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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

作品:狐香|作者:紫影蓝雪|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6:53:33|下载:狐香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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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辈子我也还可以对自己说,我克拉拉是自食其力,所有一切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

  outlook里,确实有两家马来西亚的工厂在询价。

  一家是做榉木楼梯扶手的,另一家是做出口到欧美去的木制勺子铲子的。这种小东西用的量并不大,平均每个厂一个月能消耗两个40尺的集装箱就不错了。

  我和扬天一亮就打电话去约见,能在大马先拿下几个柜的订单,毕竟也意味着我们开张就有收获。

  文档一个个点开,又一个个关闭,读得费劲又无聊。最后有的是订购橡胶木的,有的是巴西花梨的,还有人造板mdf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项目。我断定这个花衬衫是个中间商,赚佣金的,和马特一样,所以什么都卖,并不专门做榉木。

  我开始感觉到超级女生海选时那些评委的心情,一个个小女生走过场,你知道她们没戏但又不能打瞌睡,就那么耐着性子撑开眼睛,半昏迷半神仙状态地坐着,等奇迹。可奇迹总是不够普及。

  我撑着眼睛,海选着这些超级文件,眼睛盯着荧光屏开始又涩又干,快要成烈阳下的沙漠了。门外有个人在云顶赌场里输了大钱,哭得撕心裂肺。

  可怜我在这里连哭的兴趣都没有。

  忽然,一个图片文件像红衣教主上场一样,我一打开,一下就蒙了,揉揉眼睛,再看了一遍,这才意识到我看见了什么。

  一张扫描的证书。

  长城与五环的图标。

  chinese olympicmittee字样

  深圳火凤凰家具有限公司:

  根据双方所签中奥开发字'2002'101号协议之规定,特授权贵公司在家具产品的宣传中使用下列徽记、称号和专用标志:

  中国奥委会专用徽记。

  中国体育代表团专用标志。

  “中国奥委会供应商”和“中国奥委会正式供应商”称号。

  “中国奥委会惟一家具专用产品”称号。

  “第28届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惟一专用家具产品”称号。

  “第28届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惟一专用家具产品供应商”称号。

  上述徽记、称号和专用标志的使用权在家具类产品中具有惟一性。

  使用期:2002年7月1日至2004年12月31日。

  签章:中国奥委会市场开发委员会

  2002年6月28日

  看着铺满屏幕的这张证书,我幸福得直哆嗦。这哆嗦很快传染了扬,转过身来,他隔着毯子搂着我,我们一同被红色的长城与五环标志照耀着,像有条火凤凰正飞过高空,我们的脸颊时被她翅膀燃烧的火光照亮。

  火凤凰飞过,幸福得直哆嗦(2)

  原来新闻里讲的“一家深圳工厂”就是这家火凤凰。

  我开始在剩下的outlook历史邮件里搜索火凤凰的资料,果不其然,他们有新的榉木原木订单,正在询价。虽然量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大,但我相信之后应该会有长期的稳定的订单。

  可是,为什么使用期到2004年12月31日就结束了呢? 这之后奥委会的所有准备工作就结束了吗?

  扬用手指着使用期的一栏,眉头打了个8字绳结。

  而我却如释重负,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马特那间布满变态春宫图的房间,到此我以为总算可以灭了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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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淤青玩偶(1)

  le noir咖啡店的天花板上有盏猩红的灯。

  季媛裹着银狐搭扣围领走进来,贝壳灰的人鱼裙,配无跟浅口moschino,鞋尖上飞着一对夏阳色的蝴蝶。她立定,在猩红灯下一扭胯,再酷毙地把gucci太阳眼镜推到头上,这才朝我藏身的桌子走过来。

  我看她那架势,迅速把手上方方大大的红宝石戒指转了半圈,只剩白金的戒指朝着外面,宝石转进手心里,生怕被别人看见。

  这样一个绝大多数人在office 里拼命的时间,周一的下午,两个年纪轻轻又漂亮的女孩子坐进这间贵得出名的餐厅里,如果在一个脖子上裹着优质银狐皮围领,另一个手上闪着10卡拉以上的红宝石戒指的,似乎是硬要朝众人宣告,我们是喜宝,我们傍了大款,从此招摇。

