负责少爷安全,未来有了少夫人,少夫人自是她的责任,毋庸置疑。只是这少夫人……压得她胸口发疼,说不上来的沉重抑制她的呼吸,令她喘息困难。

  “你又发怔了,这回想什么?”

  “想少爷。”

  “想我什么?”

  要告诉他吗?万一他没想过要一个少夫人,她何苦来提醒他?她喜欢眼前的日子、喜欢在他身边跟前跟后,更喜欢听少爷的生意经,每一句部隐含她摇头,不确定该不该讲。

  “颖儿,你这样不好。”

  不好,她哪里做错了吗?若有,她该想想怎生改进,才能让少爷喜欢。

  “有心事,你该试着讲出来,不能老让别人猜测,或许别人会猜不到而误解你。”

  他听过下人的耳语,知道她在府里并不受欢迎,即使明白他看重她,暗地里,他们仍然不把她当主子看待,甚至带点欺负意味。

  或许真的不在意吧,颖儿并没有发觉下人的态度有问题,所以,仆役不替她整理房间、清洗衣物,她无所谓,反正她习惯自己动手。

  旁人误会?何妨,只要少爷明白她,不误解她,就足够了。至于别人?随便。

  “你试着交交朋友吧!”

  颖儿笑开,摇头,她有少爷当朋友就行了。

  “有朋友之后,你会发现,许多好玩的事情值得你挖掘。”

  她仍然摇头,有少爷领着,好玩的事情够多,多到她看不完、听不尽,这样的人生,她很满意。

  她老是摇头,让他放弃了。好吧,她开心就好,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他挑起一颗干果,送到她嘴里。

  “少爷……”她犹豫着。这话,能说吗?她没念过妇经,没学过礼教,可这话,不适宜说吧?

  是岔了内力吗?还是旧疾复发?她双手抖得不像样。宇渊二话不说,将她拥进怀里,手掌贴上她后心,一股暖流缓缓流进。

  “少爷,我没事。”颖儿在他胸间叹气。果然,少爷总是对的,心事不说,会遭人误解。

  “真没事?”掌心没离开,他低头看怀中柔软的身子,收拢手臂。

  真的没事。她的脸颊烧辣辣的,耳朵与后颈浮上莲色,唇瓣几回掀合,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唉,就算没事,被这样抱着,也会有事。

  吞过几次口水,镇定几回心神,在宇渊将她推开同时,她恢复了说话能力。

  “没事。”

  “既然没事,你来解释何谓‘能不能、就这样’?”笑纹出现,他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天……她又有事了……奇异的马蚤动在四肢百骇间窜流,百只飞虫在胸口扬翅,她啊,没练功却走火入魔。

  她敛眉,一股作气说道:“能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要少夫人、不要大婚,颖儿……陪少爷。”

  大瞻呵,这不是女子该说的话。话出口也许失策,也许太孟浪了,可,是少爷说的呀!有心事,不该让人猜测。

  少爷要嘲笑她了?说她没读好圣贤书?说她该学学大家闺秀,分辨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只能藏在胸口?

  并没有,他没回答,也没戏嘻,他只是轻轻松开颖儿,起身走到湖边。她……说错话?

  端起杯子,慎重地,喝光茶水。茶喝光,解不去喉间燥热,凝睇少爷颀长背影……她真的说错话。放下骨瓷茶杯,再三寻思,终于被她寻出一个好话题。

  “昨日宝安公子来访。”她不喜欢谈这个人,连想都不爱想。

  “我入宫时?”

  “是。”

  “他有何事?”

  “我没见他,只知他很生气,大约和皇上封少爷为御史有关吧!”

  生气是必然,他不是科举出身,破格拔擢让许多人不服气,尤其是肃亲王,若非昨日堂上,一篇慷慨激昂的说论,让百官服了他的才气,恐怕背后的耳语早压垮他的靖远侯府。

  早说了,不想为官的,官场是世上最最龌龊污秽的地方,官场待久,不免心胸狭隘。

  “下次他再来,你也别出面接待。”

  当然不,面对那么令人憎恨的男子,她控制不了自己。品福楼的事儿,着实数她担心好一阵子,往后,她不教人有机会寻少爷不是。

  “少爷……”

  “怎样?”

  “你真的要出任御史?”她记得,少爷说过,官儿越做越大,人的心眼儿会变得越来越小。

  “是。”

  “为什么?”

