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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阅读

作品:地球的红飘带|作者:xys523|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6-09 14:41:47|下载:地球的红飘带TXT下载
  有次被敌人几个团包围了,眼都不眨眨;可就是怕见生人,说话就脸红,你们瞧,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大家哈哈大笑。冯明的头更低下去了。韩洞庭注意地望了望他,圆圆的脸盘,大大的眼睛,确实象个姑娘。

  “你们方面军的总部现在哪里”黄苏问。

  “在北面理县茂县和汶川带。”王大山说,“我们就是在那里接到命令来接你们的。徐总指挥说,你们大约过了泸定桥了,让三十军政委**同志带领几个师到天全宝兴带接应你们。大家听中央红军来了,**周副主席和朱总司令都来了,高兴得夜没睡好觉”

  “汶川离这里多远”

  “大约三百二十多里。”王大山说,“路上都是大山,我们还过了个大雪山,叫虹桥山,这个山怪得很,我们在山下热得汗流不止,到山上就是雨雪冰雹,大家都变成雪人啦。可是大家情绪很高,懋功有邓锡侯两个营,被我们很快就消灭了。想不到你们来得这么快。昨天红四团下山,双方反复吹号联络,我们还以为是川军呢昨天晚上很多同志硬是睡不着觉,天不亮就爬到山坡上了望,才把你们盼来了”

  韩洞庭黄苏金雨来听了,心中十分感动,纷纷倾吐了方面军指战员同样的情感。话就象抖线繐子似地抖开就收不住了。韩洞庭他们谈起了从江西出发穿越五六个省的艰险经历,王大山从离开鄂豫皖谈到三千里转战,又从穿越秦岭大巴山谈到创造川陕苏区以至西渡嘉陵江,他们的情感完全融汇到起来了。

  正当谈得热烈时,警卫员把饭端了上来。原来王大山他们买了几头牦牛,大块的牛肉早已炖好,饭食则是藏区的青稞玉米面糊糊。大家吃得分外香甜。显然,韩洞庭他们已有好多天没有吃这样的好饭食了。

  饭后,韩洞庭他们离开喇嘛庙回到团部休息。路上,见杜铁锤和小李满面含笑兴冲冲地走着。杜铁锤的手里提着双毛袜子,小李的手里拿着件毛背心。黄苏怕他们犯纪律,就停住脚步问:“你们这是哪里来的”

  杜铁锤乐呵呵地说:“这是四方面军的同志送我们的。我们不要,非送我们不行,说是早就给我们准备下了。”

  小李也笑呵呵地把毛背心递过来说:“政委,你瞧,这全是他们把羊毛捻成毛线自己织的,你看织得多厚”

  黄苏接过看,果然厚墩墩的。小李笑着说:“下次过雪山,我就不犯愁了”

  “四方面军的同志真是太热情了”黄苏感叹地说。

  过夹金山,军团军团长**掉队了,由军团政委聂荣臻率队到懋功与三十军政委**会合。

  懋功是座颇为奇特的山城。她坐落在个长长的山谷里,山谷里隆起了座扁平的山,她就建筑在这座扁平的山上。小金川则围绕着她在深深的谷底流过。这座山城有条颇长的街道。由于全国各地的客商经常麇集在此处收购鸦片,市面上显得颇为繁华。在荒凉的川西,这就算很不错了。

  城里有个颇为讲究的天主教堂,教堂里还有个小小的花园。聂荣臻在这里见到了**。当时**才二十四岁,正是英俊年少,在工农干部中显得温文尔雅。两人相逢,正所谓见如故,谈得没完没了。**还告知聂荣臻:徐总指挥鉴于以往炊事人员掉队的多,减员的多,特意调集了批炊事员,准备带着粮食补到方面军。聂荣臻对这种深情厚意表示感谢。

  晚饭后,聂荣臻回到住地,见他的饲养员牵着匹体大膘肥的大青骡子正在广场上遛,显出洋洋自得的样子。聂荣臻问:“你牵的是谁的骡子”

  “我能牵谁的骡子”饲养员笑嘻嘻地说,“这就是你的骡子嘛”

  “我的骡子我哪里有这样的骡子”

  “这是人家**政委送给你的嘛”

