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剑术与扇诀却不能一同使用。”她微微一叹,“否则威力岂不加倍?”
“说你聪明,你却是个榆木脑袋。”玉清没好气地道,“你在凡间之时,可得了一柄剑么?”
“你是说……”她一愣,“寒水剑?”
“正是。”
白浅细细想了一想,及至玉清回去,也未想出此两件法器的如何使用。
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半夜。反正也睡不着,便又化了狐狸,蹑手蹑脚地往墨渊房里窜去。方进得门来,便见着灯火依旧,他合衣而眠,似已睡着。
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来,正想美美地睡下,不意却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登时吓得狐狸毛倒竖。
见着她如此,他却柔和了眉眼,眼疾手快,在她即将落荒而逃前一把抓住她的后颈,拎了回来。她羞惭不堪,只挥着爪子一阵乱舞,却听得他倦极地低语,“别闹。”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贼大的黑眼珠忽闪忽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正等着他的下文,不料他轻轻将她放在身侧,伸手拂过她如雪的皮毛,低声道,“你日日来此,果真以为我不知么?”
她浑身一僵,手足无措,只得呜咽一声,猝然往他怀里钻去。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屑的味道确然与凡人时不同,也堪堪提醒着她已不甚清明的脑子,这确确实实是墨渊,是那个成天一丝不苟,宝相庄严,却常怀菩提心的寡言的尊神。
脑子晕晕乎乎一团浆糊之际,耳畔又传来他轻柔的低语,“床榻之上落下的白毛,可是你的?”
呜咽着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于衣袂之间若隐若现,半遮半掩,偷偷地瞄着他的神色。他面上淡淡的,眉间柔和,只疲惫不堪,似已倦极。来不及多想,便见着他将她环入怀中,轻声道,“往后要来便早些,今日已晚,明日卯时便须起来,往泽点兵,快些睡罢。”
她心内暗忖,说得容易,被识破了还能睡得着才有鬼。回头又想,就算不睡,也不能妨碍他。明日早起不说,大战将至,他能多休息一刻也好。思及此,便默默于他衣襟处蹭了蹭,安然地闭上眼,思绪渐隐,沉入梦乡。
她确然不知自己做了个怎样的梦。
翌日梦醒之时,身侧早已无人。瞌睡登时醒了大半,梦一丝也记不起,也顾不上旁的,只起身跃下榻来,往他房内寻了一回。
天色已微熹,晨光柔和地自窗台透进来,几许斑驳印着往日挂着轩辕剑的壁龛内空空如也。
她心下一凉,转身化为人形,疾步奔出房来。方行至门前,便觉着一阵天旋地转,脑中空白了一瞬,似酒醉一般,只得一手扶着房门,喘了几口气,方才缓过来。
不远处令羽正急匆匆赶来,见着她,呼出一口气,“可找着你了。方才二师兄他们去你房里,只见着包袱尚在,人却不见。山前山后寻了个遍,也未寻见。可巧被我看到,你上哪去了?再晚大家可要抛下你一个人留守昆仑虚了。”
她尴尬地一笑,“我……昨晚睡不着,往后山转悠了一夜,天明才过来寻师父……对了,师父呢?”
