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几位爷,是要听曲儿还是要看舞蹈?”一个年级偏小的女子轻挪着莲步朝他们走來,声音柔媚清脆。
“给我们一个雅间,让姑娘过來弹弹小曲儿吧。”
四个人围着圆桌坐在一间大包厢中,一位清秀的少女正在为他们泡茶,赵四的眼睛就沒离开过那个姑娘。
倒是言朽和白玉比较淡定,眼光丝毫不斜视,这让幽洛都有些怀疑,他们莫不是伪男人?
突然一道好听的女子声音传了进來,一只素手掀帘而入:“奴家饭岛爱,见过四位爷。”
幽洛看着饭岛爱,只见她已经比当年出落得更加的水灵了,声音也如黄莺一般诱人,只是不知,她是否还是当年的小爱。
“姑娘不必客气,请坐吧。”
“谢谢四位爷,不知道爷要听什么曲儿。”饭岛爱说话不骄不躁,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风范。
“小爱姑娘随便弹奏一曲你最喜欢的便可以了。”幽洛沒有说让她弹奏最拿手的,有时候最拿手的未必是她最爱的,同样只有最爱的曲子才能看出她的心。
婉转流畅的琵琶声声弹起,对面的女子端正的坐在那里,空灵哀怨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厢房。
她的眉宇间流窜着化不开的浓烈哀愁,那一首曾经李幽洛演绎过的气势磅礴豪迈的《江山如梦》,竟硬生生的被她演奏成为了绝唱的哀曲。
幽洛的心有些生疼,有些感动,有些感慨,原來她的死亡并不是人亡两俱空,还有人这般惦记着她。
赵四第一次沒有流露出猥亵的表情,尽管他并不懂声乐,可是他就是觉得很好听,所以,第一次他安静的坐在那里。
一曲终,人未散去,女子素手收住弹奏的手势。
“这曲子本应睥睨天下,傲气凌然,江山在手,青峰如剑,为何小爱姑娘却将它演奏得如此凄婉哀绝?”
“爷听过此曲?”饭岛爱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个不起眼的粗汉,沒想到他看似粗俗,却精华在内。
“曾听过一位公子弹奏过,气势磅礴,波澜壮阔,乃是激励人心的好曲。”
“公子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奴家的琴技不及他十分之一,爷觉得差距甚大也理所当然。”饭岛爱所说的公子自然是说当年的李幽洛。
“论琴技,小爱姑娘倒是比那公子更胜一筹,只是演绎的角度不同。”
“爷见解独特,不知怎么称呼您?”
“云中公子李云。”幽洛还是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名字,否则李瀍必然会寻上门來。
“老大!你不是叫”赵四囔着嗓子就准备问出來,却被言朽一把扯住了,替他圆了下去。
“老大,你不是叫了个美人陪赵四吗?怎么还不來,你看他都急了!”
幽洛转过头睨了他一眼,骂道:“蠢货。就知道泡妞,去去去,自己外头随便找个中意的姑娘聊聊去,多少银子回头找白玉报账。”
赵四一听,笑呵呵的甩甩屁股,激动的掀帘而出。
幽洛收回视线,看向饭岛爱:“小爱姑娘,我有一事想与你打听打听,不知可方便?”
“爷请说,小爱一定知无不言。”
幽洛端起茶杯,轻轻硺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我见翠微居最近有些异常,那宅子主人温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饭岛爱有些犹豫,这温公子的事情,只有宫中人才知道,而她只是听得颖王说起过。
“这银票赠你,你说罢,我不会传出去的。”
饭岛爱起身放下怀中的琵琶幽幽的开口:“听颖王说,温公子拒绝了皇上的赐婚,皇上雷霆发怒,便软禁了温公子。”
“哦?温公子为何拒绝赐婚?”
“据颖王说,温公子说他已成婚,可皇上说了,就算他成婚了,也要他休了原配,另娶公主。”
“那皇上软禁他做什么?”幽洛实在搞不懂这皇帝的思维,软禁他莫不是为了请君入瓮?
