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得令她难以应付。这日下午,玉枝给刚刚打了天胎的文卓做好了切,因闲着没事,便过来看闺女的生意。过来见闺女忙得喘不过气来,便进去帮忙。谁知加上她也是疲于应付。她会儿递货收钱,会儿又揉面烙饼,不觉就忙至日落西山。文卓在家里连等了婆婆数个小时,又饥又渴,见婆婆仍未回家,就往那不祥之处猜想。情急之下,她穿好衣服出来寻找,就在校门口找到了埋头苦干的婆婆。她这个气就不打处来了,对婆婆厉声吼道:“你是来照顾我的,还是帮闺女的?”玉枝抬头,恍然大悟,说:“呀!我咋忘了?”说罢出屋。文卓余怒未消,对走过来的婆婆说:“闺女的买卖比媳妇的死活都重要?”说得玉枝进不是进来退不是退。金凤这下可不干了,扔下买卖出来,对文卓吼道:“你这是咋跟老人说话呢?”文卓岂肯让步,吼道:“咋的,我说错了?”金凤:“对错不能这么说。”文卓:“不对我就要说。”校门口本就人多,此时怎会少?金凤还要说什么,玉枝忙止住:“行了行了,别吵了。”然后对文卓说:“是我不对,走吧。”说罢径直返回文卓住处。在之后的日子里,婆媳俩生疏了许多,但玉枝仍精心伺候文卓,直到她全面康复。
事后金凤将此事告诉金狮,希望他能做主。怎知金狮说:“文卓做得是过分了点,但首先是妈不对。”金凤大睁两眼:“什么?”金狮:“妈不该帮你。”金凤:“哪个为娘的看见闺女忙得要死,能坐视不管?”金狮:“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坐月子落下病那可是辈子的事。”金凤:“问题是妈忙得忘了呀!”金狮:“为了闺女的小利能把媳妇的大利忘了,这能说没有感情上的不公在里面?如果翻个个儿,你在那里嗷嗷待哺,文卓在这里卖饼子,她能忘吗?”金凤:“这是什么话?忘就是忘了,反正不是故意的。”金狮:“妈忘了,你也忘了?”金凤时语塞,后又狡辩:“我也忘了。”金狮:“那妈原就不该插手。”金凤:“那就眼睁睁看我累死?”金狮:“咋能累死?”金凤:“忙不过来还不累死?”金狮:“你不能慢慢地做?做得慢了不过是少卖几个饼子,少挣几个钱,值得你把命搭上?”金凤:“买东西的抢了鼻子碰了眼儿,我却在那里慢慢做,能做到吗?”金狮:“人就是要有这种功夫,你急我不急,你乱我不乱,钱是你的,命是我的,休拿你的小钱要我的老命。”金凤:“行了,不跟你说了。我看你纯粹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随后金狮跟文卓谈及此事,文卓心里直打鼓,不知金狮将如何处置。她知道公婆在金狮心目中的位置,也听说过金狮对来犯者的手段。怎知金狮说:“你当时心里委屈窝火可以理解,但你忽略了当时的场合。你当着那么多人杵呛我妈,你让她的老脸往哪搁?人们又会怎么看你?”文卓点点头。金狮:“凡事要从效果出发,不要从欲望出发。老天爷让你生气,是为了让你警觉和上进,不是为了让你伤害自己。”文卓点点头,金狮便拿本书来看。文卓:“完了?”金狮:“啊,完了。”文卓:“你不打我?”金狮:“打你!啊不,这种事还是到哪哪了为好,手心手背都是肉。”
在金狮这里得不到支撑,金凤又告到父亲那里。怎知父亲反指责起母亲来:“你去了是伺候病人的,还是做买卖的?”金凤不干,说:“当妈的看见闺女忙不过来,不能帮下?”陈禄:“照顾病人要紧,还是挣钱要紧?你不把媳妇当闺女,又咋让媳妇把你当娘?”金凤:“她只帮了我会儿嘛!”陈禄:“三个小时也是会儿?”金凤:“那不是忘了么?”陈禄:“忘了就理长了?我把中国的钱都忘在美国了,就没责任了?你高考的时候把学会的忘了,就可以上大学了?”金凤:“我妈见我忙得要死,就不由自主地插手了嘛!”陈禄:“为人不由自主还行?是人左右事,还是事左右人?”见父亲跟金狮的话如出人,金凤的心气也渐渐平复,说:“你咋跟金狮说得样?”陈禄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嘛。”