  “皇命不可违。”再不久,她将知道另一件不可违的皇命。

  叹气,他环起颖儿的肩。

  “这……没办法的,对吧?”

  “颖儿?”甩开烦闷,张起笑颜,他问颖儿。

  “是。”

  “我们来练练轻功好不?”

  “好。”

  说着,他纵身飞上屋顶,颖儿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后,飞身上跃,不久,两道人影在屋顶上飞奔追逐,轻轻地,银铃笑声传出。

  今夜,月很圆。

  颖儿靠坐在树下,微风徐徐,几朵红花让风吹乱了裙摆,枝头小鸟啁啾不已,多么吵杂的夏季。

  少爷又进宫了,皇帝肯定很欣赏他们家少爷,二不五时召他进宫,害得颖儿孤伶伶,只能拿来诗谱,学着旁人倾诉相思。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相思真磨人,男子不归,女子便是衣带渐宽,人比黄花瘦,心心念念会面日,这苦,透心。

  幸而,少爷与她不会各自天涯。生别离,同他们无缘无分。

  她读不少诗,一句句“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这么多辛酸词,让颖儿把情爱归于苦楚,既是情苦、爱恸,怎千古万年,代代有人专心追求?

  她不懂,也不想懂,最好,所有男女都像她和少爷般,不苦不闷,无泪无愁。

  放下诗集,从腰袋里拿出一物,越看越觉好笑,她想,她真的不适合当女子,花三天绣出的荷包,看起来不伦不类。

  前日,她随少爷到米店,少爷和掌柜先生谈事时,心血来潮,她走到对面绣庄,看着温婉贤静的绣娘们,低着头,一针一线绣出双对鸳鸯,那水磨功夫,比她练武还要难上千倍。

  但在老板的鼓吹下,她还是选了块秋香色锦缎和几色丝线,试着替少爷做个荷包。

  颖儿皱眉,眼前这东西哪里像荷包?上面绣的字缝缝补补,勉强看得出是个渊字,可歪七扭八,不成笔法,更别说那只翠鸟了,说是团乱七八糟的绿线都不为过。

  这样的东西,送出去,未免难堪。

  低头,抿唇笑开,想起什么似地,她走到相思树下,捡起满地豆荚,剥开,一颗颗鲜红色的心形豆子跳出来。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豆子时,惊艳,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居然将果实刻成心。那是母株的爱心,她要她的孩子们散居各地,成长茁壮。

  后来,颖儿见婢女在树下捡拾收集,她们叫它相思豆,要把它们送给心仪男子,听她们说起这事儿,脸红扑扑地,开心快意。

  和诗里的相思不同,她们的相田心带着浓郁甜蜜。

  学着婢女,颖儿把相思豆装进荷包里,反正荷包是送不出去了。

  一进侯府,宇渊就四处找寻颖儿,探月楼没有、锦绣阁没有、清风楼也没有,他走遍侯府,终于在花园寻到她的身影。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东西装进袋子。

  在做什么呢?他放轻脚步走近,只见颖儿正把相思豆装入锦袋中。她也学起婢女们,做些女孩家的玩意儿?

  “你在忙啥?”他出声,她惊得将荷包捏在掌问、藏到背后,那东西,见不了人。摇头,她但笑不语。

  “来,我给你一样东西。”他抓起她没握东西的手,将青色瓷瓶放到她手中。

  “这是……”

  “你猜。”

  颖儿打开瓶子,一股香气迎面扑来,静静嗅闻,那是……不会吧?这么珍贵的东西。她抬眉瞅着少爷,满目疑问。

  “是什么?”他追着她问。

  “冷香玉露丸?”这要采集十五种鲜花和数十种中药材,七蒸七曝制成,这药除了数十种是件简单的事。

  冷香玉露丸对女子而言是最佳圣品,每年,后宫受宠的嫔妃能得上两丸,便要焚香沐浴,大谢皇恩。

  “你很厉害。”他知道她猜得到。

  今日他同皇上谈及凤凰蝎,便连同颖儿为他试菜中毒的旧事说了,皇上听过大为感动,赐下冷香玉露丸给颖儿,还说他日一定要带她进宫面圣。

  “这药,皇宫内苑才拿得到。”

  一般寻常人家的地窖,保存不了十五种鲜花,更别说昂贵药材,来自长白山的珍口叩已属难得,更别说从北方运来的金穗草。

  “是,皇上知道你为我中毒,特赐药,你每日服食一丸,连服十曰,十日后,宫中御医会到府中为你诊疗。”他说得兴高彩烈,颖儿的身子是他最担心的事。

  看来皇上对少爷,真心偏爱,否则,怎会爱屋及乌?只是,这样好吗?她很难不杞人忧天。

  “要按时服药,知否?”

