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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兄们哄堂大笑。子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悻悻道,你还不是令师父伤了,还败了一阵,也就取笑取笑我。若再遇上那女人,看你独个儿如何招架!

  她收起笑意,肃然道,“我不会让师父再遇到危险,定会护他周全!”

  此话一出,众师兄弟也不禁暗暗叫好。

  自说出这话,到再次返回昆仑虚,一共用去两年有余。

  于这昆仑仙山不过是两年时光,于那滚滚凡世,却已逝千载。她在凡尘之中随着墨渊一道沉浮,一道历经磨难,一道看遍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她化为白狐于凡间游历,遍尝人间百味,便也懂了那琴音间的离愁别绪,那词曲间的春恨秋悲。懂了所听两万年的凤求凰曲中之意,也懂了那纸上一言『春去春来,管送别依依岸柳;潮生潮落,会忘机泛泛沙鸥。烟水悠悠,有句相酬,无计相留。』之中未曾道尽的憾意。

  她在晨光中静待漫天红霞中他呱呱坠地的欣喜,又在瑟瑟秋风中枕着一抔黄土上西垂的斜阳。她总化身白狐装作无意间与他相交,再无一日离弃。人间便又流传起种种狐仙报恩的传说,温馨却凄美。

  待到她功成那日重回昆仑虚,墨渊于凡世已历九十九世,再过一世便功德圆满,当飞升归位了。她面上带着纷繁庞杂的神色,眼神间却难掩温情。

  她方才归来,便见着司命在昆仑虚大殿内候着。正在纳闷,却见他笑着与她拱手道,“上神辛苦。”

  她摇摇头,只道,“星君在此相候,想来是为着师父?”

  “正是。”司命笑道,“帝君知墨渊上神归位在即,特遣小仙到此。因帝君亲点,墨渊上神最后一世,须上神你亲自去渡,待到他功德圆满,白日飞升,便能归位。”

  她蹙眉问道,“帝君如此说,想来这其中当有不确定之事?”

  “正是。”司命叹气道,“虽上神在凡世已十分注意,然则墨渊上神的元神于上一世,已然觉醒了七分。若非有上神在身侧日夜不歇地护佑,魔族已然对墨渊上神诸多不利。”

  “觉醒了七分……”她喃喃道,“难怪……”

  “上神,恕小仙直言,”司命道,“若墨渊上神最后一世元神全部觉醒,则他便会以凡人之躯得回所有记忆,自然也就无法于凡世以凡人之身白日飞升了。”

  “你的意思是……”她的心一沉。

  “倘若当真,上神的元神便无法归位。”司命沉声道,“只能困在凡间,做一名地仙了。”

  她默了一默,蹙起眉,没有言语。

  “不过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司命笑道,“最大的可能还是墨渊上神功德圆满,飞升归位。帝君要小仙前来,不过要叮嘱上神几件事。第一件,上神须封住周身法力,以凡人之姿入凡世渡化墨渊上神。第二件,此世因是最后一世,是以无人能断言会需要多久方能结束,或数月,或数年,或十数年,或须更久。上神须耐心些。第三,无人知何时墨渊上神方能功德圆满,且中间可能困难重重。上神在凡间不可犯杀孽,不可贪妄,不可痴迷。”

  “多谢星君提醒。”

  司命方才离开,大殿上师兄们已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帝君就是偏心,我们这么多弟子不选,偏要十七去渡师父成仙。十七最是怕师父,见着师父便像耗子见着猫,这青丘的白浅上神瞬间矮了一截,半分造次都不敢。你们说,十七去,行不行啊?”

  “就是就是,我看还是大师兄去方比较妥当。大师兄向来稳妥,且跟着师父最久,最清楚师父脾性,应当是最好的人选。”

  七嘴八舌之间,令羽却转眼去瞧白浅,见她似未生气,便叹了一口气,朗声道,“诸位师兄弟们,且听我一言。帝君要十七去渡师父,并非只是偏心。师父最疼十七,也与十七最是亲近,若论渡化,别人所说师父皆可能不听不信,却不会不信十七。且十七于师父,乃有七万年倾身相护之情,不看僧面看佛面,但凡十七出马,定然没有搞不定的!”

