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她只盼能将麻烦引到龙立潮那里去。
龙立潮和徐楚安说话时,也看见了小伙计余卿的窘迫:不是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就是左右躲闪红粉佳人的玉手,哪里还有龙氏商行伙计的气势风度?枉费两位热情的女孩子殷勤奉酒。
浓浓和素素往龙立潮那边一看,见龙立潮正对这边皱眉,立刻有些慌神。那一定就是彩妈妈才说过的龙大当家了?彩妈妈说了,龙大当家不是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可以招惹的。她们只要让龙大当家的手下开心,就算完成任务了。可龙大当家这位小伙计太过拘谨,也许她们应该再主动一些?
“余家小哥哥连一杯水酒都不肯喝吗?你这样让我们姐妹很为难呢。”素素腻声说着,忽然往双卿腿上坐去。
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双卿“啊”了一声,及时从椅子上跳起逃开,让素素姑娘坐了个空,“姐姐,大家斯……斯文些啊。”
龙立潮听出余卿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不由眉心皱得更紧了。一旁的徐楚安又奇怪又好笑,什么时候龙立潮竟然招了这么个伙计!他看出龙立潮对自己那位腼腆手下的担心,于是起身告辞。
“小哥哥好面嫩!既不喜欢我素素姐,就让浓浓来陪你好了。”浓浓姑娘用力在双卿脸上掐了一把,就舍身往双卿怀中挨去。第一次出场不能失败呀,家里还等着她们在乐坊赚的钱还债呢。
龙立潮送了徐楚安几步,“这次从南海沿子带回来的货物,有几枝红珊瑚很出色。已经叫人备了一份,预备给徐先生送去……”话未说完,胸口猛然叫人轻轻一撞。
原来小伙计被姑娘们所迫,情急之下胡乱躲避,不由自主躲到他怀里。
“姐姐,你们不要过来啊——”双卿摸着被浓浓掐疼的脸颊,眼睛里的泪水滚来滚去。
徐楚安忍不住莞尔,“我看龙大当家这位新跟班的性子,与沈默姑可大不相同。”
“徐先生见笑。”龙立潮挥手让两位黔驴技穷的姑娘下去,一面扶正小伙计的身子。
“爷……”双卿不敢抬头看人。她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
龙立潮不去理睬余卿,径自送徐楚安出了小厅的门。
有谁见过逛乐坊的男子被姑娘们羞红了脸?还差点就要抹眼泪!难道他还嫌白天在马场出的丑不够多?
龙立潮断定,对余卿的第三个考验,他也没有通过。
五天后。
龙立潮从郊外的牧场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他用过晚饭,在书房大略翻一翻外地分行送来的账簿。
胡管家端了一盏茶,推门进来,“爷——”他把茶放到龙立潮手边的茶几上,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龙立潮的目光依旧留在账簿上。
“是。爷还记得七天前从煮泉香带回来的那个小伙计,叫余卿的?”爷去了牧场这几天,只怕早忘了那小子了。忘了也好。
“怎么?”龙立潮仍未抬头。
“是这样,奴才知道前几天他很叫爷失望。”一定是叫爷失望了,不然爷也不会不带他去牧场。“不如,爷就打发他回茶楼?煮泉香的老王头还舍不得他,一直问着他呢。”
“我什么时候说要他走了。”龙立潮的声音有些不快。不过,也许是胡管家听错了?
“是,是是。”难道爷还没忘记那小子?“爷留的人,奴才本不该多嘴,只是——”还要不要说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龙立潮放下账册,端起茶杯。胡阿牛原先可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
“那余卿现在奴才院子里的小厨房,喝得醉醺醺的。奴才让丫头们扶他回房,可他倒好,拿起一把小刀子不让别人近身,样子似乎还要砍人呢。奴才原不想惊动爷,又怕爷事后知道了怪罪奴才,所以奴才……爷!”