“这便不知了,颖王猜测皇上舍不得杀了温公子,也想瞧瞧温公子的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他顶着杀头之罪违抗圣命。”
“那温公子可有说他妻子是何人?”她的名字温庭筠一旦说出來,估计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她当时怎么沒想到呢!
“不曾。所以皇上才震怒,以为温公子戏弄他,这才禁了他的足。”
幽洛若有所思的看着杯中的茶水,素手轻轻的扣着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心中已经了然。
皇帝果然是想要等待温庭筠的妻子入府,然后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就刀剑出鞘,芳华殒命,温庭筠只能名正言顺的娶公主殿下。
看來,她必须想办法传消息给温庭筠,见面恐怕是沒有办法的,但是必须要让温庭筠知道她的想法。
然而,皇帝真正在想什么,岂是外界的人能够看参得透的,江山权谋孰真孰假,只有当局者才能清清楚楚。
幽洛打听到了温庭筠的境况虽然心乱如麻,但是也很清楚,皇帝必然不可能因为一桩因缘而杀了温庭筠,但是里头究竟有什么玄机实在猜不透。
眼见绮情阁一干人等也过得风生水起,并不比外头流离的穷苦人家过得差,毕竟有颖王背后作靠山,也就不必担忧了。
幽洛有些怅然的走出了绮情阁,后台跟着一副欲求不满的赵四,白玉则在拨弄着他的算盘,显然是在记账。
第八十六章 人各有命
幽洛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抱着双臂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翠微居已被重重包围,根本无法靠近。
她既不能去找李澶也不能去找杜牧,李义山她也不知住在何地,应当是何温庭筠住在一起。
有些怅然若失的走在大街上,路过一个摆摊算命的地方,幽洛的余光看着那个摇头晃脑的百~万\小!说的老头子,鄙夷一笑。
每一个人的命格都是上天排列好的,然而却总是时时刻刻在发生着变化,命算得准,无常变化却是无法预料的。
“壮士,请留步!”老道士的声音突然在幽洛的身后传來,只见他手里捏着一本书,大步流星的朝她跑來。
“何事?”幽洛抱着胳膊,停下脚步,回视了他一眼。
“我师父要我一定要替你算上一挂,绝不收你钱!”老道士的话听起來很有意思。
这让幽洛突然想起第一次去翠微居找温庭筠的时候,就是这样冒充太微真人徒弟的名号,说是要替他算上一卦,却被书童给吼了回來。
“噢?那你且先算算我是男是女?”幽洛扯起嘴角嘲弄一笑。
周围车水马龙,人來人往的,世界依旧这般繁华热闹,可是这么热闹的世界却与幽洛毫无干系,尘归尘土归土,异界的人还是无法真正融入这样的世界。
“自然是男人!我老道可还沒有眼瞎!”老道士不明白幽洛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題,只当他是故意找话刁难他。
“废话,是个人都看得出我是男人。我不信命,你还是把功夫花在别人身上吧。”
幽洛转身就准备离去,却被老道士拉住了 :“壮士,你印堂青黑相交,灵气涣散,且魂不附体,不久恐有灭顶之灾啊!”
幽洛淡淡一笑,这样的命她也会算,于是毫不在意的问道:“那不知您可有化解之法?”
“壮士,完全化解这不符合天道循环,老道只能给你些符咒,暂时压制这些厄运。”
“那你算个屁啊?”
幽洛不客气的谩骂到,她本身就是研习易经八卦的,又岂会不懂这些原理,沒有人能够违抗天命。
就好比你是一个将死必死之人,一个臭道士來给你算命,说你有血光之灾,必死无疑,而他算得准或者不准都沒有任何意义。
倘若他算得准,你必须要死,求阎王告玉帝都躲不过,若是他算得不准,你便不必死,又何必在意?