  “是。”她再三忖度,皇上的厚爱,别无所求?

  “颖儿,你不开心?”

  “没有。”颖儿忙着否认,但愿,只是多疑。

  “我替你带回礼物,你是不是也该还赠礼物?这叫礼尚往来。”换了口吻,他凑近她,低柔道。

  “我没有礼物……”

  “谁说,你手上握着的是什么?”说着,他伸手夺开,拿走她上不了台面的荷包,倏地,绋红炸翻她双颊。

  眼光闪过,他动容。这是她第一次做的女红吧?不发一语,宇渊把荷包收进腰间。

  “少爷,那个……”她支吾其词。还能比此刻更难堪?

  “我喜欢,送给我好吗?”嘴巴问人“好吗”,动作却霸气得不听人说,言行不一呵!

  “下次好不?我再做个好些的。”下次她会找枪手,才不把丑东西拿来惹人取笑。

  “不,就要这个。”

  “可是……”

  她还想抢,他制了她的双手,将它们环在自己身后,这是拥抱……糟,坏事,她这脸红,恐怕别想消褪了。

  “陪我去杜康楼,我饿。”

  不容她推却,宇渊拉起她往外走。

  说不上为什么,她丑到不行的荷包撞到他的心,她红红的双颊红了他的眼,不该在颖儿身上出现的女子羞怯出现,让他的心,雀跃不已。

  握住她,他心跳加速。

  她的手不柔软、不细致,掌心因长期练剑磨出厚茧,她不似一般女子,会在脸上涂脂抹粉,她身上找不到花粉香,只有淡淡的草药香,说她迷人,未免牵强。

  或许她容貌过人,但她欠缺温柔、欠缺女人味,这样的女生很难勾引男子吧!可一个荷包,撞翻了他所有认定。

  “少爷。”颖儿连喊了好几声,才喊回他的意识。

  “怎么?”

  “我们不是要到杜康楼?”

  杜康楼很有意思,所有菜名全是从诗词上节选下来。

  少爷说,杜康楼的掌柜是个落拓秀才,当初留下他,是希望引他发挥长才,到善学堂指导学子,谁知,他对客栈营生更有兴趣,现在他已能独当一面,把杜康楼经营的有声有色。梁师傅没说错,知人善任是少爷经营成功最重要的要件。

  “没错,我们要到杜康楼。”

  “那……大门在那里。”颖儿指了指相反方向,宇渊听见,忍不住发笑。

  第五章

  是不是她听错啊?怎地封完二品官,又要赐婚?

  她知,皇上欣赏他们家少爷;知皇上爱屋及乌,赐她药丸,怎么这欣赏呵,无限扩张,连公主都要下嫁?

  人人都知少爷好,那些媒婆像蜜蜂似地黏人,少爷全躲过了,这赐婚能不能顺利躲过?

  恐怕不能。不都说君无戏言、不都说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况且,赐婚是天底下男子求之不得的大事,或者少爷,也想要国色天香的公主?

  不不不,少爷也同她一般,吓傻了吧!他一定翻遍脑袋,企图找出好说词推却这桩婚事,一如当年,将军为将军夫人做的一样。那才是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本色呀!

  是的,人人都说少爷像极将军,婚姻大事怎能皇上说了算数?少爷一定会极力争取。

  “颖儿。”

  少爷的叫声,将她游离的魂魄唤回,回首望望左右,满屋子跪接圣旨的人全站了起来,只剩下她还匍匐地面。

  宇渊伸手扶她,颖儿缓缓起身。

  可,少爷气定神闲,没有她想像中的惊讶慌乱,再往后看看梁师傅、司徒先生和宫里来的、一堆黑鸦鸦的人头,眼光逐一扫过,所有人都在笑,恭喜声此起彼落,少爷二点头答谢。

  所以,少爷……是愿意的……

  念头窜入脑间,寒意从脚匠往上飞奔,颖儿大大的眼眶瞬地蓄满泪水,

  她懂了,什么叫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为何会算前言,总轻负;她了解此恨怎会不关风与月……那些诗啊词啊,一句句跃上心间,催动她的酸楚。

  不,或者是她听糊了,圣旨没提到赐婚,只说了封少爷当御史,那么,少爷当然要“欣然接受”!

