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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胭脂点点头,起身拉起离应便向城外奔去。他们一路跑一路回头,待好不容易停下来,已至城外一片竹林之中。此刻胭脂方才觉得刚才那白衣人有些眼熟,却又说不清在何处见过。他们至竹林之中的凉亭内歇息,方才坐下,便听得身后一阵尖锐的啸音。胭脂正在诧异,已下意识将离应护在身后,回身之时,一支旋转的响箭已刺入肩膀。她尚未察觉敌人在何处,便觉着意识一阵模糊,这才省得是箭上有毒。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耳畔应儿的呼唤声犹在,却渐渐远离,听不真切。下一秒,她终是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少主!”戴着灰色葛巾的侍从叫着白衣人,“别管这闲事了,快些回去罢!”

  被称为少主的白衣人一面将剑上的血甩去,一面紧紧地追着胭脂与离应之后来到了竹林。还未松一口气,便见着胭脂倒了下去,离应不住地哭喊着。他一蹙眉,抖了抖剑刃,冲了过去。

  竹林深处一个黑衣女子蒙着面,向着身旁的黑衣人道,“将胭脂和离应带过来。”

  身旁那人应了,化为一道烟雾而去。

  白衣人堪堪来到胭脂身侧,便见一人凭空出现,一剑刺来。他侧身躲过,执剑卸开些许,拉开了距离。正在寻思这是什么情况,便见那人又隐去了身影,于他背后出现。他心下一凛,堪堪避过。那黑衣人见状,自手中剑里化出一道黑色的烟雾,那烟雾似有灵一般,倏然将他缠住,越缠越紧。他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那黑衣人又抬手施了一个诀,向他袭来。

  他避之不及,被那法诀正面击中。顿时只觉眼前发黑,体内气息震荡,头似要裂开一般,痛不欲生。他咬咬牙,硬是撑了下来,下一瞬,意识似乎有些不清,迷迷糊糊之间只觉意识里有什么挣脱了束缚。与此同时,他已然挣脱了那道黑色的烟雾,抬起剑来,一剑击向那正走向离应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没料到这人一介凡人,竟能挣脱自己的捆仙索,还能还击,反应不及,被那道金色的剑气击中,瞬间飞了出去。

  竹林深处的黑衣蒙面女子见着这剑气与那道若隐若现的仙气,愣了一愣,忽而大笑起来。

  “墨渊哪墨渊,没想到你竟藏在这里。”她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找不到你,你竟送上门来。可巧擎苍的女儿也在,正好一箭双雕,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

  她抬手起诀,唤出一只巨大的凶兽来。那凶兽面目凶恶,脾气暴躁,獠牙利齿,桀骜不驯,随着她一指,向着白衣人猛地冲了过去。

  他正蹲在地上蹙着眉查看胭脂的伤势,猛抬起头,见一头凶兽已冲至近前,避无可避。若被凶兽咬中,非死即残,心思回转之间竟愣在了原地。

  那边黑衣女子笑得开心,“没想到父神嫡子竟会如此这般死在我手里,当真想不到。”

  就在这时,一声清啸从天而降,那凶兽的一只利爪还未触及他的身体,便被一阵强劲的疾风吹得退后了一丈远。

  他定睛一看,原是一位白衣女子执着一柄青色的扇子从天而降。她蒙着面,呼吸略有些急促,见着他,一双眼里盈出了点点泪光,只急匆匆地抓住他的肩膀问道,“伤着没有?!”