生死本就由命,多少猖狂的笑曰:我命由我不由天,最后才发觉,沒有人可以与生死法则做斗争。
幽洛沒有理会那个老道,转身离去,身后还传來老道士的叫喊声:“壮士,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算命很准的!”
幽洛再次停下了脚步,笑道:“老道,你算命如此的准,可能算到你很快也要遭厄运?”
老道士还沒有反应过來,就被飞來横祸殃及了,幽洛回身的时候就看见了旁边的肥婆端着洗脚水缓缓走出门,显然是要往外头倒。
而老道所站的位置,正正好,要接受那样的洗礼,果然老道被一盆咸咸的洗脚水淋湿了身子。
赵四笑得前俯后仰,老道士一脸憋屈的看向那个肥婆,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因为他的摊位还仰仗着这老板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幽洛沒有笑,他很同情这个老道士,不过是为了谋生罢了,只是做一个半吊子的神算,终究成不了大事。
她沒有那个资格去嘲笑任何人的人生,因为她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滑稽的笑话,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永远都是弱肉强食,实力代表着一切。
幽洛朝老道士走去:“你算得一点也不差,只是,光算得准却无可奈何,那还不如不算。你若有意学习如何算得准化解得了,可以來找我。长安城外盘龙山,红尘山寨。”
沒等老道士说话,幽洛便离去,留下一脸错愕与失落的老道士,是啊,他又何尝不知道,算得准却解不了的苦楚。
他一心立志做一个神算,帮助世人,可是真正跟着师父学习了之后才发现,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长安城最偏冷的地方,幽洛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应当如何与温庭筠交流,却什么办法也想不到。
赵四觉察着气氛不对,一路跟着却也不敢胡乱说话,言朽知道幽洛心里在想着温庭筠的事情,亦是不敢插话。
突然一道凄凉的哭声从前面传來,幽洛回过神來,看见前方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脸上是漆黑一片,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她扑在一个奄奄一息的妇女身上,放声大哭,看情形,该是她母亲病重,约莫要死了吧。
幽洛摇头叹息了一声,这个世界的生老病死,同人不同命,都有其前世今生的因果使然,她沒有可能一个一个去救,也未必去救便是正确的。
“大爷!大爷!求求你!救救我娘亲!我求求你了!”
小女孩突然跑到幽洛的脚边,跪在地上猛的磕头,每一下都很重很重,才三下便已经磕破了额头,鲜血渗透了出來,流在她的眉眼。
眼不见为净,而此刻,幽洛见到了,她是一个心软的人,说好的独善其身各人自扫门前雪,却依旧抵挡不住那颗柔软的心脏。
“白玉,去请位大夫过來给她诊治诊治。”
“是,老大。”
幽洛弯身将地上跪着的少女扶起來:“你先起來,大夫马上就來。”
少女乖顺的站了起來,幽洛的视线落在歪歪斜斜的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妇女,面色有些凝重。
已经病入膏肓了,恐怕已经药石无用了,然而幽洛不敢说出这样的判断,这个少女怕是接受不了吧。
沒过多久,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白玉就带着大夫來了,年迈的老大夫走路有些慢,已经满头大汗了。
“大夫,你快看看这妇人怎么样了?”幽洛让开空路,扶着老者。
大夫蹲下身子,查探了一下妇人的瞳孔,又切了一会儿脉,尔后有些惊慌的站了起來。
“唉,准备后事吧…”老者叹息了一口气,背着药箱就准备走。
“大夫,求你再帮我娘亲看看!给她开服药试试,我娘亲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少女拉住大夫的衣角,拼命的哭喊着,她觉得是大夫不给她娘亲好好看,她觉得只要娘亲喝了药就会好起來。
“小姑娘,不是老夫不救,而是她真的…已经沒得救了”老者重重的叹息了一口,抽出衣角,朝幽洛作了个揖,摇头离去。
“大夫!大夫!”少女凄厉的哭喊声不断的回荡在这偏冷的一角。
“玉儿…玉儿”妇人微弱的叫唤声传來,少女转回身,赶紧跑向那个肮脏的妇人。
少女紧紧的握住那个妇女的手,口中抽噎道:“娘亲,娘亲,你别怕,一定会有大夫救得了你的!娘亲你别丢下玉儿啊…”
“玉儿娘…恐怕不不行了…”
“不会的!娘亲…你别走…呜呜呜”
“玉儿…”妇人还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无力再说,冰冷的手软软的瘫了下去。
“娘亲,娘亲”少女摇着妇人的身子,却依旧不见妇人答话,心里知道她母亲已经离去,却还是沉浸在想象之中。