“师父早走了,”令羽笑道,“他老人家是统帅,卯时一至便起身去了。你还不去洗漱了,再晚可真要受罚了。”
她匆匆应了,连忙往房里奔来。一路奔,一路想,他也真是的,醒了也不叫一声,万一睡过头了怎么办?万一被师兄们瞧见了怎么办?一面想着,一面耳朵都红了。
匆匆盥洗完毕,带上收拾好的物件,收好玉清昆仑扇,携了寒水剑,又将屋内打量了一番,方才离了住处,往大殿而来。
师兄们已在大殿候了许久,见她来了,也未换战衣,就着往日的装束便来了,都有些诧异。只是见着时候已晚,原想要她去换了再来,已是不及,便由着她去了。
后来她在离恨天的清音台上忆起这场大战,哽咽在喉的,并非碧血如泓,亦非铁甲峥嵘,而是那人明明时时巧设应对,却因着机缘之故,总棋差一招,以至不得不沥血擎天,独支天地。纵使重来,那战局亦难以逆转。
当日她随着师兄们与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地腾着云望大营的驻地而来。
因魔族攻陷了西荒部分疆土,已抵崇吾山,墨渊便将大营设于崇吾山南的泽之畔。白浅因墨渊说大战之前总会对峙数日,便信以为真,以为二十万的兵力悬殊数日内虽难以弥补,也无需忧虑。后来她想,她并不该那么轻信他的话,那人惯是个爱强撑的,又总爱安慰她,这兵力悬殊确然是极大的不利。
当日他们一行方降至泽之畔,尚未寻着大营之所在,便见着烽烟缭绕,杀声震天。
来不及细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已持了玉清昆仑扇在手,将寒水剑收起,在众师兄们尚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之际翩然落下云头。
她一身青衣,于那万千兵甲之中极是扎眼,魔族见着,一哄而上,群起而攻之。她持定玉清昆仑扇,不慌不忙,一柄昆仑扇舞得赫赫生风,风驰电掣,流光溢彩,极是耀眼。待扫退敌军,也不恋战,只拉着一旁一个天族士兵,询问出了什么事。
那士兵只道,大营原已扎好,方才卯时二刻,天还未大亮,魔族便不知从何处杀来。他们出来一看,只见着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杀将过来。他们分不清方向,也不知敌军数量,只得匆忙应战。
她一把拉住那士兵,急问道,“墨渊上神在哪里?!”
那士兵摇摇头,只道不知。她一把放开他,旋身而起,自空中心急火燎地飞过,只见着遍地狼烟,四下皆是白衣的天族士兵与黑衣的魔族短兵相接,来来回回,只见不着墨渊、东华折颜等人在何处,心下焦急万分。
蓦地,山坳处腾起一道极耀目的亮光,如白昼一般,她心下一凛,朝那处疾飞而去。
方降下云头,便见着折颜持着伏羲琴,轻拨琴弦,周围魔族士兵顿时化为飞烟。
“折颜!!”她高声喊着,奔得近了,一把拉住他,“折颜,我师父呢?!”
“方才魔族突袭,被冲散了,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折颜一面留意着眼前,一面回答,“我的伏羲琴不可使太久,不过这琴音倒是魔族的克星,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你说!”
“听墨渊说,你扇诀已修炼了不少日子,想来已有所成。不如——”他示意她附耳过去,“如此如此,你看如何?”
她点点头。折颜将琴音一拨,她持着扇子,将琴音悉数收入扇内,又在折颜的注目下,持扇扇了出去。那琴音本就与魔族相克,方才折颜一击,已是威力极大,此刻那琴音之威何止增大了十倍,一击出去,方圆百丈之内,魔族尽数被除。周围的魔族未曾见过如此术法,面面相觑之下,颇有了退意。
折颜见着,欣欣然笑道,“当日墨渊要你修炼扇诀,果有先见之明。今日果真派上了用场。”顿了顿,又道,“可惜我这伏羲琴不可久持。久持则易入魔。小五,此地已清了大半,你且去寻墨渊罢。”
“我方才在战场上往来寻了好几回,只是不知师父在何处。”她蹙眉道。
“今次突袭者,应是苍之魔君。此人未知深浅,不得不防。”折颜道,“你莫不是急傻了,玉清昆仑扇乃是墨渊炼制的法器,以之为引,自然能寻着墨渊。”
她恍然大悟,向着他点点头,“折颜,你也当心点。”
