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小产之后,那天不记得为什么我又和伊墨闹别扭,那段儿,我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独自跑到爸爸妈妈投海的西凌海边,迎着海风哭的一塌糊涂。后来,听到有女孩儿喊救命,我迷迷蒙蒙地看见海里有个扑腾的影子,就跳了下去,只记得把那男孩儿救上来后,我全身冷地只打寒战,后来,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就看见伊墨红红的眼睛——
(咳,今天写太多了,我实在熬不住了,想睡觉,明天再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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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伊墨吧,”
“咯噔”我回过神,男孩儿看我一眼又移开眼光。我不自在地深呼了口气。
“如果他们看到那时侯见你昏迷时的伊墨,估计谁也不会说荛六是攀了高枝的‘伊墨的小女友’吧————你是他的命,”
我眉头皱的更紧,烦躁地看向别处:现在回忆这些有什么用?
“你也许不知道,伊墨在我们这排孩子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他曾经是复兴路的王,有多少他的事迹他的传奇,我们耳熟能详,就算他后来所谓的‘洗心革面’从商了,依然是这些孩子心目中最值得崇敬的人。伊墨到底是伊墨,他找到了你,荛六,哈哈,你是他的,谁也抢不走————”男孩苦涩地笑出来,双手覆在自己的脸庞上,
“六儿,那天晚上,伊墨和你分手后的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发生。”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掌心里发出。我睁大了眼看着他,他放下手,静静地看着我,“我一碰你,你就吐,即使胃都被掏空了,你还是吐。伊墨给你下了咒,谁都碰不了你,我一直这么认为。可是,现在,你有了云柏凉的孩子——六儿,”男孩儿的拇指抚上我的眉,痴痴地看着我,“你知道,为了得到你,有多少人花了多少心思吗——…”垂下手,男孩儿深吸了口气,“我和暖玉并不是男女朋友,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是最有默契的玩伴。暖玉也并不是云柏凉的亲生女儿,正确的说云柏凉是她的舅舅。暖玉的母亲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直到生下暖玉血崩死了,都不被云家原谅,只有云柏凉,他就这么唯一一个姐姐,于是宁愿和家族闹翻,也要抚养暖玉,最后,还是云家屈服了。云柏凉独立抚养大了暖玉。所以,暖玉认为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只有云柏凉。”
“为了云柏凉,她什么都会去做,她很小的时候就跟我说,她一定要云柏凉成为最幸福的人,她一直在寻找那个能让云柏凉获得一生幸福的人。五年前的今天,你救了我,她看中了你。可惜,当时,我们得知你是伊墨的女友,暖玉非常失望,她知道,任何人都没有可能从伊墨那里抢来东西,何况,我们都看的清楚,他如何宝贝着你————只是没想到,五年后,又让我们亲眼看到伊墨当众抛弃了你,暖玉当时就抓住我的手说,‘荛六注定是他父亲的,’你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兴奋——…”
“我们当时就想出了这个计划,让云柏凉误会你破坏了我们的感情,让他注意你。暖玉说,她父亲是个在感情上非常淡薄的人,要让他认定一个女人,一定要让他亲身眼见你的好————后面的事情,就不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了,可是却一直沿着暖玉美好的愿望在发展————”
“人算不如天算,你算计的再好,怎么也算计不到自己的头上啊,我怎么知道在帮助暖玉的过程中,自己的———我和暖玉翻了脸,我说我要真正把你夺回来,暖玉说,你有了她父亲的孩子,你们永远也分不开了,分不开了———”男孩儿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我看见他通红的侧脸——
默默地把云暖玉让我给他的排练单放在他旁边,我起身离开了,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沉默,让你能够听到更多的声音。而孤独,让你听到自己的内心。这一刻,你已忘记了寂寞。”
一手环胸,一手摩挲着下巴,我眯着眼终于看清了那块小石头上刻的字。又一遍喃喃念出,觉得很有韵味。
从“三里屯”出来,我一个人走着走着又晃到了西凌海边,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看看海,这块儿刚才引起那么多回忆的地方。
现在我坐着的这个位置,该就是那次救起海橙的地方吧,我无聊地那里看看,这里看看,竟然看到一块儿刻着字的小石头。看来西凌海确实是记录心思的好地方。
说的多好,‘孤独,让你听到自己的内心。’也只有现在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海边,才能静静地理清一些思路吧。
六儿,难道你不佩服海橙吗,明明那样骄傲的一个男孩儿,明明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感情的绝望,他依然勇敢地向你坦呈了他的心意,他对得起自己的心。
六儿,难道你不佩服云暖玉吗,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小小年纪尽自己全部的可能为自己的父亲争取幸福,她,对得起自己的心。
六儿,你呢?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深深刻在心底,不是靠任性,虚荣,烦躁,没有用的眼泪,就可以轻易抹杀的。你是个自主的女孩儿,也是个有承受能力的女孩儿,你也明明知道:一些本质上的东西,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眼睛,是看不到的———
深吸口气,我站起身,双手插进口袋,平静地看着无波的海面:曾经,你也是这样看着这片海,鄙夷你的父母,他们懦弱的选择死来逃避现实,他们带走的不是你优渥的生活,带走的是你的信念。是谁为你重拾了它?
