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道:“姑娘,我斋戒的时候连眼都要净。”
华筱红倏地声冷笑道:“我没想李八爷您原来是这么个人,好吧,您请把灯熄了。”
李志飞抬手熄了灯,黑暗中只听阵急促的唏嗉响,转眼工夫之後,阵香风从他面前
掠过刮了出去。
李志飞笑了,抬手又点上了灯,屋门口多了个人,不是华筱红,赫然是谢蕴如
她站在屋门口没动。
李志飞连头都没回便道:“姑娘怎么不进来坐。”
谢蕴如道:“没有主人的话,我不敢随便进人的屋。”她袅袅行了进来。
李志飞回身含笑,道:“姑娘,这儿的主人不是我。”
谢蕴如道:“至少这间屋现在是八少在住。”
李志飞笑道:“既是这样,那我这个主人就肃客了,姑娘请坐。”
谢蕴如落了座,坐下便道:“我来告诉八少件事儿,西山居士刚派人立信儿来,白
老爷子不放心让八少人在京,特地把白六少跟七少也派了来,再有个时辰就可抵京了。”
李志飞微微怔道“真的么,谢姑娘。”
谢蕴如抬手递过了封拆开口的信,道:“您看看,这是西山居士刚派人送来的。”
李志飞接过信抽出信笺,看过之後他摇头笑道:“我们老爷子也真是,我又不是三岁小
孩儿,凭他老人家传授的这身武功,还怕谁能吃了我不成。”
他装好信又递还给谢蕴如。
谢蕴如接过信冷冷看了他眼道:“你这份镇定功夫很让我佩服。”
李志飞微微愕讶然道:“姑娘这话 ”
谢蕴如道:“很简单,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不是关外白家的李志飞。”
李志飞大吃惊,旋即笑道:“谢姑娘,我明白了,是鲍师爷叫你来的吧,不要紧,请
代我回覆鲍师爷,他用不著这样对我试再试,他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到别家去,看眼
下京里的情势,凭我这身所学,不怕没人抢我。”
谢蕴如静静听毕,微摇头道:“你冤枉鲍师爷了,也有点抬举他,他是二阿哥的首席
师爷,可是有些时候我觉得他比我这个女流差得多,他对你的身份深信不移,
你杀了大阿哥重金礼聘来的北六省黑道巨擘,他也很高兴,已经带著姓秦的首级回去见
二阿哥去了。”
李志飞“哦”地声道:“这么说是姑娘你 ”
谢蕴如道:“不错,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这儿的人看出你不是李志飞的,也只有我谢蕴
如个。”
李志飞道:“那么姑娘又凭什么说我不是李志飞,姑娘见过李志飞”
谢蕴如道:“我没见过李志飞,要是我见过李志飞,头眼我就看穿你了,虽然我头
眼没能看穿你,可是我头眼就对你起了怀疑。”
李志飞道:“我身上有什么破绽”
谢蕴如道:“当然有,你的书囊,据我所知,李志飞武功很好,在白家也是出类拔萃,
但却不是喜欢书本的人,他是个典型的武夫,剑不离身,但绝不会随身携带书囊”
李志飞道:“姑娘说这话不怕我听了生气么”
谢蕴如道:“足见你不是李志飞,你要是李志飞早就对我动手了。”
李志飞微摇头道:“姑娘还是算不得熟知李志飞,姑娘所知道的李志飞只是以前的李
志飞,现在的李志飞是书剑俱备,文武双修,他知道只学剑不读书的害处,就像我跟鲍师爷
所说的,凭把剑了不起是个十人敌,凭本书却可成为万人敌,个人要是读了书,虽不
敢说他能脱胎换骨,至少他懂得非礼勿动四个字,既懂非礼勿动四个字,他又岂会
轻易动手打人,尤其是对个姑娘家。”
