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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球的红飘带|作者:xys523|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09 14:41:47|下载:地球的红飘带TXT下载
  也是死不瞑目的”陈诚说。

  二十六

  九三五年三月二日,蒋介石飞抵重庆,建立了重庆行营。他发出的第道命令是:本委员长已进驻重庆,凡我驻川黔各军,概由本委员长统指挥。如无本委员长命令,不得擅自进退,务期共同致完我使命。仰各路通令所属遵照。中正手令。

  这时,他下定决心,“拟将匪歼灭于乌江以西,赤水河以东地区”。方面他积极调动部队尾追堵截,方面又告诫他的部下不要随意轻进。他在给周浑元吴奇伟两纵队的电报中说:我周纵队主力,必待匪情明了,方可大举。但有力之搜索队,派遣愈多愈远愈好。夜间应特别活动远探。吴纵队到达鸭溪附近,即须搜索前进,不可随意轻进。但无论周或吴部,如闻有个纵队与匪激战,则其它之纵队,必须不顾切,向激战方向猛进,以期夹击干净,万勿稍加犹豫。

  同时,蒋介石再度乞灵于碉堡战术,他向各县都发出了命令:各县均应严密构筑碉堡工事。二碉间隔以目力火力能及为度,最好每里约碉。对于渡口,尤须严密坚固,并分段指定部队及团防负责守备,并速派员考察督促。匪未到,则行封锁;匪已到,则死守待援。

  对于红军统帅部来说,这样来,仗就越来越难打了。

  遵义大捷,使红军声威大震,部队士气十分高昂。统帅部这时很想再打几个好仗,以便打开局面。他们那股跃跃欲试的劲头儿,简直和部队的小伙子们差不多了。所以,红军主力略事休息后,就由遵义西移鸭溪白腊坎枫香坝带积极寻战。如果说,在相当段时间内,红军是想方设法摆脱敌人,这时却是要瞅准敌人找上门去了。统帅部瞅准的第个目标,是驻守在鲁班场长岗山带的周浑元纵队的三个师,可是周浑元是颇善于接受教训的位将军,他见吴奇伟吃了大亏,因而万分谨慎。尽管红军将士们手心痒得难受,也无从下手。

  红军统帅部的领导者们,围着地图冥思苦索,终于从敌人丛中找出了个县城,这就是打鼓新场,那里驻有王家烈的个师。打鼓新场这个名字作为县城是很新鲜的,老长征们都记得这个名字,多年后,周恩来在讲党史的时候还提到过它。为了这个小小的县城,开了半天的会,大家众口辞,都说这是不大不小的口菜,而且这个师正惊魂甫定,吃来定非常可口。但是在讨论中却出现了件意外的事,就是**个人不同意打。尽管**那时有很高威信,但是大家求战心切,你言,我语,很快就来了个“否定之否定”,把他的意见否决了。从今天看,这是党内民主生活相当健全的表现。会议最后决定,由周恩来当晚将作战命令拟好,于第二天早发出。

  周恩来起草好命令,天已经是后半夜了。三月的夜还是很有些寒意。小兴国给他烧了壶热茶,他喝了大杯,暖了暖身子,才睡下来。矇眬间,只听有人“卜卜卜”在敲自己的窗棂。接着是轻声地呼唤:“恩来恩来”

  周恩来虽向很警觉,但由于过分困倦,不知不觉间又睡熟了。

  过了会儿,窗棂又卜卜卜地响了几声,接着又叫:“恩来,你睡了吗”

  周恩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定神细听,是**的声音,就骨碌爬起来。那时,长征中的红军将士们,几乎人人都不脱衣服睡觉,所以起来得很快。

  他把煤油灯捻亮,开了门,见**披着大衣,手里提着马灯,站在夜色里。

  “**,你怎么个人来了,警卫员呢”

  “他们个个都困得要死,”**笑着说,“我没有喊他们。”

  周把**让进来,坐下,接过马灯放在桌上,看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就笑着问:“你怎么还没有睡呢”

  “我睡不着哇”**点起支烟,“关于打鼓新场的命令发出去了吗”

  “还没有。”

  “那好。”**带着庆幸的口吻。“打鼓新场这个仗,我是越想越不放心,也就再也睡不着了。”

