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迎上前去,接过父亲的蛇皮袋,把他们引上车。
父母已经年近古稀,活到这把年纪,过一岁就少一年。有时想想人真他妈的悲哀,就那么几十年,还不如一只乌龟,活着的时候,不是好好相处,而是不停地真争权夺利,斗个你死我活的,彼此心力狡猝,疲惫不堪。
父亲以前来过一趟广州,92年9月,他送三弟来师大读书。母亲则是第一次过海海南人把来广州称作过海。在我们那里,人们最向往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北京,有文化和没文化的,都能哼几句《我爱北京天安门》;另一个是广州。这次他们来广州,首要任务是治一治母亲的风湿病,然后再带他们去北京玩一玩,了却他们的心愿。
母亲患有严重的风湿病,这种病像一条恶狗,紧跟母亲不放,不停地撕咬着她,20多年没有间断过。母亲和父亲同公社不同大队,两村相距3公里。母亲6岁时外公被日本人杀死了,她没有机会上学,是个文盲。18 岁嫁给我父亲,她过门不久,父亲就到与我们村一江之隔的昌感县插班读小学三年级,一直到六年级才回来。母亲含辛茹苦,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拔苗插秧等女人活她干,犁田砍材等男人活她也干,经常起早摸黑披星戴月,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黄牛,不停地在田地、在山野里辛勤耕耘。母亲一共生了7个子女,但她似乎没有生女儿的命,她们一个个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有两个甚至还来不及给取个名字,就没了。在农村,生孩子跟到村口的厕所拉大便一样容易。女的产后第二天就下床忙家务,洗衣服、洗尿布,甚至到田头劳动。母亲就是这样把风湿病给惹上的。
我带父母去岭南酒店吃午饭。他们在酒店门口停下,看了看招牌,母亲用家乡话说,我们买菜回去煮,省钱,外面吃太贵。父亲也是这个态度。我想起高考前父母省吃俭用给我买一箱一箱的鸡蛋心里就一阵酸痛。我在到达厅等候接机时就啄磨着,一定要让父母在广州吃上最好的饭菜,让广州之行给他们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让她回去有故事跟邻居讲。我点了木瓜翅、澳洲龙虾,还有他们特别爱吃的文昌鸡。买单时,当我数1200元现钞给服务员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父亲每月才领600元,一餐就吃掉他两个月的退休金。
父母来之前我作了一些准备,专门购买一张席梦思床垫,本想让他们享受享受,没想他们一坐,特别是往上面一躺,浑身都不自在,我只好将床垫撤下,在床板上铺了一张草席。母亲说,这样睡踏实。崭新的席梦思被搁到阳台上晒太阳。
晚上许晓晴才过来,父母对这个陌生女孩的到来多少有些意外,他们并不知道我和许晓晴交往。小时候,他们对我管教很严,我们几个兄弟都不听话,母亲患上风湿病与我没有姐妹有关。我们几个兄弟都很顽皮,母亲去犁田前把米都准备好,让我们做饭,但她忙完农活回来,锅里的米还是米,下午马上又要耕田,她只好吃个生番薯,又匆匆忙忙和队里的男人下田干活。晚上放工回来,仍见不到我们的影子。有一次,我在外面玩通宵,第二天回来,父亲扯下一根篱笆,追着我打,手腕一般粗的棍子在我的屁股上面断成两截,全村人都知道我被父亲追打。我读大学后回去过寒暑假,晚上回来晚了,父亲有时还要说几句,不过态度十分和蔼可亲,我解释几句他就不再说什么。
许晓晴很善于讨好人,一进门就连喊伯父好、伯母好。她坐在母亲旁边,叫我当翻译,对我母亲嘘寒问暖。她知道我母亲有风湿病,握住她的手不停地搓。我母亲有些不好意思,一是第一次见面;二是母亲的手实在太粗糙,她的手掌像是一片干沽的河床,裂缝纵横交错,缝里都是黑的,看上去就像是涂了墨汁似的,而许晓晴的手,粉雕玉琢,纤细滑嫩。两者形成强烈反差。母亲几次想把手缩回来,但许晓晴一直握着不放,就这么搓着揉着。
断点 8(2)
毕业后,我让父母最伤心的事情是和向丽玫离婚。在我们乡下,离婚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在离婚和自杀面前,女人往往选择自杀。我堂嫂就是以自杀方式来结束他们的婚姻。我堂哥好吃懒做,嗜赌如命,春种秋收他不管,子女的教育他不管,终日与村里的酒肉朋友打麻将、买私彩,弄得家徒四壁,穷得常常揭不开锅。小孩的学费能欠就欠,能拖就拖,债主三天两头上门逼债。三个小孩饿得面黄肌瘦,而堂哥死不悔改,我行我素。堂嫂忍无可忍,投井自杀。死后还被村里人骂:弄根绳子往树上吊死得了,害得我们没水喝。
