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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长衫担忧道,“终是到了这第三局。你们别光顾着看热闹,仔细看着,若搞砸了,师父不跟着十七走,才真是个恼人的。”

  令羽也不言语,只在一旁微微一笑。这最后一局,有他在,十七赢定了。只是讹了师父这罪过怕怎么也洗不清了。十七啊十七,你出此下策,可做好了被罚的准备?

  摊主微微一笑,似有成竹在胸,“这回姑娘又想算什么?”

  白浅笑容可掬地一手撑在摊桌上,一手收了扇子,指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道,“好说!我便随意拉一位路人,你若能分毫不差地算出他今日所历之事,便算你赢!”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模棱两可,语焉不详,乃是算命先生的惯用伎俩。虽则这位摊主以神算著称,然要算得不差分毫,也委实强人所难了点。是故众人议论纷纷,摊主真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主,这出手阔绰的姑娘原不是来算命,而是来砸场子的。

  众人以为他定不敢应,却不料摊主微微一笑,了然道。“一言为定。不过事不过三,若今次赢了,姑娘定要遵守信诺。”

  “这是自然。”她笑得很是狡黠,“道友可不能反悔!”

  摊主微微颔首。她见着,便背过身去,随手拉住一位路过的小贩,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哥,你若愿算个卦,你所卖之物我便尽数买了。”

  那小贩吃了一惊,道,“你说话算话?”

  她颔首,转头向着摊主道,“道友,你便与这位小哥算算今日运数,如何?”

  他微微笑道,“好。”

  也不卜卦,只随手一算,便于白纸上写下了寥寥数字,叠好,放于桌面上。

  她伸手去取,却见着那纸上写着“花盆、一吊钱、一两银”几个字。

  那小贩去后,小半天也不见一位客人,便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不想路遇一对夫妇吵架,动起手来,丈夫捡起身边的花盆,照着那女子头便砸了过去。女子侧身一躲,那花盆不偏不倚便砸中这小贩的头,一时头破血流。小贩正在想今日为何如此晦气,那丈夫已怒气不减地冲过来,与了他一吊钱,只道,不要拉倒。小贩想暂不与他置气,先去将头上伤口找郎中瞧瞧,包扎止血是要紧。便往城南的医馆而来。何曾想这医馆馆主的儿子今日方才出生,喜事临门,见着小贩满脸是血,便未将他让进来,只问伤从何来。小贩将方才之事细细说了,那馆主念及今日儿子出生,欲为之讨个好彩头,便与他道,今日这诊金非但不收,还欲将一两银相送,你早些离开。馆主为小贩包扎好,便回内堂去取银子。

  眼看这摊主所算即将应验,这边厢叠风子阑他们坐不住了。

  “决不能让师父赢了!”众师兄弟难得一条心。

  众师兄弟正思索间,那边令羽已默念了个诀,将街边一条狗一指。那狗登时窜了出来,叼起小贩的挑子便跑。小贩一瞧,这还了得。也顾不得银子,起身便去追那条狗。从城南奔至城北,亦未追上。待回至卦摊,那小贩已是气喘吁吁,愁容满面。

  众人问他来龙去脉,他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浅微微一笑,转头去瞧街角,果然瞧见师兄们攒动的身影。令羽还默默比划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她转过头去时,已是笑意盈盈。

  “道友,如何?”她眉眼弯弯,“愿赌服输。”

  那摊主斜眼瞧了瞧街角处一堆看热闹的人影,又抬眼看了看眼前女子肆意的笑靥,终是摇头叹了一口气,“既如此……也罢。”他收拾起摊点,起身道,“那之后便劳烦姑娘了。”

  这边子阑惊叫一声,“不好,被发现了!完了完了,这回回去,两万遍冲虚真经是跑不了了!”