  众师兄弟一听,似被说动,便都安静了下来。

  叠风笑道,“九师弟说得是。帝君考虑周详,就不要再多言了。十七这些年在凡间守护着师父,也是劳苦功高,这最后一关,也定要你亲自出马的。”

  她微笑着向师兄们拱手,“十七此去,定不负所托!”

  周南国。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一位白衣女子正执着一柄青色的扇子,悠然地将扇子啪地拍在面前卦摊的桌上,向着那摊主讪讪笑道,“既然这位道友号称神算,那便与我算上一卦,如何?”

  摊主抬眼看她之时,似有一丝诧异,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本淡然的神色,只轻声问道,“姑娘要算什么?”

  她拿起扇子,潇洒地摇着,唇边挂着笑,“自然是姻缘。”

  摊主尚未答话,卦摊前围观的人群中已有人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位摊主在这宋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算的卦,没有不准的。若问姻缘,定然不会错。”

  她却一挥扇子,笑道,“那可说不准。这世上号称神算,实则欺世盗名的多了去了。”她于钱袋内掏出一锭金,搁在桌上,笑得很是肆意,“我这人向来大方,这卦金也优厚。不知这位道友可有兴趣?”

  这姑娘出手之阔绰引得围观人群倒吸一口凉气。便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又听得一声高声叫喊,“难得这姑娘如此诚意,便与她算上一回罢!”周围俱是附和起哄之音。

  街角子阑瞧见这一幕,回头对着在一旁偷看的十几位师兄啧啧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我与十七偷偷下山替人摸骨算命,还怕师父责怪。如今师父竟也沦落到要与人算命为生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十七胆子也太大了,你们方还说她见着师父就像老鼠见了猫,如今看来竟有些小瞧了她,她确然是在凡间历了千载的。然则似这般与师父说话,等师父回了昆仑虚,可有她受的了。”长衫担心地说道。

  “师父最宠着十七了。左不过十万遍冲虚真经,不怕。”叠风微笑道。

  周围一阵哄笑。

  令羽在一旁瞧着,没有吱声,只暗暗替白浅鼓劲。“快些拿下!”

  这边厢摊主瞧着面前的金锭,抬眼看着她肆意的眉眼,略感无奈,微微叹道,“想来姑娘所求,当不止如此罢?”

  “这是自然。”她摇着扇子,微笑道,“这卦金既不菲,若不做点旁的约定,岂非无趣?”

  “姑娘请明言。”他淡淡笑道。

  “不如我与你打个赌。你若算得准,这卦金自然归你。若算得不准,便收了这卦摊,从此再不与人算卦,”她合上扇子,“只随我去修道。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哄堂大笑。其中便有人笑道,“今次这姑娘是第几位了?这摊主确然长得端正,总招些莺莺燕燕到此,吵吵闹闹一番,也是一道奇观了。”

  “然则他算命从未失过手,姑娘,你怕是要输的。”有人劝道。

  她只摇着扇子,微笑着看他,“你可敢与我赌一回?”

  街角子阑已兴奋地叫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各位师兄,这千载难逢能看着师父出糗的时机怎能错过?不对,何止千载难逢,简直旷古烁今,今日不赌后悔莫及!”