第五十五回陈禄收成看来年金狮竞选看下头
近两年农畜产品价格普遍低迷,低至种养植殖户已无多少纯利可挣的地步。尽管如此,今春陈禄因为再找不到好的种植项目,只好全种了小麦玉米等普通作物。同时受三儿媳的鼓动,还养了口猪。因此年到头,陈禄在农业上几乎没多少收入。进入10月份,陈禄收完秋卖了猪,就不知再干什么好。为此玉枝说:“凤儿几次催咱们进城去做饼子。如今既无事可干,不如先去。”陈禄点点头,说:“你先去。”说罢让玉枝先进城,自己则上后山买黄芪秧子。正所谓母以子贵,此时的黄芪秧子因其成苗不值钱而贱得不能再贱。究竟有多贱?就是农民都懒得去收获它,只要你给些辛苦钱,他便起出来给你。好在后山地广人稀,地不值钱。因此陈禄只花了少许的钱,就买回可栽50亩的黄芪秧子。买回秧子,他又去租地。而此时的土地租价也因其收入微薄而十分低廉。因此陈禄租了40亩上好的耕地,也未费多大劲花多少钱。办完这两件事,他也进城做起了饼子,待遇是按人分成。这么来,他和老伴每月可挣得近千元,相当于两名般干部的工资收入。
10月中旬的个上午,旗委宣传部召开基层党校工作汇报会。按理这个会应由副书记王诚虎参加,可王诚虎临时有事,邬有刚便让金狮参加。金狮拿着自己原为王诚虎准备的汇报材料走进会议室,见到的多是陌生的面孔。至今他都未见过宣传部部长,在场他所能认识的只有宣传部的名副部长和两名干事。汇报开始,其他单位的参会者都念稿子,直念得众人昏昏欲睡。见此光景,金狮心的话:“这怎么能行?”于是轮到他汇报时,他把稿子放下,以交谈的口吻如数家珍地予以介绍,结果把众人的神思又都拉了回来。会末,部长作总结讲话,对茂林岱乡的党校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会后吃罢饭,金狮回家跟文卓团聚,自有番柔情密意。他多想在家里多呆些时间,但乡里这几天要他应付的急事太多,他不得不于当天下午即至县城东门来等候返乡的班车。
结婚前,本就不修边幅的金狮因缺钱,穿着很土,很少穿30元开外的衬衫百元开外的衣裤50元开外的皮鞋。结婚后,文卓以个城里人的眼光,对金狮的穿着进行了革新。衬衫动辄上百元,衣裤动辄数百元,皮鞋不低于百。金狮说:“穿这么贵的衣服有啥必要嘛?”文卓:“这还贵呀?现在千块穿件都不稀罕。我这也是考虑自家家当,给你凑乎呢!”谁知就这稍讲究的衣服竟给金狮招来凶险,也导致个原本就多余有害的生命的早早结束。
跑县城到茂林岱的客车天只有那么几趟,而且没个钟点,因此等车十分烦人。如今穿着还算考究的金狮手提公文包在县城东门等了近个小时,仍不见班车的踪影,只得同几位村里人踏上辆载客三轮儿车。三轮车开出半里停下,上来位身躯高大面目狰狞却瘦骨嶙峋的年轻汉子。该汉子上车就跟坐在最里角的金狮说:“这位大哥让下,我头晕怕蹾,想坐最前面。”金狮:“行啊。”说罢往后挤。汉子不等金狮让开,就往里挤,而且把只脚插到金狮的双脚之间,结果立足不稳,前扑撞了头。但见他“哎哟”了声,回头对金狮说:“叫你让个座,你就抬脚绊人!”金狮:“谁绊你了?”汉子:“没绊我咋摔倒了?”金狮:“那是你自己迈得太急。”汉子:“你还嘴硬!”说罢冲着金狮面门就是拳。金狮伸手抓住:“哎!你还动手呢!”汉子:“动手咋地?”说着挥出另拳。金狮抬另只手抓住,说:“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啊。”汉子见金狮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轻意地挡住了他的快拳,心的话:“今天这个主不好拿。”于是换了种方式,将头伸给金狮:“你打你打,绊倒人还有理了!”金狮厉声说:“少这样,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汉子仍纠缠不休。旁边的人即劝金狮:“快给他两个钱算了。”