少女紧紧的抱住妇人还未彻底冷却的尸体,始终不肯放开,泪水从她的眼角一行一行的滑落。
她沒有再嚎啕大哭,只是安静的流泪,幽洛的心觉得很难过,不是因为沒能救得了那妇人,而是这个少女的坚强与绝望。
这个世界真正的悲伤就是哀莫大于心死,不再哭泣,不再祈求,因为这样的人已经看不到希望,也不奢求希望。
“姑娘,你娘亲已经去了,死者为大,你且节哀,别惊扰了亡魂。”
时间过了很久,幽洛沒有走,她想同情她帮助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帮人。
一个人要站起來,要活下去,别人说什么给什么都沒有用,全部要靠他自己去想明白勘破人生。
“白玉,留些钱给这姑娘安葬她母亲。”
白玉沒有说话,只是照做,看到这个无助的少女,他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失魂落魄,生死难留。
幽洛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离去,只听得少女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说道:“求公子收留我。”
幽洛驻足回身,只见少女已经敛去了泪水,眼中是坚定的求生意志与生命的希冀。
少女轻轻放下妇人的身体,缓缓走向幽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公子收留我!”
幽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小小年纪就已经被风霜沾染:“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呢?”
少女沒有说话,目光有些失落,垂着眼睑看向地板,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谁也沒有说话。
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幽洛并沒有想得到她什么样强有力的理由,她只希望她的愿望是活得很好,而是不得过且过。
良久,少女终于抬起來头,眼中闪烁着坚忍不拔,她微微张口小嘴,一字一顿的说:“我要带着娘亲的希望好好的活着,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幽洛的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是的,年纪如此小,便有如此悟性,值得培养。
“起來吧,跟着我可能会吃苦,你可要想清楚了。”
“玉奴不悔!”
第八十七章 李幽落的打算
幽洛终究是沒有打听到温庭筠的情况,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刚來到这个异世的时候,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温庭筠并沒有背叛她,也并沒有离弃她,但是就是这样见不到,爱不了,忘不了。
在这个沒有手机,沒有企鹅,沒有邮件的时代,要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什么信息网都是唬人。
又或许温庭筠根本不在那宅子之中,就和当时一样,空空如也。
而此时的温庭筠究竟身在何处呢?翠微居的确空无一人,但那里的的确确安插着无数的暗卫。
幽洛有些失落的带着弟兄们回到了山寨,尽管她很想找到温庭筠谈谈现状,但是奈何见不到人,只能作罢。
回到了山寨,幽洛懒懒的躺在阳光下,翻看着那本厚厚的武功秘籍,倒是些由浅入深的好功夫。
玉奴正端着茶盘走出院子,收拾干净之后的少女白净漂亮,脸上挂着一种淡淡的笑,看起來很舒适。
“公子,先喝口水吧?”
“嗯,玉奴真是乖巧。”幽洛合上手中的书,接过玉奴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玉奴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少女抬头看了看澄净的天空,脸上浮上一抹红晕:“玉奴想做一个明媚的女子,有德有才,将來嫁一个如意郎君。”
“哈哈,果然还是少女情怀啊。”幽洛笑道,做一个明媚的女子,将來十里红妆铺地做新嫁娘,这样的梦想,似乎她也有过。
只不过看尽人世沧桑,情爱淡薄,渐渐地就不再有希望,不再期待,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幽洛不是笑玉奴的想法,在古代,女子这样的想法在正儿八经不过了,因为她们沒得选择。
“那本公子日后就教你琴棋书画,让你做一个有德有才的明媚女子。”至于能否识得如意郎君,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公子。”玉奴浅浅一笑,两边深深的小酒窝煞是可爱。
“好了,女孩子家家呆在房中看百~万\小!说,刺刺绣吧,我们今天有事要忙。”
“公子,你们今天要做什么啊?”