  你热不热,什么天气了还裹这个。我当然要揶揄她。

  她才不搭我的话头,她上次别墅派对上的隐隐感怀在今日的光天化日之下再也看不到了。好像那个拉着我的手观看热带鱼的瞬间只是幻觉。

  她径自偏腿坐下来,prada最新款的小拎包啪的一声躺在桌子中央。

  menu!她要。

  她的声音既腻而尖细。她一个眼神甩出去,像美国西部牛仔朝奔跑的野马甩出的绳套,正中不停穿梭在厅堂里的英俊bsp;我冷眼看她在我面前又一次耍起大牌来,自己把一块薰衣草起司蛋糕一勺勺喂进嘴里,三口解决了一杯康宝蓝。

  季媛低头开始看menu的时候,她名贵的银狐皮在她细节动人的招摇摆动里,忽然间搭扣松了。

  裹领朝后反弹而去,我抬眼,正对着一片形迹可疑的淤青,甚至在胸口,有一寸长的三道细细刀疤。从上到下,依次可能因为时间关系,颜色从黑褐演变到嫩红。

  季媛的生硬傲慢忽然有点惊慌,看着我的眼神里急切想探究我到底注意到她的那一块没有。

  我早已顾左右,看其他。但心里忽然间有了说不出的猜疑。我想起在澳门时扬说过的历史,还有,亚历桑德特地在我来见季媛之前关照我,我涉足生意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季媛知道。这样一想,我心中似曾相识的不祥又恹恹升起。

  我仔细看着她涂了很厚粉底又用腮红扑得粉粉的脸,有点好奇,她的真实脸色此刻到底是怎样的。

  一个白人少妇这时推着婴儿车进来,正好充当了海绵吸收了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

  她在我们临近的桌子坐下,然后把双胞胎的金发小男孩抱下车,放在地上。纯种的西方孩子们照例有着清淡奶香的,眼睛滚圆,湖绿色的,在地上笨笨地爬着,发出精灵般的笑声。

  其中的一个爬到我的腿边,小手开始拍打我的小腿。金色麦田般的头发,薄到透明的皮肤,挺括的小鼻子……将来肯定是我着迷的那种西方帅哥。我忍不住大幅度地俯下身去,亲吻他明亮的额头。

  金发少妇拿着端着一杯牛奶和一杯芒果冰沙正转过身来,我的嘴唇正从宝宝额头离开。

  她生硬地开始招呼她的孩子:回来,回来!

  然后她几乎是用一种怨毒的眼色扫了一眼我和季媛,把孩子拎回了婴儿车。

  季媛已经重新扣好了她的搭扣,把她脖子上那一块痕迹掩饰好了,顺便重新换上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派头。

  她瞥了白人女人一眼,发出上海小女人经典的那种感叹词:

  噢——呦!第种外国女宁顶撮气咯,伊当伊多少了伐起,个搜伊拉男宁还不是要行中国小姑娘寻开心。

  这顿牢骚显然比那声menu说得好,我举双手赞成。

  现在不止西方女人对中国女人满是敌意,就连什么黑人女人,东南亚的女人,只要没有中国血统的都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就连中国女人本身也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国际形象,在国外长大的要渲染这种背景,没有的话在国外念书的经历也可以,再没有,会口口声声说自己怎么周游列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西方男人私底下都在说,说这世界上最开放的女人已经不是法国女人;不是意大利女人,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的tango女郎,而是中国女人。

  淤青玩偶(2)

  中国女人里又属上海女人最以吊老外为最高信仰的。

  和老外有一夜情也是荣耀的,如果是固定的情人,那更成佳话。如若更进一步,是正式的女友,那就整个亲朋好友都觉得她了不得。再像捡到皮夹子一样,一朝成为某某夫人,绝对算是人生一大里程碑。

  中国的改革开放环境里,男人女人,只要是中国人都是要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带个“外”字的,就是有腔调又有格调。而且越是穿旗袍肚兜不染头发不烫卷的越是动着这样的心思。穿t恤牛仔染黄毛的丫头们倒未必这么厉害。

  仿佛这已是世界上众人皆知的秘密。

  所以别的国家的女人都有了点笑话中国女人的权利,她们知道中国女人穿旗袍梳长直发的传统外表下,骨子里是不惜一切要“对外开放”的,出国留学说到底还是在华人圈子里混,到头来也算不上什么进入了洋人的圈子,只有依着西方的男人,才能真正走进他们的中心地带里。