  说过,他站起来,举着他的马灯,走近地图,用夹着纸烟的黄黄的手指,指了指地图上那个几乎比苍蝇头还要细小的地名,再次陈述他的意见。

  他不慌不忙地说,这个打鼓新场,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师,而且是黔军的个师,战斗力并不很强;可是他有城墙,修了碉堡,有比较坚固的工事,弱敌加上工事,就相对地强了。事实上,这个仗是个攻坚战,打起来,时间就不定很短。如果这样,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侧过脸望了望周恩来的脸色。周恩来神情严肃,聚精会神地听着,思考着。他看**只手举着马灯很累,又搭上了只手。**继续指着地图上四面围攻过来的敌人,讲道:“我们周围的敌人共有百个团,而且相当密集。如果打鼓新场不能很快解决战斗,敌人就会从四面围上来。这样,我们很可能脱身不得,那就晚了。”

  他说过,又分别指了指四周的敌人。在打鼓新场的北面不远,有黔军的个旅;西北鲁班场带有周浑元的三个师;西南的黔西大方毕节有滇军孙渡的六个旅另两个团;周浑元和孙渡正好形成对红军的南北夹击;再加上吴奇伟的两个师,已从东面进到了刀把水;川军郭勋祺部已经进占了遵义;以上都距打鼓新场不远。至于叙永古蔺桐梓等地还驻有川军主力,也都会要围攻上来,使红军陷于难以摆脱的重围之中。

  **有条长处,就是他善于说服人,善于做说服工作。他有时也急躁,也会大发雷霆,但他有意说服你时,却温文尔雅,不慌不忙,那口湖南话说得铿锵有致。遵义会议的成功当然是由于客观条件的成熟,众多同志的努力,而**的善于做说服工作,不能不是个相当重要的因素。今天,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危险,他就又来做说服工作了。他把事实和道理说得那么透彻,这里面就包含着动人的力量。

  马灯被放回到桌案上。**把道理讲完,就坐下来静静地抽烟。周恩来在灯光下皱着两道浓眉,捻着他的美髯,在认真地思考着。周恩来也有条明显的长处,他善于汲取人们意见中的合理成分,从不固执己见。他从**的意见中发现,尽管大家都拥有同样的客观材料,而**却有更多辩证的思维。他不是只孤立地观察个条件,而是把这个条件同其它条件联系了起来;他又不是静止地看个部分,而是从变化中看它的结局。这样他就能通过表面现象更深刻地掌握事物发展。

  “好,我看这意见很好。天亮,我就找大家重议次。”他望着**点了点头。“最近,因为打了胜仗,大家的信心是强多了,可是头脑也有点热了。人们的思想总是这样,时偏到这边,时又容易偏到那边,看来不是那么好掌握呀”

  说过,他的脸色显得非常明朗,柔和,轻轻地笑起来。

  **见周恩来接受了他的意见,心里块石头落下地了。他的声音有些深沉:“恩来,这个棋不好下呀现在,周围敌人是几十万,我们的战斗部队不过两三万人。只要步棋走错,就不堪设想”

  说过,**站起来去取他的马灯,周恩来见他要走,拦住说:“我这里还有点热茶,你喝杯吧”

  “不喝了,”**笑着说,“你要是有酒,我倒要喝杯”

  周恩来说着,从大壶里倒了杯浓茶递过来,笑着说:“寒夜客来茶当酒嘛”

  **双手接过,边喝边赞美道:“好,很好,我就是不爱那个牛奶咖啡。”

  周恩来把警卫员小兴国叫起来,送**回去。他望着**略略驼背的身影,站了许久。**的深夜来访,使场可能出现的挫折和损失避免了,这使他感到庆幸。

  天亮,周恩来就召开了个会议,将**的意见再次作了说明。会议意料之外的顺利,大家经过认真考虑,最后同意不打打鼓新场,另觅新的战机。

  周恩来来到**住的座农舍里,把讨论的结果告诉了他。**甚为高兴,随后说:“恩来,还有个问题,我也想同你商量下。作战不同于讨论其它问题,每次开会二十个人,讨论就是半天,有些事还往往决定不了。这样下去,对作战是很不利的。你以为如何”

  周恩来立刻接上说:“我有同感。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你看,是不是成立个军事领导小组,对政治局负责。但也不能象过去博古同志那样自行其是,弄得政治局什么都不知道。”