是伊墨。一个能为你重新搭建人生支柱的人,一个把你抱在怀里整整疼爱了八年的人————荛六,你不蠢,分手后这发生的一切,你也该看够了,也该思考够了————
闭上眼,我低下头,唇,慢慢弯起:伊墨,你在伤害我,可惜,伤害地不够彻底。
“这只鸡真嫩,好吃,”
“恩,如果要是红烧起来,味道可能更好,”
“切,红烧,你就会说,我们四个人里面厨艺最好的就是六儿了,她都不会红烧”
“什么不会,我那是懒地做,诶诶,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西娜,枪枪碗里,我每人各敲了一下,不客气地各瞪他们一眼,又捞起里面的鸡翅膀放到小鸟碗里,“这是鸡身上最嫩的肉,给大肚子吃,”小鸟娇腻地朝我纵纵鼻头,
“懒惰是生命的一半,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们四个人共勉的一句话,”西娜放下筷子,撑了个懒腰,懒人做派一见到底,
“你自勉吧,枪枪要是把这话记心里了,小鸟只能跟着他喝西北风了。你别教坏小孩子。枪枪,把电视打开,看看天气预报,”好几天没晒太阳了,觉着还真难受。
“咳,我这是告诉枪枪要学会储备能量,节能可以使人青春咧,小鸟,我们接着玩早上那个接茬游戏,每个人举出一例节能型动物,我先说,猫,用头脑和最低的能耗来确定生活的目标,”
“恩,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哦,蜂王,把任务分配下去,也让别人为自己工作一下,”小鸟手里还捏着鸡翅膀,慌慌张张的说。呵呵,西娜就爱带着他们玩这些不着边的游戏。
“枪枪,该你了,枪枪!”
“恩,你们看”
“别装傻,快接啊,否则又输的要”
“不是,你们看,是伊墨!”
我们全看向了电视屏幕。上面,带着黑色墨镜的伊墨,低着头,正被人护着离开记者的重重包围,
“怎么回事,枪枪,声音开大点儿,”西娜敲了下枪枪的碗,
“…全球第四大融资机构“伊蓝集团”今天正式申请破产…”
“破产?!!”西娜他们全惊呼了出来。我皱紧了眉头紧紧盯着电视,
“拯救‘伊蓝王朝’不被清盘的努力正在进行。如果管理人员没有能够找到愿意收购‘伊蓝’的投资者,其破产清算过程将于三个月后启动。除非有买家愿意接手,‘伊蓝’三万名员工将丢掉饭碗。
‘伊蓝王朝’的没落彰显出领导者投资方向的重要性,分析人士对该集团总裁伊墨。唐尼的管理进行了谴责,孤注一掷投入全部于一个自己陌生的领域,建筑工程,显然是这位‘商界神童’最失败的一笔。
目前,伊墨。唐尼所在的唐尼家族并未就此发表任何声明。
‘伊蓝’在全球融资界占有三成分额,相信这一地动山摇的崩塌会影响亚洲乃至全球”
“六儿,”小鸟碰了下我的胳膊,枪枪,西娜他们都看着我。
“没事儿,吃饭。”低下头扒着饭。
屋里没有了声音。枪枪把电视关了。
“鳄鱼,随便地偷一下懒,懒洋洋地躺在阳光下,享受着这一天。做些体育运动,如游泳。”
含着筷子,我突然出了声。
他们三个全愣着了。
“接茬游戏。我不能说啊,”我笑着睇他们一眼,继续拈我的菜,
“能说,可是感觉不是时候——”西娜打住了,明显枪枪在桌子下面踩了她一脚,她使劲瞪着枪枪。我放下筷子,笑了。
“好了,你们也别掖着了,我确实很担心伊墨,枪枪,你快吃,等会儿送我去他家看看,”
“咦,怎么不闹别扭了,”西娜微笑着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孤独,能让你听到自己的内心,”我对着口型小声地对着她说。西娜勾了下我的鼻子,“你想的通就好,”
是啊,人想通了某些事,确实要坦然了许多。
“枪枪,你觉得伊墨是个怎样的人?”
