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那万整的我先不打算动。”金狮听罢,当即来找父亲。不意父亲惊讶地说:“咋要得这么急?”金狮:“她说,说不定零用下。怎么啦?”陈禄:“唉!这钱早在你们典礼的第二天就让你姐进城取回来了。”金狮傻了眼。陈禄接着说:“大年跟前来要债的那么多,我恨不得把指头掰下来给人家,哪有存着钱不取的?”金狮:“我不反对你们取,但你们至少该跟我们说声。”陈禄:“刚过门儿就跟人家借钱,怕不合适。”金狮:“这偷偷摸摸的就合适?”陈禄:“我们原打算三月份阳历贷出款来就给她再存进去,谁知她再连两天都不等?”金狮无奈,只得拿了那两个只剩几块钱的存折神情沮丧地来见文卓:“两个折子都空了。”文卓吃惊不小,问:“谁取的?”金狮:“我。”文卓:“啥时候?”金狮:“年前。”文卓:“干啥了?”金狮:“年前来我家要债的拨接拨,我爹恨不得把指头掰下来给人家。我看不下去就取了。”文卓:“那你不跟我说声?”金狮:“你刚过门儿,不好意思。”文卓:“这偷偷摸摸的就好意思?”金狮:“我原打算等过了十五贷出款来就补进去,没想到你现在就要。”文卓再不多言,收拾起行李直奔国道汽车站。金狮则灰溜溜地跟在后面相送。到了汽车站,两人都沉默不语。会儿车来,文卓转头望了金狮眼,见其神情如丧考妣,便伸指勾了下他的下巴,又嫣然笑了下,方上车而去。就这么会儿,她已醒过神来,已知怎么回事儿。实际上若真是金狮干的,她才伤心呢。见她居然笑了出来,金狮那茫然若失的心踏实了稍许。
元宵节的黄昏,文卓从学校回到清水沟,见了公婆小叔等人象没事人样。待吃罢晚饭,与金狮单独坐在起,她才开始发作:“结婚前几天我才跟你说的,两口子过日子,凡事都要开诚布公,不要藏藏掩掩。结果你结婚第二天,就干出这种事!”金狮:“算我错了。但我向你保证,这是第次,也是最后次。”文卓:“不管你怎么说,我是再不相信你了,以后凡事我都要防着你。”金狮:“你怎么防我都不过分,我酿的苦酒只能由我自己来喝。”文卓:“可家贼难防呀!”金狮:“你以后再不让我管钱不就行了?”话已说开,两人重归于好,携手去看灯会。过罢元宵节,金狮同文卓进城租了个间半的小院儿,又从文卓那万的存折里取出七千来,买了冰箱彩电衣柜等家具,过起了两个人的小日子。自此,金狮于星期早上去乡政府上班,于星期五傍晚回家。每次他要离开,文卓都愁绪满怀,依依不舍;而每当他回到家,文卓都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欢天喜地,并做好吃的给他。阳历3月的天,银狮从本镇信用社贷出两万元,陈禄便派玉枝带了万来还文卓。文卓说:“你们既然分当两分地用,就先用着吧,放我这儿也是闲着。但有点,我啥时候要就啥时候立马给我,不要误我的事。”玉枝满口答应着回去。
金狮做乡党委秘书将近年。这年若只从前面的故事来看,他好象尽搞对象了,没怎么工作。其实不然,个人即使每周花个小时去制造风流史,那他年的风流史都能汗牛充栋。不怎么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呢?事实上,金狮只花了不到10的时间去应付家庭和婚姻方面的事,把90以上的时间用在了工作上。因此不仅没有贻误工作,还干出了些名堂。年来,茂林岱乡党委政府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成果,却能免遭其他许多乡镇所遭到的训斥乃至处置。原因就在于该乡软件抓得好。因为有了这些软件的支撑或弥补,在旗里看来,他们尽管没有实质性进展,却有好的势头;尽管没有好的成果,却有好的思路;尽管没有建成个大企业,却有遍地开花的小企业;尽管没有投产项目,却有大量的拟建项目;尽管经济建设成效不大,党建和精神文明建设却有很大建树。