  “好,这个问题我先同洛甫商量下,然后在会上讨论解决。”

  不久,在次中央政治局的会议上,经过正式讨论,决定成立由**周恩来王稼祥三人组成军事领导小组。1

  1据新发现材料,三人团成立在二渡乌江之前。

  散会以后,周恩来同**起,走在条曲曲弯弯的田间小道上。周恩来的神色十分愉快地说:“这就好了,今后会要打更多的胜仗了”

  周恩来的喜悦是真诚的。他确实认为,**的军事思想是很杰出的。博古过去说,**只懂得孙子兵法,这不公平,实际上他是把马列主义的军事思想和民族的军事遗产结合起来了。从九二七年,他就搞游击战争,他不仅拥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而且军事理论上确有杰出之外。周恩来深刻地体会到,越是在困难和被动的环境下,**往往出现种奇思,常能出敌意外,有时连自己人也意料不到,这是般军事家所不及的。也许这就叫天才。最近二渡赤水杀回马枪,就是这方面的例子。而**这方面的才能,在过去段时间内,显然没有充分发挥,在当前困难的形势下,他能多抓抓军事自然是很有利的。

  **在小径上走着,看到周恩来的神情这样兴奋愉快,心中甚为感动。按遵义会议的规定,“恩来同志是党内委托的对于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不言而喻,三人小组的成立,周恩来军事上最后的决定权实际上没有了。相比之下,也可以说他的权力削弱了。但是,他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愉快,反而非常高兴。这使**不禁想起件党内的往事。九三○年,苏共举行十六次代表大会时,当时**代表团在大会上的发言人是周恩来。这是斯大林指定的。其中自然包括个明显的含意,表明周恩来将作为**新的领导人接替李立三的工作。但是回国以后,在安排党的三中全会时,周恩来却有意识地把瞿秋白摆在首要地位,让瞿秋白在会上作政治报告和结论,而自己只作共产国际决议的传达报告。结果也是瞿秋白接替了李立三成为党的领导人。这件事常为党内同志所传诵。今天的事情,再次把**深深地打动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位战友,这位同志,是真正的**者,在他身上有种象纯玉般的象水晶般的晶莹的品质。尽管他的认识有正确的时候,也有不正确的时候,而他没有私心,永远不争权,却是他最显著的特征。想到这里,**久久地望着自己的同伴,生出种由衷的敬意。

  两人并肩缓缓而行。他们望着翠绿的群山和小径上的野花,都觉得心情舒畅,反而没再说更多的话。

  二十七

  打鼓新场之战不成,红军又继续寻战。天底下的事往往难如人意,战场上的事更是如此。过去红军疲劳不堪,想避战而不可得,今天想痛痛快快打仗,却又机会难寻。红军统帅部的人又陷入另种烦恼之中。至三月十日,终于出现了个机会,周浑元纵队的个师开到了鲁班场,尽管距离其它几个师并不远,但如能迅速包围,争取速决,也还是不多不少的“口菜”。统帅部当即决定,由三军团阻吴奇伟部北援,五军团阻周浑元部主力南援,由军团集中力量歼灭鲁班场的敌人。战斗于三月十五日下午三时打响。哪知战斗开始后发现,敌人的工事经过数日经营颇为坚固。山上修了碉堡,碉堡外挖了外壕,壕沟外还有树桩和荆棘构成的“土铁丝网”。战斗从下午三时开始,至晚八时,才攻占了几处碉堡,虽然给了敌人以严重打击,但自己也伤亡不小。此时,东面的吴奇伟纵队,已自鸭溪向红军逼近。鉴于这种形势,统帅部当机立断,决定停止攻击,以军团掩护全军由茅台镇三渡赤水。

  军团的军团部设在距鲁班场很近的个小村里。**刚从前面下来,手里拿着份电报,在个农家小院里踱来踱去,显出颇不耐烦的样子。

  **,时年二十八岁,面貌稍显清癯,双眉浓黑,两眼炯炯有神。他向多思寡言,含威不露,举止文静,而却内涵勇猛。他在自己领导的部队中经常倡导“三猛战术猛打,猛冲,猛追”,养成部队种勇敢善战往无前的作风。再加上他颇擅长搞大兵团伏击战,先后在**周恩来的指挥下,在几次反“围剿”中打了不少漂亮仗。因此,他提升很快,南昌起义时,还是朱德领导下的个小小的排长,现在已经是红军中员战功赫赫的名将了。