  狐香圈子里的都相信,没和洋人有过肌肤之亲的,再怎么会吃西餐喝咖啡溜英文都算不上洋派。

  中国女人现在在西方社会的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一个极为尴尬的词。

  那又怎样,西方男人还不是喜欢中国女人毛孔细到看不见的皮肤,手一插可以顺道底的乌黑直发。

  身置于此,在这个狐香的圈子里。

  浓烈的古龙水,陌生的笑容,他们的语言,他们的欲望,在温暖的蓝调与红酒流溢的酒杯里,在他们烫得笔挺的包括内衣在内的每一件衣服里,在他们时而无辜的如树碧绿的眼睛里,我们不能自已地沉寂。

  cupccino。

  又一个发音异常准确的单词从她那边喷出来,打断了我突如其来的对自己置身于此的圈子的概括。

  又是这种某些被各种小资言谈定位成有腔调的名字。亏她跟了贝尔贡还不知道,这卡普奇诺在意大利就是90分币站在露天地里几口喝完的廉价货。只有台湾的小女人文章会通篇写在咖啡馆的午后,怎样用一杯卡普奇诺想心事,完全的文艺腔。如果这女人还叫一份提拉米苏,那我就要强忍着去厕所呕吐一番的生理反应来维持我的端庄了。

  我的美丽的喝卡普奇诺的季媛在叫过了所有很文艺很有腔调的名词之后,这才开始打量今天坐在她面前的同校同级又身在同一个洋人圈子里的大四女生穿了什么行头来拼她。

  我还是穿了制衣的法国女人萨尔妮定制的套装。扬·法朗索瓦说的对,chanel是法国骨感纤长的女人穿的,虽然声名赫赫,但不适合我。法国女装里的卡尔文才fit我这种三料个子。但国内又买不到,就找裁缝定制。

  她放肆地打量我,样子很像百货商场里的上海小市民中年妇女要朝你兜售什么的时候。

  她大约看出我这一身黄绿及膝裙虽简单但绝对不是便宜货,于是就沉默着没说什么,只是用手理了理银狐裹领。

  她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提示我,银狐的毛色愈白愈贵,况且她这一袭均匀又看不出接缝,我一眼便知是上等货色。但她的脸在银狐毛的白光里惨白憔悴,额上的刘海也有点不自然地想掩盖什么,我不知她自己对这个有没有感知。

  我完全可以把手上的戒指转了圈,把红宝石朝着她,但我已经过了那个阶段。

  论我现在吃的穿的用的,亚历桑德的家世能给予我的,便是贝克汉姆能给辣妹的也不过而而。

  我很希望我和季媛能和平共处,互利互助。

  从越南海防的夏天开始我们已经界限模糊,成了游离在东方与西方边缘世界的暧昧女子。

  不穿乳罩,洒着毒香,披着长发,刷着唇蜜。

  我们在人群里如此容易地被辨认。中国男人爱温良贤惠,西方男人爱精致妖媚。我们如此的打扮已经合不了中国男人的口味,所以只剩下在西方男人的圈子里周旋。

  旋如蝶舞也好,如热锅蚂蚁也好,如尿急的狗狗也罢,反正周旋,再周旋,在自己还旋得动的时候,做一场或明或暗的交易,挣得盈年里取用的银两。

  淤青玩偶(3)

  把青春典当给冷暖自知的办公室也好,交给这一刻钟情于自己的有钱男人也罢,到头来并无本质区别。

  明明就是彼此彼此,势均力敌,有什么好比的,不如做对好姐妹,同心协力在这个狐香之圈里混下去罢了。

  说到底我们更像是彼此的玩偶,我们因为身在特殊的圈子里而寂寞,只有彼此为伴。

  比吃比喝比风情,都是小游戏。

  克拉拉,我来其实有事相告。她故意欲扬先抑地停了一下。

  我的直觉突如其来,她今天有备而来,要宣布什么重大新闻。我的心脏不知怎么忽然怦怦跳,垂下眼睛摆弄桌子上的香烟缸。

  贝尔贡下周要和老婆办离婚手续了,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大明显地顿了顿正在嚼一块冰的嘴,尽管迅速到不易察觉,但她一定看在眼里,并知道她的这句话是有杀伤力的。

  这下,也就是说,我们不再彼此彼此,势均力敌了。

  这不是钱或物质的问题,这是本质问题。

  她一下子要“转正”了,而我还是个苟且的小情人。

  这就是本质区别。

  我嘴里说着好极了,我们好姊妹当然要来喝喜酒的,何况我的红包也早早准备好了。

  但我的心像是一条毛巾被奋力拧干时的难过,嫉妒、厌恶、诅咒,种种都涌上来。这似乎是被所有的物质稀释得感觉不到的暗疮。刚才关于她脖子上的一块淤青的猜忌也顷刻间变得可笑起来。