谢蕴如冷冷笑道:“鲍师爷没说错,你的确能言善辨,李志飞要是像你所说的这么个
人的话,他就是个不凡的年少英雄了。”
李志飞道:“姑娘可以到关外江湖道上去打听,谁敢说白家的李志飞不是个不凡的年少
英雄”
谢蕴如道:“这点我倒信得过,用不著打听,关外江湖道上的确没有敢说李志飞不是
个不凡的年少英雄,只是你恐怕不知道,李志飞他不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李志飞道:“姑娘敢是指刚才华姑娘 ”
谢蕴如道:“不错,我那十二妹是我们姐妹中最艳最媚的个,你要是李志飞那个色中
饿鬼,求都怕求不到,又岂会让她进了这间屋再出去,尤其是在她那种情形下投怀送抱,极
尽挑逗之能事。”
李志飞淡然笑道:“谢姑娘,那是以前的李志飞;,如今的李志飞懂得四字非礼勿
视,又岂会做这种滛乱之事,固然,书本上敦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可
是我也不能不看人,来者不拒啊,李志飞阅人已多,南国娇娃,北地胭脂都见过,眼光还不
至於那么低。”
谢蕴如轻“哦”声道:“这么说我十二妹你看不中意。”
李志飞微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谢蕴如哼哼笑道:“要是有谁连我十二妹都看不中意的话,那当世之中恐怕再也没有
让他能看中意的了。”
李志飞摇头道:“不,谢姑娘,你错了,论妖艳狐媚,也许当世之中没有人能胜过令
十二妹,可是有的人并不喜欢这类型的女子,这就跟有的人喜爱色彩鲜艳的花朵,有的人
喜欢那出污泥不染,濯青涟而不妖的白莲,有的人喜欢狂饮烈酒,有的人则喜欢斟杯性温和
味芳香的淡酒,轻品细尝的小酌番的道理样,所以,以我看这世上胜过令十二妹红粉女
儿大有人在,谢姑娘你就是个。”
说著话,他举步向前,伸手搭向谢蕴如的香肩。
谢蕴如脸色变,霍地站起,冷叱道:“你看错了人了,谢蕴如虽是十二金钗之首,
可却跟她们十个不同。”伸出水葱般根玉指点向李志飞的腕脉。
李志飞笑说道:“谢姑娘好俊的兰花指”
只见他手腕翻,谢蕴如那条晶莹如玉圆润皓腕竟然落进了他手里。
谢蕴如脸色大变,就待有第二步行动。
李志飞已然松了她的皓腕,微微笑道:“我爱的就是谢姑娘你与她们不同,要不是这
四宇非礼勿视,谢姑娘你今儿晚上可就错了,夜已深,人已静,我要睡了,谢姑娘请
吧。”
谢蕴如脸色煞白,目光如霜刃,直逼李志飞:“任你能装善扮,只等少时白家六少七
少到了之後 ”
李志飞“哦”地声截口说道:“谢姑娘不提我差点忘了,我先睡了,我六哥七哥
到了之後,请派个人叫我声”说著,他抬手就脱衣裳。
谢蕴如狠狠地看了他眼,转身行了出去
李志飞笑了,抬手熄灯,脱衣上床。
被里枕畔,那股子醉人的幽香不散,只听他道:“不错,寒夜衾冷谁与共,香伴我来我
伴香”
第 三 章 隐名埋姓立功晋身
作者: 独孤红
第 三 章 隐名埋姓立功晋身
李志飞睡得很踏实,很舒服,天刚亮他就醒了,披衣下床开门,谢蕴如赫然就在院子里,
他微微怔笑道:“只道我起了五更,却不料有人抢在了我前头,谢姑娘早啊。”
谢蕴如冷然走了过来。
李志飞笑吟吟地道:“谢姑娘,我六哥七哥昨儿晚上到了麽,怎没人叫我”
谢蕴如直逼到他面前,冷然说道:“没想到昨儿晚上你能睡得这麽踏实,的确是好镇定
功夫,不过你不要得意,我仍然有机会让你现原形。”