  “政委怎么还不回来”**停住脚步,声音不高,但却充满着威严。

  个年轻参谋恭敬地答道:“聂政委刚处理完伤员,正在往回走哩”

  **继续踱着步子,那对浓眉皱得更紧了。

  不时,个服装整齐的高个子军人走进了院子。他生着高高的鼻梁,目光睿智温和,举止儒雅。

  “荣臻同志,你怎么现在才回”

  “没有那么多担架,不好处理呀”聂荣臻在屋前面的石阶上坐下来,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

  “伤亡多少”**又问。

  “四百多人,还有不少连排干部。”

  “又是大堆”

  **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把手里的电报递给他的政治委员:“你看看这个。又让我们第三次过赤水河”

  聂荣臻看完电报,又递给**,用温和的语调带解释性地说:“为了调动敌人,自然要多走点路嘛”

  “多走点路仅仅是多走点路”**脸上浮起几丝冷笑。他看参谋和警卫人员不在身边,就放开说,“你瞧瞧我们的部队剩下多少人了我们从江西出发,是八万六千多人,湘江战就折了半,进入贵州,剩下了四万多人;经过这两三个月的奔波,现在又减了半,只剩下两万五千人了。如果不是贵州参军的多,现在恐怕连这个数也没有。再说天到晚,没完没了地走,走的还都是弓背路。我看不要打仗,光走也把自己走垮了。”

  聂荣臻听,红军的位主要指挥员都对当前的行动提出了这种看法,心中颇为不安,作为政治委员不得不作几句解释。于是他尽量平和地说:“**同志,你不要看轻这个走咧,走也是种防御。现在,我们在敌人的口袋里,你不走怎么办哪”

  **望了望聂荣臻,叹了口气,仿佛难以说服他的同伴。

  他摆摆手,招呼聂荣臻同进屋,又悄声说:“你要冷静地考虑下这个形势。现在周浑元纵队在我们面前,吴奇伟纵队又追上来了,我们的右侧是川军,左侧是孙渡的六个旅和王家烈的几个师,你看这盘棋该怎样下法”

  自然**讲的都是事实,可是令聂荣臻不安的却是**的情绪。他越捉摸越觉得不对味儿,脸色就变得严峻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笑笑说,“我是说在当前形势下,如何才能摆脱困境。”

  “你说呢”聂荣臻的目光有些严峻。

  “我看现在的领导,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傲然笑,似乎在说件平常的事情。“你看,土城那仗打得多狼狈,那本来就不应当打嘛昨天这仗又打成了这个样子。 ”

  聂荣臻有些不耐烦了,立刻打断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犹豫了下,决定还是讲出来:“有什么办法哟,只好换领导了。现在这个三人小组不行。”

  聂荣臻惊。随后又镇定下来:“你看由谁来领导”

  “我看由彭德怀指挥好些。”**坦然回答,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封信来,递给聂荣臻,“你看看,如果你同意,把你的名字也签上。”

  聂荣臻接过信看,脸色变了,手也有些发抖。信上讲了当前形势的危险,历数了军事指挥不力,以及部队减员严重,建议毛周王集中力量掌握全局,军事指挥由彭德怀担任,等等。聂荣臻立即把信递还**,说:“我不能签名”

  **见他的政治委员是这种态度,往前凑了凑,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说:“荣臻,我给你讲,这些绝不是我个人的意见。”

  “还有谁”

  “那你就不用问了。”**笑。

  “不管还有谁,我都不能签”聂荣臻斩钉截铁地说。

  说过,他用冷峻的目光凝视着**,严肃地问:“**,我很奇怪,你怎么可以指定总司令,撤换统帅”

  **望了聂荣臻眼,没有说话。

  聂荣臻继续批评道:“我们党经过遵义会议,好容易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你倒要改换这个局面。我问你,你不要**领导,要谁来领导你刚参加了遵义会议,又来反对遵义会议。先不讲别的,单说这点,你就是违反纪律的。”

  **的脸红了。

  聂荣臻又接着说道:“况且,你跟**最久。**的指挥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的口袋里不是有个专门登记缴获数字的小本子吗你常说自己的缴获最多了,现在怎么又说**的指挥不行了呢”