正因如此,乡党委书记邬有刚在年后的第个党委会上,即给金狮新的表示,任他为乡党政办主任兼党校副校长文化站站长,并将他列为首席科级后备干部。直到此时,前任乡党委书记李建平所敲定的科级后备干部关少峰小田仍后备着。在之后不久的次乡党委会上,邬有刚突然提出要更换伙食管理员。现任的伙食管理员是位将近退休的老干部。他初管伙的时候还算敬业,可到后来因为吃了人家的好处,就开始接二连三地进低等肉。这使邬有刚很恼火。邬有刚提出四位可供选择的人选,分别是现任乡政府秘书谢忠诚乡民政办老周乡农科站会计白佳智乡农科站司机丁小虎。这个议题提出,旁做记录的金狮开始高速思考:“乡里的后勤问题由我负责。如果我不能对后勤的人事问题有所影响,就难保后勤人员听我的。如果不能保证他们听我的,我又如何对他们进行有效管理呢?”想到这儿,就在各领导还在思虑之际,他发了话。他自进党委办以来,贯遵守组织纪律,在历次党委会上,只是做记录搞服务,从不插嘴。而今为了避免出现对自己工作有什么不利的局面,不得不破这个例。他说:“我说两句,仅供参考。谢忠诚是乡政府秘书,工作量很大,若再管上伙食,势必影响政府工作。白佳智原管乡财政现金管得塌糊涂,又如何能管好伙食?管伙是个没早没晚又需要勤跑腿的差事,而老周那么大了,能跑得过来吗?据说他也不想干这个事。个不想干某个事的人能把某个事干好吗?丁小虎就不同了,又年轻又机灵,还实在。所以让他来管这个伙,就再恰当不过了。”听他讲完,邬有刚微微笑,问众领导:“大家看怎么样?”众人齐说:“那就这样吧。”会后,综治副书记武占宽感慨地跟人们说:“金狮才是三掌柜。”于是些与金狮常开玩笑的干部便戏称他为三掌柜。遇此他忙摆手:“千万别这么说,你想害死我呀?”
过了几天,旗文化局召开文化工作会议,金狮以乡文化站站长的身份去参加。会议开始开得比较沉闷,其他乡的文化站长纷纷讲困难诉苦情。轮到金狮发言,他不仅回顾了过去年乡文化工作所取得的显著成绩,还对今年的乡文化工作提出种种构想,从而给这个沉闷的会场透进几缕阳光。会后的酒宴上,金狮给局领导们敬酒。局长高兴地说:“小陈,想不想来文化局工作?”金狮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想啦。”局长便说:“那你马上写个申请。”金狮当场点头应允,却直未写这个申请。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去文化局当个什么小干事。
不久的个周末,金狮回到县城的家。文卓煞有介事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金狮:“什么好消息?”文卓:“旗里有好几个单位公开招考公务员呢。”金狮:“都有哪些单位?”文卓:“有人事局文化局农牧局建设局档案局。”金狮:“噢,知道了,不考。”文卓:“不考!”金狮:“就这些单位,甭说让我考,就是立马调我去,我也不去。”文卓:“为什么?这些可都是别人想去都去不了的单位呀。”金狮:“你想啊,去了这些单位,啥时候才能弄个副科级?”文卓:“这些单位不也有副局长吗?”金狮摇摇头,说:“有是有,但这些单位的副职很少是从本单位就地提起来的。”文卓:“那他们是从哪来的?”金狮:“都是从别的单位平级或降级交流过来的。”文卓:“为什么?”金狮:“因为这些单位的副职争抢的人太多了,点也由不得局里,都是旗委个个认真敲定的。你想,既由不得局里,你在局里干得再好,管用吗?”文卓:“早弄不上科级,但可以回城呀。”金狮:“这就是我们需要克服的唯地论。”文卓:“唯地论?”金狮点点头,说:“是,唯地论。现在社会上盛行种观念,就是城里总比乡下好,大城市总比小城市好。就连农民们也是,听说你去了呼市,就说你分好了;听说你去了乡里,就说你白念了。”