  原来聂荣臻从江西出发时,有匹茶褐色的大骡子,聂荣臻很喜爱它。可是在奔赴宝兴途中,这匹骡子却在灵关过铁索桥的时候,只蹄子夹到铁索中去了。当时千军万马正从桥上通过,而它的蹄子却怎么也弄不出来。为了不影响后续部队的前进,只好把它的条腿忍痛斩断,将它推到河中去了。当饲养员背着空空的马鞍和行李去见聂荣臻的时候,他哭了,哭得很厉害,聂荣臻也为失去这匹骡子很难受,惋叹不已。以后饲养员为此事哭过多次,情绪直转不过来。只是在今天,聂荣臻才看到他脸上出现的笑容。聂荣臻抚摸着这匹大青骡子,说:“好了,好了,你以后就好好喂吧”

  “你瞧瞧,才刚刚七岁口呢”

  当天晚上,**周恩来朱德等领导人来到懋功,**迎接了他们。欢声笑语充满了精致清雅的小四合院。接着教堂里举行了盛大的两个方面军干部的联欢晚会,热烈庆祝两大主力会师。会上**发表了演说,他的声调激越而兴奋,还把两只瘦而黑的拳头并在起高高地举着,下面是阵又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五十六

  四方面军会合之后,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就是下步行动的问题。中央领导机关和方面军主力在懋功休息了几天,就于六月二十四日沿着小金川河谷来到了两河口。**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领导人,已经和驻茂县的张国焘约好要在此相会。

  也是事有凑巧,两河口正是两条河的相会之处。条是自北面大雪山梦笔山下来的条河,当地称之为梦笔河,条是自东面大雪山虹桥山下来的条河,当地称之为虹桥河。这两条河在此相会,形成了个三角形的满是野花的绿洲,两河口镇就坐落在这片绿洲上。可是镇子却小得可怜。只不过几十户人家,条短短的仅有三五家店铺的小街。最显眼的就是街中段那座关帝庙了。块大大的影壁,个不算太小的大殿,两侧是座钟楼,座鼓楼,后面山坡上还有个小小的观音阁。周恩来和朱德住在左侧山坡上的房子里,**就住在大庙里。这座大庙准备作为中央政治局会议的地址。

  张国焘是**最老的党员之,在上海举行第次代表大会时,他已经赫然在座了。可是由于他时“左”时右,仿佛总是没有个“准稿子”,就留下了个“老机会主义者”的名声。这些对于**周恩来朱德等等老党员来说,自然都心中有数。可是由于方面军在八个月的长征中遭受到重大损失,很自然地对两个方面军的会合抱着热烈的期望。对张国焘本人说当然也是这样。

  六月二十五日下午,有消息说张国焘快要到了。尽管天下着雨,**周恩来朱德博古张闻天等领导人仍然冒着雨来到村外两三里路的地方准备欢迎。中央直属队的干部们和战士们早已集合在个草坪上,在那里等候。**他们聚集在个小小棚子下避着雨。对于个政治局委员来说,这样隆重的迎接仪式,未免显得过分;可是对于方的首领说,对于他背后的众多群众说,这样做也是适宜的。

  大约下午五时左右,在雨中翘首企盼的群众兴奋地吵嚷起来:“来了来了”**他们往大路上望,果然在片烟雨中出现了匹白色的高头骏马,后面跟着二十几个骑兵奔驰过来。**周恩来朱德等人起走出棚子迎了上去。

  马队渐渐来到跟前,那个骑白马的首先下马。他的脸丰满红润,身材高大魁梧,身穿整齐的灰布军衣,戴着大八角的红星军帽,显得仪表堂堂。他的眼扫视了下,看见这么多的要人站在路边来欢迎他,脸上浮出满意的微笑。

  他同来欢迎的人们,握手拥抱。彼此都已多年不见,自然显得分外亲热。

  可是,只要略略分辨,就会发现他们双方是这样不同。如果打个不好的比方,他们围着张国焘,就好象群穷汉围着个富翁。张国焘的脸油光光圆鼓鼓的,穿得也比较考究,军服上还有两个斜插进去的口袋。他背后的那十几个挂着二十响驳壳枪的卫士,也都个个身强体壮,穿着整齐,有的甚至挂着两支短枪。而那些要人们却都穿着很破的军衣。贯不修边幅的**,膝盖上有两个大大的补丁,今天虽然打了绑腿,绑腿里却象士兵样插着双筷子,皮带上还挂着个大大的茶缸子。有大学教授风度的张闻天,帽檐儿总是那么软塌塌的。博古架着圆圆的近视眼镜,眼镜腿儿显然出了毛病。周恩来的胡子长得老长。朱德瘦得象鬼,更象个伙夫头了。