  “你不要给我上政治课”**有点恼了。他把手挥,“你同意不同意吧,反正我的主意是下定了。”

  聂荣臻的性格向宽厚温和,很能吃亏让人。九二五年他在黄埔军校任政治部秘书兼政治教官时,**还只是个年仅十八岁的学员。他比**整整大八岁。聂荣臻到军团当政治委员,开始**拿他当兄长看待,他也处处让着**,两个人关系还是好的。虽然**年少气盛,胜仗打得多,渐渐有些自负,但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聂荣臻往往让步,所以很少面红耳赤的争论。能够称得起争论的,只有两次。次是五次反“围剿”,李德最红的时候,**在红星报上发表了篇论短促突击的文章,很容易看出,这其中带有对李德博古讨好的不健康心理。聂荣臻从心里嘲笑这种作法,但是只能点点,因为**打着“拥护正确路线”的旗子,争论是无法展开的。第二次是这次西征突破第三道封锁线的时候,军委命令军团派出支部队占领粤汉路东北的要点九峰山,以防备广东军阀先期占领乐昌堵截红军。这本来是掩护中央纵队的大事,而**却想从平原地闯过去,不管中央纵队的死活。聂荣臻和**大吵了次,终于坚持派了支部队到九峰山。事后两人也并未因此伤了感情,仍然和好如初。但是今天,这位厚道人却真的火了,无论如何再也压不住,他把桌子猛地拍,大声说道:“这是党的军队,不是个人的军队,不能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坚持将这封信上送,切由你个人负责。如果你擅自下令部队行动,我将以政治委员的身份下指令给部队不执行”

  老实人发脾气总是比经常发脾气的人更为厉害。**愣了。

  “好,那我就单独送。”**甩手走出门外去了。他边走边嘟嘟哝哝地说:“真想不到”

  二十八

  中国有条美酒河,那就是赤水。举世闻名的茅台酒,它的产地茅台镇就在赤水河畔。茅台酒酒香清洌,无与伦比,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其实,赤水河畔还有些酒也都不错,它们都是取自这条上天恩赐的流水。赤水河真称得起是条美酒河了。不知怎的,中国工农红军与这条河结下了不解之缘,九三五年的三月十六日,他们来到了茅台镇,又要从这里三渡赤水。

  **周恩来朱德和刘伯承在红军行列中步行着,警卫员们牵着马跟在后面。他们由东向西越过道高高的山梁,向下俯视,已经可以看到赤水河了。红军上次是从二郎滩太平渡东渡赤水的。那两处多悬崖绝壁,两岸的村庄好似贴在壁上。这里的山势却比较迂缓。他们沿着条山径下坡,走了许久,才来到有名的茅台镇。也许是春天到来的缘故,在明丽的阳光下,赤水河那湾满荡荡的流水,显得越发碧绿可爱。对岸丛丛的绿竹,也换了新鲜的颜色,倒影在碧波里。只是这数百户人家的茅台镇,太古旧了,多数还是茅草房子,由于风雨的剥蚀,颜色未免显得灰暗。

  他们在茅台镇外观望了回,随后走下陡岸,来到河边。刚要踩上浮桥,从旁边跑过来个身量不高戴着近视眼镜的青年军人,向他们打了个敬礼。**看,原来是军委工兵连的连长丁纬,就握着他的手,说:“丁纬同志,你这个桥修得好快呀”

  丁纬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指指黄桷树上拴着的铁索,解释说:原来这里就有座浮桥,被飞机炸断了,老百姓听说红军要修,就主动送了几条盐船来,所以很快就修好了。

  “老百姓没有跑吗”周恩来问。

  “没有跑。”丁纬说,“我们来,他们还放喜铳哩有人还事先替我们写上标语:”气死滇军,吓死黔军,拖死中央军“

  “比我们刚进贵州真是大不相同了”朱德高兴地说。

  丁纬陪着他们踏上浮桥。他看这几位领导人的脸色,个个都相当严肃,心头象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走了截,**面走面端详浮桥,随口问:“这些船都给老百姓代价了吗”

  “给了,给了。”丁纬说,“还是和上两次样,每只船预付损失费三十块白洋,如果没有损失,船仍旧归船户自己。所以他们都很高兴。”