“开始训练他们体能了,教授一些基本的格斗招式,然后练武。”
“公子…”玉奴忽然轻声叫唤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也想参加训练…”
“噗”一口茶水喷了出來,幽洛猛的抬起头看着柔弱的少女。
“训练很辛苦的啊而且美女去参加训练会变黑变丑还会有肌肉”
“公子,我不怕!玉奴自小就是穷苦人家出生的,什么苦都受得了!”
“可你的梦想不是做个大家闺秀,嫁一个如意郎君吗?”
幽洛擦了擦下巴的茶水,神情淡然,玉奴的性子或许和自己是一样的,梦想归梦想,但是行动却永远回归于现实。
“那只是玉奴的一个梦想,但是公子身边的人都不会是平庸之辈,玉奴不愿成为累赘。”
“嗯,人生选择永远比努力重要。选择嫁一个如意郎君,努力去奋斗沒有错,但是未必会让你到死不悔。你既然选择了自立自强的道路,就无法后退,你可明白?”
“玉奴明白,我绝不后退。”
“好!”李幽落挺直身板,声若洪钟地道,“传令下去,山寨所有人立即在院子里集合。无论是有什么原因,就是刚刚蹲进厕所也要在半盏茶内提上裤子就位。谁最后到,就去刷一个月的马桶!”
幽落的意思犹如军令一般下达,寨中谁敢不从?
仿若须臾尔,所有人都集合在那宽敞明亮的院子里,这只是这群人不愧是山寨的乌合之众,有坐在地上的,有吊儿郎当站着的,一点规矩都沒有。倒是白玉和言朽比较明事,两人颇为默契的腰挺背直目不斜视。
微风起,一股恶臭突兀传來
幽洛捂住鼻口,循着气味望去,只见赵四坐在地上光着脚丫,聚精会神地扣着脚趾,不禁怒火中烧。摄神鞭从腰间抽出,狠狠地打在地上。大喝道:“赵四,扣脚趾扣你妹啊!给老子站起來!”
赵四闻声如遭雷劈,慌忙穿上鞋子,学着白玉和言朽站的腰挺背直,目不斜视。
幽洛面对分散而站的众人,严肃地道:“我数三下,从左到右一排站好。一!”
幽落晃了晃手里的摄神鞭,还沒來得及说二,所有人已经马溜溜站了个整齐,大气不敢出。
她满意的看着整齐排列的众人,这才开口说道:“言朽!”
“在!”
“在浮生阵冷夜寒可教了你功夫?”
“有。”
“出列,演示一遍给我看。”
言朽站出列队,捡起不远的树枝,凝气演练了一套剑法,顿时院落里五光十色,就连那干枯的树枝也似乎流转着奇光异彩。每一个招式都干净利落,进退有序,削劈刺缠,攻守兼备,那般滴水不漏的招式,寻常人定然比不过。
这样华丽紧凑的招式,令其他人以为自己眼睛坏了,使劲儿搓了搓眼睛一看,还是这般真切。
幽洛眯着双眼看着言朽演示的招法,根本不是凡夫俗子的武功路数,应当是修真流的。
看來冷夜寒是真心教授了言朽功夫,而不是敷衍了事,看如今言朽的修为就知道了,虽然颇为生涩,但是丢在凡人之中却是牛逼哄哄的大神。
只是看言朽收回气息之后,有些不稳,想必是很耗费真气,吐纳之法还是练得不到位。
“他还教了你什么?”幽洛相信冷夜寒不止教了这么点儿。
“还有兽语”
“兽语?!”幽洛惊讶的扬起了声音,上下打量了一下言朽,然而,转头看向院子角落爬着晒太阳的大白狼。
说起來,半年过去了。大白长得很大了只是也不怎么爱搭理幽洛,许是因为面生。
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亏她当年还将它从猪爪下救了下來,如今倒是和白玉关系甚好,莫非因为两个人都姓白?