“他象圆周率π,让人无从解释。”
皱着眉头想了想,我突然笑出来。西娜说的对,枪枪有时候蹦出的话很经典。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就回来,”
“看看?你不进去找他?怎么看?”
“嘘,你也说他是π了,正面盯着看是看不出所以然的,我要,偷偷地看,”两只手指做了个小偷的模样,我朝他纵了纵鼻头,“好了,去吧,”摆摆手,我向马路对面跑了过去。
没有进他家的门,我而是跳进了隔壁龙叔家的后草坪,顺着管道熟练爬到二楼。龙叔家是开游戏室的,二楼是间超大的厨房,晚上根本没人。穿过他们家窗户可以跳上伊墨家的二楼和三楼间的排水管,再往上爬,就是透明球体活动室的顶棚了,这里,可以看进屋内。如此熟练,全因为以前常有晚归,又怕伊墨生气的经历。有时候,和他赌气,也有如此进屋的形式。
趴在球体顶棚的钢筋粱柱后面,我皱着眉头往下看,四楼灯光竟然是亮的,我本来还准备偷偷溜进去,下三楼,看他在做什么呢。突然听见脚步声,他上来了。
(我真的很想很想继续写,可惜老妈非要我上床睡觉了,搞不懂她明天上班,非要我这么早睡干嘛,咳,郁闷的我只有告辞了,晚安了姐妹们,祝有个好梦)
性格多变,心思缜密,虽然少言寡语,冷静漠然,眼底却似燃烧着两团火焰———亦静亦动。如此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伊墨,从来给人的感觉就是“难以驾驭”。
虽然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又极端的举动发生在他身上,你应该觉得理所当然,可,面临事业全线崩塌,却气定神闲至于此,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端着一杯黑咖啡,一手插在裤子荷包里,靠坐在桌沿上,他在看什么———
他竟然剃了个板寸,更显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人们都爱谈论他那双具有穿透力的淡色眼珠,不仅是因为由于混血,两个眼球能混出两种颜色,当然,色差之小需要在阳光的直射下才能够分辨出来,更是因为当他开动脑筋时,双眼迸射出的智慧火花,既有锋芒毕露之时,又会时常因为陷入沉思而略显阴郁————不知不觉,你就着了他的道儿。
喝了一口咖啡,我看见他放下杯子,也不看的就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本儿,眼睛一直没离开前方的那堵墙。当他专注地凝视着某一处时,恍惚间竟然连时空的流转都戛然而止。
他在看什么?墙在我这边的下方,我怕他发现我,又不敢撑出脑袋看。
小心翼翼地躬着身,我绕到他背后的方向,又找了个粱柱后蹲下,垂下脑袋往里瞅————我惊愕地捂着了嘴!
他,他在干什么?!
一整面墙啊,上面密密麻麻地贴着的全是照片。他正靠在梯子上,一张一张地掰弄,这样横着,看看不行,又这样竖着放———象在玩拼图游戏,专注认真地象个孩子。梯子下,地板上也铺着厚厚的相片,矮柜上,书桌上,零散撒着的都是。他是不是把一柜子的相簿都翻出来了?伊墨喜欢玩相机,四楼左侧专门还有个小暗房他自己洗照片用的。托他的福,八年来,我各个时期的各个相貌都得以保存下来。分手后,我还在后悔,什么东西不带走,那些相片该搬出来的,荛六多么珍贵的岁月痕迹呀。
他不仅在摆弄照片,停一下他就在那小本子上开始写,我原以为他贴一张记一下什么呢,可他一写起来又好象很长,专注了,干脆就坐在梯子上不停地动笔,赤着脚,这么冷的天,他却浑然不觉————
我转过身,滑坐下粱柱下,皱着眉头望向天上明亮的大月亮,纳着闷:他在干嘛?看他对破产的事儿不急也不管的样子,一门心思好象就在他这一屋子相片上面,是不是打击太大,要玩物丧志了?不,不可能,那是你,一失败就烦了,干脆甩手不干了。伊墨从来不这样,他是那种越是打击大越是来劲儿的人,神经质似的,你慌地不得了,他兴奋地不得了————这次,是不是,太沉静了?是不是闷出毛病了?———