  **显出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他们越过浮桥,来到赤水西岸。与丁纬分手时,周恩来嘱咐说:“这座浮桥修得不错。可是只有座不行,还要防备被炸断呀。”

  “我们还准备在朱沙堡和观音寺两处架桥。”丁纬恭敬地回答。

  说过,他们沿着道斜坡,上了陡岸。**看见北边不远处有棵大黄桷树,和沙洲坝他门前那棵樟树不相上下,上面树冠亭亭如盖,下面是片绿茵茵的草地,周围环境也相当幽静,就用手指,对大家说:“我看不要进房子了,会就在那里开吧。不然飞机来,又得把我们请出来。”

  “好,好,这里便于保密,讨论问题最好。”周恩来说。

  说着,大家来到黄桷树下。这里绿草茸茸,还有不少野花点缀其间,大家就随意席地而坐。刘伯承让警卫员铺下块杏黄色的雨布,又从图囊里取出张张的军用地图亲手在雨布上拼好。随后吩咐个参谋说:“王柱你就在那边担任警戒。稼祥同志赶上来,你马上带他到这里,其余的人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了。”

  参谋立刻到路口那边去了。警卫员看这情形,立刻会意,把茶缸子和水壶解下来,放在首长面前,然后牵着马到附近树林子里隐蔽去了。

  长征路上,开会也不算少。总是有那么多重要的事需要集体作出决定。今天的会,似乎不同些,这从**周恩来朱德刘伯承几个人脸上少有的严肃而沉重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们聚精会神地凝望着地图,倾听着别人的发言,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

  会议开到上午十时,担任警戒的参谋王柱才远远听到大树下发出阵笑声。他心里暗暗地想,大概是问题解决了,至少是告段落了。接着,就见刘伯承总参谋长从大树下走过来,吩咐道:“王柱你把工兵连长找来,要快”

  王柱去了。不时丁纬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丁纬明显感觉到,和早晨见到几位领导人时的气氛大不相同。早晨他们的表情相当严肃,沉重,现在却有说有笑,个个的脸色都那么明朗,显出副喜滋滋的样子。**敞着怀,脚下有不少烟头儿,他首先笑着说:“丁纬,坐下来嘛,你老站着干什么”

  说过,又转脸对刘伯承说:“伯承,你把那个事给他谈谈。”

  刘伯承坐到丁纬身边,从眼镜后面望着他问:“上次过赤水,你们在太平渡和二郎滩是搭了浮桥的吧”

  “是的。”

  “现在,这两处的浮桥还在不”

  “还在,我听说还在。”

  刘伯承转过脸,望着**微微笑,又问丁纬:“你这消息确实可靠吗”

  “我是听老百姓说的。”

  刘伯承迟疑了,停了下,说:“听说不行。你马上派几个人去看看,骑上马,快点。

  如果浮桥还在,就派人守起来。“

  “是怕飞机把这座桥炸坏吧”丁纬指指下面的浮桥,笑着说,“不要紧,朱家堡和观音寺的两座桥已经快要修好了。”“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刘伯承含含糊糊地说,“你快派人去吧”

  丁纬心中暗想:“已经有几座桥了,就足够了,还要管太平渡二郎滩的浮桥干什么”但既属军事机密,又不便多问,就连忙打了个敬礼,跑往山下去了。

  丁纬派去的人中午回来了。他们带回了确实的消息:太平渡和二郎滩的浮桥都完好无损。丁纬立刻兴冲冲地跑到黄桷树下报告。**周恩来朱德都高兴地笑了。

  这时,**的警卫员小沈和周恩来的警卫员小兴国,个人背着个大竹筒,从茅台镇笑嘻嘻地走回来。**问:“你们背的么子”

  “我们刚买了点茅台酒。”小沈说。

  “准备擦脚用的。”小兴国补充说。

  “擦脚用这样好的名酒擦脚”**笑着说,“那太可惜了吧。来,给大家倒点尝尝。”

  小沈和小兴国,本来怕受责备,现在看**带头要酒,就高高兴兴地将竹筒上的塞子拔去,给每个人的大缸子里都倒了点。

  “给咱们的连长也倒上嘛”**说。

  小兴国又摘下自己的小碗,给丁纬斟上。**望着丁纬,笑着问:“你们连先来,你就是这镇上的警备司令。我问你,我们的人有没有光吃酒不掏钱的”