抬手递过张纸条儿,道:“算你运气,你已经正式进了二阿哥这个门了,昨儿晚上这
里有人来,让你今天早到这儿报到去。”
李志飞伸手接过了那张纸条儿,看了眼,含笑说道:“我该谢谢姑娘。”
谢蕴如道:“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运气好。”
李志飞道:“我所以要谢谢姑娘是有道理的,姑娘既对我的身份起了怀疑,我仍能进入
二阿哥这个门那太不容易了”
谢蕴如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掌握到确切的证据”
李志飞微微笑道:“希望姑娘不是别有用心,也希望没有人像姑娘对我这样的对姑
娘。”他转身进了屋。
谢蕴如突然惊,脸色也为之变
等李志飞穿好衣裳,拾掇完毕,身上背著书囊,手提著长剑出来,谢蕴如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空荡寂静没个人,李志飞没惊动任何人,望著後院笑笑走了
李志飞又停在座大宅院之前。
这座大宅院不比“十二金钗”那座大宅院大,但却比“十二金钗”那座大宅院有气势。
门口两盏大灯笼,灯笼上写著个斗大的“萧”字。
两扇大门紧紧的关闭著,听听里头,静悄悄的,点动静也没有。
李志飞沉吟了下,转身就走。
他进了大宅院旁条小胡同,顺著胡同往里走,走没多久就到了这座大宅院後墙外,凝
神再听听,有动静了,里头跟刮风似的,忽忽的。
他往上窜,只手扒住了墙头,身子往上升,探头往里看,他笑了,身子翻就
进了墙里,点尘未惊。
他落地处是棵大树,这棵大树在这後院东,从大树後往外看,也是狼牙飞檐,也有亭台
楼榭,草木除了美之外还透著雅,让人觉得这样东西在这儿恰到好处,只挪寸就完全
破坏了美感。
这麽大的後院里只有个人,是位大姑娘,在练剑的大姑娘。
大姑娘穿身白,人稍瘦了些,跟谢蕴如样,但也跟谢蕴如样,瘦不露骨,看见她
会让人很快地想起句词:“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
大姑娘跟谢蕴如样的美,但比谢蕴如少了股冷意,眉宇间也没有谢蕴如那很容易感染
人的淡淡忧郁,她有的是股灵秀之气,还有那不是人人都有的高雅气度。
如今,大姑娘玉手里提把剑,正使得虎虎生风,看她那灵巧轻盈的步法,迅雷奔电,矫
若游龙的剑势,显然在剑术上有很深的造诣,当代有数的几位剑术名家也不过如此。
突然声裂帛般异响,寒光闪处,大姑娘收剑凝立,娇躯闻风不动,简直就像尊玉雕的
女神像。
李志飞从大树後走出,带笑道:“起早是件好事,开了眼界了,萧家的大罗剑法确
可当之傲世而无愧。”
这句话刚说完,那把剑带著道寒光已递到了他面前,他借剑侧身,那把剑擦著他胸口
掠过,他道:“哟,这不是要我的命麽,开开眼界没这麽大罪,姑娘这麽个美人儿,怎麽生
这麽只手。”寒光懔人,吞吐的剑芒又袭到。
李志飞仰身翻,身躯平射出两丈外,他落地刚笑,大姑娘矫若游龙,带著阵香风
追到,剑气成幕,立即把李志飞罩住。
可是李志飞身躯灵妙闪,大姑娘这剑又落了空,大姑娘扬了眉,娇靥上泛起了怒色,
掌中长剑往回收,剑尖上扬,就要斜斜飞出。
李志飞忙道:“雷霆万钧要出手了,主人再不出来我可就没命了。”
大姑娘入耳四字“雷霆万钧”为之怔,手上也不由为之缓。
就在这时候,声朗笑传了过来:“我说谁这麽大胆敢擅闯萧家内院,敢情是咱们的贵
客到了,快出去迎迎吧,我昨天晚上求了半天才求来的。”