胡阿牛吃惊地看见主人旋风般起身出了书房门。他急忙跟上去。
爷只在几年前接到大生意的消息时才会这样急于行动,如今爷在汴梁是个成名的商人了,老早变得又稳当又持重。现在他为个小伙计着了急,胡管家实在想不通。莫非那小子还真和爷有缘分?
小厨房门前,管家娘子双手拼命拉着小九,防止他进去。一见丈夫请了主人过来,她才放了心,为主人掀开门帘。
龙立潮看见小伙计跪在厨房的一张长凳子旁边,头伏在凳子上,似乎已经睡着。桌上是酒葫芦和一只歪倒的小酒盏。府里的两个丫鬟——兔儿和马丫站在角落里。
“是谁给他酒的?”龙立潮微怒。他想起余卿在腻粉楼说过自己不会喝酒,现在却醉成这个狼狈样子。
“爷,是小九。”小九的表情又懊丧又后悔,“我不知道余哥哥会这样,我只是想教他把酒含在嘴里,再喷出来,谁知道他第一口就没含住,咽到肚子里去了……”呜,真的不能怪我呀,要怪只怪余哥哥太笨嘛。哪有人吃一口药酒就发酒疯的?
“臭小子,好好的你引他含酒做什么?喷着玩吗?怪不得我的药酒近来淡了许多,一定是你这臭小子偷喝过后,又加了水进去!”胡阿牛不顾娘子拉扯,揪起小九的耳朵。
“我没有引余哥哥喷酒玩!余哥哥今天在跑马场扭伤了脚,疼得眼泪汪汪的,走不动路。我怕人家又要笑话余哥哥娘娘腔,才偷偷扶他来这里的。我想教他把药酒用力喷到脚上,好止止痛,谁知道他赶不及脱鞋子就……”呜,真的不能怪我呀。
“跑马场?”龙立潮皱眉看看胡管家。
“奴才方才忘了告诉爷,因为这几日爷不曾叫余卿跟随,听说这小子闲着没事就去跑马场玩。”咳,听兔儿说,现在富丑一天要被余卿烦几次。
龙立潮静默了片刻,转向小九,“看见你余哥哥骑马了?”
“没有啊,爷。这几天我只见余哥哥绕着一匹很瘦很瘦的黄马看,不敢走近。好容易今天余哥哥像要试着牵缰绳,谁知道连那匹瘦马也不给余哥哥面子,一下扬起了蹄子,余哥哥吓得跌在地上,就扭伤了脚。”呜,这位余哥哥连小九的胆量都不如,真服了他了。
龙立潮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走近小伙计。
“爷,小心点,那孩子手里有把小刀子。”管家娘子提醒。
胡大娘的担心是多余的。龙立潮抱起小伙计时,那把削果皮用的小刀子从余卿手里滑到地上去了。
余卿的小头靠在龙立潮颈下,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不过他似乎还有一点残存的意识,知道有人碰他,因此嘴里重复着咕哝了两句:“姐姐,你们不要过来啊——”
龙立潮皱眉,小伙计大概把两个来扶他回房的丫头当成腻粉楼的姑娘们了。可这也不用拿着小刀子做自我保护吧?
胡阿牛觉得主人待余卿的态度有些奇怪。原以为爷已经放弃录用余卿做跟班的打算了,可现在看见主人一路亲自抱着余卿回到西厢房,还吩咐带上药酒,像是要亲自为余卿治疗脚伤,这……余卿的那点本事真值得爷如此费心?或者爷是可怜他?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爷,要不要奴才帮忙,脱了余卿的靴子?”胡阿牛把药酒放在西厢外间的桌上,探身往里面看。的3a0772443a07391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小伙计现在床沿上坐着,昏沉沉的头托在龙立潮手里,正闭着眼睛喝胡大娘熬的醒酒汤。胡大娘一面还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你们都回去吧,小九在家里等着。”龙立潮接过胡大娘的手巾。
“是。爷也要早些安歇。”胡阿牛领着娘子出来。咳,爷对余卿也照顾太周了,仔细折了那小子的福。
小九没有说明余卿伤的是哪只脚,龙立潮只好把他两只脚的袜子都脱了。左脚的脚踝的确有一点肿,好像伤到筋了。
可是……握在手里的脚纤瘦柔软,让龙立潮有点走神。
龙立潮呆了呆,起身去外间拿药酒。
余卿以前应该是殷实人家的孩子。据说南边的富贵人家,养儿子也像养女儿一样娇宠爱惜。如今余卿流落异乡,做了自己的跟班,从前宠他爱他的亲人也不知到了何处。
只是,在娇生惯养中长大的余卿,竟然比腻粉楼的女孩子还要柔嫩,这……自己能把他纠正成一个可靠、可用的真正的男子吗?