  会议由聂荣臻主持。**在简陋的台子上发表了欢迎演说,张国焘致了答词。台下几百名指战员,尽管衣服不断向下滴水,那股狂热劲却未尝稍减,遍又遍地喊着口号。张国焘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就转入冷静地观察。从**膝盖上的补丁到欢迎群众的五光十色破破烂烂的军衣,都唤起他惊异的思考:“他们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这哪里还象支军队他们究竟还有多少人呢”

  张国焘有个很赏识的秘书名叫黄超,时刻不离左右。此人聪明而又漂亮,似乎还不到三十岁。他经常给张国焘出些点子。这时,他站在张国焘旁边也在冷静观察。有时两人交换下眼光,微微笑。

  仪式完毕,**他们就同张国焘并肩而行,说说笑笑向镇上走去。

  晚餐就在关帝庙里进行。按照方面军的风习,盛菜都是用洗脸盆充作菜盆,这几乎是全世界最豪迈最实惠的盘子了。张国焘刚刚坐下,已经接连端上了四大盆菜。自然还准备了烈性白酒。**兴致很高,从皮带上解下缸子,倒了不少白酒。他看菜盆里还有辣椒,更高兴了。边让客,面谈笑风生。他夹起满满筷子辣椒说:“快吃吧,只有不怕吃辣椒的人才是最革命的”博古听,立刻反驳道:“老毛,你这话不对。我们江浙人革命家不少,就并不喜欢吃辣椒周恩来就不喜欢相反,你们贵省的何键,吃辣椒比你不差,他算个什么革命者呀”他的话引得大家轰然大笑,连**也哈哈笑了。

  在这亲切热烈的氛围中,唯有张国焘似乎显得沉闷。自九三年他以“中央代表”身份进入鄂豫皖苏区独揽党政军大权以来,就有个非常能干的厨师跟着他,不管什么环境都能给他弄得头头是道,然后用盘子端起送去。他是从来不用这种粗野的大盆子的。自然这都是小节。引起他今天不快的,主要是餐桌上的话题。他觉得,这些政治家们,竟没有请他谈谈他进入鄂豫皖以来,特别是创造川陕苏区以来的光辉业绩。他认为这不是忽略,而未免是种不敬。老实说,自茂县出发三天以来,他就在马上反复思考作了颇为充分的准备。只要有人问起这些业绩的某项,他就会如长江大河泻千里,眉飞色舞地讲起来,遗憾的是无人提及。他对这种“辣椒”之类的笑谈,不仅索然无味,也插不上嘴去。因为他自到四方面军充任太上皇之后,还没有个人敢和他平起平坐。平时,象徐向前这样的总指挥恐怕也不敢同他开玩笑,那就更不要说别人了。据熟悉情况者说,除了陈昌浩和黄超流人物,是很少人敢到他那里去的。尽管他待人并不严厉,而且相当温和。这样久而久之,除了发号施令,连开玩笑这种本领也退化了。因此,在今天的宴席上,他只是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终不免显得沉闷。

  宴会的时间不算太短,几位善饮者象**博古都喝了不少。饭后,周恩来亲自送张国焘回去休息。因为这地方房子少,只好把张国焘安排在街北头家店铺里。

  “国焘同志,”周恩来微笑着说,“你是不是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们就要开会了。”

  “不忙,不忙,”张国焘笑着让座,“好多年不见了,坐坐嘛”

  周恩来就在床铺对面张椅子上坐下来。

  “你看我有什么变化吗”张国焘笑着问。

  周恩来仔细端详着张国焘,他那圆鼓鼓的鸭蛋脸,真是健康无比,只是右耳周围,有道深深的圆型的压痕,就笑着说:“没有变化要说有的话,我看你比过去更胖,更健康了”

  “是的,纵然戎马倥偬,我倒向很少生病。”

  “怎么,你的耳朵上好象多了个圈圈”

  “唉,恩来兄,你的眼真细这是什么圈圈哟,这是电话耳机子压的道沟沟”