离婚不久,父母在乡下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高中毕业,在村里的中心小学当民办教师,名叫符雪芳。那女孩我见过,两只眼睛清辙见底,没有一丝毫的杂质,两条马尾辫又粗又长,走起路来像个日本小姑娘。很像那个“小芳”。如果我再成熟一点,再沧桑一点,两个人并肩行走,人家会认为她是我女儿。说心里话,我打心里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在广州,这种女孩绝种了。如果她学历再高一点,比如中专或大专什么的,又是公办教师,我会顺从父母的意愿,把她娶过来。但凭我的能力,不可能把她调到广州,我不需要不上班的老婆,那样时间长了,她会天天盯住我不放,没事找事跟我过不去。爱情不能当饭吃,清纯也是暂时的,迟早也会受到外面世界的污染。到那时,我对她不好,或者她认为我对她没那么好,真的离婚了,或者她采用乡下的办法来结束我们的婚姻,我好办,大不了我不回去,可是我父母在乡下,她的父母会放过两个老人吗?
父母给我作媒这件事就这么黄了,当然,我没有动过符雪芳。在乡下,女孩子被你动过了,你想跑是跑不掉的,就像502胶,粘住了就很难拉开了。父母见我执意反对,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了,但多次来电催我早点结婚,别老是吊儿郎当的。
断点 9(1)
广州人对海鲜情有独钟,海鲜城什么时候都这么旺,海鲜城的老板赚得盆满钵满。东江海鲜城地处市中心,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这里总是人山人海。我6点半到东江海鲜城,两层楼停车场基本停满,我好不容易才在负2楼的一个角落找到位置停车。从地下停车场可以直接乘电梯上三楼。光头佬已经在那里等我。今天我们要谈正事,他没有带女朋友,许晓晴随公司的员工到新马泰旅游,我也一个人来。
想吃点什么?光头佬拿起菜牌问我。
我随便翻了翻菜牌,说,两个人不好点菜,你喜不喜欢吃刺身?
好啊!他把菜牌放下,说,北极星还是龙虾?
都不要,来象拔蚌吧。我好久没吃象拔蚌了。
行!光头佬说,就象拔蚌吧。
光头佬带了一支五粮液,52度的。吃刺身一定要喝点白酒,酒可以杀菌,何况五粮液浆香突出,酒体醇厚,回味悠长。
有个朋友想成立一家公司,注册资金要一千万,手上只有五百万。我曾经跟他说过,我有个朋友在工商部门任职,他让我帮他想办法。这年头,社会关系是一种很重要的资源。事先我跟光头佬通过电话,他很高兴,说事成立后给我垫资总额的一个百分点,作为酬劳。他在电话里说,如果垫资五百万,你就拿五万,那可是我一年的工资呀!
你朋友的资质怎么样?几杯下肚,光头佬切入正题。
应该可以吧。他从航运学校毕业后,去香港工作了几年,后来回广州,一直做出口生意,把东南沿海的工艺瓷器出口到东南亚,几百万身家肯定是有的。
光头佬给我列了一个办证清单,有的需要原件,有的只需复印件。我马上打电话给启宗,问他的传真号码。他知道我为他的事忙乎着,连说几个谢谢,并表示执照办下来要好好向我表示表示。如果启宗也给我一个百分点,这单无本生意我可以赚回两年的工资。
第二天上午,我将清单传真给启宗。几天后,启宗把准备好的资料送给我,顺便给我两支进口蓝带。启宗为人处事低调,穿着随便,一身休闲装,配上一双旅游鞋,车也只是夏利2000,手机用的是老款的摩手罗拉,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号码一直没有换过,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小个体户。临走时,启宗握着我的手说,拿到工商营业执照,我给你这么多。他伸出五个手指头。未了又补充说,以后公司经济效益好了,咱们兄弟好说。
下周要交论证报告,这事不能拖。晚饭后,我陪父母聊了一阵子,就去办公室加班写材料。
周末的校园很安静,那些顽皮的学生大多在校外上网聊天或去看电影什么的,此时的校园像一个疗养院。办公楼一片漆黑,我小心翼翼地寻找走廊灯的开关,借着走廊灯一层层地往上走。可四楼的走廊灯怎么摁也摁不亮,可能是灯烧了。我在黑暗中掏出钥匙开门,一把一把地换着开都打不开锁,有的钥匙甚至插不进锁孔,我只好打电话叫值班门卫拿手电筒上来。值班门卫慢条斯理,完全不像个搞保卫的,他汲着拖鞋,沉重的脚步,发出沉闷的声音,像一阵阵鞭炮声,在办公楼里噼噼啪啪地回响。