北边长廊上出现了男女,男的正是昨天晚上在大街上,从马车上下来截住李志飞的
那位英挺俊逸中年人,女的是位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中年妇人,两个人并肩缓步,宛若神
仙中人。
大姑娘叫了声:“爹,娘。”纤腰微拧,飞般的掠了过去。
中年人指著大姑娘笑道:“傻丫头,昨儿晚上还跟你说今天早有贵客来,今儿个你怎
麽用大罗剑法待客呢”
大姑娘双美目直直地瞪著李志飞,道:“他,他就是翎表哥。”
中年人道:“错非是你翎表哥,还有谁能躲过咱们萧家的大罗剑法”
李志飞窘然躬身:“姨父,您就别再臊小翎了,小翎这儿给您二位请安了。”
中年美妇人听得有点激动,抬手招道:“小翎,过来,让姨妈看看。”
李志飞走前两步,道:“姨妈,您怎麽还跟几年前样。”
中年美妇人道:“你这孩子,怎麽见姨妈就耍贫嘴。”伸手把李志飞拉了过来。
中年人旁道:“这孩子就是这张嘴不得了,小翎,你瞧瞧我怎麽样。”
李志飞忙道:“您也样。”
“那是。”中年人点头道:“不样还行,白发红颜还像话。”
中年美妇人看了中年人眼道:“怎麽你也耍起贫嘴来了。”目光又落在了李志飞脸上,
双美目之中突然涌现泪光:“小翎,姨妈多少年没看见你了。”
李志飞道:“恐怕有五六年了。”
中年美妇人点了点头,道:“可不有五六年了,这五六年之中姨妈没有天不想你,
你呢,想不想姨妈呢”
“天知道。”李志飞有点激动,道:“小翎恨不得插翅飞到京里。”
中年美妇人两串晶莹热泪挂了下来,扑簌簌落在襟前。
中年人皱眉道:“你这是干什麽,孩子来了该高兴才对,干吗泪眼婆娑的。”
“谁说我不高兴了。”中年美妇人带泪闷笑,掏出块罗帕边擦泪边道:“孩子,你
爹妈都安好麽”
李志飞忙道:“谢谢您两位老人家都安好。”
中年美妇人还待再说。
中年人旁说道:“我说咱们别在这儿站著聊聊行不来了既不让坐也不给碗茶喝,待
会儿咱们这位贵客可又要挑眼了,走吧,屋里去吧。”说完了话,他先走了。
中年美妇人含笑道:“再在这儿站著,你姨父要怪我不会待客了,走吧,小翎。”
她拉著李志飞转过身,眼看见了倒提长剑站在旁,双目光正上下打量李志飞的大
姑娘,微微愕,她笑道:“哟,瞧我多糊涂,你们兄妹俩还没见见呢,湘云,叫你翎表哥
没有。”
李志飞笑著道:“我还没听见。”
大姑娘萧湘云看了他眼,道:“翎表哥可真不客气啊。”
李志飞道:“自己人嘛,干吗客气,你说是不是,姨妈”
中年美妇人佯嗔道:“你们兄妹俩跟小时候样,见面就斗嘴,好了,走吧,走吧,
进屋里去。”
中年美妇人手拉个,进了上房,中年人已经把茶沏好了,端过来杯先给了李志飞,
道:“得巴结巴结,要不然咱们这位贵客下回就更过门不入了。”
李志飞双手接过那杯茶,赧然笑道:“姨父,您干吗这麽不饶人。”
中年美妇人笑道:“记住了,你姨父就是这样儿,心眼儿小得跟个女人家似的。”
就这麽笑著,聊著,大姑娘提著那口剑坐在旁,双目光始终不离开李志飞,也不张
罗去换衣裳。
聊著,聊著,中年美妇人双目光落在李志飞身旁的书囊跟那口长剑上,脸上的笑容马
上隐没了:“小翎,听你姨父说你要到南方去,这趟是从这里过,今儿个就得走。”
李志飞道:“是的,姨妈,我爹跟个朋友约好了的,不敢耽误,就因为这趟过於匆忙,
来了就走怕你跟姨父见怪,所以我原打算等从南方回来再来给您跟姨父请安的。”
萧湘云道:“翎表哥什麽事这麽匆忙啊,多待天都不行。”