  他觉着这双眼睛甚是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想回话,却一眼瞥见那凶兽长啸一声去而复返,而眼前这个正眼泪汪汪地抓着自己上下打量,生怕自己受了一点伤的白衣女子竟还背对着那凶兽。他一敛眉,一手揽住女子的身体,短促地道了句“小心”,便就着这姿势拥住女子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那凶兽的飞扑。

  待白衣女子支起身来,却并未如寻常世俗女子那般嚷着“男女授受不亲”之类,而是蹙了眉,一把拉过他的衣袖。顺着那女子的视线看过去,他方才发现刚刚那一避之下,他的肩头已被那凶兽的利爪划出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那女子眉眼间似能感到一股怒意伴着杀气瞬间溢了出来。她回头与他道,“你就在这里,别动。”转过身将扇子化为一柄长剑,指着那凶兽,冷声道,“孽畜,竟敢在此放肆!”话音未落,已飞身而起,手上挽了一个剑花,疾刺而去。那凶兽仰天长啸,直向那女子咆哮着冲去。那女子待临了近前,方才一剑刺向凶兽额头,就着去势,一个飞身,已跃至凶兽背上。左手起诀,将兽首定住,长剑一划,那兽首便落了地,猩红飞溅。她将手中长剑上的血水甩尽,回过头,便见着远处伫立的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也不答话,只一甩手中长鞭,转瞬间已跃至近前。她侧身躲过,一柄长剑已递出。那女子笑道,“来得好!”不躲不避,迎着那剑光,长鞭甩过,卷住剑身,用力一扯。白衣女子蹙眉,握剑不稳,被那鞭子一鞭甩将出去。她失了兵器,尚未召回,又瞥见那黑衣女子一鞭甩来。她侧身躲过一鞭,却不料那鞭子源源不断地扫来,她一退再退,一个不慎,面上已挨了鞭风一击,面上白纱被这鞭风一卷,轻飘飘地飘落在地。她白皙的脸上已被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痕。

  那一瞬,一张清丽绝尘的白皙脸庞映入眼帘。他一个失神,那面容竟与频频入梦的白衣天女一般无二。

  “我道是谁,”那黑衣女子了然地笑道,“原来是白浅上神。真是失敬。”

  “你是何人,”白浅抬手收回玉清昆仑扇,握紧扇柄,“竟敢伤我师尊!”

  “今日便算了。来日方长。我是何人,总有一天你会知晓。”那女子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护他到几时。”言罢大笑着化为青烟而去。

  她呼出一口气,回头之前,瞥见那黑衣女子方才站立之处躺着一枚漆黑之物,细看之下,乃是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她猜测这镜子当是黑衣女子不小心遗漏之物,或许便于确定那女子身份,便仔细地收了。转身拾起落于地上的面纱,正打算在墨渊尚未见着她的面时掩去面貌,却不料那人道了一声“等一下!”

  她一愣,回过头去,便见着他正在身后不远处望着自己。

  “姑娘,”他蹙眉道,“血……”只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她方才省得是那一股鞭风扫到面上,留下了一丝血痕。她顿了一顿,抬手将面纱覆了面容,只轻描淡写地笑道,“无妨,小伤而已。”

  那人正打算说什么,却不料远处子阑匆匆奔来,大喊道,“我来晚了!刚被那群人在街边缠住,难以脱身!师父他没事……”话还未说完,便见着那人肩上一片血肉模糊,被白衣一称,极其扎眼。“这……这是被谁伤的!”他厉声道。

  白浅轻出一口气,向一旁倒在地上的凶兽尸体努了努嘴。

  “可恶!”子阑愤愤不平道,“这可恶的畜生,竟敢下这么重的手!”抬脚就是一脚。

  “对了,”白浅望向一旁的那人,柔和了眉眼,轻声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鄙姓陆,名休,字子祯。”那人拱手道,“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无需挂怀。”白浅笑道,“我方才也为公子所救,一来一往,便是扯平了。”

  “咳!”子阑咳了一声。

  白浅方才想起那人肩头还在流血,不禁自责自己粗心,便蹙了眉道,“对了,陆公子,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若不嫌弃,可否让我替你看看。我虽说不上妙手回春,于这医术上也颇有造诣……”

  “咳!”子阑又咳了一声,瞪着眼睛朝她使了个眼色。

  “小伤而已,不碍事。”他淡淡道,“比起我,你们还是先看看地上这位姑娘是要紧。”

  听得他如此说,白浅与子阑方才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孩与一名面朝下倒地的女子。子阑欲去,被白浅一把拉住,道,“还是我去吧。”说罢便走向那躺着的女子。待走近,方才见她肩上插一支极细的袖箭,便握住一把拔了出来,甩到一旁,将女子转过身来,抬手去探她鼻息。方才伸出手去,便顿在了空中。

  “胭……胭脂?!”她愣在一旁。

  “怎么了?”子阑奔过来,瞧见那女子的脸,也愣住了,“胭脂……”

  “你也认识她?”白浅侧过脸去瞧子阑,却见他沉着脸,不置可否。

  子阑望向一旁站着的女孩儿,柔声道,“应儿?”