我一个人坐在上面胡思乱想,后来又觉着,他这种反应既象他的性格,又不象他的性格,就说这猴孩子难以琢磨。我原来懒,对他这种所谓“发于内而形于外的智慧型气质”懒地用脑子,可是这次,他受到的真的不是一般的打击,六年的心血————我还记得“伊蓝”创业初始,他天天带着我风餐露宿的场景———
看了眼楼下还坐在梯子上不停写的伊墨,我默默地从原路回去了。在他家大门口,我再次抬头看了眼月亮:也许,我还要偷偷进去一次,看看那个本子上写的什么。
第十八章
“枪枪,你怎么弄的,还是男孩子力道大——”
“啧,不是力道,是技巧,切,你还是游戏发明者——…”
我回去的时候,枪枪、西娜他们都在店外面,围着路灯下的一辆吉普车不知在干什么。我过去一看,你说他们无不无聊,用人家吉普车的天线为弓,利用它弯曲的力将苹果射出去,看谁射的远。我走过去的时候,小鸟正在操作,“哦!我最远,我最远,起码有25码,”一个大肚婆就那样跳起来欢呼,我过去就踢了脚枪枪,“死孩子,把你老婆扶好了,摔着怎么办,”枪枪抱住他们家小鸟,两个人对着我呵呵直傻笑。
“西娜,你积点德好不好,人家这辆bsp;“啧,好玩嘛,不信你也试试———恩,六儿,你又放屁,”她突然捂住嘴。我确实听见一种肛门气体释放摩擦裤子的声音,可,百分百肯定那是从她现在背着的手里———
“啊,荛六,你不去学擒拿格斗委屈了你这样的人才,看你把我手拽的,”西娜皱着眉头转着手腕直喊,枪枪和小鸟俩儿还抱着一团在旁边朝她笑着直做鬼脸。活该!让她整我。
看着手里的小型电子仪器,我还真信了她的邪,什么东西她都敢做,什么东西她都敢玩!西娜爱恶搞绝对是家族遗传,她老爸,大导演depp,原来整不听话的她可是有过之而不及。10岁时西娜曾帮她父亲送一封信到警察局,结果被关了10分钟,不过,父亲与警察勾结的这幕恶作剧并没能打击到女儿的嚣张气焰,真正让西娜服软了的一次是,她父亲在拍《火车上的陌生人》时,骗她站到机车的大轮子上,然后突然关闭摄影棚所有灯光,让她在那里独自呆了十分钟,感受一种火车即将开动的恐惧,结果这个20岁的大女孩被吓哭的一塌糊涂。
“‘depp’这个词在荷兰语中是‘白痴’的意思,这就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家那老东西会如此特例独行,会有那么多让人琢磨不透的古怪行径。”西娜对她老爸是即崇敬又痛恨的,可她自己呢————我无奈地摇摇头,玩着“放屁机”的开关,走进店里,他们全跟在后面,
“啧,西娜的点子其实都蛮绝的——”小鸟进了屋还在夸奖她,瞧把她得意地眉飞色舞的,“不过,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喜欢恶作剧的人其实也是过度的自信心和天生优越感的一种宣泄,”小鸟说的头头是道,
“也许吧,不过,我觉得象我这类人是宣泄,有些人,比如云柏凉,他也有过度的自信心和天生优越感,他表现出来的就是内敛,内敛的可怕,哦,对了,六儿,六儿,”我在厨房,听着他们说话呢,“干嘛,”
“刚才云柏凉来找过你,我们让他等会儿你,他说算了就走了,我觉得他好象蛮激动——…”西娜大着声音说,生怕我没听见,
“人家斯斯文文的,你又哪里看出他很激动——”枪枪驳她,
“咳,你是男人不懂,你注意他的眼睛没有,小鸟你说,他的眼睛是不是很亮——”
“呵呵,你看见漂亮眼睛都说亮——”小鸟也驳她,
他们还在客厅吵。厨房里,我一边灌着水,一边笑着摇摇头。不管他找我有什么事儿,反正这个礼拜六我答应去吃他朋友的开张酒的,到时候再问他有什么事吧。
“你总说我爱整人,我看你们家伊墨才是恶搞的祖宗,哪有人把自己家搞的象战略高地一样,这不是玩具,是真枪咧,就这样摞着———”哪个男孩儿没有上战场当英雄的梦想,只不过伊墨有这个实力可以把自家一楼整整一片布置的象真战场。我现在没心情去理会西娜的惊叹。一手拿着啤酒罐儿,一手捏着咖啡杯,皱着眉头,噘着唇,苦恼地都举给西娜看,“西娜,你看你看,伊墨以前哪会喝这些?”