  张国焘面用手掌摩挲着他耳轮周围的那道沟沟,面叹口气说:“这就是鄂豫皖苏区川陕苏区四方面军几年来给我留下的纪念每天我起床就打电话,连饭都顾不上吃,党政军民大小事我全要管,打仗,尽管有向前在前面指挥,我还是怕出岔子,有时个电话就打几个钟头,我这耳朵又不是铁的,怎么会不压出道沟沟呢”

  周恩来哈哈大笑,说:“那你就少管点嘛”

  “少管少管行吗你不知道我们那些同志的水平,有时简直低得可怜”

  周恩来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

  张国焘忽然眨了眨眼,扬起头问:“你们路上举行的那个遵义会议,我们看到的材料太简单了,你能详细讲讲吗”

  “可以。”

  周恩来坦率地点了点头,把遵义会议的过程简要地讲了遍。最后带着庆幸的情绪说:“这些问题都解决了。现在看,还真亏得**同志参加了军事指挥,不然象贵州那样的情况,还真够麻烦呢”

  “问题都解决了吗”

  “都解决了。”

  “博古呢”

  “博古同志也很识大体,自那以后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张国焘睁大眼睛听着,显得很不满足。但也不便再问,又说:“听说,还开了个会理会议”

  “是的,”周恩来又点点头说,“那主要是批评了下**,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张国焘不再发问,沉了好大阵,突然扬起头,瞅着周恩来问:“现在,方面军有多少人”

  周恩来眼睛机警地闪了闪,笑着反问:“现在四方面军有多少人”

  “我们有十万人。”张国焘梗了梗脖子,“你们呢”

  “方面军伤亡很大,现在恐怕不到三万人了”

  周恩来的话刚出口,眼瞅着张国焘的脸色突然变了。

  “噢,三万人三万人不到”

  张国焘喃喃自语着,没有再说别的。他的头略略仰起,目光立时变得高傲和严峻起来。

  谈话中断了。屋子里静寂无声。周恩来对自己的答话有些后悔,但已无可如何。

  “今天疲劳了,就这样吧”张国焘淡淡地说。

  周恩来起身告辞。

  第二天上午九时,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关帝庙的大殿里举行。中间摆着几张桌子,四外是各式各样的椅子和长长的条凳,都是从镇上借来的。周恩来作为会议的报告人坐在主要位置,**朱德张国焘张闻天王稼祥博古**邓发凯丰林伯渠也都坐在前面,其他高级将领刘伯承彭德怀**聂荣臻李富春等人都散乱地坐在各处。会议仍然充满着愉悦热烈的气氛。

  首先由周恩来作报告。他捋了捋他那漂亮的大胡子,展开了个事先准备的提纲。他的姿态严肃庄重而又从容不迫。他讲的中心问题,是两个方面军会合后在什么地区创造新苏区的问题。他认为,要创造的新的根据地应该具备几个条件。第,要便于作战。特别是两个方面军会合了,力量大了,定要地区宽大,便于机动。现在的松理茂地区地方虽然不小,但道路少,易于被敌人封锁,而不利于对敌反攻;第二,群众条件方面,应该是人口较多的地方,红军才有发展余地。松理茂汶等人口共才二十万,且多为少数民族,难以扩大红军;第三,经济条件,粮食至少能够自给。而上述各地正是缺粮的地方,牛羊也有限,布匹更不好解决。周恩来根据上述条件分析,认为在这个地区是不利于建立根据地的。另外,他又对敌情作了分析。他指出,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会增加到这方面来,封锁大渡河,从南面和西康方向阻击红军,这样就会逐步把红军压到草原。如果红军仅仅限制在松理茂地区,就没有前途。因此,部队必须前进。在当前最理想的地区就是川陕甘地区。这地区地域宽,道路多,人口多,物产富,有利于红军的发展。两大主力会合后的第步就是北进,首先夺取甘南。他明确指出,向南是不可能的;过岷江向东敌人有百三十个团,也不可能;向西是大草原;看起来也只有向北才是出路。这样,就要首先夺取松潘与胡宗南部作战。以运动战的高度机动大量歼灭敌人。最后他还强调了指挥问题必须集中统,指挥权要集中到军委,这是“最高原则”。