李志飞望过去含笑道:“我巴不得能在京里多待些日子,姨妈做的菜我好久没吃著了,
想得不得了,可是老人家是那麽交待的,我那敢耽误。”
中年美妇人美目中泪光又涌,道:“既然是你爹交待的,我也不便强留你,那就等你
从南方回来再说吧,在家里多待些日子,想吃什麽姨妈给你做什麽。”
中年人道:“吃满汉全席都行。”大夥儿都笑了。
笑声中,中年人忽然摆了手,道:“别什麽等小翎回来,他早就跑来了,准还没吃午
饭,你到厨房去给他弄点吃的先让他解解馋,云丫头也跟去帮个忙去。”
长辈番好意,李志飞自问也真还没吃早饭,他没吭气,其实中年美妇人跟姑娘萧湘云
也没等他说话就站起来阵风般走了。
那娘儿俩出了上房,中年人凝了目,望著李志飞道:“小翎,你姨妈出了名的快手,趁
这难得的机会咱爷儿俩谈谈。”
李志飞微微怔,旋即笑道:“敢情您是有意支开我姨妈跟云表妹,我可不领您这顿早
饭的情。”
中年人淡然笑道:“别跟我逗了,听我说,我跟你爹的立场虽然不同,可怎麽说咱们是
亲的热的,不管什麽,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李志飞讶然道:“姨父,您是指”
中年人道:“昨儿晚上万福楼前出了条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李志飞睁大了两眼,道:“昨儿晚上万福楼出了人命,我不知道啊,您怎麽突然跟
我提这个”
中年人道:“这麽说杀人的不是你了。”
李志飞道:“我连这件事儿都不知道,怎麽会是我,再说好好儿的我干吗跑京里来惹这
个乱子呀。”
中年人道:“我有我的理由,听他们说杀人的那个人是个很俊逸的年轻人,武功相当高,
他杀的是北六省黑道个巨擘,在座也不乏好手,京里俊逸的年轻人不少,武功那麽高,能
在那麽多好手眼皮下来去自如,尤其是杀个北六省黑道上的巨擘,这可就不多见了,京里
不多见武功那麽好的俊逸年轻人,杀的又是北六省黑道上的人物,这是我为什麽会想到是你
的两个理由,还有,昨儿晚上我碰见你的时候,你正往万福楼方向走,可巧时候也差不
多,所以”
李志飞忙摇手说道:“姨父,这事只能说是巧合,这不是别的事儿,天子脚下,京城重
地,闹市杀人,这可不是闹著玩儿的,人家碰上这种事儿往外推都怕来不及,您怎麽反而往
自己人头上扣,往自己人身上揽呢。”
中年人笑笑道:“你可别冤枉我,我没有往自己人头上扣,也没有往自己人身上揽,我
只是想起来了随口问问,不是你那最好不过。”
李志飞道:“姨父”
中年人抬手拦,道:“人既不是你杀的,这件事儿就跟咱们没关系,别再谈了,现在
我要跟你谈第二件事”目光凝,接道:“小翎,你这趟真是从京里路过,真是马上就
得走麽”
李志飞道:“是啊,怎麽,您不信”
“是就好,我信。”中年人点头道:“我刚说过,我跟你爹的立场不同,他是个江
湖人,他有理由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不管任何人的事,也可以不听任何人的,我不同,早年
我受过当今的什麽恩惠,想必你爹也告诉过你,为了当年那句诺言,当今在位天,我得
在京里待天,我活在这世上天,也就得为当今尽天心力,仗掌中三尺青锋,阻拦甚至
格杀每个图进大内危及当今的人,凭我萧绍威这三个字,大内至今平安无事,相信今後也
没人敢到京里来跟我过不去,当然,我也有我的条件,我不受徵召,不吃皇粮,不拿皇俸,
紫禁城以外的事我也不管,所以,当此地那些位皇子明争暗斗十分激烈之际,我可以安然置