  长衫扶额道,“我就说这样不好。这下可好,师父多精明的人,会不知道是我们搞的鬼?这下可坐实了我们十七个弟子联手欺负凡人师父的罪名……往后的日子,可有得受了。”

  “大家不要这么悲观。”叠风安慰道,“左不过是惩罚而已,大家一条船上的蚂蚱,有难同当便是,要罚一起罚,谁也逃不掉。你们倒想想方才那得逞的快意,代价总是要有的。”

  令羽倒是一脸轻松地看着那边摊主收拾好东西,与白浅一道离去的背影,笑道,“旁的都无所谓。只有我瞧着师父与十七站在一处,一个如玉树临风,一个似娇花照水,甚是相配么?”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令羽似听得到众师兄弟们信仰崩塌的声音,继而又轻描淡写道,“指不定十七便在凡间轻而易举将师父拿下了,也未可知。”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吸气之声。

  令羽似听不懂一般,回过头去,望着众师兄弟笑道,“这么一瞧,真可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左右师父向来不近女色,要他这几十万年的铁树开花固然不现实,可咱们十七却有天然优势,师父最是宠着她不说,她也与师父最是亲近。你们说,还有比这更水到渠成的么?”

  长衫沉思道,“这么一说,倒似有一分道理。”

  叠风凝神一想,顿悟一般笑道,“九师弟这话倒颇有意思。左右十七在凡间也陪了师父千载有余,于情于理,他们这缘分也是不浅,若真能共结连理,于昆仑虚倒也……”

  “打打打住!!”子阑叫道,“大师兄,你怎的也这么容易便接受了九师兄这歪理邪说?!你们可想仔细了,十七要是真拐带了师父,那咱们可就要叫这小师妹,咳,师娘了!”

  子阑此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众师兄愣了一愣,瞬间炸了,个个吵起来,言说此事断不可行。纷纷指责令羽误导师兄弟们,居心叵测。

  令羽听了,却不生气,只笑道,“我随口一说,你们倒当真了。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心里有个数,总比成真那日全无防备来得好。你们说,是也不是?”

  叠风叹了一口气,瞧着那二人已走远,便道,“今日赌也赌了,闹也闹了,时间也已不早,便一道回去罢。至于师父,总归有十七在,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说罢,便携了三三两两正七嘴八舌的师弟们往昆仑虚去了。

  那摊主收拾好摊点,方才缓缓问道,“不知姑娘师承何方仙府高人,可有落脚之处?”

  白浅笑着点点头,折扇一打,“师承昆仑虚墨渊上神,暂居落霞山朝真观。”

  “落霞山……”摊主一凝眉。

  “落霞山可有何不妥?”

  “没有。”他淡淡道,“只是甚是凑巧。”

  她眼波一转,折扇一展,笑道,“还未请教摊主高姓大名?”

  “在下姓莫,名未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墨?”白浅愣了一愣,“笔墨的墨?”

  他淡淡一笑,摇摇头,“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莫。”

  她点点头,略有些失落,旋即又笑开了,“在下白浅。”

  “白姑娘,”他侧过头去,“不知姑娘因何执着于要我随你修道?”

  “你还是唤我白浅罢。”

  她蓦然想起,墨渊似从未叫过她名字。起初叫过司音,后来便又唤作十七,却从未叫过她白浅,哪怕是他苏醒之后,亦是如此。思及此处,便微微有些走神。

  “也好。”他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便随之停下脚步。

  她顿在原处,半晌方才抬眼看他。

  那目光之中似带着莫名的期盼与挂念,似看着他,又似透过他看着另一人。

  他默了一默,暗暗掐诀一算。可纵使能算遍普天之下所有凡人,却算不出她目中之人究竟是谁。于卦摊前见着她的第一眼,他便知晓她来历不凡。那身量面貌,与梦中所见白衣天女全无二致。若世间果有如此巧合之事,那定是师父口中的命中注定。

  “要你随我修道,不过是想渡你成仙。”白浅徐徐道,“你原是天界地位极高的尊神,因故下凡渡世。此世之后,功德一旦圆满,便当回归天界。”

  他听罢,只淡淡道,“原来如此。想来由你渡我,当是与那尊神相识?”