  周恩来关于行动方针的报告,看来相当周密完备,显然概括了其他同志的意见,经过深思熟虑。

  高大魁伟的张国焘坐在周恩来旁边很显眼的位置上。比起昨天,他的神色显得更庄严更高傲和更自信了。周恩来的报告并不使他惊讶,因为这些内容从前几天中央军委的电报中已经透露了,他也正是针对着上述观点做了准备。除此而外,周恩来最后那段话也使他深为不安。当他听到指挥问题要“集中统”,要“集中军委”,而且这是“最高原则”的时候,他的心象是突然被撞击了下似地蹦了起来。他的脸立刻沉下来了,鼻子里轻轻地哼了声。他看看大家没有发现,脸上又立刻装出微笑的样子。

  由于张国焘在肚子里自己跟自己说话,周恩来最后讲的军事技术呀,政治保证呀,给养问题呀,分几个纵队呀,这些也就没有听进去。等到他把思想收回来的时候,周恩来已经结束了报告。

  这时,大家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他的身上。他轻轻地咳了两声,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张国焘的发言,讲话,向都是慢吞吞的,显出他是个极有身份的人。他的发言既不象博古那样口若悬河,才华横溢;也不象**那样机智幽默,谈笑风生;更不象周恩来那样富有条理,准确周密;也不象朱德那样淳朴亲切,带有浓厚的泥土味。他的话听来,实在平庸乏味,令人困倦。因为他既没有热烈的感情,也没有闪光的思想,只是靠许多政治术语的拼凑来表达的某种意念。而这种意念又深怕别人抓住把柄,不得不尽量修饰得象泥鳅样滑溜。如果不是他身居高位,不是某种权力的象征,那是不会有人喜欢听他的讲话的。

  首先,他慢吞吞地用大部分时间讲述了四方面军会师之前的行动和取得的胜利。人们聚精会神地听着。在人们的精神濒于疲倦的时候,他才开始讲行动方针的问题。他的论点是,目前的战略方向应当向南,也就是说,集中四方面军的主力向成都打。现在会合之后力量大了,消灭敌人不成问题。他承认向东打受地形限制,向西去是草原,均属不利。而向北打就会遇到胡宗南。胡宗南来,当然要打;如不来也不便去找他打。打松潘也不容易,至少要用二十个团。胡宗南加上蒋,力量不小,如不消灭他的主力,去甘南立足不稳。轻率提出以消灭胡宗南为主没有多少道理。他说,经过反复考虑,认为还是以西康为后方,南下成都合适些。即使执行不通,再执行北进计划也不为晚。最后他以敦促者的口吻说,我希望中央政治局对这样重大的方针问题宜早作决定。

  张国焘的发言,立刻使会议的气氛出现了点儿紧张。这种紧张自然是心理上的,从表面看并不明显。周恩来仍然那样从容不迫,好象张国焘的发言早在意中。他只用机警的眼睛瞅了张国焘眼,便转过头去。**则抽出支纸烟搕了搕,接到将烧完的烟蒂上去,也许他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只有张闻天脸上出现了种略显急躁的表情。

  下面接着是彭德怀**发言。他们都表示对北进方针的支持。**特别强调要以运动战的方式多打胜仗,只有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使创造根据地的设想变成现实。

  博古发言了。他的发言简要干脆。他说,我们必须要有个根据地,做出模范来影响全国。现在川陕甘的计划很好,我们要充分做群众工作,发展游击战争。当前的计划,应当尽快地夺取松潘,迅速北进。

  **看到发言的时机已到,把那支接起来的长长的纸烟,连抽了两口,就不慌不忙地谈起来。

  他首先机智地抓住了个开端的话题。他说,在中央苏区的时候,就听说四方面军有个川陕甘计划,现在的计划就和那个计划差不多嘛不同的是,两个方面军会合了,力量大得多了,这计划更有实现的可能。

  听了这些话,张国焘瞪着两个大大的眼睛。

  **的发言并没有直接批评张国焘,话语中还不断地出现着“国焘”“国焘同志”这些亲切的话。但是他也谈到:“应该给四方面军的同志多做些解释工作,因为他们现在想的还是怎样去打成都。”张国焘的脸色不易察觉地红了下,因为实际上是在批评张国焘了。

  **还对当前行动的军事性质作了发挥。他说,当前的行动,既不是决战防御,也不是进攻,更不是逃跑,而是种反攻。如果不依靠反攻,而只是退却,那是创立不了根据地的。这些话当然是针对张国焘那种退向西康的思想,可是从形式看却没有任何批评意味,似乎只是作正面的阐述。