折颜笑道,“你放心。”之后又敛去笑意,拉住她,“你若寻着他,只转告他一句话。‘千机可,风雷可,万剑可,天雷不可。’记住,一定要转告他。”
她点点头,祭起玉清昆仑扇,于脑中暗念扇诀,唤了玉清,要她即刻寻了墨渊所在。玉清应了,绕过几周,便向着大泽之畔飞去。
她腾身而起,亦向着那处疾飞而去。
后来她才明白,折颜所说之语,乃是墨渊轩辕剑的剑诀。
她从墨渊修行两万余年,除见过他使过两次天雷剑诀之外,其余的一概不曾见过。当日寻着墨渊之时,他尚从容应对,魔族亦未能近身。
东华亦在不远处,见着她一身青衣从天而降,竟笑了。
白浅心想,这人如此从容,枉费她尚那般焦急地寻他们。
墨渊见着她,愣了一愣,当是不解她为何这般装扮而来,旋即又紧了紧剑柄,轩辕剑一挥之下,荡平四围。
她见他无碍,便安下心来,将方才折颜的话说与他听。他听得此话,默默地颔首,环顾四围,天族已渐渐占据上风,只需雷霆一击将魔族锐气削去,便可退敌。
他飞身而起,右手持着轩辕剑,左手持着剑诀,默念之下,将轩辕剑祭出。她尚未看清那剑身上的光亮从何而来,便见着那撼动人心的一幕。
轩辕剑待墨渊方念罢剑诀,顷刻间幻化出无数柄剑来,层层叠叠,一圈圈旋转着不断上升,似一堵以剑砌成的巨大的墙,将魔族士兵笼罩在内。每一柄剑上皆散发着淡蓝色的光,在墨渊击出之际,那剑刃之墙顿时飞散而去,将千丈之内所有魔族尽数消灭。
那苍之魔君见着如此,便持了一柄银光闪闪的□□来战,战了十数合,不敌,只得败走。
魔族余者尽皆败退而去。
待扫清残余,重整大营毕,已过了大半日。
她自是不明白,为何魔族会清楚大营所在之处,又为何会在那时那刻偷袭。虽则出师不利,尚未安顿完毕便被偷袭,好在魔族最终也未得到好果子吃,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一身青衣纤尘不染,于大帐内听众人议论此事。墨渊与东华折颜央错等人商量,她在一旁还未说话,便听得帐外来报,说魔族下来了战书。
墨渊默默接过,阅毕,交给东华。
东华看完,眉头一挑,“约后日决战?”
“这也太快了!”连宋道,“今日方才偷袭,后日便要决战,恐怕是算好我们援兵未至,想以人数致胜罢。”
“那如今应当如何?”央错道,“若是不应,恐又来袭营。”
东华默默看了一眼墨渊,见他似有所思,便已有了些眉目,缓缓道,“我们暂且应下,待他们放松之际也去袭营,如何?”
“此计甚好!”连宋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胜,我方士气必大振!”
余下众人也都赞成,只折颜同东华见着墨渊并不言语,交换了一个眼神。
“既然诸位都赞同,便从帝君所言。”墨渊半晌方道,“暂且应下。”
待帐内诸人散去,东华方才道,“恐怕你已看出来了。”
墨渊不语,只蹙眉注视着眼前巨大的沙盘。半晌,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今日之事,似曾相识么?”
“是又如何?”
东华挑眉,“那女人为了报复你,真是穷尽一切。如若真的昨日重演,你且要有个心理准备。”顿了一顿,道,“莫要忘了当初北桓是怎么死的。”
墨渊乍听到这个名字,蹙着的眉一抽,眸色顿时黯了一分。“我知道。”
“今日此议,便试他一试。”东华凝眉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言罢,将后日偷袭时间、路线及将领、人数,皆写在纸上,放入大帐的匣子之内。
墨渊见着,蹙起的眉又深了几分。
第24章 相留醉 之三
白浅于泽之畔坐着,百无聊赖地看着暮□□临,大营之内一片灯火辉煌。
众人散后,墨渊又与东华相谈甚久,也不知他们在商议什么。令羽自大帐出来,她随手拉住他的衣角。令羽叹了一口气,只道,“定是安排偷袭的时间和人选罢。此事乃是机密,行动当日方会开启,告知我们的。”
“提前确定的话,会走漏消息?”
“是保险起见。”令羽笑道,“毕竟大战之时,双方都难免会有细作,想占得先机。”
白浅点点头,令羽拍拍她的肩,便自去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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