“啧,男人没了女人,什么都放开了。放心,我一进来就好好闻了闻,一栋楼里面都没女人味儿,放心放心,你的伊墨还是你的,”西娜拍了拍我气地鼓鼓的脸蛋儿,悠闲地继续往楼上走。今天,我和西娜一早在外面埋伏了半天,看着伊墨开着车出去了,才溜进来的。我说要看看那本子上写的什么的。
“啧,我就说这张裸照拍的棒——”西娜一边上楼,还拍了下那张巨幅“荛六怀孕照”,
“哇靠,这可是大工程咧,”她一走到四楼,看见那面墙就惊呼,“乖乖,不简单——…”西娜啧啧称奇地就朝“照片墙”走去,我没那么好奇了,我现在只想找那个小本儿,所以,第一个就去翻抽屉,
恩,就是这本,“双面女郎”?他写什么呐,
“怎么办,他上锁了。”我拿着本子向西娜走去,我跟她说了我就想看这本里写的什么,可偏偏他锁着了?
“西娜,我想把这锁锤开——”我象个固执的孩子盯着那锁,
“恩,老实说,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既然上了锁,这是私人物品咧——”西娜摩挲着下巴摇着头。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人家都上了锁,摆明着是隐私嘛,可我就想看————想看也不能那样做!我还是有理智的,你跟人家分了手,进了他的家都是冒犯了,还偷砸别人的东西,看人家的隐私————
无可奈何,只有非常遗憾地又把小本子放回抽屉。我学着他昨天靠坐在桌子上的样子,两手都插进裤子荷包里,也学着他盯着对面那堵“照片墙”看:他到底在拼什么嘛。
“我觉得这象两张女人的脸,”西娜点了点墙面,歪着头想了会儿说,
“恩,”我认认真真看了会儿,哼了声表示赞同。又走近墙面去看了下上面具体的照片,几乎全是我的独照或是和他的合照,什么时期,什么表情,什么姿势的都有,
“六儿,”三七步站在那边双臂抱着胸的西娜皱着眉头又开口,“我觉得这两张脸的轮廓都蛮象你咧,可他没拼完,看不真切————恩,是你,我觉得就是你,”
我退后了几步,歪着脑袋,站在她那个角度也看了下,“恩,”又哼了声,同样表示赞同,
“可为什么是两张脸呢,左脸,右脸?又不象,表情不象——…”西娜自各儿又喃喃,
我突然拉着西娜赶紧下了楼,“干嘛呀?”西娜不耐烦被我这样紧忙拽着,
“快走,他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开始紧张了,
“啧,我听他那辆跑车动静八年了,他快开进院子了,我们只能从后门跳窗户了,”我拉着她熟悉的穿堂过院,
“呵呵,荛六,我服了你了,这耳朵——”
我也服了我自己咧,这耳朵,都是以前精精怪怪练出来的啊。我们跳出窗户跑出后院的刹那,听见前面车库打开的声音。
“伊墨是不是有波西米亚血统?”
跑出来后,我和西娜一直在街上闲逛,她突然问我说,
“波西米亚现在属于捷克的一个部分吧,不知道,”我耸了耸肩。好久没来复兴路了,恍然觉得自己老了,看现在混在复兴路的孩子们穿的多有想象力。复兴精神:或许在经济上永远居于劣势,不过至少在心灵和想象力两个层次上不落人后。
“如果没有那种地域性血统,他也一定属于波西米亚类非传统生活方式的人,极度崇尚自由、创意、想象力和灵魂,为了保有自我,他们可以摒弃一切物质追求和世俗眼光。所以,他破产了,你也根本不用多担心,这只是他的生活方式,”西娜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恰巧身边走过一群典型的“复兴少年”,
“fendi!现在复兴路的小孩儿们都这么有钱了?”我们都站住了一直看着他们年轻的背影。西娜夸张的用口型对我说。我皱着眉头,摩挲着下巴一直注意着他们的穿着——
“哎,荛六,又慌着走什么——”我激动地拉着西娜的胳膊直往前冲,
“回去让枪枪赶紧到复兴路来多转转,照这些孩子身上穿的风格进货,肯定没错,今年流行那个什么,恩,就是你说的波西米亚风!”我瞄着她说的眼睛都在放光,
“啧,啧,啧,看你那个小精明样儿,我还以为你在担心伊墨咧,你个没良心的却只想着你的生意。荛六,你肯定没有波西米亚血统!”西娜没好气地瞪着我,
无赖般地睇她一眼,我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人勤劳,但,贪得无厌。”
“那你就是布尔乔亚阶级,”西娜指着我严肃的说,
“什么什么布尔乔亚——”
两个人无聊地打着嘴巴官司回去了。
“喏,他就是和你一个阶级的,典型的布尔乔亚,虽然年纪大了,可80年代雅痞精髓在他身上发挥得多么淋漓尽致,优雅简约的muji很适合他,这种标榜高品质品味的风格在追求质地精萃纯净的过程中,又充满了疏离和冷静,”
远远看着“六点红”门口就停着一辆saab95,车前站着一位老者,正如西娜所描述的,精致典雅的贵族气质让人油生敬意,但,气态疏离,又犹不可攀。我微笑着凑进西娜的耳旁,
“那就怪了,他和你说的波西米亚血统的伊墨是一个家族的,气质截然矛盾,哈?”