我打开窗户,灯光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夜的心脏。对面假山上的玉兰树,在春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这声音比刚才门卫的脚步声悦耳多了。我对着窗户作深呼吸,恨不得把白玉兰的花香全都吞进肚子里。我感觉到玉兰的花香在风的护送下,不断地往我办公室里跑。它们乘着风的翅膀,在我眼前轻歌曼舞。
我翻箱倒柜,寻找有关资料。譬如,中央的有关政策,省里的教育工作会议精神以及厅领导的讲话等。当然还有兄弟院校的一些作法。最后理出一条思路。论证报告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组建南方职业学院的必要性;第二部分是组建南方职业学院的可行性;最后一部分是组建南方职业学院的设想。我把这个思路电话汇报诸葛校长。他说这个思路可以,叫我按这个思路写,但不能写得太空。他接电话的环境很吵,“你是疯子(风)、我是傻子(沙)”通过手机传到我的耳边,估计是在某夜总会腐败着,我不便多占用领导时间,连说几声好好好,是是是,电话就挂了
断点 9(2)
干办公室这一行,痛苦的事情不少,领导下来检查工作,吃!兄弟单位来考察交流,喝!同事既羡慕又忌妒,可我每次接待回来后都要买零食或泡一包熟食面,真是有苦难言。晚上写材料,只有鬼才知道你加班,谁信?人家看到的,你这个主任是又吃又喝,潇洒快活。
写完材料已是凌晨一点钟,我对着窗户揉揉眼睛,月亮孤寂地挂在楼顶上,像外星人的眼珠。无精打采的月儿,还不如旁边几颗小星星明亮。
许晓晴睡了,我推门进去,她醒了。她拧亮台灯,穿上睡裙,问我肚子饿不饿,我说有点饿,她站起来抱住我,说,你先冲凉,我给你煮鸡蛋面。
许晓晴坐在我旁边,两眼出神地看我,问,好不好吃?她的手艺还真不错,何况我都饿成这样了。好吃好吃!我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不停地夸她简直是个大厨师,她高兴地心花怒放,说,你真会讨好人。过了一会,她又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我想了想说,不穿衣服的时候。她捶了我一拳,讨厌!我是说正经的。我说,难道你不喜欢我健美运动员的身材?她说,告诉你吧,你吃饭的时候最可爱,哈哈哈,特别是吃面、喝粥的时候。我伸出食指,示意她小声,别吵醒父母。她伸了伸舌头,然后拿碗去洗。
想不想运动一下?刚躺下,许晓晴就把她的手放在我的下面。冲过凉,吃过面,精神好多了。撕杀一场再睡觉也不迟。我问,你想不想?她翻身压在我上面,说,和你在一起,哪有不想的?由于父母睡在隔壁,我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在客厅沙发上玩一阵子,再到床上做。我们直奔主题。她用被子捂住嘴巴,抵达高潮的呻吟声只是发出呜呜呜的几声闷响。做了爱,她光着身子去洗手间,刚走到门口,被我喊回来,她披上睡衣说,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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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点 10(1)
李恳宿舍脏得一塌糊涂,铁锅里残留隔夜的剩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茶几上散落着几块碎骨头;碗筷也没有清洗,胡乱压在一本滩开的黄色杂志上面。
罗海涛不能容忍李恳这种习惯,他的宿舍也很少打扫卫生,但残羹剩饭他决不会留到第二天,吃剩的东西他立马往厕所里倒,或者倒到门口的垃圾筒里,这一点,李恳是做不到的,虽然看起来只是举手之劳,但一个人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
选位置,我捡了个东,肥仔坐在我对面,罗海涛是北,南是李恳。
打麻将是我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我的时间,三分之一在工作,三分之一在睡觉,三分之一打麻将和泡妞。如果不打麻将,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来泡妞,我会不会有弹尽粮绝的那一天?我会不会有一天在某个女人身上长卧不起?