“大白,过來…”幽洛朝着全身披着滑顺的白色皮毛的大白狼招呼了一声,却沒想到大白转头看了幽洛一眼,一动也不动的趴在那里。
“大白,怎么?长大了骨头硬了?开始无视我了!??!”幽洛气得鼻孔直冒烟,回來这些日子,大白已经无视她很多回了!
大白轻哼了一声,依旧再哪里摇头晃脑,不予理会,幽洛咬着唇对言朽说道:“言朽,它在碎碎念什么?”
言朽走上前,说了一堆幽洛听不懂的话,大白抬起头來看着言朽,开口不断的碎碎念。
一人一狼,和谐的站在阳光下,言朽弯着身子,摸摸它的头顶,指了指幽洛,口中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语言。
大白慵懒的站起身來,优雅的走向正怒气冲冲的幽洛,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也是,幽洛也不是狼,怎么会看得懂狼是哭还是笑。
它走到幽洛跟前,轻轻的用头蹭着她的大腿,温顺而乖巧,让幽洛觉得仿佛回到了当初救它的时候,人畜无害。
“大白,你是不是还记恨当年我吓唬你”当时大白刚断奶不肯吃肉,其实是因为它嚼不动,幽洛说要烤了它來着。
“嗷嗷嗷”大白嗷呜了几句。
幽洛温柔的抚摸它的脑袋,问言朽:“大白说什么?”
“老大,它说你当年太凶残,它有点怕你”
“老子怎么凶残了,还不是为了让它吃肉!!”
言朽再次与大白交流了一次,大白总算亲昵的绕着幽洛走了三圈,然后乖乖的躲在了脚边。
言朽归队,集会继续开始,幽洛再次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说:“我能教你们的有限,都是些基本的功夫,会达到什么样的层次就完全靠你们自己的领悟了。从今天起,无论我要你们做什么,都要无条件的服从!听明白了吗?”
听了前面的话,大伙还一致满意,但后面的话一出口,却又是一阵马蚤动,竟然半晌无人答话。
李幽落脸上露出一片怒色,她本想接下來几天给大家好好训练一下体能,毕竟偌大的山寨虽然只有几个人,除了自己和玉奴,其他都是男人。既然是个男人,就不应该走到哪里被人欺负到哪里。她最初的目的不过是让他们过得像个人,但是现在远远不够。头脑可以沒有,但是打总得打得过人吧?
李幽落稍稍沉吟了一下,冷冷地说:“不错,看來我离开这么久,你们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官府下一刻就要來盘龙山剿匪,沒有我和言朽,你们一个个都会死的飞快。这一点,有谁深信不疑?”
现场一片静默,沒有人敢答话,甚至沒有人敢去想这个问題。他们多是穷苦出身,许多人身上也背负着弥天仇恨,然而他们却对一切的负面无能为力。几曾任人宰割,几度任人欺凌,他们空有男儿身,却根本连狗都不如。李幽落的话虽然是赤果果的侮辱,但是被人侮辱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作为一个男人的习惯吗?
“老大!”言朽打破了沉默,“我信!”
白玉也点点头,“我也信。只是不知老大对此有何对策?”
第八十八章 红尘集训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点头,九幽却是一脸迷茫,似乎不知其然,亦不知其所以然。
“且听我说,”李幽落虽然放下了愠色,但语气依旧愤慨,“这几个月,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梁山上能有一百零八好汉,却几乎能与朝廷分庭抗礼。大家都是世人眼中的山寨土匪,为什么别人可以,而我们却是一群乌合之众?”