“啧,骨子是一样的,贵族嘛——”没机会和西娜磨叽了,他看了过来,
“祥叔,”我微笑着向老者走去。不错,这位优雅的老者就是现在的工党领袖,蒙祥。唐尼。
显然上次“活色生香”引起的政治风波疏远了我们,我只是礼貌地微笑,并没有象往常那样掺住他的胳膊。他眼神中有瞬间的尴尬。
“小六,还是和祥叔见外了,”
我微笑着轻轻摇摇头,“祥叔,您找我有事?”
“恩,我们谈谈,”
我还是上前掺住了他,进了屋。
“小六,你和伊墨一起八年了吧,我以为你们会结婚,”背对着他,我在泡茶,没做声。
黄山毛峰,一直是他钟爱的茶品。冲泡还是他教给我的讲究:水温以80c左右为宜,用白瓷茶杯冲泡最佳。
递上一盏白瓷杯,他接住后却放下,看向我时眼里的怜惜竟然泛着泪光,
“小六,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低下了头。
“小六,”他停顿了下,稍稍坐起身,双手交缠在一起,很认真的看着我,“祥叔今天来有事要请求你,现在只有你能救伊墨了,”
我抬起头,皱着眉头疑惑地望着他,救?
“‘伊蓝’已经宣布破产,确实如果要免除三个月后的全线清盘,只要找到愿意收购的买家。现在,加拿大的gr公司已经提出收购意向,而且,伊墨的秘书团也在与他们接触了,可是,一旦gr公司收购‘伊蓝’成功,也就意味着伊墨将彻底的一无所有。”
我的眉头揪地更深,他拍了拍我的手,
“小六,你知道吗,‘伊蓝’如果被gr收购,gr就要承担起‘伊蓝’巨大的债务负担,这样,是可以保护起三万人的工作饭碗,可是伊墨呢,他付出的代价将是不可思议的,为了抵债,他甚至要动用他父母为他留下的财产,这样,伊墨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孩子,你和伊墨一起八年了,忍心看着他陷入这样的局面吗?”
我焦躁地看向别处,他继续在说,
“其实,伊墨现今的处境是可以得到缓解的,不过,那就全要看你了。‘伊蓝’的债务里有部分来自政府,如果政府以债权人的身份强制向法院提出破产重组申请,债务人再提出一个破产重组方案,就债务偿还的期限、方式以及可能减损某些债权人和股东的利益作出安排,再经过法院确认,债务人,也就是伊墨就可以继续营业,这就是进入到破产保护程序。虽然这样会造成大量裁员,但,伊墨不至于去动用老本啊,而需要政府干预,只需要云柏凉一句话,”他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手,却一直紧紧握着我的,
“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毕竟,你和伊墨已经——可是,小六,只有这个方法可以不让伊墨陷入绝境了,你就看在——…”
“祥叔,”我挣脱开了他的手,“祥叔,对不起,我帮不上忙,”起身,离开沙发,
“小六!”身后,是老人期盼甚至,绝望,的声音,
“对不起,”轻轻喃了声,我掀开珠帘出去了,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这里怎么样,”
“不错,就是挺小资的,不象吃川菜的地儿,”
我耸了耸肩,大口喝了口冰梅子茶。坐在对面的云柏凉笑着摇了摇头。
他朋友这间川菜馆建在旭东路1902年的法国水兵营,现在可是吃法式大餐与谭家菜的奢侈之处。在这进餐总会有江上的夕阳相伴,还有奥黛丽。赫本的《在蒂凡尼处早餐》的月亮河味道,是烂漫地没有了川菜粗糙的辣味儿了嘛。
“不过,你朋友蛮会动脑子,”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走的是情侣路线吧,中西结合,辣辣香香的味道,缠绵喉舌地配上一点盐和几滴柠檬汁的龙舌兰酒,情人醉里看刀哇,”我用筷子敲了敲那些精致的餐具,突然停下来,盯着餐台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还可以给他一个合理化的建议:这些餐台垫纸也可以别出心裁搞些名堂,比如,让有心人从中现学现用,研究如何用法语发出‘我,喜欢,你’之类的音节,挺有意思,”我自己说着,都笑了出来,
“你也很会动脑子,”我一边喝着梅子茶还在点头。他这个称赞我觉得自己受之无愧。
“你那天来找过我,什么事儿,”车上,我系好安全带后扭头问他。他打着方向盘也没看我,“没事儿,”唇边却一直带着笑。揪了揪眉头,疑惑地看向窗外,不过,也没多放在心上。
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一时,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我一直懒懒地窝在车椅背里望着车窗外闪烁而过的霓虹,突然咬了咬唇,
“云柏凉,”我轻轻喊了声,眼睛依然望着窗外,“伊墨欠你钱是不是,”
好半天。我都开始后悔说这些时,手指绞在一起。他,出声了,
“他不是欠我的钱,是政府,”我一直望着窗外,没再吭声,
“六儿,”他的手突然覆上我纠结在一起的手指,“你希望,我帮他吗?”