我们都很讨厌打麻将时李恳不停的接电话,一会儿是谈车的,一会儿是某个娇滴滴的女孩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也就是因为李恳接电话,肥仔被我打了一枪。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李恳的座机电话响了,是武汉的小钟打过来的,他们好久没见面了,自然有许多话说。在等他接电话那阵子,我拿起旁边沙发上的汽枪。李恳几年前买了一支汽枪,专门用来消灭宿舍里的老鼠,偶尔也去森林公园打鸟。我不知道枪里有子弹,从麻将桌底下对着肥仔扣动板机,只听呯的一声,肥仔跳起来,用海南话说,朵了!朵了!(中了!中了!)罗海涛吓得摔倒在电视机旁,李恳急忙把电话挂了。我以为肥仔开玩笑,但心里还是很紧张,因为我扣动板机后,枪有点轻微的振动,并且听到枪声。肥仔摸了摸大腿,裤子没有破。他解开皮带,脱下裤子,大腿内侧有个黑点,血漫漫地从黑点处渗出来。我们检查了肥仔的裤子,发现铅弹是从裤子的线缝穿过去的。过了一会,肥仔开始觉得疼痛了,我们急忙把肥仔扶上李恳的车,直奔附近的第三人民医院。
枪伤是要报警的。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们告诉肥仔如何编故事蒙混过关。
值班医生边问边在病历本上作记录,肥仔很快被推到x光室透视。子弹在三公分深的地方,没有伤到骨头,距离肥仔那玩艺有几公分。我庆幸没有伤到肥仔的关键部位,否则不知道如何向他老婆交待。
肥仔进手术室,半个多小时后,子弹取了出来。我们进去看,肥仔的裤子全脱光了,他躺在手术台上,护士正在给他伤口敷药。护士离开后,肥仔边穿衣服边说,绍哈妈的,今天全都暴光了!
我们把肥仔扶出手术室时,两名干警已经在急诊室等候。可能是第一次面对警察提问,肥仔心情很紧张,浓重的海南口音更加让人难以听懂。
问:你是什么时候被枪打伤的?
答:大概是八点半左右。
问:在什么地方?
答:森林公园。
问:具体在什么位置?
答:在公园正门的围墙附近。
问:当时你在干什么?
答:我和几个朋友在那里散步。
……
一个警察问,另一个警察作记录。问完后,肥仔在询问笔录纸上签名。临走时,高个子警察回过头对肥仔说,以后有什么情况,请及时跟我们联系。肥仔回答说,好,没问题!
父母早早就起床,这是他们长期养成的习惯。在我的印象里,小时候,母亲一起床,就在厨房忙这忙那,等我们几兄弟起来,她已经把厨房里的活弄好。然后匆匆忙忙地拉牛车和男人们下田耕地。父亲则不慌不忙地去村口当他的赤脚医生,像城里的干部那样,按时上下班。那些男人既羡慕又嫉妒我父亲。母亲是整个生产队唯一一名拉牛车下田耕地的女人,队里的男人经常借机取笑我母亲,但这并不影响父亲和母亲的关系。母亲比父亲大一岁,从嫁给父亲那天起,母亲就以她宽厚善良的胸怀来照顾我父亲,如同姐姐照顾弟弟。有时弄点肉什么的,父亲回来晚了,母亲全留着。父亲问她吃了没有,她就说吃过了。其实她连肉是啥味道都不知道。他们就这么相濡以沫,以一种简单而淳朴的方式演绎他们的爱情。
断点 10(2)
在世风日下的年代,在充满铜臭味的大都市,去哪里克隆母亲这么好的女人?又去哪里寻找上一代人纯朴牢固的爱情?