  想法起,她定到宇渊身边,夺了圣旨打开。这举动不合宜,但顾不得了,她得弄清楚,赐婚是真是假。

  她没听到旁人倒抽气的声音,只专心一意读着圣旨。

  下一刻,她被宇渊点了岤道,动弹不得。瞠目,她发愣了,油亮的眼珠子沉沉地锁住少爷。他竟点她岤道?!

  “抱歉。”他凑近她耳边说。她也有话说,可被点了岤,声音出不了口,唇张张合合,她想说:“别娶公主,拜托。”

  她知道他看见了,但他不作反应,只把她放在太师椅里,拿回圣旨,旋身,回到属于他的热闹荣耀里。

  笨!她竟以为少爷会为她,推却赐婚。

  她想笑,却扯不了嘴角。

  不过是个丫头啊!不过少爷待她好,怎就乱了身分?

  梁师傅看出她的僭越了吧?难怪一席话暗地提醒,提醒她,身分有别。

  病后,少爷对她多了几分心疼,她便越过界线,一路的理所当然,忘记多年来,她活着,只为维护得少爷周全,认真算计,她不过是名死士,何来的恃宠而骄?

  是她的错,她早该看出少爷何等优秀,公主为他倾心有何不对?

  “驸马,这位可是纪颖姑娘?”太监审视她,果然美得惊人,分毫不逊于玉宁公主。

  在宫里,这位颖儿姑娘名号大得很,一口气得到皇上赏赐十丸冷香玉露,这等福气连皇后都没呢!

  “请公公切勿怪罪,颖儿中毒后病体未愈,方才举动,让公公受惊了。”梁师傅拱手道歉,替颖儿说项。

  “这样啊,不过,把病人留在侯府里,万一冲撞了公主,可就不太好了。”

  “是,往后我们会好生照看,绝不发生让公公担心的事。”

  哈,她病体未愈,教人受惊?意思是……她是疯子?也对啊,疯子不该留在侯府里,冲撞公主何等大罪,她怎能承受?

  “驸马爷可知,上月赐婚消息传出,后宫喜气洋洋,大伙儿全为玉宁公主的大婚忙着。”太监扶着宇渊的手,一面说,一面打量这位未来的驸马爷。

  上月赐婚……少爷早早知晓。颖儿心更冷了。原来是为了伟大的公主,少爷方肯违背原则,入朝为官。她怎能蠢到以为少爷会抗拒?这可是会一只圣令下,抄家灭族的再次,颖儿自我嘲笑。

  “驸马爷,打明日起,宫里会派来十六名宫娥和四位嬷嬷,打理新房摆设、餐点用膳,她们都是玉宁公主用惯的人,还请驸马爷体谅。”

  嫁公主嘛,可不同于一般,驸马爷毕竟不是皇族,这宫中诸多礼仪,总得有人数、有人管。况且,玉宁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多少皇亲贵族想指这门婚,都得不到呢!

  “多谢公公费心。”

  “驸马爷能了解就太好了,王于府里的仆役下人,自有专任的嬷嬷来调教,还望驸马爷见谅。”

  “是。”他无心同人周旋,只想奔到颖儿身边,他知道她受委屈了。

  “很好,奴家就回宫覆命了。”

  “公公慢走。”几声谦让后,太监离开靖远侯府。

  太监一走,宇渊就抱起颖儿,飞奔回房。

  关上门,他解开颖儿岤道。

  这里是他们的寝居,那年,后院一房一厅,颖儿无处可睡,只得和宇渊同房;而今,大大的侯府里,多少楼阁庭园,怎么住也住不满,可她还是一张软榻,睡在少爷身边。他们同寝同食,他们交情非比寻常,他们合该终生相系……

  错!就是这些要不得的想法,让她忘记自己是谁。凄然一笑。这回,她记得了,她是奴、他是主。

  颖儿低眉,赐婚彻底打垮她,难怪“能不能、就这样”他不回应。那是对的,换了她,也不回应奴仆的痴心妄想。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轻叹,宇渊问:“你打算一辈子不看我?”