金狮:“我还不知跟谁要两个呢,哪有平白给人的?”汉子见金狮态度坚决,便说:“那咱们下车,打官司。”金狮:“下车就下车,我还怕打官司?”说罢领先往车门口挪。汉子见百般不灵,便生歹念,竟从怀里掏出把明晃晃的菜刀向金狮头上劈去。金狮岂无防备,转身将对方手腕握住,心的话:“你终于现形了。”想到这儿见车内拥挤,不便打斗,同时为了获得充分的证据,便说:“好汉有话好商量。”汉子见金狮服软,便又硬起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这儿的公安也拿我没治。”金狮:“算我有眼不识泰山。”说罢将身上仅有的百多元掏出来悉数递给对方:“我身上就这么多钱,全给你。”汉子不信,还伸手搜了搜,最后说:“就这么点钱,也值得你硬扛?算了,以后放聪明些。”说罢揣起菜刀下车,大摇大摆而行,以为没事了。岂料金狮随后也下了车,照准其后背就是狠命踹,直将其踹了个狗吃屎。汉子本能地要爬起来。金狮上前步,照准其后心就是狠命踏。金狮将对方估计得太强大了,因此用足了力。但见对方口吐鲜血,两臂撑了撑,最终爬下,再无动静。随时准备再作攻击的金狮见其久无动静,上前探其鼻息心跳,但见鼻息已绝,心跳已止。金狮见自己坏了人命,想了想,来至三轮车前说:“大家都不要走,为我作个见证。”说罢返回县城东门口的电话亭报了警。
待将此案审清,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将金狮叫到办公室说:“按理,你这不算正当防卫。因为你动手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对你构成威胁。对方是该死,但不应由你来执行他的死刑。但是,来他是持刀抢劫,情节实在恶劣;二来你是空手反击,本无杀人之念,所以你的行为值得同情。再说,对于这些料面儿鬼,我们有时真没办法。按法律,仅就他的吸毒行为,我们不能治他的罪。当然,十个吸的就有九个偷的甚至抢的。但他们的偷抢罪行又因受害人的软弱,我们抓不住证据。所以,你今天弄死他,等于是帮了我们的忙,为民除了害。所以,我们决定对你不作任何追究。但你和你的证人要改口,万有人问起来,就按正当防卫来说。”金狮点点头,再三称谢后安然返乡。事后有人跟金狮说:“手里有劲儿就是好。因为手里有劲儿,打人就不用动家伙,而不动家伙打死人又不偿命。”金狮则说:“哪是我有劲儿?实际上这些料面儿鬼的身体早就抽空了,任何个正常人都能把他们打倒。他们之所以屡屡得手,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作任何反击。正是我们的胆怯和姑息,纵容了他们的猖狂。如果我们人人起来反击,哪有料面儿鬼的容身之地?”
国家于九四年开始实行公务员制度。这制度在乡里最先引起的变化就是干部考核形式的改进。以往评价干部年的表现,尽管上面再强调要征求群众的意见,而实际上直是主要领导说了算。从九四年开始,旗考核组每次来乡里考核干部,都要让乡里召开个定规模的群众测评会实际上就是乡村干部大会。在这个会上,旗考核组要下发种无记名测评表,让与会人员通过该表评价乡领导的优劣,同时从非领导干部中推选两名优秀公务员。俗话说:“人人心里有杆秤。”甭看人们平时说谁也不错,内心的看法却大不相同。九四年底,金狮尚任不起眼的政府秘书的时候,即被公推为优秀公务员。九五年底,评他为优秀的票数有增无减。九六年底,三年度的乡人大政府换届选举期限又到了。就在乡人大代表产生之前,旗里即对乡里的领导班子做了两次大的调整。第次调整,茂林岱乡原党委副书记王诚虎因年岁已大,转为人大副主席;原常务副乡长周文彪则因事先的积极活动,被拟任为某个小乡的乡长。这样,茂林岱乡就下子空出了副书记和常务副乡长两个职位。地有大小,事却雷同。小小的个乡镇,到了这重大人事变动时刻,同样风云激荡,谋算和争夺这两个副职的人岂在少数,又岂止是茂林岱乡的干部?那么,在这场群雄逐鹿中,将鹿死谁手呢?