早晨的阳光很柔和,如一曲优美的曲子,轻轻地飘过来。父母坐在小板凳上,亲密交谈。许晓晴去饭堂买回早点,冲两杯牛奶。母亲说牛奶热气,不喝。许晓晴赶紧在牛奶里加点蜂蜜,说,伯母,在牛奶里加点蜂蜜,不热气,您喝吧。
我咨询过一些当医生的朋友,慢性病西医治疗没什么效果,最好是看中医。吃过早餐,我带他们去中医馆,那里有许多老专家坐诊。今天坐诊的是张教授,他是专治慢性风湿病的专家。他为母亲把脉,又看了看舌头,最后量血压,我在母亲旁边当翻译。张教授为母亲开了一周的中药,每天一副,共6副。还开了几盒降压药,我借用同事的公费医疗证,只付20%的医疗费。
从中医馆出来,我们去天河城,许晓晴要给我父母买衣服。一路上,许晓晴哼着歌儿,母亲用家乡话对我说,这姑娘不错,脾气好,性格开朗,也够勤快。父亲说我那么懒,就该找个勤快的。我说我们只是朋友,以后的事还难说。
天河城人头涌涌。上二楼的时候,乘扶手电梯,母亲说这楼梯怎么会动,我说这是电梯。她怕摔跤,不敢进去。许晓晴说我来扶您,说着,扶着她的胳膊进电梯。步入电梯,母亲很紧张,她脸色发白,双眼紧闭,不敢往下看。到了二楼,我和许晓晴一左一右把她扶出电梯。母亲不喜欢逛街,一是腿不听使唤,二是怕花钱,她总叫我注意用钱,要存点钱娶媳妇。由于人太多,母亲又走不动,我让他们在凳子上休息,然后和许晓晴去买衣服。看了几个档口,都找不到合适的。我跟许晓晴说,找不到合适的就算了。许晓晴说,他们难得来一趟,总得给他们买点东西。我们又看了几个档口,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
许晓晴见我有些累了,说,要不你去陪他们,我自己去看,有合适的你们才过来。我说行,但不要太久。后来,许晓晴给母亲买了一件灯心绒上衣,给父亲买了一件短袖衬衣。我给她500元,她有点不高兴,瞪了我一眼,伤感地说,即使我没有资格当他们的媳妇,作为你的朋友,给老人家买点礼物也是应该的。
我很怕逛街,特别是怕跟在女人的屁股后面陪逛,简直是活受罪。女人逛街时,她身边的男朋友或老公多数都是绷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只有一种情况男人才乐意陪女人去钻老鼠街,那就是刚谈恋爱的时候,为了早日修成正果,男人会像一条听话的小狗,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脸上还要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以表示诚心诚意。跟向丽玫热恋期间,她大姐从海南来广州出差,我陪她们去逛高第街,不到一千米的一条小街,她们整整走了四个多小时,累得我腰酸腿痛,烦不胜烦,心里虽然难过,但表面工夫一点都不能马虎。事后,她说我那天表现很好,博得她大姐给我不少印象分。婚后,我偶尔也陪向丽玫逛街,但不是全程陪同。我们先搭车到省财厅站,她去北京路看衣服,我则去新华书店看书,她爱怎么逛就怎么逛,逛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有时去农林路,那里没有书店,我就买张《广州日报》,像一个三无人员,蹲在电影院门口,看看报纸,看看过往的时装模特。如果碰到长得有几分姿色的靓女,我就将自己装扮成南下干部,凑过去向她问路,和她聊几句。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小眼镜,纯朴得像刚从地里冒出来的嫩芽,我走近她身旁,问她,请问东山百货怎么走?她扶了扶眼镜,说,我正好要去那里,我带你过去吧。刚走了几十米,向丽玫打电话来让我去左丹奴专卖店提东西,如果再给我几分钟时间,我就可以将小眼镜的详细资料套到手。
许晓晴很善于察言观色。有一次她叫我陪她去逛街,我问你想去哪里逛?她说高第街。我一听就头晕,脸上马上有反应。她看我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说,算了,你别去了,反正那地方你去也不合适。高第街卖的基本上是女性用品,袜子、内衣、内裤、,在里面逛的大部分是女性,阴气太重。当然还有许多不合适我去的理由,比如,那里的靓女太多。我说,到那种地方,我容易迷失方向,你可别见死不救呀!她说,你们这些臭男人,还见死不救?恨不得别人对你投怀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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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点 11(1)
京珠高速公路。在新铺成的柏油路上飞驰,感觉像在飞,十分惬意。
车载音响播放周治平的《那一场风花雪夜的事》:
夜光与星子,
玫瑰花瓣和雨丝,
温柔的誓言,
美梦和缠绵的诗,
那些前生来世,
都是动人的故事。
……
那一场风花雪夜的事,
既然有结束何必有开始,
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坐爱情的两岸,
看青春的流逝。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老歌。去年教师节,我凭这首歌夺取教工歌唱比赛第一名,扛走一台格兰仕微波炉。
车过安检站,十几分钟就到软件园。我给刘慧打电话,她叫我到唐家湾等她。我在刘慧住的楼下熄火停车,几个月没有和刘慧缠绵,今晚恐怕有一场恶战,我将座倚向后放,闭目养神。
刘慧原来是我同事,有一次学生科组织班主任去上川岛旅游,换上泳装,个个都下水了,唯独她在岸边愣着。我说,你怎么不下来?她说,我不会游泳。我说,我来教你。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抓着她的手往水里拉。她嘴里不停地说我怕我怕,到水齐腰的地方她就死抱住我不放。我故意把她往深处拉,越深的地方她抱我越紧,她被我来回折腾得气喘嘘嘘。我心里邪恶地想,这条美人鱼死定了!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我带她去银燕大厦蒸汽。我的朋友孟经理给我们一间贵宾房,里面有单独的蒸汽。她说,你们这些男的真腐败,专门把良家妇女拐骗来这里屠宰!