文卓:“这不对吗?”金狮:“当然不对。难道在城里登三轮儿比在农村养大车还好?在城里当工人比在乡里当干部还好?在城里当干部比在乡里当领导还好?如果不计较干什么,谁去不了呼市?明天咱们就可以去北京洗盘子。俗话说,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的地位不取决于所处的地方,而取决于所处的层次。”文卓点点头,但有些失望,又问:“照你这么说,你不弄个副科级是不回城了?”金狮摇摇头:“也不是。”文卓又来了精神:“那是啥情况?”金狮:“旗里也有值得我丢掉现职去的部门。”文卓:“什么部门?”金狮:“两办两部委。”文卓:“两办两部委?”金狮点点头:“对,就是党委办政府办组织部宣传部和纪检委。”文卓:“我也常听说这些是好单位,但不知好在哪里。”金狮:“这些单位都是清水衙门,论实惠不及执法部门和经济管理部门。但这些单位的干部升得快。因为他们都直接伺候着位有实权的县级干部。县级干部若想给人戴罢到公用电话亭给父亲打电话:“尽快给我凑三千块钱。”陈禄:“干什么?”金狮:“调工作。”陈禄:“急吗?”金狮:“说急也不急,又没个时限,尽快吧。”陈禄答应着放下电话,却连二十天没有回音。对此文卓颇有微词:“银钱不撒手,撒手不由人。”
就在等待父亲回话期间,金狮获得个令人气恼的消息。这次招考公务员的不仅有旗里的政府部门,还有市里区里的党政部门。而此时报名时间早过。文卓:“我们是当教师的,不常看新闻报纸,不知道不足为奇。你们是党政干部,怎么也不知道?”金狮:“唉!我们那政府是什么政府?山高皇帝远。而我自从当了秘书,天天有干不完的差事,看电视看报纸的次数反而大不如前了。”文卓点点头:“咋不见人们议论?”金狮:“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全敕勒右旗够报考内蒙宝图条件的没几人,议论啥?”文卓点点头:“这事对你真就那么重要吗?”金狮:“当然,去市里区里工作,我做梦都想啊!”文卓:“你不是反对唯地论吗?”金狮:“那是指在地方和职业之间比较,以职业为重。但若就同种职业而言,当然是城里的比乡下的好上级的比下级的好了。不出乡,想弄个科级很难;不出县,想弄个县级很难;不出市,想弄个市级很难。因为下级的职务是上级决定的,市长给人发顶县级的帽子跟乡长给人发顶股级的帽子样容易。”文卓:“问题是,这种考试公正吗?”金狮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最起码可以试试。”文卓:“你估计来年还考吗?”金狮:“不知道,说不定还考。”文卓:“那咱们还跑不跑旗政府办了?”金狮:“当然跑啦,两条腿走路嘛!”说到这儿,文卓急着说:“可你爹咋还不送钱来?”就在此时,金凤进门:“爹让你回去拿钱。”她的家里装有电话。
次日,金狮回到清水沟。进院子,就见头小猪哼哼叫唤。因此他进家见了父亲,第句话便是:“咋又养了口猪?”陈禄:“唉!文妹说:‘为人家哪有不养猪的?’你妈趁着就说:‘养着自家用,也省不少嘛。’我说:‘你不喂它,它能自己长大?’文妹就说:‘我来喂,你们只管买小猪就行了。’无奈之下我就想,腊梅刚进门那年,我用两亩白菜转变她的观念;如今文妹刚进门,看来还得用口猪来改变她的看法。因此我就答应了。”金狮摇摇头:“打小形成的观念,又岂是你用两口猪所能改变的?我妈进这个门都30多年了,还不是喜欢随大流?关键是她们没文化。”陈禄点点头:“我虽然只念了个小学四年级,可后来没少百万\小!说呀?”说罢取出三千块钱递给金狮。金狮:“哪来的?”陈禄:“我让你姐夫跟他的同事们借了两万三分的高利贷,用来打那些五分的。”金狮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的话:“这无形中又把姐姐家拖入了这个险象环生的经济旋涡。”