旗里对各乡镇的领导班子作了第番调整之后,才派考核组到了乡镇。在这次考核中,茂林岱乡的乡村干部对高喜牛和陈金狮的评价走向了两个极端。首先在填写无记名测评表时,说高喜牛不称职,并推荐陈金狮任副乡长;其次在与考核组的单独谈话中,说高喜牛要能力没能力,要辛苦没辛苦,要德性没德性,毫无威信,百无是;说金狮德才兼备,胆识过人,文武双全。这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要数尚未赴任的周文彪与王诚虎。就在考核组到来之前,周文彪就与王诚虎邵京娥相约,要干倒高喜牛,扶起陈金狮。周文彪对带队来考核的组织部长说:“高喜牛这个人快把咱们乡政府的脸丢尽了。别的就不说了,我只说他三点。第,他这个人说话从来都说不到点子上,总是驴唇不对马嘴。比如人们说甲基硫磷种农药用了不赖,他就问比伟哥咋样。电视里说要依法收贷,他就说看来要依法收拾代考的了。第二,他这个人考虑问题从不从工作上着眼。比如在村干部的去留问题上,他从不考虑这个人能不能拿得下这个村的工作,而总是想这个人过去对我怎么样,今后会怎么样。比如中圪梁村原支书,本来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群众意见大,他硬说有魄力,要保护。第三,他乱搞女人。按理,哪个男人不风流?我们现在也不太计较这个。但啥事都别太过分了。而他这个人常常直接睡到人家的炕头上,彻夜不归;有时甚至直接把女人带到办公室里来过夜。为此群众说我们乡政府是牲口大院。总之他这个人完了,再用下去,我们乡政府连点感召力都没了,工作都推行不下去了。我们乡里有个后生与他恰恰相反,那就是现在的党政办主任陈金狮。他这个人从未有意地讨好过谁,甚至还与许多人有过争执。但现在乡里上上下下绝大多数人都喜欢他。为什么呢?因为他这个人心是正的。他今天因为点事跟你红了脸,明天该跟你干啥还干啥,从不因为私人恩怨影响正常工作,也不老想着报复哪个人,凡事都往正处谋划。还有,他这个人心里能放事,有成绩不骄傲,遇挫折不急躁;对有用的人谦和,对没用的人也谦和;对上尊重,对下也尊重。”王诚虎的说词与周文彪基本致,所不同的是临了说了句极端的话:“你们若再用高喜牛,我就不干了。”邵京娥则因为担心组织上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只说了金狮好,未说喜牛坏。这里需要特别提的是,乡里的把手邬有刚,虽未对高喜牛作毁损之词,但给了金狮很高的评价。
考核结束,邬有刚喜形于色地对金狮说:“你跑那旗政府办干啥?哪儿都别去,这儿就挺好。”金狮点点头,心里却想:“就呆在乡里,终究能走多远?”高喜牛则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跟位贴心人说:“今年形势不妙呀。”对方:“那你还不赶紧活动下?”高喜牛:“可我现在手里没钱呀。”他担任副乡长六年,分管了计育办六年,没少捞到钱,但都花在了声色犬马之上,没有积蓄。对方:“你这不是拿着银碗往死饿吗?那么大个计育办,你时捞不来,还借不来?”高喜牛:“你是要我举债保官?”对方:“举债怎么了?只要能把官保住,还愁还不了债?”高喜牛点点头,便从计育办借了五千块钱,去旗里活动。他当副乡长这么多年,虽跟旗里那两个外来的主要领导不怎么熟,跟那些副职还是比较熟的。与此同时,已经赴任的周文彪给金狮打来电话:“你可不要全指望乡里呀!该破费还要破费些。”金狮再三称谢,却没有采取行动。