进入蒸汽房,我冷不防的把她身上的浴巾扯下来,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用“隔山取火”的方式完成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一辆日产阳光在我的旁边停下,刘慧走下来,说,你把车开到停车场,坐我的车去吃饭。
副座上有个女孩,年轻,但有些沧桑。刘慧介绍说,这是我的姐妹叶小阳。我们相互点头问好。叶小阳回过头对我说,我和刘慧是连体姐妹,有通感。我笑着说,这么说你也是我的女朋友了?她说,你真贪心!
食神是珠海有名的食肆,名字好像出自周星弛的一部电影,这里全是吃海鲜。
点完菜,刘慧问我,喝什么酒?要一瓶蓝带!还没有等我回答,叶小阳对身边的服务员说。我心里嘀咕着,这餐饭非得要三个b不可。刘慧见我不吭声,说,放心吧,不用你买单,看你满脸苦瓜相,比女人的内裤还臭!叶小阳点起一支沙龙牌香烟,说,就是,不过今晚非放倒你不可,谁叫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刘慧?!
这时,许晓晴给我发信息:最新天气预报:今晚到明天有些想你,预计下午转为持续想你,受低情绪影响,傍晚转为大到暴想,心情由此降低五度,预计此类天气将持续到见面。
昨天我跟许晓晴说,今天要到珠海出差,她说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伯父伯母的。她这么一讲,我心里倒有点内疚。
刚上土伏苓煲龟,叶小阳就叫服务员倒酒,她举起杯说,我们先干一杯。她一饮而尽,说,我先干为敬!
加酒!叶小阳爽朗地说,先给符哥加。
我平时接待主要是喝白酒,很少喝洋酒。几杯下肚,感觉有点飘飘然。看样子今晚是跑不掉了。
你们多喝点,我负责开车。刘慧说。
我和叶小阳频频举杯,许多祝福的话沾着酒的味道,在空中来回碰撞着。
酒后的叶小阳,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看上去白里透红,十分可爱。
结帐时,服务员拿单来,小声对刘慧说,刘经理,打九折,一
共3080元,请你在这签个名。
洋酒有后劲,刚喝完还感觉不出来,上车不久我就觉得晕乎乎的,脑子膨胀得厉害。窗外灯火点点,渔舟片片,它们重重叠叠,摇摇晃晃,在我眼前飞驰而过。叶小阳和我坐在后座,她很兴奋,滔滔不绝,笑声不断,她反复说自己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断点 11(2)
我们班唯一分到公安系统工作的是陶文雄。这斯个子不高,身段也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但他的头很大,我们班的同学都喊他大头虾。陶文雄沉默寡言,晚上的卧谈会,他也很少插嘴。整天在腋下夹着几本破书往图书馆跑。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良民的形象,深得杜慧珠老太太的好评。毕业第二年就拿着一张结婚证在我等面前炫耀,妻子是我们卧谈会的女主角、二班的班花何茹!何茹的老窦(广州话:老爸)是粤北某县的县太爷。陶文雄请我们吃喜糖的时候,有好事者趁他的妻子不在场问他,你小子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能不能给兄弟们传授几招狩猎经验。他说,胆小、心细、脸皮薄。胆小,就是给她一种老实巴交的印象,有哪个女孩喜欢自己的男朋友是情场高手?心细就是认真揣摩她的心理变化,无微无至的关心她,特别是每月她来例假的时候,要对她体贴入微。脸皮薄就是不该说的话不说,该出手时也坚决不出手,变主动为被动。陶文雄口若悬河,与我们印象中的大头虾判若两人。末了,陶文雄又补充了一名:我整整憋了四年!四年呀!