  这边叠风已挑眉道,“你们赌便赌,只是这话说在前头,他日师父归位,你们谁要是说漏了嘴,便独个去领罚。”

  “这是自然。”

  于是这边子阑买了应战,那边长衫叠风买了不应,其余十几位师兄弟也各自掏了银子下注。令羽在一旁摇头叹道,“人心不古啊。”转头随手便买了应战。

  那边摊主笑道,“如何不敢?”顿了顿,又道,“我并非为了卦金。只是这位姑娘来历不凡,能占上一课,亦属难得。”

  她笑道,“好!如此,便请道友与我好好算上一算。”

  他与案上取来龟壳一对,双手并了,闭眼默念了一段诀,方掷于案上。

  细细看了,乃翻开《周易》,识得上兑下乾,乃是夬卦,上为兑,兑主泽,下为乾,乾为天,是为洪水滔天之相。他蹙了眉,乃缓缓道,“姑娘这姻缘,合一泽字。诗偈曰: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乃是说姑娘情路坎坷,几多蹉跎,路尽泪尽,仿若山穷水尽,却于泽中拨云见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终得与心上人长相厮守,再续前缘。”

  那边长衫听他如此说,方叹道,“这一卦算得,却是不好。于泽中拨云见日,当是指太子于无妄海醒来,与十七重逢。再续前缘……一年而和离,又如何续前缘?即便师父元神完全觉醒,回想起十七的姻缘,记得她嫁与太子,下凡之后却并不知晓十七与太子已离异,亦是难以算准。终归神仙运数最是玄妙,难以推演。方今也只得三清能管窥一二,便是师父,亦有不及。”

  “师父自然不能算准了。若算准了,十七如何将师父拐去修道?”叠风笑道,“师父又要何时方能归位?”

  “凡人能算者,皆能洞悉天机。如今十七封了法力,已与凡人无二,师父已有七成元神觉醒,若说算,倒也足够了。虽则她已与夜华和离,可谁说那天劫便是姻缘?说不定十七这姻缘将断未断,将续未续,真正的姻缘早已埋下了种子,只等开花结果呢!是以这卦不能说不准,只是尚未应验而已。”令羽正色道。

  那边摊主方才说完,白浅便笑了起来,摇着扇子徐徐道,“我这姻缘,一言以蔽之,确然是山穷水尽,只并未拨云见日,更未得再续前缘。”她合上扇子,淡淡笑道,“是以,道友算得不准。”

  摊主尚未作答,周围已有人高声言道,“姑娘,此话差矣。周围无人识得姑娘,如何验证姑娘所说是真是假?”言罢,已有不少人附和。

  白浅笑道,“这话倒不假。且过去之事尚可验证,未来之事,又当如何?此卦便不作数,我们重来一次,如何?”

  “好。”那摊主淡淡道,“那姑娘还想算什么?”

  “你与我算算这周南国之国运。”白浅微笑道,“且须算这即将发生之事。也好验证。”顿了顿,又道,“我日前仰观天象,也于这国运之事略有所感,不如我将星象写下,也好佐证佐证。若道友与我所写不同,且有应验,便算你赢。若道友所卜之卦与我所写相同,无论是否应验,皆作和局。若道友与我所写不同,且并未应验,便算我赢。如何?”

  摊主点点头,便随手又起了一课,缓缓道,“此卦,乃是上六之卦。上卦为坤,坤为地。下卦为乾,乾为天。上六乃云: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其命乱也。是以,国乱已起,起于萧墙之内。”

  众人又看白浅所写,乃是一则星象。“荧惑守心。这宋地,乃房心之分野。心者,心宿也,亦称心月狐,主妇寺干政,国主衰微,乃是大凶之兆。”

  她笑道,“我们这番倒颇为一致。”

  不多时,那道上已有一骑飞驰而来,报说皇帝暴毙,贵妃以己之子即位,垂帘听政。朝中诸大臣不服,联络各镇诸侯,以清君侧之名起兵,眼看国乱已起。

  众人无不叹服。

  白浅微笑道,“此番便算和局。你若再与我算上一卦,果能猜中,便算你赢。”

  叠风在那边厢扶额道,“十七还真是说到做到,真要赌完三局。只是即便赢了,之后回了昆仑虚,一通惩罚还是少不了。”

  子阑笑道,“师父是何人?岂是那么容易拐带的?便是这般,也已是不易。”

  长衫担忧道,“终是到了这第三局。你们别光顾着看热闹,仔细看着,若搞砸了,师父不跟着十七走,才真是个恼人的。”

  令羽也不言语,只在一旁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