  “何止相识……”她望向前方,目光迷离。半晌,却再无下文。

  他瞧见她的神色,心内已了然了七八分。只不知为何,心底却莫名有一丝异样泛起。

  一来二去,两人便离了宋城,往城西落霞山而去。

  那落霞山乃是一座方圆几十里的高山,于平原上拔地而起,巍峨参天,高耸入云。山顶常年云雾缭绕,不见真容。倘是天清气朗的日子,便能见着翻涌的云海,极是壮观。而白浅所说朝真观便在落霞山的山脚下,据叠风说,这朝真观因常年失修早已破烂不堪。他们便提前使了术法令这道观焕然一新,便于白浅将墨渊拐来此地。

  他们一路闲聊,方行至朝真观外,已是日薄西山,孤影残照。

  白浅一路思索着自己法力被封要如何令这人信服,至道观外也拿不定主意,便也未曾发觉他兀自一凝眉,微微向后侧过头去,低声道了句“当心”,便将她往后一推。

  她被推得一个踉跄,向前跌出几步,却听得耳畔嗖的一声清啸,回头定睛一看,原是一支漆黑的羽箭射了过来,钉在观门之上。她一蹙眉,将扇子掏出,这才想起这扇子如今与普通折扇并无两样。看样子,当是魔族的追兵。她一面感叹这帮人之执着,一面又忧心要如何脱身。如今法力被封,欲对付这帮人,难免掣肘。

  正在犹豫间,便见着那人不知何时已执着一柄长剑在手,正在想这人何曾携了剑在身上,便见着他已一个飞身跃了出去。一柄寒剑剑光如白练翻飞,剑气升腾,招招见血。

  白浅一见,便知这剑并非凡间之物。凡间刀剑如何能伤得了魔族死士?她一蹙眉,执着玉清昆仑扇在手,虽知自己法力尽失,但为保墨渊安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当下一跃而起,一扇将将挡住他身后偷袭之人,靠在他背后,急促道,“背后有我,你且顾着前面便是!”

  身后那人应了,微微侧头道,“你自己当心。”

  细细想来,每每与他在亿万凡世之中相见,总是这般惊心动魄。

  她一笑,接下一人斜砍的一刀,卸开那刀之时,手指已被那兵器劈来的力道震得微微有些发麻。虽敌众我寡且法力尽失,然此刻她不知为何,并不畏惧。原是因为墨渊从未令她失望过,他能御这灵剑,想来应是因着元神已觉醒了七分之故。

  这万万年沧海桑田,若然还有何事令她心潮如此激越,便是她终归站在了他身侧,助他一臂之力。她早已不是当年若水河畔只能站在他身旁承他照料的司音神君,而是白浅上神。纵然如今法力尽失,然她早已今非昔比。

  她竭力挡住他身后的围攻,虽渐渐有些脱力,却极有章法。

  他在身后听着她越发剧烈的呼吸声,知她已有些力竭,需速战速决。便沉下脸,凝神了一瞬,那剑上倏地闪过一线白芒,身前的魔族还未及反应,便被那展臂一剑震得飞了出去。

  眼见着局势扭转,他方才呼出一口气,却见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伴随着这网而来的乃是一声极尖锐的笑声,“螳臂当车,你以为就凭你如今这点能耐,还能再逃一次么?”

  白浅见着从天而降的大网,来不及思考,已向后猛然一推。那网降下堪堪将她网住,而身后那人却因她这一推躲过一劫。

  他就地一滚,翻身跃起,执剑在手。定睛看时,白浅已被那黑衣女子擒在身侧。

  那一瞬间,他似觉着有什么相似的画面于脑海之中翻滚,一丝一丝溢了出来。

  “白浅上神,咱们又见面了,”黑衣女子笑道,“想不到当年你尚且能在我手里过上几招,而今竟自封印了法力,这么快便做了阶下之囚。”

  白浅见着这女子,又想起彼时竹林之中的情景,咬牙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这下三滥的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