之后不久,旗里先后召见各乡镇党委书记,就班子的配备问题进行密谈。邬有刚临走前,满怀深意地对金狮说:“你今天不要离办公室,等我的电话。”然而直到他回来,金狮也未接到他的电话。因为他带回来的消息让众人吃惊,该乡的副书记之职由旗委组织部的名副科级组织员接任,常务副乡长由该乡农办的小田接任,其余不动。对副书记职的安排金狮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常务副乡长之职。事后他才得知,小田的个表兄刚刚登上市地税局副局长的宝座。而日渐为财政所困的敕勒右旗旗委书记要人家每年给敕勒右旗转些税,人家便提出要求:“把我的表弟安排下。”为此敕勒右旗旗委书记对小田也作了番了解,看其本就是科级后备干部,口碑也不错,就直接给了个常务副乡长之职。
事已至此,王诚虎悄悄跟金狮说:“为今之计,只能通过选举,把高喜牛选下去,把你选上来。”金狮感激地点点头:“那您说,该如何操作?”王诚虎:“这里的关键是邬书记。”金狮点点头:“那我跟他谈谈?”王诚虎:“不,我来谈。我知道你跟他无话不谈,但你跟他谈这个不合适。你跟他谈这个,则难脱居功之嫌,二则万说不拢,就不好回旋了。”金狮感激地点点头。于是王诚虎与邬有刚连谈了三次,结果茫然地来到金狮面前。见他这副神情,金狮已知结果,问:“谈得咋样了?”王诚虎摇摇头:“我跟他连谈了三次五个小时,他都不表态。”金狮:“不表态就是种态度。”王诚虎:“怎么讲?”金狮:“他若倾向于我,就表态了。”王诚虎:“咋会这样?他不是早反感高喜牛了吗?”金狮:“我与他朝夕相处,素知他的为人。第,他丝毫不敢违背上级组织的意图;第二,他最不喜欢得罪人。”王诚虎:“他怕得罪高喜牛,难道就不怕得罪你吗?”金狮:“可当今官员的理念是,免个人算害人,而不按时提拔个人却不算害人。”王诚虎:“就是这种理念,导致该上来的上不来,该下去的下不去。”金狮:“我也不指望他能帮我,只要他能保持中立,撒手不管,就阿弥陀佛了。”王诚虎:“那我再跟他说说。”金狮:“我看还是不说的好。”王诚虎:“为什么?”金狮:“他既不想得罪我,更不想违反上级组织的意图。因此,若咱们表现得漫不经心,他还能顾及我跟他之间的情面,少出面。而若咱们不让他管,摆出积极竞选的架势,他反而会横加阻止。”王诚虎点点头,说:“那咱们现在做什么?”金狮:“咱们现在什么也别做,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代表产生之后,高喜牛又从计育办提了五千元去跑代表,除了少数不便的,发给每个代表百元的礼物。王诚虎获知此事,找到金狮说:“那个家伙又给代表使钱了!”金狮:“让他给吧,小恩小惠不起多大作用。”王诚虎:“可毕竟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呀。”金狮摇摇头:“第,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不管用。临时使钱,只能堵人嘴,却不能收人心。第二,他那些钱落到每个代表名下实在没多少。百块钱能打动个人?”王诚虎:“可咱们不能就这么傻坐着呀!老这样,代表们还以为你趾高气扬,或者不稀罕这个副乡长。”金狮:“再等等。”王诚虎:“那要等到啥时候?”金狮:“等乡里定出第三个候选人再说。”王诚虎会意地点点头。书中暗表,这次乡人代会将产生名乡长两名副乡长及名科技副乡长。其中乡长和科技副乡长实行等额选举,两名副乡长则实行差额选举,即候选人须多于应选人数。这样,乡党委必须在上级党委定的两个副乡长人选之外找出第三人,陪同这两个人参选。显然,这第三人只是陪选下而已,不该当选。尽管如此,这陪选之人也不能是泛泛之辈。因为党委让谁作候选人,本身就是对谁的种认可。就拿以往情况而言,很多陪选人未等下次换届选举,就被提拔上来了。因此这次,金狮若不危及到选举的成功,这陪选之人肯定是他;而若危及到选举的成功,就另当别论了。
第五十六回不得志金狮落选不甘心陈禄论权