  看?看了做什么?再筑梦,做一场毫无意义的挣扎?不了,那一颗颗红透的相思豆,只是午后游戏;那些谈心的夜,不过是无聊言语;他的关心纯属多余,他们之间,相隔天地距离。

  罢了,她的心错、情错,所有的错误认定皆归她,从此,她晓事。

  “颖儿不敢。”她语气清淡,压抑情绪。

  “那么,抬头,看我。”他双手压在椅把上,将她锁在身体和椅子中间。

  握了握拳头,她不倔、不傲,服从命令。

  拾眸,视线定在他脸上,空洞的双瞳里不见激荡。

  心情已然收拾好了,她再不会做出不合宜举动,不大胆、不误以为自己特殊。

  “你在生气皇上赐婚,还是生气我没事先告诉你?”宇渊靠她很近,近得她听得见他的呼吸声,那气暖暖的,却再暖不了她的心。

  “颖儿不敢。”她在两人中间筑墙,用高高高高的石墙,告知自己,墙里墙外,世界不一样。

  “你是希望我拒绝皇上?”他不喜欢她的冷淡,不喜欢她面无表情,更不喜欢明明视线落在他身上,心思却飘向远方。勾住她的下巴,他要迫她说话。

  “颖儿不敢。”

  一句句“颖儿不敢”教人恼火,她拒人千里。

  “这起婚事是我爹爹生前承诺的,我不能不允从。”再加上他需要公主的力量,助他对抗肃亲王,肃亲王在朝廷里势力庞大,要铲除他,比想像中更困难。

  何必向她解释?她不够格。“少爷大喜。”

  他真的被惹火了,捧起她的脸,他不准她忽视自己。

  “颖儿,我要你听清楚,不管有没有赐婚、不管有没有公主,我们之间不会改变。你仍然是我的影儿,我到哪儿,你在哪儿,我们仍然合作无间,你保护我,我维护你,听懂了没?!”

  她点了头,无异议。“是,少爷。”

  她在他身边,他却觉得她离自己遥远,她的表情引发他的忧惧。她要走了,她正打主意离开?一句话,宇渊脱口而出:“我不准你离开。”

  “是。”

  “不管你开不开心,你都必需接受玉宁公主。”

  “是。”少爷多虑了,她能不接受谁?

  除了“是”,她打定主意不再同他说其他?她的固执呵,往后怎么成?她怎应付一大堆宫娥、嬷嬷?怎么同公主相处?

  “好吧,你一定要生气的话就生气,只是,别花太久时间,你得把精力放在适应公主上。”

  甩袖,他出走;她未起身,呆呆地,呆呆地回想过去。

  嬷嬷和宫娥一进靖远侯府,就四处改造起来。

  不只宇渊房里这般,总管也让一大群老少女人弄得接近发狂,一下子灶不好、一下子客厅不行、一下子池里鱼养得不对劲,他里里外外奔走,满足挑剔的方嬷嬷。

  当整座侯府乌烟瘴气时,颖儿并没有被干扰,因为她始终留在探月楼里,研制药物。若不是种在药圃里的荠草被不识货的宫娥拔除,她实在没有意愿加入战争。

  “小姐,宫里来的那些女人,要把你药圃里的草药拔掉,种上牡丹。”菊花推开探月楼大门,气喘吁吁地说。

  她望菊花一眼,淡应:“告诉她们,那是百草堂要的草药。”

  “说了说了,可她们不管咱,硬说草药难看,要改种牡丹,就是院里那两棵相思树,方嬷嬷也说明日儿要找人砍掉,改种罗汉松。小姐,您得快些,再慢两步,草药就没得救了。”她急出满身汗水。

  无奈,颖儿起身,随菊花出门,走至花圃,三名小厮站在药圃边,手足无措,不敢动手去救药草,一名穿着粉色宫服的女子站在药圃中间,两只脚拚命踩,恨不得把满园药草踩得稀巴烂。

  “颖儿小姐是谁啊,她说不能拔便不能拔?你们知道,玉宁公主就要嫁进侯府,到时这里连一片能看的花园都没有,皇上怪罪下来,谁担待?说!谁的脖子不怕痛,报上名来,好让玉宁公主知晓,这侯府里是谁在同她作对!”她双手抆腰,圆溜溜的眼珠子对着药圃旁的小厮猛瞧。

  幸好啊,方嬷嬷机灵,事先想到驸马爷本是布衣,对于管教下人必然不熟悉,肯定让这些小猴儿一个个爬上头。

  果然没错,兰儿姐姐让厨房里那些中年妇人气得火冒三丈,好意教导他们宫里食艺该注重的事项,她们连听都不听。

  这侯府的下人没规炬,若不好生教导,往后公主嫁过来,这当家主母啊,可不好做。

  “桃红姑娘,这草药是颖儿小姐种下的,费了好些儿工夫,听说百草堂等着要,您要把它给踩烂了,踩掉的可是多少人的命啊?”