  那女孩儿侧着头瞧他,半晌方才道,“见你这身装扮,似是昆仑虚的人。莫不是子阑叔叔?”

  白浅略有些诧异,回头去瞧子阑,却见他面上柔和了些许,微笑与那女孩儿道,“是,我便是你子阑叔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又如何会与那边那位白衣叔叔认识?”

  离应便将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白浅突然打断了她,“等等,你跟着胭脂,又这般大……莫非你是……”

  “胭脂是我姑姑。”

  “你是离镜的女儿?!”白浅微微吃了一惊。她只道今日会在此遇上墨渊,竟不知还能遇上胭脂他们。“你们怎么会被这群黑衣人追杀?”

  “并非今日方才如此。”离应垂下头道,“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在躲避这帮人追杀。翼界难以容身,便躲到了这凡间。然而还是时不时被发现。”

  “从你记事开始……”白浅沉思道,“可还记得具体时日?”

  “据姑姑说,自子阑叔叔炼了丹药之后不久,那帮人便四处寻我们了。”

  “丹药……”子阑沉思道,“彼时师父尚未甦醒,这么说来……”

  “当是师父甦醒之后不久,魔族便找上了他们俩。”白浅蹙眉道。这时间点真是太过凑巧了。若真是仇家欲寻仇,为何偏要找胭脂她们?

  “看来确是如此。”子阑道,“不管怎样,先让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且师父也受了伤。”

  白浅沉吟了一瞬,方才道,“子阑,你带胭脂她们先走。师父这里有我照应。”

  “也好。”子阑叹道,“十七,你且仔细着,师父的安危为重。将她们安顿好,我便来与你会合。”

  商议已毕,子阑便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胭脂,与离应一道走了。

  白浅目送他们离去,方才回身看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人,笑道,“公子,且让我替你瞧瞧伤罢。”

  那人瞧着她眉目弯弯,笑意盈盈,似是心情很好,便叹了一口气,“多谢姑娘好意。只是这小伤并不碍事,无需……”

  “公子,你这血透衣衫,若被家人瞧见,家人定会担心。”

  “我……并无家人。”他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方才缓缓道,“姑娘如此盛情,若再推辞,反倒显得我不通情理了。若姑娘不弃,便至寒舍一叙罢。”

  第17章 虚花悟 之三

  五百年后的白浅回忆起她与陆子

  祯一道回草庐之时,每每总笑自己彼时尚以为那人口中的寒舍不过是自谦之语,听那人的侍从唤他“少主”,想来定是哪里的贵公子。不想站在那个比破庙好不了多少的草庐前,方才回想起东华帝君口中墨渊运数一世不如一世的话来。上一世的他还是镇国将军,如今竟沦落至此,不禁又是感慨,又是心酸,又是自责。

  然他倒是极淡然的性子,似已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便是对这草庐,也并不为耻,仍从容若定,全无半分不自在。白浅不禁赞叹,这人果真是修着逍遥道的墨渊转世,半分虚假都不曾有。

  那侍从名唤秋函,一路行来,对白浅的身份似颇有微词,步步皆小心仔细,极不信任。后她问子祯这事,那人只道,自己父亲本在朝为官,母亲亦出自官宦之家,后一朝倾败,家破人亡,只有这侍从因自小便跟着自己,不离不弃,其余家人皆殁于彼时。

  这草庐建于终南山山麓,房前屋后遍植枫树,时值深秋,一片红叶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