读书期间,陶文雄很少和我们在一起喝酒,我印象中他似乎没什么酒量,但毕业五周年聚会上,他和我们打炮、玩潜水艇。打炮好办,玩潜水艇有点难道度,将轩尼诗倒满洋酒杯,然后将盛满白酒的小杯沉入洋酒里。,就在那次聚会上,他讲了一个酒段子。有个男人去医院做阑尾炎切除手术,这种手术需要剃除阴毛。新来的护士刚碰到男的阴毛,那小鸟立即勃起来,护士脸通红,无法下手。新护士向护士长报告。护士长拿来一瓶酒精,往男的小鸟浇酒精,小鸟一下子软了。护士长说,就这点酒量也敢站起来?!
众人仰头大笑。我说,人才!孺子可教!
刘慧住在五楼。醉酒之后的身子特别沉,她们把我弄上楼的时候累得不行。这家伙越来越长膘了,肥得跟猪似的!刘慧说。
恍恍惚惚之中,有人脱我的衣服,先是脱上衣,接着是脱鞋子、裤子,我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掉下来。我好像听到水的声音,浴缸里装满水,不太凉。水没住我的脚、漫过我的小腹、盖住我的胸部。许多细碎的小花携带着淡淡的芬芳,在水中舞蹈;许多只柔软的手指携带着心事,在我身上漫步。
好大的床,席梦思的。床单上有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又大又红。喜多郎在房里飘来飘去,虚无缥缈。沐浴之后,我脑子不再是一片空白。我微微睁开沉重的双眼,刘慧赤裸裸地在我眼前晃动着。
刘慧用湿润淹埋我,用潮水撞击我。欲望如一只只兔子,从我们体内奔跑而出,我的身体离开了自己,在空中袅袅升腾,像风中的羽毛,像秋天的落叶。
天亮了。阳光鬼鬼祟祟地探进头来,落在窗台上。刘慧从后面抱着我,饱满的乳房紧贴着我的背。我翻过身,她醒了。刘慧背靠床头,半躺着,左脚平放伸直,右脚弯曲着,右脚的小腿搭在左脚的大腿上。她点起一支沙龙,深深吸一口,又猛地吐出来,烟雾一圈一圈在我头上慢慢散开。
刘慧下床倒杯水,喝了一口,然后将水杯递给我。叶小阳呢?我问。她说,在隔壁。
文昊,你离婚这么久,为啥还不结婚?
因为没有女人给我爱!你呢?
因为没有男人值得我爱!我太了解男人了。
对男人不需要太了解。那些对男人不甚了解的女人,最后会成为男人的妻子;对男人什么都了解的女人,大多成了老姑婆。
结婚好玩吗?
结婚是一桩美妙的事,但一个人养成结婚习惯,那可就麻烦了。
我将身子往上移,和刘慧并排着靠床头,右手搭在她的肩膀。
你跟叶小阳很熟?我问。
刘慧说,我和叶小阳是邻居,从小学到大学我们都读同一所学校,可以说亲如姐妹。叶小阳读的是英语专业,毕业后分回家乡的一所中学当老师。后来辞职来深圳,在她最失意的时候,一个姓王的老板闯进她的生活。这老板五十多岁,很有钱。他们好了两年,王老板为她付日常生活费 ,每年还给她20万。这两年时间,叶小阳没有交过其他朋友,一心一意伺候着那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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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点 11(3)
那辆红色雅阁是王老板送的?我想起叶小阳开的那辆深圳牌轿车。
刘慧点点头,傻傻地盯着我,似笑非笑。
断点 12(1)
我唯一见过面的网友是个北京女孩。那时,我刚和向丽玫离婚,整个人陷入一种无限的悲凉之中。那段时间,我像一块荒废的农田,等人来耕作。我和依小蝶在“广州酒吧”相遇。我上网聊天有个习惯,先查看在线的网名,然后根据这个网名取一个和她有关的名字。依小蝶的网名是小括号,这个名字很特别,于是我取名感叹号。那天我们聊了三个多小时,我将自己的真实情况说给她听,她很同情我,并开导我。我对这个长城脚下的女孩印象很好。下线前,我们像其他网友一样,留下联系电话。没想到一下线,她马上打我的手机。她在昌平县的一个招待所工作,正在值班。在通话过程中,她又将办公室和住宅电话告诉我。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差不多天天上网聊天,如果没空上网,我们也打电话。后来,她叫我给她发相片,我发了。过了几天,我在我的电子邮箱里也看到她的一张照片。依小蝶长得有点胖,脸有点宽,眼睛不大,样子不出众,但还算顺眼。她邀我去北京见面,并暗示我到时可以和她做爱。
我买星期五的机票,她特别赶到首都机场来接机。在到达厅出口处,她打我电话,说我看到你了,你认出我来吗?我就在你附近。我四处张望,没有见到和照片长相相同的女孩。这时,她从柱子后面走过来,头上带着用报纸做成的面具。
第一个晚上我就很想占有她,可她死活不干,一身牛仔裤裹得紧紧的,碰都不给碰。第二天,我陪她去逛东方广场。走进谢瑞麟专卖店,她说,我想买个钻石戒指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当天晚上,她主动脱掉牛仔裤,和我一起冲凉。做爱的时候,她说,你轻一点,我是第一次的。