大选前不久,金狮终于被乡党委定为副乡长的第三个候选人,报到旗委组织部。见此金狮来找王诚虎:“你是全乡上下公认的老黄牛,说话有人信,所以还得麻烦你给代表们做些工作。若时间允许,就跟每个代表都谈谈;若时间不允许,就抓住各村的关键人物。还有,这事还得做得尽量隐秘些。”王诚虎点点头,依计行事。金狮则投资500元买了10条石林烟,又借了辆较完好的摩托,以备转村。谁知他刚借好摩托,就感头昏脑胀,浑身乏力,两年不遇的感冒又来了,而且来得不轻。他这个气就甭提了,心的话:“你他妈的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来了!你想阻止我吗?没门儿。”想到这儿去附近的大夫家打针。往常感冒,他甭说打针,连药都不吃。如今情况紧急,不得不来个霸王硬上弓。打完针,稍感精神,他便咬紧牙关,跨上摩托,明即便选上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九七年元月中旬,茂林岱乡人代会如期举行。会议的头天,邬有刚观察形势,见金狮的人气仍很旺,便想:“估计他是选不上,不过万选上来就选上来吧,反正工作我是做了。”怎知第二天早,他直接接住组织部的电话:“侯书记和白书记将去你们乡督选。”侯书记是旗委专职副书记,白书记是旗委常委旗纪委书记。为此邬有刚的大脑高速运转:“以往乡政府换届选举,旗里只随便来位领导。而今却来两个,而且个是旗委专职副书记,个是旗纪委书记。看来茂林岱乡已成为旗里担心的重点。不能,千万不能出事。”想到这儿他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接连召见各村的支书和主任:“定要按组织意图办,千万不能出事。否则哪出了问题哪负责,别以为我不知到你们选了谁。”会议进行至中间,就要投票选举了,莅临会议的侯书记让非党员代表暂先出去,让党员代表占80%留下,然后说:“在座的都是党员了,所以我想说些党内的话。我要说的就是,我们在座的每位,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不要忘了自己是名共产党员。作为共产党员,就要有党性,就要严格按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遵守党的纪律。而党的个最起码的纪律就是,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在今天这个选举上,上级组织的意图就是让田心宽高喜牛任副乡长。就请大家依这个意图投出你们神圣的票。”投票结束,唱票开始,邬有刚等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选举结果。开始,金狮和高喜牛的得票轮番占先。后来高喜牛渐渐靠前,最终以10票胜出。会议结束,侯书记跟邬有刚说:“好险呢,仅多10票。”邬有刚:“实际是5票。”侯书记:“噢?”邬有刚:“若小陈再多拿5票,喜牛就会跟着少拿5票。这进出,不就是10票?”侯书记点点头:“若由着代表来,小陈能再多拿5票吗?”邬有刚:“那肯定。光我们乡领导就有8票。若非组织意图,至少会有6票改投在小陈名下。”摆脱出事的危险,他开始为金狮叫屈。
选举结束的第二天晚上,金狮和王诚虎单独坐在起。谈起这次选举,王诚虎禁不住哭了,说:“俗话说,德才兼备,遇上机会,还得跟人跟对。小陈,你所跟非人呀!你伺候的若是当年的赵山猫,这次你能落选?”金狮:“也许邬书记在旗里的根基没当年赵山猫的稳吧。”王诚虎:“这不是根基问题,是魄力问题。没魄力的,在啥事上都没有魄力。我看,他在旗里根基不稳,也是因为没魄力。”金狮:“也是因为没魄力?”王诚虎点点头:“这就是政治的玄妙。你若不听上面的,当然会惹上面的不高兴。但若老听上面的,全不由己,管不了下级,出不了政绩,同样会惹上面的不高兴。”金狮点点头:“换成你,怎么办?”王诚虎:“这就需要搞清哪种是惹上面不高兴比较轻微的。”金狮:“那你说哪种是比较轻微的?”王诚虎:“我看还是把政绩搞上去了,让上面的坐得稳当些,比什么都强。