拿到钱的当天晚上,金狮另外又带了五六百元的好烟好酒,敲开了常务副旗长贾有才的大门。贾有才认识金狮,因此寒喧着将金狮让至屋里。金狮进屋,将装有烟酒的背包随手搁至边儿,然后坐下来跟贾有才闲聊。聊了会儿,贾有才去倒水,金狮乘机将装有三千元及几句留言的信封放在荼几下面的搁板上。贾有才端上茶来,金狮喝了几口,便起身告辞。从进到出,前后未用10分钟。把钱送出去之后,金狮便不再理会这件事,也从不问对方办得怎样了。因为他知道,花钱托人办事不能催,否则可能被退钱了事。过了月余,还是贾有才主动打电话给他,要他耐心等待。他只好等,谁知这等又是几个月。
第五十四回利不合兄弟分家水不平婆媳生隙
6月下旬的天上午,金狮正在乡里忙乎,陈禄打来电话:“金儿,左旗工商局你有认识的吗?”金狮:“没有。左旗归厚和市管,我怎么会有认识的?怎么啦?”陈禄:“嗨!前天铜狮送药回来的路上,让人家连车带药都扣了。”金狮心里咯噔下,问:“咋回事儿?不是跟人家说好了按月交费就行了吗?”陈禄:“嗨!前天晚上铜狮送药回来的路上直打瞌睡,他怕出事儿,就把车开到油路下面打盹。谁知左旗几个政法委的从鹤驻海吃完鱼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他。人家怀疑他是作案的,就把他连人带车带回去盘查。盘查了半天,见不是作案的,却是倒药的,就又把他连人带车交给了工商局。工商局见是政法委交过来的,不敢怠慢,就把车和药都扣下,单放他回来。”金狮听罢直跺脚:“嘿!邪了门儿了,啥事儿都能碰上。车上还剩多少钱的药?”陈禄:“约有万五吧。”金狮:“嘿!”停了会儿又说:“先挂了吧,让我想想。”放下电话,他想:“这隔着个市,上哪找熟人?”他点上烟开始在记忆中搜索,搜索了半天,就想起两个人来,个是原该乡派出所所长如今的旗公安局治安大队队长闫军,个是该乡现任科技副乡长孟文秀。闫军是左旗的老家,很有些家族背景,在该乡的时候曾帮名村干部从左旗要过个犯人。孟文秀则在左旗有帮中专同学。金狮先给闫军打了个电话。闫军说:“我都出来20年了,哪来的熟人?”说罢就把电话挂了。金狮心想:“真是人走茶凉!”想到这儿只好来找孟文秀:“孟乡长,你在左旗官场有熟人吗?”孟文秀:“有哇,什么事?”金狮将事情的原委说了遍。孟文秀:“试试吧。”
下午,金狮与孟文秀各骑辆摩托回到清水沟。进屋他先训铜狮:“到哪儿睡不成?偏到油路底下睡!”陈禄:“睡倒是对的,总比出了事强。你不是主张安全第吗?”金狮:“我不是反对他睡,我是说他咋不选个安全的地方睡。要人身安全,财产安全就下也不考虑了?”铜狮:“谁知道能遇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政法委?”金狮:“不知道!那是国道,哪路神仙不走?分明是你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有,你咋就那么瞌睡呢?头天晚上干啥去了?是不是又打麻将来?”银狮在旁说:“肯定是。”陈禄:“先别怨,先说咋办吧。”金狮:“能咋办?拿钱吧。”陈禄:“拿多少?”金狮:“先拿两千试试。”铜狮刚送药回来,家里当然有钱。因此陈禄立马取出两千元交给金狮。金狮装好钱,对银狮铜狮说:“你俩也走吧。”银狮铜狮即做动身准备。准备间,各露出只手机。当时手机最便宜的也值三千元。金狮问:“啥时候买的这个?”银狮:“最近。”金狮:“买这干啥?”银狮:“为方便联络。”金狮:“为方便联络!为方便联络买手机,为方便去广州就该买飞机了?我不反对使用先进的东西,但定要搞清是不是合算。如果仅仅因为个月待次客就盖个餐厅,半年打个材料就买台电脑,年患两次感冒就雇个私人医生,合算吗?”银狮爱不释手地拿着手机说:“我们也爱这个东西。”金狮:“爱!爱就是理由?我还爱喝茅台呢,就天天买来喝?爹还爱耍钱呢,就天天去耍?人干什么坏事不是因为爱?难道爱就是应该的?”说罢与孟文秀骑摩托分别带了银狮铜狮向敕勒左旗政府所在地茶粟庆而来。