水浒传的事情,在场众人自然沒有一个是知道的,不过他们也不刻意去想,毕竟这世界大了去了,比惨痛经历或许李幽落不如他们,但比起见多识广,相信所有人加起來也不如她一个手指头。而事实上,李幽落也不是很了解水浒传,至于能不能跟朝廷分庭抗礼,也不过是瞎忽悠。刻下最紧要的是激起他们作为男人的斗志!
“或许,那些所谓的梁山贼寇,武功比我们强,寨中更有智囊。我且问,九幽你空有一身蛮力,为何武功平平无奇?白玉你难道要枉为一介书生,却连寨中的智囊都担待不起?你们有着男儿的身躯,可你们的人生能否诠释男人二字?”
是啊,我们的人生到底能不能用男人二字去诠释?我们到底配不配作为一个男人?这是现场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有着这个想法,霎时间勾起他们惨痛的过往,有的人已经双目赤红。李幽落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们眼底的痛苦与挣扎。
“如果你们想翻身,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血新仇旧恨,自立为人,那就大声的告诉我,你们,到底想不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想……我想啊……”
不知是谁,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再一次打破死寂,紧随其后的却是许多人面带泪痕,撕心裂肺得吼着,我想,我想做一个男人!
李幽落终究是女儿身,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心软。或许李幽落当真是一个男人的话,看到他们这幅样子,也会心软吧。
“好……”幽落的声音有些哽咽,转而却又如黄钟大吕,“那么从今天起,由我來正式带领大家,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拦路抢劫,混吃等死!男儿流血不流泪,有泪,不轻弹!”
流泪的男儿强行止住泪水,每个人都在重重的喘息,赤红的双目充满着斗志,他们不再安逸,只为自己敢于有做男儿的勇气。
“因为耻辱,我们才会前进,因为痛苦,我们才会想去改变。现在,请大声告诉我,你们要不要做男人!”
“要!”
“我们要!”
坚定的回答,起初还很杂乱,但随后已是排山倒海,那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声响,红尘山寨不过寥寥数人,却震彻了那九天十地!
“很好!外瑞古德!”李幽落突兀冒出一句鸟语,但这并不影响所有人当前的斗志与愤慨,“那么现在,听我号令,依照我的方法來训练,任何人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你们的付出,必然会得到最大的收获!”
“但是!我的训练方法,对于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可以说是会伤残,甚至会死人的训练!这都是你们有可能付出的代价。而且,除了死亡,任何人不得退出这场训练!我可以给大家考虑的机会,等大家考虑好了,愿意接受这种训练,上前一步!”
言罢,李幽落便背过了身去。她觉得,也许这样的训练对他们來说确是有些残,不过尔尔。她想,或许会有人不会迈出这一步吧。
“咵!”
这一声落地,异常整齐!
她猛然转过身來,竟看到所有人都坚定地迈出了这一步!浓烟滚滚,那是地上的尘土被这一步扬起,遮天,蔽日。
这一刻,李幽落毫不犹豫地相信,哪怕现在让这些兄弟们去赴死,他们也心甘情愿,毫不退缩。
这一刻,每一个遭受耻辱的男儿燃起了固有的血性,爆发!
这一刻,每一个遭受耻辱的男人都觉得,自立翻身,做真男儿,纵死又何妨?
李幽落被触动,这就是男人么?看來,自己以前真的不了解男人。
然而眼前这群男人,是否真的有勇气,也够资格去做一个真男人呢?
“很好,下面我声明训练纪律,任何人若有违反,什么耻辱,什么仇恨也都不用想要去报了,一个字,死!”
“规定时间集合不到者,死!”
“训练之中任何擅自退出者,死!”
“违令者,死!”
“……死!”
一连串的死字,当真是杀伐冲天!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地听着每一条规定 ,此时的他们就好像即将身赴战场的军士,如同千年不倒的松柏一样挺拔。
“现在,所有人在五个呼吸内分成两个小队,前后分开站立,右边第一个是队长!若有怠慢,那就全体围着盘龙山跑十圈!”