  “没有,没有。”丁纬笑着说,“我们来,就按你们的指示,在酒店门口贴了布告,把您和总司令的名字写得大大的,谁敢不掏钱,他不要脑袋了”

  人们笑了阵。朱德笑着说:“要得。就要这样。”

  小兴国插进来说:“我们刚才去打酒,酒店老板还说,红军就是好,公买公卖,过去黔军川军中央军喝酒,哪个掏钱”

  **端起茶缸子,望着丁纬笑着说:“咱们碰碰杯吧,你们路上完成了不少艰巨任务,这个很不容易呀”

  朱德周恩来也对丁纬举起了杯子。朱德兴冲冲地说:“你们工兵连成立时候我就讲了,不能小看工兵,中国千多年前就有了工兵。”

  说过,大家举杯咂了口,都称赞酒好。**半闭着眼睛,象是认真品评着它的美味,沉了下,才说:“美哉斯酒真是名不虚传。”

  说过,又深深地饮了口,望了望周围的青山碧水,不禁背起苏东坡的文字:“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周恩来听到这里,望着小沈小兴国笑道:“**是讲没有菜,听出了吧”

  “我那饭盒里只有辣椒。”小沈苦笑着说。

  “我还有点花生米。”小兴国说。

  “快拿来,这就很好。”**说。

  小沈和小兴国刚打开饭盒,嗡嗡的飞机声,已经自远而近。时间不大,有两架敌机已经飞到渡口上空。

  **镇定自若,抬起头望了望飞机,仍旧端着他那个旧茶缸子品尝着茅台酒的美味。

  “首长们是不是隐蔽下”

  “这里就很隐蔽嘛”**仰起脸望着黄桷树绿伞般的树冠,很香地吃着花生米,“现在蒋介石主要靠飞机侦察,你让飞行员点也看不到,他回去也不好交帐嘛。”

  人们笑起来。

  正说着,那两架飞机从头顶哇地声掠了过去,因为飞得很低,上面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党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在渡口丢了两颗炸弹,腾起两股黑色的烟柱,都没有投中浮桥。

  **又呷了口酒,望着丁纬说:“你叫渡口那个连打几下子,吓唬吓唬它”

  “不怕暴露目标吗”丁纬担心地问。

  “不怕。”**笑着说,“要是蒋介石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他也睡不着觉嘛”

  丁纬立刻去了。

  不时,渡口附近的处阵地上,响起了哒哒哒的机关枪声。两架敌机不敢恋战,随即遁去。因为他们在追击红军中已经不止次地损失过自己的伙伴。

  接着,炊事员送了饭来,大家就在树下吃了。饭后,刘伯承请示**,军团的先头团已经过来了,是否还要找他们谈谈。**说:“要谈,快把他们团长找来。”

  稍顷,团长来了。这人生得身高体大,坚实有力,站在那里象半截铁塔似的。周恩来看,立刻看出他就是过湘江以后在担架上同博古争吵的那个团长,就笑着向大家介绍说:“这就是韩洞庭同志,突破乌江的就是他这个团。”

  **笑着说:“听说你以前是安源的矿工,来,我这里还有点茅台,你喝杯。”

  说着,就把他的大缸子递过来。韩洞庭不好意思,那张黑脸上微微泛红,连忙推辞说:“我不会喝”

  “不会喝我知道,矿工没有不喜欢喝两杯的。”

  “叫你喝,你就喝嘛”朱德也插上说。

  韩洞庭双手接过来,气喝了个底儿朝天,两眼立刻放出明亮的光彩,抹抹嘴,说:“首长给任务吧”

  **示意刘伯承来谈。刘伯承向韩洞庭身边凑了凑,面指着地图要他们立即渡河,向古蔺叙永前进。古蔺由其他部队来打,他们的任务是包围叙永,相机攻占叙永。那里敌人不多,只有小部分川军。

  “能打下来就打下来,不能打下来先包围着,不要勉强。”

  **在旁边说。

  “打下来以后呢”韩洞庭问。

  “打下来以后么,”**笑着说,“你就开个群众大会,说我们要坚决打过长江去。打不下来,在城外也可以开个这样的大会。”

  韩洞庭眨巴眨巴眼,琢磨着话里的含意,又问:“现在就出发吗”

  “对。”刘伯承点点头。

  “白天行动”