  以前看着圈子里有这么个同样情况又同龄的女子在,自己就算知道这个角色的诸多可耻之处,但有人作伴,也就不觉得怎样。现在,她是正式的女朋友了,也可能即刻就成了贝尔贡的夫人,只留我一个人,狐假虎威地周旋着,不知哪一天天崩地裂,我是不是又要住回我在闸北区的小弄堂里去。

  我忽然刺痛着,发现自己并不如我假想那样拿得起放得下。

  也许,很快她就不需要我这个玩偶了。什么你露肩膀我露背,还是你带乳贴我干脆里面什么都不穿,一切都不需要了。她以后就算只穿粗布粗衣出席宴会,也比我盛装的克拉拉受人尊敬。

  就算贝尔贡不能给她吃晚餐时穿燕尾服伺候左右的侍卫,给不了她助兴表演的小舞台,不可能雇昂贵的法国裁缝给她定制衣服,但,她就是到此为止也高我一等了。

  她有权指着我的鼻子说话,然后发出像她刚才说起西方女人时的腔调发出“噢——呦——”的绵长感叹,后面往火车头后挂车厢似地挂上一长串难听的话。

  她要去和其他意大利的太太小姐们一起到地中海的沙滩上晒日光浴,在家里带孩子烫衣服了。她肯定学会了煎血淋淋的小羊排,用特制精巧的咖啡壶煮esspreso,用整个下午在esselunga超级市场里买巴玛干酪和意大利西红柿。

  她的22岁就要以另一种方式敲定下来了,带着一个意大利男人的姓氏,而不是我克拉拉这般的狐假虎威。

  就算亚历桑德刚送给我一艘豪华游艇奖励马来西亚的订单,正停在地中海的antibes俱乐部码头,香草色的船身外镶着施华洛士奇的水晶,用红宝石一块块地拼出我的名字,甲板上六角形超大按摩浴缸前有自动升降的投影屏幕,储藏室里2000瓶上等美酒与1000瓶龙舌兰就绪……可到头来,就是抵不过一个xxx夫人的名号。

  我发疯地希望我是克拉拉·冯·塔克西斯夫人。这个名字是我的佛,我要燃香祈拜。

  这方面,乔治·科鲁尼之类的坚定美国式不婚者是不信的,而我显然就爱着这一口,无可救药。

  看着我的同校同龄女生摇摇拽拽地走到路边,趾高气扬地又蹦出一个英文单词:taxi。

  我独自转过身。我仿佛又一次看见了在亚历桑德的皇宫里,那个刚睡过午觉的红发女人。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注定了就是得不到。

  风很热,太阳掉在地上,碎成无数小光圈。

  淤青玩偶(4)

  我的脸上一片阴湿斑马纹。

  绿光

  美容师的小指肚在我的脸颊上嘣嘣轻拍,冷喷器咝咝的声音绕耳三周,脆弱的诅咒靡音,像是一条毒蛇在我的头顶上方吐着长舌头。

  我赤身裸体地躺着,在丝毯下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眼微合,尽情享受两个女人之间的肌肤之亲,她的手指有种葡萄柚果实的味道,准确地从一个穴位移动到另一个穴位,我的大脑里游进一条鱼,搅得我六神无主。

  毒蛇的眼睛发着绿光,渐渐移近,一张古怪的三角蛇脸,潜移默化,在离我近得不能再近的刹那,清晰地变作我自己的大圆脸,眉眼纤细上挑,馋兮兮地盯着我自己的双唇,仿佛随时会吻上来似的。

  那绿光,一种在饥饿或饥渴状态下才有的幽幽暗光,看得我有点慌。

  美容师说:你最近皮肤很干,黑眼圈也重,连续给你作保湿护理也没改善。还有,你最近有点掉头发,你看,这里又有两根。

  我抚摸着自己干燥起屑的身体,中指寂寞地玩着自己的肚脐眼。

  半梦半醒中,我的耳朵听见自己的嘴巴说,我已经一个半月没碰过男人了,好可怜。

  6月一下子见了底,我的日耳曼情人回老家已经一个半月了。

  天气变得燥热不安,人更甚之。

  我开始害怕夜晚降临,去健身房的次数多起来。

  有时我看见晚上约会的大好时光里,那么多人选择孤独地在跑步机上原地奔跑,挥汗如雨,亦或,像我一样,绕着一块10厘米高的踏板,旋转曼波,托臂小跳,kick绕板,是不是都有某种饥渴的成分在里面。在健身房把自己弄累,回家就可以倒头大睡,不再被黑夜深处腥甜的味道抓去折磨。