  别说这些草难看,就是颖儿小姐也不是好相处的人物,她冷冰冰,对谁都不多话,谁知恼火了她,她调的那些毒啊、要的,会不会用到他们头上。

  “您真心慈,担心别人的命,就不怕自己送命?行,我不折,这些牡丹一棵也别种了,待我往上报,好让宫里知道,这侯府里的下人,派头一个比一个大,要他们做点事,人人满口都有理儿,推三阻四的。”

  说着,她两条腿蹬啊蹬,又踩掉几株药单,这么不讲理的女人,谁说得过?

  颖儿摇头,飞身掠过,站到她面前,淡漠说:“要种牡丹,寻别处种去。”这里是少爷选中的药圃,她还特地种上能助少爷安适入眠的夕照草。

  “别处?你瞎了啊,新房门打开就看见这块花圃,不在这里种,难不成赏朵花还要公主移驾,劳动双腿?!”

  颖儿不语,静静看她撒泼。宫里人都这般蛮横不讲理?那么安宁公主进门,还得发生多少事?难怪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把精力放在“适应公主”上头。

  “你是那个影儿姑娘、日儿姑娘的?我可把话先挑了讲,之前,驸马爷怎么宠你,咱们管不着,但往后,你不过是府里一名普通丫头,要认清自己身分,别想和咱作对!”

  这是桃红头一回见到名气大到不行的“颖儿姑娘”,她的美丽,让桃红心底打了个突儿,难怪驸马爷对她特殊。

  颖儿没应答,静望桃红,澄澈冷清的眸子望得她心儿怦怦跳,这人呐,是哪号人物,怎能这样看人?

  颖儿一迳沉默,桃红越讲越慌,索性弯下腰,左一束、右一束,扯起药草。

  颖儿缓缓摇头。只是想立下马威吗?何必,谁都晓得公主有多尊贵。

  在桃红的手碰到少爷的夕照草之前,颖儿抢身,点上她的岤,桃红全身动弹不得。

  日头渐渐上移,颖儿揩了揩汗水,离去前,对桃红说:“你想挪动哪里都行,独独不能碰药圃和探月楼。”

  小厮们你看我、我看你,自是觉得好笑,可桃红是宫里来的人,这般……会否闹出大事?

  越想越不对劲,他们还是去急报了总管大人。

  没多久工夫,方嬷嬷领来一群宫娥,看见桃红那模样,又急又气,挪挪栘栘,她就是那样儿,一动不动。

  “你是被下了咒还是入了符,怎搞成这样子?!”方嬷嬷怒问。

  “我也不知怎么得罪颖儿姑娘,她一来就把我定在这里,还恐吓我,府里的东西都不可以更变,这可怎么才好?”桃红泪水滴滴答答,沿着动不得的脸颊滑下。

  “反了、反了!驸马爷都没意见了,一个小小的贴身丫鬟居然忒地大胆?!去把纪颖给我带来!”方嬷嬷气指天地地破口大骂。这侯府是该好好整顿,怎能容许下人这般无法无天?

  总管大人去了,当然请不来颖儿。她说,无妨,岤道一个时辰会自动解开,经过这次,往后她们会了解,不能动药圃。

  总管这般回话,方嬷嬷更是气急败坏,她亲自到探月楼,想把颖儿给抓来,可她从头到尾不理人,迳自做事。

  “把那些瓶瓶罐罐全给我扔了!”方嬷嬷一声令下,几名宫娥上前,颖儿不说话,转身,淡望她们。

  一时,她们竟然让颖儿的气势给吓得不敢动弹。

  “看什么,我说动手!”方嬷嬷不是省油的灯,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什么人物没见过,这黄毛丫头想同她斗,门儿都没有!

  “是,方嬷嬷。”

  “谁敢动,下场会和外面那个女人一般。”恐吓祭出,宫娥们不敢动作。

  方嬷嬷气得冲上前,一巴掌划过颖儿脸蛋,清脆响亮。“好啊,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你该感激,我不打老人。”颖儿面容冷肃。

  老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