若连江山都坐不稳,还有其它吗?”金狮点点头,复问:“那你说,这次选举能影响到邬书记的政绩吗?”王诚虎:“咋不影响?他若在副职的安排上不能有所作为,又如何能驾驭得了这群副职?驾驭不了副职,又靠谁带队出去做工作?”金狮点点头,叹口气:“可惜呀可惜!可惜邬书记他从政这么多年,尚未悟破这个玄机。”王诚虎:“也许他也懂,只是不敢。因为这次选举出了事,会立马遭到上面的谴责;而搞政绩乏力,则在短时间内表现不出来。”金狮:“但终究会表现出来。而且旦表现出来,将更加难以收拾。哎,难道这次把我选上,他会丢官吗?”王诚虎摇摇头:“那倒不至于。问题是,在这个世界上,真能顶住眼前压力谋求长远的,能有几人呢?所以我说,这是魄力问题。”金狮无奈地点点头:“哎,我就纳闷儿了,这高喜牛究竟有什么背景?旗委竟要这样保他。”王诚虎:“旗委保的不是高喜牛,而是它自己的意图。因为旗委旦提出让谁当选,那这个人能不能当选就已经不是这个人的问题了,而是关乎旗委权威的问题了。若在副科级的安排上不由旗里,旗里的些人是会很不舒服的。有的人最忌讳这个了。看不到这点,咱们就会高估了高喜牛这家伙。”金狮点点头,心的话:“王主席什么都懂,只是不用。”
因为竞选副乡长,金狮连有半个多月未回家了。如今选举的尘埃落定,他不无遗憾地回到家,也不提选举的事。文卓见此便知他没选上,便问:“怎么,没选上?”金狮点点头。文卓:“为什么?难道你的群众基础不行?”金狮:“那倒不是。”文卓:“那是为什么?”金狮:“因为我不符合上面的意图。”文卓:“为什么你就不符合上面的意图?是不是因为没给人家花钱?没花钱是因为没钱吧?”金狮:“那倒不是。临时急抓个万儿八千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文卓:“那是为什么?”金狮:“我调工作无处送钱,竞选副乡长就有处送了?”文卓点点头,又无奈地摇摇头。金狮心的话:“这还不是因为直没钱,到上面走动得少?”嘴上却说:“我这次没花钱,还有个原因。”文卓:“什么原因?”金狮:“与其花五六千买副乡长,还不如花三四千往旗里调。”文卓:“选成副乡长不能再调?”金狮:“那你打算是让我带上职务走呢,还是丢掉职务走?”文卓:“丢掉如何,不丢掉又如何?”金狮:“若丢掉职务走,那咱们竞选副乡长的钱不就白花了?不管你以前任过什么职,去了新单位跟其他新兵蛋子是样的。花那么多钱只是买个心理上的时满足,值吗?”文卓:“若是带上职务走呢?”金狮:“那可费劲了!再花很多钱不说,还得先在原地干上二三年。”文卓:“问题是,你光头进了城,不泼干几年能弄到副科级吗?”金狮:“我回城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在不久的将来弄个副科级。那样的话,回不回城区别也不大。”文卓:“那是为什么?你还有什么心思没跟我说?”金狮:“不到旗里,能跟市里的混个脸熟吗?不到市里,能跟区里的混个脸熟吗?不混个脸熟,你就是有钱,能送出去吗?”文卓点点头。
元月22日,旗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莫如兵亲自带队来茂林岱乡检查精神文明建设和基层党校工作。为了迎接这次检查,金狮整整准备了三天。因他最了解情况,邬有刚要他块儿应付检查组。然在检查的全过程,汇报以邬有刚为主,乡长和分管副书记只做些补充。至于金狮,只有跟在外围的份儿。检查结束,邬有刚等乡领导陪同检查组进入食堂的雅间用餐,金狮则在外间照应。乡里在来宾接待上有个自然而然地形成的规矩,即在招待科级干部时,党政办主任可以甚至应该入席相陪,而在招待县级干部时,党政办主任无需也不应该入席。这倒不是哪个人要这样,而是规格问题。陪同科级干部,股级干部也可;而要陪同县级干部,起码也得副科级。闲言少叙,直说热菜炒好后,金狮亲手将之盘盘端进去。开始每端进盘菜,莫如兵都要抬头望金狮眼,却不说什么。