  对行动方针,**没有做全面发挥,因为周恩来的报告,早已把他的意见包括在内。最后,他再次强调了下攻打松潘。他特别举出:“国焘说,主攻松潘要二十个团,我看是对的。我们很需要集中兵力,叫我看二十个团也不为多。最后,他特别强调行动要快,因为天气已经很冷了,如果冬天来,过草地将会更加困难。因此,他主张,”今天决定了,明天就要开始行动。“

  **发言过后,气氛已经趋于稳定。下面接着是王稼祥邓发朱德聂荣臻少奇凯丰刘伯承的发言,进步把周恩来的报告肯定下来。

  王稼祥的面容瘦而憔悴,在懋功休息了几天,体力有些好转。今天他仍然是坐着担架来开会的。他的发言却很有精神。他坦率指出,如果认为面没有敌人,才觉得安全,思想上只想倒退,这就错了。现在关键是迅速从松潘打出去,最好是能在松潘地区歼灭胡宗南的主力。越慢越难打,越快困难越少。他还特别强调说,把苏维埃扩大到全中国,主要不是打通苏联,而是坚决斗争扩大苏区。

  张闻天的发言有点儿火气,不过他尽量克制住了。他说,北上方针是唯正确的方针。准备西进到草原去,弄个口子守着,这是退守的方针。打松潘可能有困难,因为有困难就放弃正确的方针是错误的。这就最明显地指张国焘了。

  朱德的发言简短有力,十分明确。他表示同意周恩来报告中提出的战略方针:背靠西北,面向东南。当务之急是打出松潘,进占甘南。

  周恩来最后作了结论。他的语气坚定有力,脸上浮着微笑。

  张国焘神情沮丧地回到住处。年轻漂亮的黄超,赶忙走过来,悄声地问:“张主席,会开得怎么样”

  张国焘往椅子上颓然坐下,气呼呼地说:“糟糕透了他们全不把我看在眼里”

  “做出决定了吗”

  “做出了,还是要北上,用我们的力量同胡宗南碰”

  “你没有提出要南下吗”

  “提了有什么用全是他们的人全站在他们边连莫斯科回来的那帮家伙也全跟**跑了。”

  “他们攻你了吗”

  “攻了,阴句,阳句的。比起来,**还算要客气些。”

  “就这样下去吗难道他们凭两万人就想指挥**万人”

  “他们就是这样打算的。周恩来口口声声要集中统,统指挥,到底是谁统谁谁指挥谁”

  张国焘沉了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对黄超说:“我叫你办的事你办了吗”

  “什么事”

  “我不是叫你多了解些他们的情况吗”

  “是的,我同他们谈了些,收集的情况还不是太多。象遵义会议会理会议,下层知道的情况很少。”

  “你还是要抓紧些。”

  “是。”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唤了声:“国焘在吗”

  张国焘听出是周恩来的声音,就站起身迎了出来。周恩来从口袋里掏出份文件递过来,笑着说:“这是中央的决定,本来在懋功就定下来的,现在刚刚印好。”

  张国焘接过来看,是份油印文件,刻得相当精致,扑过股油墨的香味。上面写着:经中央常委会议决定,任命张国焘同志为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

  张国焘看着,看着,从内心里流出微笑,但他即刻又收回去了。

  周恩来笑着说:“明天,我们就要出发,部队的行动还是快些好。”“好吧,那就出发吧。”张国焘总算答应下来,又接着说,“不过我本人还要晚两天。”

  周恩来轻轻地吁了口气,觉得块石头落下地了。

  五十七

  红方面军自两河口北上,越过了长征路上的第二座大雪山海拔四千百公尺的梦笔山,来到了卓克基。

  说起占领卓克基的经过颇为有趣。原来红军只求借路北上,对当地的藏兵不准备硬攻。哪知当地土司与国民党勾结很紧,坚决阻止红军入境,因此还是触发了场战斗。红军边打,边喊话,打得稀稀落落,不愿伤着藏人。这样直打到黄昏。也是事有凑巧,部队为了同后面联络,打了三发红绿信号弹,藏兵不知是什么法术,惊慌失措,突然四散跑了。

  这次是金雨来营长走在前面。金雨来远远看见据守土司宫的藏兵四散奔逃,把驳壳枪往腰里插,就率领部队向前移动。当他来到土司宫前,不禁为这座建筑物的庞大宏伟惊愕不已。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荒凉穷苦落后的地方,竟有这样的建筑。它雄踞在小金川畔高高的石崖上,是七层高的座城堡式建筑,上面有箭垛和枪眼。两条交汇的河水,正好成了他的护城河。金雨来心里暗暗想到,如果不是藏兵逃跑,恐怕还真要付出些代价呢