身事外,不闻不问,尽管有不少人利用切关系,甚至不惜重金拉拢我,我也是概不
理”
李志飞道:“姨父”
中年人萧绍威道:“你可懂我告诉你这些事的意思”
李志飞道:“小翎愚昧,您明教。”
萧绍威道:“你出了名的机灵,我不信你不懂。”
李志飞道:“姨父,小翎只是从京里路过。”
萧绍威两眼倏现威棱,道:“小翎,你是不是从京里路过你自己清楚,我也明白,咱们
是自己人,用不著绕著圈子说话,这是场大是非,将来是个怎麽收场,谁也难以预料,我不
希望你卷进去,可是你要非卷进去不可,我也不愿过问,因为这是紫禁城以外的事,不过有
句话我不能不说在前头,我绝不许你进紫禁城步,你要是不听,那你就是逼我”
李志飞忽然站了起来,正色道:“谢谢您,姨父,小翎这儿跟您担保,我不跑进紫禁城
半步,不过姨妈那儿还请您不要提,就让她老人家当我去了南方”
萧绍威道:“机灵人怎麽说这种糊涂话,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姨妈怎麽个性情人,再说
你只要在京里待下去,卷进这场大是非里,你燕翎这两个字”
李志飞道:“姨父,这点我想到了,我现在叫李志飞”
萧绍威怔道:“怎麽著,你改名换姓”忽又怔道:“李志飞,这个名字怎麽这
麽耳熟,我记得关外白家。”
李志飞道:“我现在就是关外白家的李志飞。”
萧绍威两眼睁道:“李志飞可是经常会到京里来啊。”
李志飞道:“我跟他说好了,他永远不会再到京里来了”
萧绍威脸色变,猛可里站了起来,跺脚道:“糊涂,糊涂,你好糊涂,关外白家跟
西南甘家齐名,白阎王甘瘤子,当世之两大强梁,徒众难数,实力雄厚,眼下那个敢正眼
看他们下,你以为他们是好惹的麽”
李志飞笑笑道:“听您的口气,对这两家您似乎有很大的顾忌。”
萧绍威双眉扬道:“小翎,你用不著这麽说,我还没把他们两家放在眼里,不过平白
无故我犯不著招惹他们。”
李志飞道:“小翎跟你样,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平白无故也不会招惹他们。”
萧绍威道:“那么你”
李志飞双眉微扬:“李志飞受聘於胤仍,您可知道他路所经有多少姑娘投井上吊。”
萧绍威怔,旋即两眼寒芒暴射,道:“那他该死。”
阵轻快步履声传了过来。
萧绍威棱顿时敛,道:“别提了,有机会我再跟你谈。”他转身坐了下去。
中年美妇人带著姑娘萧湘云走了进来,娘儿俩都端著吃的,热气腾腾,进来就香满上
房。李志飞忙伸手去接,道:“姨妈让您受累了。”
中年美妇人笑道:“真正受累的不是我,是你云表妹,你的面子可是够大的,往常她从
不进厨房门步,今儿个就见她人儿忙,我根本插不上手了。”
萧绍威望著桌上“喝”地声道:“八宝儿大曹糕,御膳房的名点,这东西我平日直
央告也不到嘴,今儿个你连声都没吭声就给你做好端来了,人跟人就是不同啊。”
李志飞目光望了过去,含笑道:“谢谢云表妹。”
姑娘娇靥红,望著乃父道:“谁说的,这东西得六样儿面,外带著红丝,不好做,可
是知道您爱吃,昨儿个特意让哈叔跑趟街样样儿买了回来,本打算晚上给您做的,可是今
儿早上翎表哥来了,人家难得来,这才提早做出来让他陪您尝尝”
萧绍威哈哈笑道:“为吃这东西我央告你不止三月了,你早不买,晚不买,偏偏昨儿晚
上买,行啦,姑娘,我不敢吃,我怕烫嘴。”