话音刚落,队列瞬间混乱,左串右插,前挤后拥。他们毕竟不是受过训练的军人,不可能做到多么迅捷。但这也不负所望,五个呼吸,刚好足够。
李幽落点了点头,依旧严肃地说,“希望大家记住,第一队的队长是言朽,第二队队长是赵四。两个队伍直属所在队的队长管理,两个队长直属我本人管理,所以,他们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违者,死。”
“所有人,每人双臂双腿分别绑上一个五公斤的沙袋,半个时辰之内,从盘龙山顶跑到山下,再从山下给我跑回來。从今天起,每天早晚各两次,持续训练七天。期间累计回來最晚的次数最多的人,罚刷马桶一月。训练结束后启动终极测试。”
李幽落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叠麻布袋子,随意丢在了地上,“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包括玉奴在内,纷纷抢起地上的麻袋,毕竟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來往山路却是整整十五里。时间异常紧迫,时间,就是刷马桶啊!
眼见着玉奴娇小的身子也要负重整整二十公斤,幽落不禁心下一痛,但转而又想:玉奴应该重点培养,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子,先天的力量本就弱于男子,何况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女儿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想起了那夜秦府的明日香,如果当时明日香身负一定的气力,或许还能在自己赶到之前保住名节吧。诚然,她不会希望玉奴也会走上与明日香想死的命运之路,她也决不允许!
那娇小的身影被众人落在了最后面,柔若垂柳的她虽然每跑十几步就要跌倒,却也在坚持不懈地追逐着赵四,而一马当先的自然是言朽和九幽。
观摩了片刻,幽落还是想为玉奴减轻负担,同是女子,她又何尝不知,这样已经远远超过了玉奴的身体负荷。
她凌波跃起,几个点足就已來到玉奴身边,她想唤玉奴停下,却看到一双明美清澈,又充满了决绝和坚毅的眼眸。
还是算了,就暂且由她去这一天吧!
幽落如是的想着,随后自己又负重二十公斤,毫不动用内力,一同加入了这场越野集训。
接下來的几天,叫哭声连绵不绝,幽落每一天都要为所有人调整一定的负荷,例如九幽的负重已经增加到八十公斤,白玉虽为一届文弱,却也已经被增加到四十公斤负重。越野训练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用生命在飞跃,甚至连大白也被加入进來,谁若是落后了,就咬他的屁股。连最是懒惰永远心存侥幸的赵四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管如此却沒有人抱怨,因为所有人都看到,幽洛也参与了训练,且全身负重不低于五十五公斤。
而玉奴的训练已被幽落强行终止,自从第一天后,就一直让她练习耐性与眼力。每一天,她都对着绑在树上來回摇晃的把子扔飞刀,从一开始的飞刀乱舞,逐渐有模有样的戳到目标。
眼看一个星期马上就要过去了,终极测试就要到來,各个都跃跃欲试,想要看看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成果。
这一日,李幽落郑重向两个小队宣布,所谓的终极测试,就是两个小队之间的搏斗。虽然玉奴的退出造成了两队人数不平衡,但是言朽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更是最大的不平衡,于是这场终极测试,二人免战,剩余的人又究竟是怎么个搏法,自然是他们说了算。总之,最后哪一队输了,就让大家一同欣赏败方队长自打耳光一百下,为此,幽落还特地搭了个“耳光台”。
最后的测试结果无疑是言朽的队伍大获全胜,他身法敏捷高端大气上档次,队伍中的人自然也被他的不弱,于是这耳光台第一任台长,赫然是当初抠脚丫的赵四。
七日集训,有的人已经患上轻微的肌无力,苦痛难以细说。然而,练武之路此刻不苦,将來必然更苦,谁也无法逃脱,乱世之中,唯有自己才是救命之神。
幽洛学习的武功路数很杂,但庆幸的是她从小根器较好,每一个派系的功夫都不是蜻蜓点水。所以对他们因材施教还是有点真才实?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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