我垂下眼,象个沉默的孩子一直看着他覆在我指上的那只手,沉默着。
许久,他的手,拿开。
“收购‘伊蓝’的gr集团是加拿大一家新兴企业,它的幕后首脑是,”车停了下来,我清晰的听见他说,
“时陵。”
我惊愕地抬起头。
“不可能!时陵是伊墨最好的朋友,他决不可能——”我的眼睛都红了,事实上,脑袋一片空白:怎么可能?那个八年里只会面带羞涩内敛的笑容出现,眼光干净地如同星子的男子?
“表面上,是不可能。gr的执行总裁菲舍尔,一直是加拿大政经界知名度最高的公关顾问,他被人称为‘尼亚加拉河里的章鱼’,就是说他的触角似乎无处不在。菲舍尔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是其公关公司的资本,不计其数的企业界人士,各派系政治家以及国外人士都在该公司近六万人的卡片索引之列。前德国总理科尔,利比亚总统卡扎菲都曾享受过他公司的服务。可是,两年前,他陷入绿党党团内政发言人恩茨代米尔的经济丑闻,曾经一蹶不振。gr是他的重振之作,虽然,凭借他的实力,短期内公司有如此大的规模不足为奇,可是,庞大的资金来源依然引起外界广泛的猜测。人们只是把眼光都投向菲舍尔以前无处不在的人脉关系,却不知道,菲舍尔的真实身世,他,其实是时郎宁爵士的私生子,时陵同父异母的亲兄弟。gr的资金来源正由自时家。”
云柏凉沉沉的声音一点一点渗进我苍白的大脑,我愣愣地望着窗外,心,渐凉。
伊墨,他,知道这一切吗———闭上双眼,我无力地轻轻摇摇头。
“也快到家了,我想一个人走走。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我知道自己笑的很难看。他看了我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六儿,”下车,关上门时,他喊住了我,我望向他,他看着我停顿了下,只说了声,“小心,回家后给我电话,”我点了点头,象个孩子朝他轻轻摆了摆手。车,在我面前驶离开。
直到望不见车身。
站在原地的我神情一凛,拢了拢衣领,向反方向走去。
我要去找时陵。只有亲口问明白,我才甘心,不管事实如何,我才甘心。
————“这件衣服,你凭什么要,要说看中,也是她们先看中的,六儿,包起来,我要了!”
“六点红”里生气的时陵,
————“三百万!”
拍卖场上温文尔雅的时陵,
————“是啊,荛六是你们家的了,她和你们有了‘私事’,她为你们家生孩子……”
时尚馆门前冷漠的时陵————
都不是眼前这个时陵,望着他,如此陌生。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我会来找他,淡漠地移开眼光看向我身后为难着的秘书,“可伦,你先出去吧,这段时间任何人不要进来,里面,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进来。”很慎重的交代着。我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
“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进来?你不怕我一刀子捅死你?”我讥诮地瞪着他。
出乎我意料地,他竟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怕!我巴不得你现在一刀子就来捅死我,省得我——”
他站起来,向我走近,突然非常非常认真地盯着我,“六儿,你还是伊墨的吗?”