  “白天行动。”

  “好,这个任务好完成。”

  韩洞庭临走前打了个敬礼,笑了。

  这时,王柱上来报告:王稼祥赶上来了。**说:“快,快抬到这里来”

  担架抬过来了,后面跟着个年轻的医生。周恩来招呼把担架放在树荫里。大家围过去纷纷询问。王稼祥脸色惨白,精神疲惫,脸上露出几丝苦笑,没有多说什么。年轻的医生解释说,刚才飞机来,担架跑了阵,那个橡皮管子就掉出来了,路上也不好换药,他是很难受的。

  周恩来望望**说:“还是先换换药,让他缓缓劲再说吧”

  **点了点头。

  于是,医生就先让王稼祥喝了点水,随后打开药箱,揭开被子开始换药。原来王稼祥留在身上的弹片直未能取出来,伤口时时向外流着脓血。这些脓血主要靠根四五寸长的橡皮管子排出体外。每次换药对他都是极大的痛苦。今天橡皮管子又掉出来了。医生擦洗了好半天,才把橡皮管子艰难地插了进去。王稼祥的额头上立即冒出黄豆大的层汗珠。大家都背过脸去,不忍细看,而他却不吱声,嘴角处还似乎有丝淡淡的笑意。

  “蒋介石这龟儿子,弄得我们连点麻药都没有”刘伯承咬着牙狠狠地骂道。

  药换完了,又休息了会儿,吃了饭,饮了点酒,王稼祥精神好了许多。他在担架上坐了起来,问:“你们讨论得怎么样”

  **笑着对周恩来说:“你同他谈谈吧”

  周坐在王稼祥的身边,将刚才讨论的情况讲了遍。王稼祥的脸上焕发着光彩,用敬佩的眼光望了望**,连声赞叹道:“妙极妙极真是奇思”

  **笑了,亲切地说:“你认为这样可以吗,稼祥”

  “不仅可以,简直太好了。”王稼祥笑着说。“这着棋,我看蒋介石是绝对意料不到的。”

  “可是就苦了你呵,稼祥,”**怜惜地说,“你还要跟着跑很多冤枉路的。”

  “不怕。”王稼祥挺挺腰板。“只要能过得去长江,再苦点我也乐意。”

  周恩来仰起脸看了看太阳,说:“没有什么事,咱们就出发吧”

  大家都站起来,刘伯承收起地图雨布,然后人们沿着小径向西面的山坡走去。抬着王稼祥的担架跟在后面。走出不远,个参谋赶上来说:“李德在镇上喝醉了,怎么办”

  周恩来皱皱眉头,说:“喝醉了,就在后面慢慢走嘛,还请示什么”

  “走不了啦,马都扶不上去了。”

  **笑着说:“人家心里有苦闷,你还不让他喝点让他先睡觉。

  只要明天中午以前跟上就行。可是,不能把他丢了。“

  很快,他们已经插到红军长长的行列中,向着古蔺方向走去。

  此后,他们在古蔺与叙永间个偏僻的山村里,不折不扣地休息了三四天。三月二十日晨,周恩来拿着份从空中截获的蒋介石的电报,笑嘻嘻地递给**说:“到底还是来了。”

  **接过看:此次朱匪西窜赤水河,麇集古蔺东南地区。我川军各部,在天堂叙永站底赤水河镇防堵于西;周吴侯各部沿赤水河流防堵于东与南;黔军现正由此线接防,腾出周吴两部担任追剿。孙纵队亦向赤水河镇堵剿;郭部由茅台河追击。以如许大兵,包围该匪于狭小地区,此乃聚歼匪之良机。尚望防堵者在封锁线上星夜征集民工,赶筑工事,以筑碉堡为最善,尤须严密坚固,使其无隙可乘。另控制兵力于相当地带,准备迎头痛击,并派多组别动队,遍处游击,阻其行进,眩其耳目。主力应不顾切,以找匪痛击之决心,或尾匪追击;或派游击队拦击腰击及堵击;或主力赶出其旁截击。剿匪成功,在此举。勉之勉之。蒋中正。

  **看后哈哈大笑,说:“他们来了,我们该走了吧”

  周恩来也笑着说:“部队经过这几天休息,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的浓眉皱,忽然想起了件事,说:“**那封信,什么时候处理”

  毛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