到了茶粟庆,孟文秀把在此地工作的中专同学都召了来,选出两名能跟工商局局长说上话的,与金狮道来到工商局局长的家里。等他们说明原委,局长说:“在你们来之前,已经有三个所长回来跟我说,你们每月都交着费,就放了吧。因此我也想放,但这是政法委交过来的案子,已惊动了旗里,我不敢呢。”金狮:“若不放,会怎么处理?”局长:“你也是干部,想必知道,依法就是没收违禁物品及所用工具。”金狮沉重地点点头,见毫无商量的余地,就让其他人先出去,然后拿出两千元放在茶几上,说:“我也知道你难,所以也不再要求什么,只求以后多照顾下。”局长抓起钱给金狮硬塞了几次,金狮坚决放下,并说:“这件事你就别费心了,以后若能给个方便,就感激不尽了。”说罢要走,局长说:“这样吧,明天你们把车开走吧,但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金狮感激不尽,局长却说:“你还是感谢上苍吧。”金狮:“感谢上苍?!”局长点点头:“这事不知怎么就让市电视台的知道了,人家竟派出新闻直通车,要来摄相树典型。谁知他们跑到半道上翻了车,扛摄相机的断了胳膊,竟没来成。若真地来了摄了相树了典型,甭说扣车扣药了,连人也得扣。经化验,你们那些药里有3种假的。”金狮倒吸口凉气,心里对那个倒霉的记者说:“活该!你这不是落井下石赶尽杀绝吗?你若真来了,我们还活不活了?”想罢告辞出屋,又骂银狮:“谁教你卖假药来?”银狮:“哪有假药呀?我们常年给大夫送,难道大夫也不识真假?”金狮:“那人家怎么化验出3种假药?”银狮:“那也不是假药,只是含量不足,多吃点就行了,大夫们也愿意接收。”金狮:“没这三种药,会影响你们挣钱吗?”银狮:“那倒不会。咱们总共送着400多种药,少送三种五种没影响。”金狮:“那就别送了。没这三种药,你们只是违法;有了这三种,就构成犯罪了。何苦呢?”银狮点头称是。
第二天金狮没有立马去取车,而是让银狮骑摩托先行回家,又带三千元来,企图以此换出那批药。怎奈局长这次死活不收钱,也不退药,金狮等人只得作罢。该尽的力都尽了,已是下午时分,金狮银狮及孟文秀乘摩托,铜狮驾三轮车,齐回家。半道上,孟文秀让银狮单骑先回,让金狮陪他去访个熟人。待他俩访罢熟人回到清水沟,却不见了铜狮及银狮骑回的那辆摩托。原来铜狮早骑着摩托去岳父家会媳妇去了。金狮无奈,只得让孟文秀先回,自己坐下来等待。等待期间,金狮跟父亲谈及银狮铜狮买手机的事,陈禄叹口气,说:“问题还远不止这些。”金狮:“还有啥?”陈禄:“唉!自打铜狮成了家,他们兄弟两个干活儿你推他靠,消费却你争我抢。这边儿添个沙发,那边儿就添个皮椅。反正他们手里都常攥着钱。”金狮叹口气,说:“看来,大锅饭在哪儿都行不通。”陈禄点点头:“我原想,你们兄弟三个成家后都不要分家,拧成股绳,好办大事。现在看来,这个家不分不行了。哎,人家大丘庄华西村全村不分家都能闹好,咱们这家人不分咋就闹不好呢?”金狮心想:“人家大丘庄华西村能闹好,有它能闹好的原因:第,人家有公有私,不象咱们干脆锅粥;第二,人家的领头人直干得挺好,有吸引力;第三,人家有套比较完善的制约激励机制,不象咱们信手捻来。”嘴上却说:“大丘庄华西村跟咱们情况不样,看不上。就咱们家这个情况而言,还是分开的好。分开了,各家都勤劳节俭,更好发展。再说了,分开了未必就不能办大事。你若真的找到好的投资项目,各家还会投资。”陈禄:“你是说分了还能合?”金狮:“平时分,急时合,不更好?”陈禄:“好!哎,分开了,到该合的时候他们若不听我的咋办?”