他不提还好,他这么一问,我压抑了许久的不安,愤怒,伤心,焦躁,一下子全翻腾了出来。指着他悲愤地大吼,“你还有脸提伊墨?!你还有脸跟我提——”啜着粗气,我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你个畜生!畜生,伊墨,伊墨跟你那么好——他跟你那么好——…”哽咽着,我红着眼象个仇恨的孩子瞪着他。我恨死他了!
他只是望着我,死死地望着我,突然,慢慢地,慢慢地,他的唇弯开———笑了,笑地那么真挚,那么感动,那么欣慰,
“荛六,伊墨没有白疼你,没有白疼你啊,”喃喃着,他握住了我指着他的手,“别动,听我说,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象个温和的大哥,他牵着我坐在了沙发上,抽出纸巾递给我。我倔强地没接受,尽管此刻的时陵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模样。
他还是把纸塞进了我的手里,微笑着,“糟糕的小六,你还是赶紧把眼泪擦干净吧,要是伊墨知道了我把你百年不遇的鹗鱼眼泪给勾出来了,还不真要我的命?”
“糟糕的小六”,他和燕子以前就喜欢这么叫我,不过都是用手势比的,好象我有多糟糕,
“怎么说呢,你和伊墨两个,咳,都不叫人省心啊。六儿,你的伊墨这次疯了,而且真疯的不轻了。你能来找我真好,真好,他怪不了我了,怪不了我了,”
时陵到底不善言辞,说起话来毫无头绪,一下子又象自言自语,不过,感觉他在为等会儿要告诉我的事找借口,不停地说,“怪不了我了”。时陵还是那个时陵,就怕伊墨跟他翻脸。
象是非要这样自我安慰一下才好,他再看向我说时,条理清楚了多,
“那天,伊墨突然发脾气,和你分手,你想过原因吗?”
“他是生气我不要孩子!”噘着唇,象个赌气的孩子。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了。
摇摇头,时陵认真的看着我,“从你那次吵着说不生孩子流产后,伊墨,就做了结扎手术。”
我惊骇地睁大了眼!结扎?!
时陵叹了口气,“你是伊墨的命啊,真是他的命,半年前,他就检查出自己脑袋里有一块血瘤,医生告诉他如果手术,成功率是50%,其实,这种脑科手术,又是最好的医生,按说应该是有把握的,可是,伊墨不敢冒险,他怕万一不成功,你就————我们总说伊墨骨子里全是疯狂的血液,胆大狂妄地什么都不顾,可是,真是这样,只要是关系你的,他就胆小的只让人不可思议,他说他不能冒险,不能什么都没安排好就丢下你,所以,他是一再推迟手术时间,抓紧分秒地开始筹谋啊。小六呀,你的伊墨生怕你下半辈子过不上顶级的好日子,他一手一手都要给你安排好啊,整整一个‘伊蓝’他嫌留给你还不够,他非要把他父母留给他的唐尼家族的遗产全转到你的名下,可是,他那个祥叔哪是个省油的灯?他会任由伊墨把唐尼家的东西就这么送人?没办法,伊墨只有设了这个局,先‘败光’了伊蓝,然后还要欠‘一屁股巨债’,这样才能正大光明地动用他父母留在唐尼家的遗产。其实,gr根本就是伊墨的,gr,gr,give rao,给荛六啊,————”
我已经哭的不能自已。不懂事的女孩儿,看你,看你——差点错过了什么啊!!!
屋子里就是不停听见我醒鼻子的声音。
“他呢,”我小声抽噎着问。
时陵坐在一旁担心地盯着我,他不敢让我哭,也不敢让我不哭。
“gr收购伊蓝合同一签完,我就把他送去以色列了,我,”时陵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我给他吃了安眠药,”
“他不愿意去手术是不是,”我抬起头看向他,还在抽噎。时陵点点头,“他倔着非要等遗产文件全部落实,还要确保你的安全后,才离开。我觉得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越往后拖,对手术越没好处,”
我点了点头,用手揉了揉眼睛,突然,愣了下。
然后,使劲揉。
“小六,”时陵拉住了我揉眼睛的胳膊,“小六,怎么了?!”
我避开他的手,还在揉,“没什么,”闷闷地声音传出来,
“什么没什么!让我看看!”他着急地硬是拉开我的胳膊,眉头皱地死紧,“你的眼睛怎么红的……”他惊呼!
往死里揉,当然红的厉害了。不过,我没做声。
“没事儿,”又醒醒鼻子,我默默避开他拉住我胳膊的手,站起身,“时陵,谢谢你今天告诉我一切。伊墨,就拜托你照顾了,”
“小六,你…小六!”转身走开,只几步,我差点撞上书架,
“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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