龙立潮坐在桌边想着心思。他背后,双卿在床上微微转侧,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龙立潮回头看看,走了过来。
“爷?”又做梦吗?为什么这几天总梦见他,没有道理啊。不过……老天爷啊,他怎么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他是一个男子啊。这个梦太荒唐了!
双卿用力撑住枕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推开那个出现在梦里的可怕人物。可是,她发现自己的脚忽然被龙立潮握在手里。
“不要动。”龙立潮在伤处擦上药酒。
主人沉稳的声音传到双卿耳中,让她清醒了许多,不由浑身一颤。怎么办?不是做梦!他一定发现了、发现了什么,那么……
“你在怕什么?”龙立潮感觉到余卿的瑟缩。
“双……小的,小的没有怕什么。”好像他只是在为自己疗伤啊。
“只是小伤,过两天就能痊愈。”是担心落下残疾?抖成这个样子还说自己没有怕,小伙计的性子也有硬的时候。
“……”好像他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里?
“以后没有我叫,不许去跑马场。”龙立潮知道,小伙计是为了讨他这位主人的欢心才去跑马场的。虽然一无所成还伤了脚,毕竟也算有点志气吧。
“是。”可是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叫她了。他不愿带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跟班去牧场。她担心他会忘了她,担心他会放弃录用她。可是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失去接近那幅画的机会啊。
“也不许喝酒。”龙立潮继续吩咐。
“是。”有人喝酒了吗?没有啊。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该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前几天的无能解释解释。“爷,小的知道让爷失望了,小的——”
“好了,睡吧。”龙立潮打断余卿的嗫嚅,“等你伤好了,跑马场我们还是要去的。”
双卿看着主人收拾好装药酒的葫芦,替她盖上被子,走出了西厢房,然后替她带上了房门。
她不由呆住了。
胡大娘照顾小九时也有这样轻柔的动作,她见过。那时她可怜自己,也可怜齐蕴和齐康,因为舅母和胡大娘全然不同,自己和表弟妹都没有享受过被如此关爱的感觉。
可是现在,那个不苟言笑的龙立潮竟然为自己做到了这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龙立潮调教过的人,必须是驭马能手。
“腰处用力,我是说腰!”龙立潮牵着踏风的缰绳,指点余卿上马的窍门。但是没有用,余卿似乎听不懂他的意思。他终于有些失去耐心,伸手向小伙计的腰间托去。
“啊?”双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马背上,“爷,小的坐上来了!小的跨上马鞍了!”
跨上马鞍?余卿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龙立潮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不过没有办法了,方才发觉小伙计的腰又细又软,没有几分力气可用。的3b5dca501ee1e6d8cd7b
“小九,你快看啊,你看余哥哥跨上……不行,这里好高,怎么办啊?小九——”双卿从得意中清醒过来。
“不用怕,爷还牵着缰绳呢。”小九尴尬地看看表情古怪的龙立潮和富丑。呜,不是他小九不肯替新朋友护短,实在是余哥哥也太娘娘腔了,老爹说的一点都不错。
胡阿牛往煮泉香派了新的管账先生,因为主人龙立潮多了个出门时要他相扶才能上马的跟班。
两年后。
“龙大当家,余爷,有一程子不见了,你们两位今天来的倒早!这回是叫紫竹姑娘吹箫呢,还是叫翠玉姑娘弄笛?还有我们这里新来的青梅姑娘,哎哟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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