姑娘娇靥通红,连娇嫩的耳根子都红了,她还待再说,中年美妇人那儿接了口,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爷儿俩别逗了,让小翎趁热吃吧。”
说完了话,她就催李志飞快吃,还张罗这张罗那的,李志飞自不好意思个人吃,让中
年美妇人也吃点儿,中年美妇人却笑著道:“我不吃,没听你姨父说麽,烫嘴。”
姑娘拧身道:“妈,怎麽您也”
中年美妇人忙道:“我说著玩儿的,让你翎表哥快吃吧”
没奈何,李志飞只有个人吃了,他这儿刚咬口,萧绍威那里立即问道:“小翎,你
云表妹这八宝大曹糕怎么样”
李志飞忙道:“真好,真甜。”
萧绍威点头道:“没错,真能甜到人心里去。”
李志飞为之怔。
姑娘娇靥猛又红,上房待不住了,拧身就往外走
阵好大的风,上房门口来了个人,雄伟,健壮,都快把门堵住了,是昨儿晚上那车把
式老哈。他进屋刚叫声“爷”,陡地两眼发了直,脱口叫道:“翎少爷。”
个箭步窜了进来,伸出两只毛茸茸蒲扇般大巴掌抓住了李志飞,睁圆了两眼,叫道:
“你什麽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老哈声。”
李志飞口糕还没咽下去,让老哈这麽抓抖差点儿没噎著,他忙往下咽,咳嗽了
声才道:“哈叔,我刚来,来了就没得空,你瞧,姨妈这儿正逼著我吃呢。”
老哈咧著嘴道:“昨儿晚上我眼就认出是你来了,告诉爷,爷还不信,翎少爷,多少
年不见了,你可想死老哈了,爷同夫人都安好吧。”
这份真诚,这种热络在别处是见不著的,李志飞著实感动,忙道:“谢谢你,两位老人
家都安好,你老安好。”
老哈忙道:“哎哟,翎少爷,你这是折杀老哈。”
萧绍威道:“老哈,让小翎吃了再说行麽。”
老哈怔,旋即巴掌拍上自己後脑勺,咧嘴笑道:“瞧我多糊涂,净顾著跟你亲热了,
忘了你在吃饭,翎少爷,你吃你的,我边儿等著你去。”
他收手退後,李志飞让了让他,自己又坐下吃了,好在萧绍威那儿已经跟老哈说了话了。
只听萧绍威道:“你匆匆忙忙跑进来干什麽,有事儿麽。”
老哈两眼直道:“哎,我怎么给忘了,唉,见著翎少爷什麽都给忘了,赵夫人跟赵
姑娘来了”
萧绍威忙站了起来,道:“唉,你真要命,人呢。”
老哈还没说话,只听个带著笑的清脆话声传了进来:“人在这儿呢,我们娘儿俩等不
及了,自己进来了。”
中年美妇人忙迎了出去。
李志飞站起来要回避,萧绍威抬手拦道:“用不著,你姨妈的熟朋友。”
就这句话工夫,如珠的笑语已到了上房门口,中年美妇人陪著位中年妇人,位年
轻姑娘走了进来。
这位中年妇人长得也很美,几乎跟女主人难分轩轾,而且也有种富贵的气度
那位年轻姑娘,却让李志飞看直了眼,没别的,那位姑娘赫然是“西山”打猎,箭差
点儿没射著他的那位。那位美姑娘也圆睁美目怔在那儿
萧绍威拱手迎客,含笑寒喧,主客之间谈了几句之後,那位美妇人双清澈目光扫上李
志飞,脸上马上浮现惊讶神色:“嫂子,这位俊哥儿是”
萧夫人含笑拉过了李志飞道:“这是我的外甥燕翎,小翎,见见赵姨。”
李志飞躬了躬身,叫了赵夫人声。
赵夫人双凤目微睁,把燕翎从头看到脚,道:“哎呀,我还不知道嫂子你有这麽个俊
外甥,瞧瞧,简直是临风玉树,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北京城里那见过呀。”
萧夫人疼的是这个外甥,爱的是这个外甥,有人夸她这个外甥,那能不高兴。
事实上赵夫人说得不为过,燕翎他虽有这麽俊,可是在口头上萧夫人不能不谦虚两句,