北京之行总共花了我一万多块钱,李恳骂我###。
从飞机往下看,楼房像一个个火柴盒,整齐地镶嵌在华北平原上,那就是北京。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我们先乘机场巴士进市区,再打的士去空军招待所。
父母显得异常兴奋,一个月前他们从海南来广州,见到我时都没有这么兴奋。在海南那个小村子里,与父母同龄的,不要说来北京,就是去海口,到广州都没有几个。父母有理由骄傲,他们是村里同龄人中见世面最多的。
晚饭后,我们去天安门广场。夜晚的天安门广场,华灯齐放,流光溢彩,父母头一回置身于祖国的心脏,幸福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在天安门前下车。望着由浅白色花岗岩条石铺成的广场,父母默默无语。我站在旁边为他们介绍说,西面是人民大会堂,东面是中国历史博物馆,南面高高挺立的是人民英雄纪念碑。他们似懂非懂。母亲问,毛主席住在哪里?父亲说,毛主席已经去了。母亲说,听说他老人家现在还躺在专门为他建的房子里。许晓晴在一旁抿着嘴笑。
父母去北京最想看的地方有三个,天安门广场、毛主席纪念堂、长城。
第二天天刚亮,父亲就来敲门,我和许晓晴还懒在床上。父亲说他们睡不着,五点多钟就醒了。我们在招待所的餐厅用过早点,就去天安门广场。今天是星期天,前来瞻仰毛泽东遗体的人很多。游客排起了长龙,拉直了可能有二三百米长。我们站在队伍的末尾。过了不久,我们后面又来了很多人,紧挨着我们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坐在轮椅上,由两个年青人推着。
排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靠近这座富有民族特色的建筑物。买了票,我们缓缓地走进瞻仰大厅。靠近瞻仰大厅中央,父母的神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他们终于见到了安放在水晶棺里的毛主席遗体。从他们的表情看,他们的心情既激动又沉重。走出纪念堂,母亲的腿开始发麻,我们在一个阴凉处席地而坐。母亲仍旧默默无语。父亲说,我们以前在电影里见到毛主席好像很高大,怎么今天见了觉得有点矮小?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父亲的问题,我和许晓晴面面相嘘。休息了一会,许晓晴陪他们,我去买矿泉水。母亲尽管很渴,但她不敢喝水,她说喝了水找不到地方小便。父亲喝了几口,母亲就叫他别喝了。这地方没有厕所。母亲强调说,厕所那么脏,毛主席住的地方怎么能建厕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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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点 12(2)
离开毛主席纪念堂,我们去参观人民大会堂。母亲不知道这是啥地方,只是觉得这座建筑群很宏伟,父亲平时喜欢看报纸,知道这里是人民共商国事的地方,也是国家领导人经常进行重要政治活动的场所。我们在大会堂正门合影,背景是气势恢宏,庄严稳重的25米高的巨柱。
参观了海南厅,母亲就走不动了。许晓晴陪她到中央大厅休息,我陪父亲又参观了万人大礼堂和7000平方米大宴会厅,父亲边看边问,我一一作答。
母亲腿麻的时候,寸步难行。从人民大会堂到天安门这么短短的几百米,我们走一走,停一停,前后花了一个小时,我和许晓晴轮换搀扶母亲。病痛使母亲汗流夹背,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长满皱纹的额头淌下来。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迈步,走十几二十米就得停下休息一次。看到母亲举步维艰的样子,我突然对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中心广场产生不满情绪。
在父母的心目中,天安门是个神圣的地方,毛主席多次站在城楼上向人民群众挥手致意,高大的形象挥都挥不去。我家里珍藏一张照片,毛主席身着军装,站在城楼上,向广场上的人民群众挥动巨手。
母亲很想登上城楼看一看,但她实在迈不动沉重的双腿。我陪她坐在清澈碧蓝的金水河边,看看秀丽的汉白玉桥。许晓晴带着相机陪父亲登城楼。他们在楼上向我们招手,我告诉母亲,爸登上城楼了。母亲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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