  我在落地镜前观察自己,在手机发亮的金属壳子上,在热可可平静的表面上,我不断看见自己眼中的绿光。

  那首叫“绿光”的歌,我现在每次听来,竟可以听出另一种符合我自己心意的解释。

  我也不是真的对性饥渴,大多数女性在三十岁之前很难真的饥渴起来,我的意思是,如果她不在爱里。随便是亚历桑德还是情人a、b、c、d、e、f,我enjoy所有和男人的身体接触,也enjoy他们高潮时的表现,但我自己并不确定,我到底饥渴什么。

  我只需要我的床上有老外男人,需要我的皮肤被散发着雄性磁场的手指和身体抚摸,我的生理健康和各种自然习性全都需要这个。

  男人的吻是最有效的润唇膏。

  男人的抚摸是最好的润肤露。

  男人的体温是最好的空调。

  有爱可做的女人不需要用香水就好闻。

  和男人在一起的日子,面色红润,不便秘,不生胃病,不脱发,不生暗疮。

  我在无人的夜里,穿着绿云肚兜独自坐在客厅里,把塔克西斯家族工厂的dv放进立体影院里,一遍遍观看投影布上亚历桑德的画面。

  是工厂的广告片,但我把它当a片来看。

  我的日耳曼情人。我有多久没和你在浴室里念过《圣经》了。

  镜头对准你红润饱满的脸庞,我要亲亲你的额头,把鼻子埋进你咖啡色的头发间。你在发言,嘴唇柔软,如果用来亲吻我的锁骨会是多么美妙。你的手指正在操作全工厂的总电脑,我记得它们灵巧而有力地爬行在我的身上,让我的血液倒流,颤抖不停。你穿着黑西装一副老板派头也没用,我依然看得见你骨骼粗大的健硕裸体,胸前的体毛摊开成一片芭蕉树叶的形状。

  塔克西斯侯爵,在你的余生里,克拉拉如此寂寞。

  时间失去了水分,凝固成透明的空壳,什么味道都没有。

  我的22岁为什么只有雌激素没有荷尔蒙。

  毕业典礼(1)

  blink—182的朋克乐在唱片机里转了一夜,满地碎薯片和pizza屑子,很久没参加这种留学生的朋克派对,玩起来却是比正儿八经的上流圈子来得尽兴。

  扬搂着一个阿根廷女生歪在墙角的地毯上睡得正香。里间的门开着,横着两条多毛儿诡异的腿,像两支曲在烟缸里摆着v 字pose的香烟。

  派对过后的清晨,总是这样。涣散的瞳孔,流离的脑髓,没有出路的颓废。

  我头痛欲裂地醒来,手机上有人在零晨3点时竟然想到发短消息给我,通风报信说,上午10点是学校的毕业典礼。

  我一骨碌跳下床来,无头苍蝇一样蹿进卫生间,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的牙刷。好吧,我再打开冰箱,除了酒别想找到任何填肚子的东西。我勉为其难地抿了两口薄荷酒。

  醒了。

  什么?毕业典礼?

  这么说,我从网上下载的毕业论文顺利搞定了教授,最后几个学分随便瞎涂的考卷也过关了。

  我要成为什么来着。现在,我宣布你成为克拉拉学士。

  没有时间回家换衣服了,我套着狂欢后皱巴巴的夜礼服,没刷牙没洗脸,去停车场发动了我的跑车。

  顺顺当当开过几个路口,一直有点魂不守舍,左思右想,总觉得忘了做什么重要事情似的。

  一个刹车,整个人一摇,忽然就想起我的小冤家来了。

  我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怎么知道今天要毕业典礼呢。那她知道么?出来混的人过着混世魔王的日子,学校里的事情山高水远,哪里知道漫漫无际的肥皂剧已经到了大结局的时候。

  人活一辈子,大学毕业典礼就这一次。她要是错过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谁不是从小学开始一路大考小考,就等着穿上学士袍戴上学士帽,捧过证书的那一刻呢。

  我拿起手机,开始翻她的号码。

  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她又不曾对我好,她在学校里和我争风头,发现我住在小弄堂里就马上四处广播,她朝我炫耀她要成为贝尔贡的妻子了,她炫耀她在生意上的业绩,以为我就是个不用大脑的小母狗。

  现在我要让她也难过一下,有何不可。

  冤有头,债有主,总要把账算清楚的。

  我这样一来,又把手机合上,扔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不过一直心里痒痒的,朝手机溜了一眼又一眼。

  通知她,不通知她。通知吧,不通知吧。

  sigh。我投降,还是重新拿起了手机。

  她喉咙沙沙地接起来,一听就是睡得正香。全城的年轻人好像昨夜都狂欢去也。

  旁边有个男人的声音,也是半梦半醒间含含混混地招呼了一声:melanie!几点了?