金狮:“他们现在倒是听你的,可都想花钱,不想卖力,又有什么用呢?你若真能找到好的投资项目,能让他们发展,他们干吗不听你的?”陈禄点点头:“那就分吧。”金狮:“那你打算啥时候分?”陈禄:“等把这些黄芪卖了才好分吧?”金狮:“那你打算啥时候发货?”陈禄想了想,说:“人们般都在秋末发,那我给它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夏末就发。这样可以避开发货高峰。”金狮想了想说:“夏末虽然发货的少,但只怕接货的也不多,因此未必就能卖个好价钱。”陈禄:“那秋后呢?”金狮:“秋后虽然接货的多了,但只怕发货的会更多,也未必能卖好。”陈禄神情黯然。金狮接着说:“总之还是货多。而要等到货少,那得等到明年秋冬。”陈禄沉重地点点头,说:“既如此,迟发不如早发。早发最起码可以早些腾出钱来,打高利贷或者干别的。”金狮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陈禄叹息声,未说话。金狮:“你也别急。明年春季是人们最不情愿种黄芪的时候,到那时咱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大种特种,估计不会赖。”陈禄点点头,神情有所好转:“哎,如果别人也这么想,也反其道而行之呢?”金狮笑着摇摇头:“众人跟个人不同。众人中反其道而行之者永远只占少数。否则道也就不为道了。”陈禄点点头。金狮边与父亲交谈,边等待铜狮的回来,结果等至第二天小晌午也不见铜狮的踪影。他气得不得了,跟父亲说:“我借人家的摩托出来两天了,你说人家急不急?铜狮他这个人干脆没点责任心。”陈禄也叹口气,说:“唉!人都是往下亲哩,从来都是大的心里装着小的,小的心里哪有大的?这也是小儿子往往没责任心没出息的缘故。”金狮见没指望,只得骑自行车去西黑沙图,再换骑摩托回乡政府。
金狮把钱送给常务副旗长贾有才之后,苦苦地等待了三个多月,最后等来的竟是退钱了事,因为人家要调走了。金狮捏着钱好生烦恼。文卓:“死了张屠夫,照样吃猪肉。咱们可以另找其人嘛!”金狮苦笑着说:“可我现在再没个熟人可送。”文卓:“能不能找个中介人?”金狮摇摇头:“这种事最好不要找中介人。”文卓:“哎,你当党委秘书年多,迎来送往,咋才认住个县级干部?”金狮:“上级领导下来,自有本级领导陪同。我们只负责端茶倒水,哪有正面接触的份儿?尤其是现在的当官儿的,眼里最多放着些下级官员,哪愿意多看我们这些受苦人眼?”文卓:“按理,你在敕勒右旗也小有名气,咋不见有人主动调你呢?”金狮:“咳!如今是太平盛世,好象谁也能干。因此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若不自己去跑,绝没有人来主动调你。不听人这么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文卓:“那咋办呢?”金狮:“别急,混个脸熟不难,实在不行,打生送。我不是早跟你说过?没钱才是真难。”
接到贾有才退款的第三天下午,金狮在乡党委办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金儿,还能贷出款来吗?”金狮:“恐怕不能,半迟不早的。是不是要发货了?”陈禄:“是。”金狮:“你让我想想。”当晚,他回城跟文卓商量:“我爹发货没钱,要不先把这三千拿回去?”文卓:“不行,调工作要紧,还是挣钱要紧?再说,你家就缺这三千?”金狮微笑着说:“当然是调工作要紧,你知道我这个人爱权不爱钱。但你想,我爹这是发货用钱,等他把那些货卖了,还缺咱们调工作的钱?再说,咱们这三千不暂时还没地方送吗?”文卓想了想,觉的也是,也就同意了。