这次上的是鱼,金狮将鱼头对着莫如兵放下。见此,莫如兵“哟”了声,问邬有刚:“这位是?”邬有刚:“这是我们乡的党政办主任小陈。”莫如兵点点头:“嗯,这后生不简单。”邬有刚:“你咋知道的?”莫如兵:“那次部里召开基层党校工作汇报会,别的单位的都念稿子,念得人直发困;而他却脱稿汇报,而且汇报得条理清楚,有轻有重。好胆子呀!”邬有刚:“小陈在乡里的威信也挺高的。这次选举,他只是陪选,却差点选上,只差五票。”莫如兵望着金狮点点头:“嗯,有发展。哎,块儿坐吧。”金狮:“你们坐,我在外头料理。”莫如兵:“哎,我看这菜上得也够多的了,别上了,你就坐吧。”金狮还在借口推辞,邬有刚说:“让你坐你就坐嘛,今儿个人又不多。”金狮方坐下。之后众人又谈了些有关金狮的话题,莫如兵便问邬有刚:“不知邬书记肯不肯割爱呀?”邬有刚笑着说:“那可不行,我们还用呢!”他说这话倒不是光顾他自己,而是出于这么三个方面的考虑:是他认为,金狮留在乡里会很快弄个副科级,去了宣传部却不知又要从头苦熬多少年;二是就当前惯例,个领导即使想推出位干部,也不能说:“你们快把他调过去吧。”因为那样会让人狐疑:“你们既这么想把这个人推出去,难道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三是他怀疑莫如兵只是逢场作戏。如果人家只是逢场作戏,只是要体现下爱才之心,你却口答应,不是让人家下不了台?闲言少叙,直说饭后送走莫如兵,邬有刚等乡领导跟金狮说:“这你还愁什么?连旗委常委都这么看重你。”金狮连连点头,心里却想:“我是不愁弄个副科级,但照这么个进度,我最终能走多远?”
农历腊月二十五,乡里开罢散伙会,干部们包括领导们都回家了,金狮却还得呆两天。因为旗委组织部要求各单位年前就把干部考核表及党员统计表报上去。待金狮把这些办妥回到家,文卓娇嗔地问:“咋现在才回来?”金狮说明缘故。文卓便说:“那么卖劲干吗?已经卖了那么多劲也没多大作用。”金狮:“咋能说没作用呢?不是那么卖劲,人家会让我陪选?”文卓:“陪选管什么用?没选上还不如不参选呢。”金狮:“哎,这可不象踢足球,没踢进去跟没踢样,差公分跟差百公分没区别。咱们这儿原来有个小乡的党委书记,陪选副旗长连陪了两次,结果在第二次的第二年就被直接提成了副旗长。”文卓:“你不是提不提都要走了吗?”金狮:“那也是留个好名声才好走嘛!”文卓换了个话题:“哎,这个大年在哪过?”金狮:“回村里过吧,跟父母兄弟们在起热闹。”文卓:“可是,我你跟我妈吵架后,不但没有怪你,反把我妈怨了顿,说我妈不对。”文卓摇摇头:“你妈怪可怜的。哎,我见她戴上你的戒指乐得合不拢嘴。干脆咱们再给她买副耳环吧。”金狮笑着说:“那我还能有意见?我妈没文化,跟千千万万的农村妇女样,可爱这个了。我家有钱那会儿,我爹老说等再挣些钱,索性次买五套大的,连闺女媳妇的都买好,结果直没买成。”
第二天,文卓和金狮先买了些烟酒来看老爸,并在老爸家里吃午饭。吃饭间,老赵先对文卓说:“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作为女人,要多盼丈夫和孩子平安,不要老企求他们有多大本事。人的生,和亲人和和睦睦,生儿育女,才是最重要的。”说着看了看墙上老伴儿的巨幅遗照说:“在这方面,你妈就是榜样。可惜她死得早!”说罢潸然泪下。文卓忙说:“爸,您别伤心,我听您的还不行?”老赵抹把泪,转对金狮:“我还得告诫你几句。”金狮点点头:“您说。”老赵:“在今后的生活道路上,不论遇到多大困难,都不要贪污受贿。鉴于当前形势,你可以行贿,却不可受贿。”金狮点点头,象是自言自语地说:“不受贿却要行贿,那只有这么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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