  我不带任何感情地告诉她毕业典礼的时间,在挂断的同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melanie,melanie!

  我扭开调频听上海dj喜欢放的伪爵士蓝调,北京dj用内地地下乐队的口水朋克装愤怒。生活就这么无聊的搞笑。

  瞧一瞧来看一看,季媛身边床上的男人会还没完全清醒时讲中文“几点了”?她的亲爱的贝尔贡国语水平难不成就这么几天就进步神速?她不是和意大利人爱得那么深那么重么,怎么床上还睡着个讲中文的男人。

  呀——哈。呀——哈哈。

  去学生处付了200块押金,领到一套气味可疑的学士服和学士帽。然后问那个年轻女老师,在哪里拍照?她盯着我的一身夜礼服和脚上的蛇皮舞鞋的目光闪烁不定:

  咦?你没有同学和老师吗?想和谁一起拍就一起拍,学校不管的。只要典礼开始前还回来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识趣地抱着衣服走出来。

  坐在台阶上,把包里的一支笔当香烟一样叼在嘴里,看着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穿着大袍子合影,在草地上摆出父母那代人喜欢的“她在丛中笑”姿势。一时想起,我的大学四年和他们的之间是严重的文化休克。

  毕业典礼(2)

  他们的笑容清新,纯净得像刚用薄荷味的高露洁牙膏刷了牙,即便大四的女孩子们为面试去烫卷了头发,化了生硬的彩妆,但眉宇之间,依然是不经世事的。

  他们在我面前来回走动,男生们依然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我,夹带着一些有点想邀我合影的蠢蠢欲动。

  今天,这一刻,我如此希望有人能向我走来,和我说说孩子话,说说教授的掌故和寝室里的小事情。

  外面的世界啊,我在外面呆得太久了。

  可是一条街无形地隔在我们之间,像处女膜,破与不破天壤之别。

  男生们终于还是没有朝我走过来,他们都早早知道我是坏女生,包里随时掏得出避孕套的。

  我继续咬着我的笔,把手撑在后面的台阶上,仰头看看天空。天空再怎样变,阴天阴灰色,晚霞玫瑰色,人们还是说天空是蓝的。宿舍楼边的栀子花,花开是栀子香,栀子不开,还是香。很多时候,生活只是一种遗留的印象。你遗留了一些什么,别人就默认了一些什么。

  啪。啪。啪。

  谁在我身边兴高采烈地拍着手,我收回视线,小冤家季媛就在眼前。她显然也没洗脸,一颗眼屎粘在睫毛上,头发乱七八糟地被发夹拢在后脑勺上。

  我指指里面的办公室,要她进去领衣服。然后我把我的学士袍套在了我的小礼裙外面,扣上了我的方帽子。

  十分钟后,季媛把我头上的帽子扶正了30度。我则抬手揩掉了她眼角的那块眼屎。我们心照不宣地拿出带摄像头的手机,再四下张望了一次,没有别人想和我们合影留念,于是我们只能搂过彼此的肩膀,心中一片沙漠孤烟飘过,无处话说的凄凉。

  对准镜头。

  1,2,3,cheers。

  咔嚓。

  我的小冤家心满意足地去把衣服还了。她潇洒得决绝,目标明确,虚假的形式从来就不大在意。

  而我,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生拉硬拽地和几个路过的同学和教授合了影。即便别人神情尴尬,我却对这些形式上的完满格外在意。

  童年时有没有过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

  小学时肩膀上别没别过班干部的红杠杠。

  中学里有没有放学后在巷口等我的临班男生。

  大学毕业有没有穿过学士服,有没有和同学的留影。

  在拿过证书的刹那,有没有心中惦念的那个男人朝你微笑致意。

  有一些世俗的小快乐,我始终无法舍弃,而也始终无法彻底拥有。这些,似乎是一种诅咒降生在我的身上,我竭尽全力,但终究无法完全。

  嘿,也许并不尽然。

  在我从校长手中接过学士学位证书之后,台下开始风吹草丛般,渐渐传过一阵骚动。

  我转过身,看向礼堂的尽头。

  一个健壮高大的日尔曼男人,另一个精致细巧的法国danddy男人,正以他们的招牌姿势出现。

  他们朝我挥挥手。

  我朝他们点点头。

  这一刻。

  东风夜放花千树。满心满肺。

  疯人(1)