  金雨来进了宫门,里面是方方正正的天井,楼房呈字形巍然耸立,每层都有相通的雕花走廊。楼房之大足可以住数千人。金雨来随便看了看,层是厨房马厩和杂役居住的地方,二层是藏兵的居住之处,三层最为华美,墙上有挂毯和藏文条幅,室内有缎面靠椅和雕花家具,说是堂皇富丽决不过分。再上层是佛堂,镶金嵌玉的佛龛佛像和经书,使人眼花缭乱。金雨来暗暗慨叹道,怪不得藏民那样穷困,原来金银财宝都跑到这里来了。

  部队在卓克基休息了两天,中央纵队来到,韩洞庭和黄苏率领的团队就继续前进。他们经过梭磨刷经寺,爬过第三座大雪山海拔四千四百五十公尺的亚克夏山,也叫长坂山,于第四天到达了黑水。黑水当时还不是县城,它的中心名叫芦花。分上芦花中芦花下芦花,三个芦花也超不过百户去。芦花并不是真有许多芦花,是这里有座歪斜了的塔,用藏语的音译,叫做芦花。这里有三座紧紧对峙的山,条因土色发黑而显得乌黑的河,三个芦花就散布在山坡上。

  金雨来到达中芦花的时候,已经夕阳衔山。他们在卓克基,米袋本来灌得满满的,因为沿途藏民逃避空,没有任何补充,现在每个人的米袋都象干蛇皮似地在颈子上挂着,早已空空的了。

  金雨来观察了下这个山坡上的藏族村寨,和懋功带颇不相同。房屋都是用石头砌成,有的两层,有的三屋四层,高大得都象伟岸的堡垒似的。看来藏民们也逃出去了,整个村寨看不见缕炊烟,听不到点人声,夕阳照着这些错错落落的石堡群,显得十分凄凉。

  金雨来安排部队进了房子,自己也进了座三层石楼。时间不大,司务长就满面愁容地走进来说:“营长,你说怎么办吧,揭不开锅了。”

  金雨来说:“你看有没有老百姓,先买点儿。”

  “我各家各户都去过了,连个人毛也没有。”

  金雨来心烦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其实他自己肚子里也饿得咕咕直叫。

  司务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我想了个办法,不知道行不”

  “什么办法”

  司务长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指头朝窗外指。金雨来站起身望,原来河谷里大片青稞田,已经透出杏黄色,接近成熟。他的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你是说要割麦子”

  “是呀,也不能饿死在这里”

  金雨来皱着眉头,沉吟了好半天,最后说:“不行要是土豪的,我们可以割,可是老百姓不在,谁知道哪块地是土豪的呢”

  “那就等死吧”司务长颓然地坐在小凳上,“我们干吗到这样倒霉的地方要不赶快离开,我看全得死在这里”

  金雨来听了这些牢马蚤话,本来想批评他几句,认真想,觉得他说的都是事实,也就算了。

  不时,电话员把线接好了,金雨来就抓起机子摇团部的黄苏,想探探他的口气。因为这个团政委对纪律向抓得很紧。

  “黄政委吗我们现在没米下锅了,怎么办呀”

  “我们这里也是样哦”对方沉闷地说。

  “有的同志提议,”金雨来结结巴巴地说,“地里的青稞快成熟了”他说得含含糊糊,比刚才司务长的声音还要轻微。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地里的青稞”

  “不行不能打那个主意”对方的声音严厉而又响亮。

  “现在上级没有这个指示。”

  “那怎么办”金雨来的声音象蝇子哼。

  “现在天还不黑,可以叫大家搞点野菜,把米袋子再摔打摔打。”

  金雨来把耳机放,对司务长埋怨说:“怎么样,我知道要碰钉子。听见了吧,快通知大家去挖野菜,再把米袋子摔打摔打”

  金雨来走了天已经很累,加上心绪不佳,就歪倒在火塘边睡去。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见耳边喊:“营长营长开饭了”