半个月后的个下午,金狮在乡里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要他回家议事。他行进在回家的旷野中,但见晴空万里,却四面无声,给人的感觉是无忧亦无喜,清清净净。金狮心的话:“这多象即将揭晓的家境。”回到家里,他见父亲神情颓废且苍老了许多,心知不好,问:“都出手了?”陈禄点点头:“都出手了。”金狮:“咋样?”陈禄:“很不怎么样。”金狮含笑说:“这是预料中的事。”陈禄:“但还是感到意外。”金狮:“意外?”陈禄沉重地点点头,说:“这次共拿回13万,除去苏茂的3万,剩下的那10万没分是咱们的。”金狮也感到意外:“你的意思是?”陈禄:“这10万刚够打外债,而你们弟兄三个拿进来的那些钱就全没了。”金狮不无失望,但见父亲颓废成那样,便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这10万够打所有的外债?包括药上的亏空?”陈禄:“够打所有的外债,包括药上的亏空高利贷利息等等。噢,对了,你手上还有饥荒没?若有,就不够了。”金狮此时实际上尚欠乡里七千元,却回答:“基本上没了。”陈禄点点头。他此时既感到切落空,又觉得无债身轻。金狮了解父亲此时的心情,因此兴奋地说:“今天值得庆贺下。”陈禄:“庆贺什么?”金狮:“第,咱们全家上下经过六年的苦战,终于迎来了不背债的这么天。这六年,咱们的发展因为沉重的债务负担而异常艰难。而今咱们象甩掉脚链的运动员,终于可以轻松上阵了。”陈禄点点头:“还有呢?”金狮:“第二,经过六年的逆水行舟,咱们不仅打掉了沉重的债务,还完成了给我们弟兄三个娶媳妇的重任,而且都娶得称心如意,没有因为家贫而留下什么遗憾。”陈禄点点头:“还有呢?”金狮:“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点,这六年来,有成功,有失败,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使我们变得更加成熟。试想,今天的银狮还能叫人骗了?”陈禄拍大腿:“好!”见父亲精神好转,金狮才问:“那,苏茂不也跟着赔了?”陈禄摇摇头:“他倒没怎么赔,因为他那些货都是赊来的,没背什么利息;又是咱们给代卖的,没费什么盘缠。”金狮心的话:“不对吧?咱们之所以落得钱债两无,还不是因为这次卖得太惨?咱们的没卖好,他的能卖好?除去所背的利息,咱们还赔两万,他不得赔四五千?分明是你不愿让人家赔,代人家赔。不过这样也对,谁叫咱们当初拉人家下水来着?”想到这儿反说:“这样最好。哎,你带回来的那10万块钱怎么处理?都打债?”陈禄:“唉!不是钱先到家我后回来?没等我回来,你妈就让银狮把那些钱都拿去进药了。”金狮:“那利息由谁来背?”陈禄:“银狮说了,他用钱他付息。”金狮点点头,又问:“那咱们分不分家了?”陈禄:“分呀。”金狮:“怎么分?”陈禄:“那还不简单?本来就没啥可分的。那处新房,你也不住,正好老二老三家三间半。三轮儿车归银狮,顶他拿进来的那万。门市归铜狮,顶他拿进来的那万。你那两万五,由我来还。从此谁挣下归谁。”金狮:“这样老二老三有意见吗?”陈禄:“那还能有意见?房子都归他俩了,他们拿进来的钱好歹还落下点东西;而你不但没房子,就连拿进来的钱也只是在帐上爬着。赊三不如现二。如果我明天死了,你那两万五不就打水漂了?关键看你有没有意见。”金狮:“咋分我都没意见。这次分家我本就不打算拿到什么。我力主分家只是想让每个人都勤劳节俭些,同时保护下上进的。不然的话,全家只要有个败家子,就谁也别想发展。”陈禄点点头。金狮见再无挂碍,便来院中观景。当他观至新院,不由惊。陈家的两处院子绿化得本来很好,满是苹葡梨枣及各色蔬菜,而今却被那口猪拱坏两棵梨树三分韭菜。