  一辆敞篷电瓶车等在瑞金宾馆大堂楼前,我和亚历桑德坐上去,朝白制服的司机点点头,电瓶车慢慢横穿行在布局精巧的老别墅花园。傍晚的上海,屋顶上淡淡一层铂金色的浮光,朝那些夜里的生龙活虎,那些飞驰的电子乐与场子里带着长尾巴的高跷人偶,有着30度仰角的视差。

  我摸摸自己的头,在头颅之下,右脑的某块地方,正突突跳个不停,翻手,再用手背拭额头。低烧不退。

  有个研究这个的朋友说,疯人院里的人,都是这种低烧而脑子常年兴奋乱跳的。

  我是没进疯人院的疯子。

  起码今天有点。

  从亚历桑德出人意料地出现在我的毕业典礼开始,我的体内就像精子和卵子碰撞后一样,匿藏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接过我的毕业证书和学士学位,穿着狼狈的前夜遗留在身上的夜礼服,从大礼堂的台上一跃而下,一路狂奔向我的两个洋鬼子。

  身后一片唏嘘不已。在狂奔中,所有我的过往自行做成了一套幻灯片,像《罗拉快跑》里人物偶然成就的命运。

  没有洋娃娃的棚户区童年。

  没有胸罩的青春期。

  用16岁的第一笔稿费在波特曼酒店开了一间套房,看着窗外的南京西路开始难以自持地大哭大笑。

  包里随时有避孕套的大学生活。

  拿到了国际导游的接待单,成为离网球明星、娱乐红人、跨国企业高层最近的人。

  开始买一线品牌的鞋子衣服,成为顶级会所的成员。

  17张透支到极限的信用卡。

  n个不同国籍与肤色的情人。

  越南海防,遇见亚历桑德·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侯爵……

  看看自己一步步的转机与攀爬,我有点鬼迷心窍的张狂。那种像是沼泽里滋滋作响的某个胚胎一样,随时要跳出来一个怪物。

  和亚历桑德回瑞金的套房里换衣服,之后出来在走廊里遇见清洁工,两个更年期的上海老女人看了我一眼,互相嘀咕了两句,随后在我身后发出了古怪而刺耳的笑声。

  按道理,这笑声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见。

  但这一天,我的低烧与突突乱跳的大脑却对此反映剧烈。

  我在电梯即将闭合的刹那,撇下亚历桑德,一步跨出来,跑回清洁工面前:你们笑什么?再笑一个试试!

  两个老女人愣了半晌,低头,从牙缝里挤出“嘁”的不屑声音。

  这一声,彻底点着了导火线,我一巴掌扇在其中一个的脸上,她倒退了一步,把装满物品的推车撞翻了,一次性牙膏牙刷香皂木梳撒了一地。

  我学着她们刚才的样子,“切”了一声,转身走人。

  亚历桑德早已到了楼下。

  他在讲电话,在结尾的时候,拧着一条眉毛,说,那就这样吧,我祝你好运,但显然我工厂里的板材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仓库里。

  我对他笑笑,说忘了东西在房间里,心里一团火噼啪烧着没法熄灭。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我对他刚才拧着眉毛的样子有点怕,认识他到现在,从没看到过他的脸上有这种狡猾残忍的表情。

  怎么了?我试探着问。

  他魂不守舍地摇摇头。

  晚饭去新天地t8,挑着菜单上最贵的点了一桌子酒菜,我并不饿只是看着,觉得我能这样挥霍本身足以填饱肚子。

  亚历桑德独自吃了几口,这才说起,刚才是他最大的波兰客户在耍手腕,换了平时,他肯定不会这样生硬治气,可忽然今天不想多■唆,只想痛快地说出来,这生意不做就不做没什么好■唆。

  他举起酒杯:来,克拉拉,为我今天丢了最大榉木板材客户干杯。

  我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为了只跌不涨的美金。

  糟糕的一天。

  仰头一饮而尽。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老友记》的宣传片段,我对亚历桑德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肥皂剧,那么傻那么简单,睡不着的时候看几段,哈哈一笑,就一夜好梦了。至今我已从头到尾看了51遍,你相信么?