  金雨来睁眼看,屋里点看盏酥油灯,灯幽如豆,火塘边放着盆野菜汤。他盛在碗里,用筷子挑,真是名符其实的清汤寡水,往嘴里送了口,没有点盐味,象乱柴禾似地毛匝匝的。这样的东西,竟然称之为“饭”,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这时,来肚子饿得实在难受,二来也怕通讯员说他的上级吃不得苦,只好口口硬塞下去。随后喝了点汤,就又倒头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饿醒了。他独坐在火塘边,又为新的天犯愁。自进入藏区以来,他的心境就很恶劣。不仅是粮食问题弄得人身心交瘁,那终日看不见个老百姓的孤寂之感,也使人深受压抑。这种景况,对于个自幼当红军的战士来说,简直不堪忍受。因为自他参军之日起,无论走到哪里,遇见的都是父老的笑脸,姐妹们亲切的问讯和孩子们的厮闹。尤其是在中央苏区,每次打了胜仗,姐妹们就挑着慰劳品爬山越岭地赶来,那是多么惬意呀长征以后,这样的事情是再见不到了。人民受了反动派的欺骗,往往躲避起来,可是经过宣传解释,也就很快回来,哪里象藏区这样

  金雨来正在愁闷,只见通讯员满脸是笑地跑上楼来,说:“营长,上级派人来了”

  金雨来见通讯员那种喜滋滋的样子,有点颇不寻常,忙问:“什么人”

  “个女同志。”

  说着,只听楼下个江苏口音的女同志用清脆的声音半开玩笑地说:“我们的英雄在家吗”

  金雨来走到楼梯口看,个二十几岁的女同志,红星军帽下露着齐耳黑发,脸上带着笑容,顺着梯子走上来了。

  金雨来细细看,原来是干部休养连的指导员李樱桃。她的双颊还是那样绯红,腰里扎着皮带,带着把小手枪,腿上打着绑腿,肩上挎着条薄薄的毯子,显得十分精干利索。她首先伸出手来和金雨来握手,两只大眼闪着熠熠的星光。

  金雨来和女同志从来没握过手,红涨着脸说:“哦,原来是你。你怎么也跟我开起玩笑来了”

  说着,接过她束成圈圈的毯子,放在边。

  “这怎么能算开玩笑呢你本来就是抢渡乌江的英雄嘛”

  樱桃笑着往火塘边坐,端详着金雨来说:“营长,你怎么有点愁眉不展呀”

  “你就别叫营长了,”金雨来叹了口气,“现在这个营还不如渡乌江那时候个连多呢再说,这儿个老百姓也没有,还不知道今天的饭怎么吃呢”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樱桃说,“上级把机关的人分下来了,叫我们帮助部队筹粮。”

  “筹粮怎么筹法”

  “也总是找着老百姓才行。”樱桃说;随后又问,“现在部队情绪怎么样”

  “情绪”金雨来现出苦笑,“要打就打,要走就走,得赶快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这地方哪能建立根据地呀不要说别人,我自己就是这种情绪”

  “听中央纵队的人说,关键是打松潘,只要打开松潘,咱们也就过去了。”

  金雨来把腿拍说:“四方面军会合了,力量这样大,个松潘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叫我们执行这个任务,我立刻去。”

  两个人自然谈到过去。金雨来望着樱桃,不禁流露出感激的心情:“樱桃,要不是在贵州你把我抬下来,我恐怕早就喂了狗了”

  樱桃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别说了,别说了,这么点小事老提它干什么”

  两人正说话,通讯员端着个面盆上了楼梯,连声说:“开饭了开饭了”说着在火塘边又放下盆清汤寡水的野菜。

  金雨来看了看樱桃,心里很不安,他皱着眉头用筷子拨了拨,叹了口气:“就这样待客呀”

  樱桃笑着说:“这种环境,能吃上这个也就很不错了。”

  说过,立刻从串在皮带上的碗套里,取出个小搪瓷碗,盛了满满碗野菜,又从绑带里抽出双用树枝削成的筷子,就扒拉着吃起来。

  金雨来瞅了瞅她,笑着说:“你还真行”

  “不吃怎么跑路呀”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笑。

  金雨来也许受了她的鼓舞,勉勉强强吃了两碗。

  忽然,司务长跑上来,兴奋地说:“营长,我们找到了个老百姓”

  “他在哪里”

  “他在最上边那座房子里。昨天晚上他藏起来了,我们没有找见,今天早起,我忽然看见上面房子里烟筒冒烟,跑去看,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他正做饭呢,原来是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