周末,金狮回到城里的家,装出副悲伤不已懊悔不迭的样子。赵文卓被吓了跳,急问他怎么啦。他先不说,后经文卓再三追问,方说:“我家破产了!”文卓原以为是天塌了,见不是,已很知足,问:“破产!咋回事儿?”金狮:“我爹这次下广州很不理想,带回来的钱刚够打外债,自家分也没了。”文卓:“就这?我还以为天塌了呢,吓死我了。”金狮:“这还不算天塌?苦心经营六年,到头来场空,青春却不再有。都怪我爹,都怪铜狮,都怪我妈,都怪我。”该怪的他都怪了,文卓还能怪什么?因此她反而说:“行了,别自责了。来,你是走仕途的,不能说没攒下钱就虚度了;二来,你今年才二十八周岁,咋能说青春不在呢?”金狮:“可咱们现在连调工作的钱都没了,悔不该把那三千也拿回去。”文卓:“事到如今,你光生气有什么用?不就是三千块吗?咱们再攒三个月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我给你借去。”金狮听罢躺入文卓怀里叹息。文卓抚慰着他说:“人家毛泽东四十多岁还能‘而今迈步从头越’,你二十八就不能了?”金狮:“人家那个时候手上好歹还有两万兵,我呢?”文卓:“可他二十八岁的时候不连个兵也没有吗?”之后不久,金狮带文卓回家趟。文卓对公婆说:“我看你们就老老实实种地吧,别再折腾了。”陈禄:“不做买卖,欠你们的那两万五啥时候能还?”文卓:“啥时候能还啥时候还,实在还不了别还。”金狮听心的话:“你说这话咋不事先跟我商量下?你这么说,怕是他们有了钱也不给我。咋不留点余地呢?”
9月中旬的个周末,金狮回到县城。文卓与之温存了会儿,说:“哎,我有60多天没来例假了,还有些嫌饭。”金狮吃惊地问:“是不是怀孕了?”文卓:“不知道,按理咱们每次都避着孕。”金狮:“会不会避孕失败?你服的那种药究竟有多大的保险系数?”文卓:“不知道。人家说没问题。”金狮:“是不是买上假冒伪劣品了?”文卓:“我哪知道呀?我又不是这方面的行家。”金狮:“管他呢,去查查。”说罢陪文卓去医院检查了下,结果真是怀了孕。文卓问金狮:“怎么办?”金狮:“那还能怎么办,打了。”文卓:“就不能生下来?”金狮:“我何尝不想生下来?可是,咱们可以不讲迷信,但不能不讲科学呀!”文卓:“科学!”金狮:“你想,它是在你服了药之后有了的,会不会受药的影响?”文卓点点头。金狮:“若真想要孩子,甭说你不能吃任何药,就连我也得戒个月的烟酒。”文卓:“个月?不行,起码也得三个月。”金狮:“好好好,三个月。”文卓又把眉皱:“哎呀,这可咋办呢?”金狮:“什么咋办呢?”文卓:“我若打了胎,好歹得调养半个月。这半个月不能洗衣做饭,尤其是不能触冷的。而我没妈。我爸那个后老伴儿尽管也不错,但我爸病病歪歪的,会儿也离不开她。你又要去上班。”金狮:“这好办,让我妈来伺候你。”文卓:“行吗?”金狮:“行,我妈最随和了。”说罢通知母亲进城,又陪文卓打了胎,然后放心地上班去了。谁知他这么走,后院儿着火了!着火的原因还得从金凤的工作说起。
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金凤的心气儿和经济意识竟也不低。她当初在旗水泵厂上班挣的倒是跟正式工样的工资,但随着厂子运转日趋困难,正式工的收入也越来越低了。见此她毅然决然地离开那厂,租下校门口的个门市,经销了几年的纸笔饮食烟酒等百货,收入也直不低于名普通教师。虽如此,她还是嫌低。于是于今秋开学的时候,她又将百货全部处理掉,亲手做起了夹心饼子。不出她所料,学生们很爱吃她做的这种廉价软和而又热乎的饼子。因此她的生意十分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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