  疯人(2)

  可是他继续今天魂不守舍的状态,对我所说的没有任何回应。

  我捂着突突乱跳的脑袋扬手叫bsp;等我走过去,他明明站在那儿没事儿干,却说手头正忙,等会儿再说。

  而亚历桑德一叫他,他马上满脸堆笑地过来伺候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如此被看轻,被忽略,宾馆里老阿姨的嘴脸,饭店里服务生的怠慢,统统加在一起,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我是克拉拉,我非要你们知道我是谁不可。

  当bsp;我才不管。

  把手中剩下的半寸瓶子狠狠朝桌子上一丢,我接着继续把盘子一个一个摔在地上。哐啷。哐啷,咚咚锵。

  我在疯狂中仰头冷笑,对服务生说:你不是忙吗? 你现在该忙了,他妈的弯腰去收拾吧。

  甩头走人。这一刻的大义凛然,似是死也不怕。

  亚历桑德在里面耽搁了一小会儿,很快也出来了。

  他闷声不响地走在我身后,隔着一段距离。

  夜色变得混浊,我们头发湿漉,躁动不安。从淮海路一路保持着距离与沉默走着,一直走,走到瑞金宾馆里。

  我开始有点害怕,我忽然觉得亚历桑德可能觉得我今天的这一场是不可饶恕的,他是不是会就此让我离开,是不是我要回到我那苏北窝子里去了?

  我不怕,我不怕他离开,因为我不贪他的钱。我用一个男人的钱,前提是我们彼此吸引被依恋,依恋到他把一切放在我的手心上,我不喜欢的男人是求我我也不用他们半个子儿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用一个男人的钱,是对他最大的恭维。

  我在激动难平中格外清晰地对自己说话,在十字路口,车辆在我身边两公分的地方戛然刹住,司机伸出头来破口大骂,我打开钱包抓出一把硬币朝他脸上甩过去。

  我是神经病,别惹我,我杀人不犯法。我是小老婆,别惹我,我反正是臭不要脸的。

  我大步流星地走在热闹的街上,无法自持地朝前方奋力挥舞着拳头,在大卡车呼啸而过时,跟着喇叭一起尖叫。

  啊……

  啊……

  就在我觉得颠得喘不过气来时,从我身后响起了重重的跑步声,没等我回过神来,有人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我的屁股上,力道之大,让我禁不住朝前冲出去两步。

  一回头,看见痉挛变形的亚历桑德的脸,我从这一脚的冲劲中缓过神来,一下子哭了。

  你他妈的竟然踢了我?!我气急了干脆对着德国鬼子骂中文,才不管他听懂不懂,浑身瑟瑟发抖,血一下子冲了上来。

  我觉得你今天的行为太可笑了,他极力克制着声音。

  我耍赖,干脆一下子坐在地上,呜咽演变成号啕大哭,今天以往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亚历桑德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在我的哭声里吼:克拉拉,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我就不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我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是人……

  可是,今天宾馆里的女佣嘲笑我,服务生不理我,连你也不听我说话,我在告诉你我最喜欢的电视,你根本没听我说话。这世界上还有人听我讲话吗?还有吗?

  在几分钟里,我们自顾自地大声喊着。我用中文大呼小叫,他用德文不断咆哮,人只有在用母语的时候,才能抒发最原始的情感。

  开始有人围观。在我们身边圈起了一个大圆圈。

  我们之间谁也没听见谁。

  中文德文德文中文。粗话气话违心话真心话。

  不知那样互相吼了多久,在渐渐平息的夏燥里,他一把弯腰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冲出路人的包围圈,慢慢往酒店走。

  疯人(3)

  克拉拉,你是我一生中惟一吼过踢过的人,因为我相信你看得到我的内心。

  我不怕你记恨,因为我们之间如此亲近,近到看得见经络血管。

  我百感交集,无言以对。

  假婚假礼(1)

  扬·法朗索瓦在劫难逃。果然。

  在我拿到学士学位的前一天,也就是我陪扬去鬼混的那一天,徐增敏宣布有了孩子。至于是不是扬·法朗索瓦的,那就天知地知了。

  像扬·法朗索瓦这样臭美的人终于胡子拉碴示人,不过立场坚定,坚决不肯和她结婚。

  徐增敏不依不挠,她声称自己的健康状况若流产将后患无穷,她不强求一纸婚书,但求一场盛大婚礼,并要两个人对秀之背后的真相守口如瓶。

  她确实如自己所说,只要结个婚给各位看官个交待。

  我们扬·法朗索瓦长得帅,又是西方白人的血统,加上她对外宣称是欧洲的少壮派大老板,对破产的事连圈子里的人都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