“夸奖”声中她望向那位姑娘,姑娘她现在不是身猎装,看上去柔多了,只听萧夫人道:
“小翎,见见这位,你赵姨的掌珠,君秋,我看你就叫声秋妹妹吧。”
燕翎他暗暗叫苦,奈何当著这麽些位长辈他又不便说,望著姑娘赵君秋不自在的笑了笑,
刚要说话,谁知姑娘赵君秋已抢了先,望著萧夫人浅浅笑了笑道:“萧姨,君秋不敢当,这
位燕少爷人横得很呢。”
萧夫人微微怔道:“君秋,你这话”
姑娘赵君秋转望乃母道:“您记得我告诉过您西山打猎的事儿麽,您告诉我萧姨
吧。”
赵夫人“哦”地声笑了,她把乃女“西山”打猎巧遇燕翎的事说了遍。
听完赵夫人的叙述,大夥儿都笑了,萧夫人望著燕翎问道:“小翎,怎麽没听你提起。”
萧绍威旁道:“当姑娘家面发威算不得英雄,有什麽好提的。”
“可不是麽。”赵夫人道:“我们君秋回家以後直哭了天夜,既不吃又不喝,心疼
死我了。”
姑娘赵君秋道:“萧姨,君秋发誓有天非痛揍他顿不可,没怎想到他就是这位燕少
爷,您看怎办。”
萧夫人笑著说道:“君秋,别不依不饶的,我让你翎大哥给你陪个不是,看萧姨的面子,
算了,行不行”
姑娘赵君秋扬了扬眉道:“恐怕这位燕大英雄不肯对女儿家低头吧。”
萧夫人拉了燕翎下道:“小翎,快给你秋妹妹陪个不是吧,要不然我这屋顶就要掀下
来了。”
理曲的不是燕翎,他自然满心不愿意,可是姨妈的话不能不听,而且昂藏须眉七尺躯,
气度也不能不放大点儿,当即淡然笑说了话:“赵姑娘,那天的事不怪你怪我,怪我骑马
下山不是时候”
赵君秋叫道:“妈,萧姨,你们听。”
萧绍威哈哈大笑,萧夫人跟赵夫人也笑了。
天大的事就怕笑,笑就什麽事也没了。
笑声中萧夫人张罗客人入座,燕翎道:“姨妈,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句话连客人都听怔了,萧夫人要说话,燕翎转眼望向萧绍威,萧绍威那里开了口:
“让他走吧,别耽误他的正事儿,反正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後留他多住两天还
不是样。”
赵夫人问燕翎上那儿去,萧夫人告诉了赵夫人。
赵夫人听也表示别耽误燕翎的正事,再加上萧绍威边帮腔,萧夫人再舍不得也只有
忍痛了。
燕翎走,萧夫人要送,萧绍威又说了话,他让姑娘湘云送。
萧夫人何许人,还能不懂自己夫婿的心意当即就把爱女推了出去。
老哈要跟著凑热闹,却被萧绍威抓住了,萧绍威让他收拾碗盘给客人沏茶去,还冲他递
了个眼色,这回老哈明白了,乐得直笑,忙他的去了。
姑娘湘云送表哥往外走,客人不说话,做主人的也闷声不响,要让萧绍威夫妇自己非急
煞不可。
姑娘湘云她冰雪聪明,焉会不知道这是两位老人家的故意安排,恼人的是她这个表哥像
块木头,她都明白了,他却看不透,眼看就要到前院了,姑娘湘云忍不住了,突然扬起螓首
道:“表哥,你没吃好吧”
燕翎“哦”地声忙道:“我还没谢谢表妹亲自下厨”
姑娘湘云道:“自己人用不著客气,只要表哥别认为难以下咽就行了。”
两个人毕竟说了话,说的却全是不关痛痒的话。其实也难怪,毕竟是刚见面,尽管是亲
的热的,尽管早年见过,那时候两小无猜又懂什麽。
眼看又到大门口了,姑娘湘云绕著圈子说了话:“表哥,去趟南方恐怕得好些日子吧。”
燕翎看了她眼:“要不了多久,只要不多耽搁,很快就会回来的。”
姑娘湘云道:“今儿个你没吃好,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好好做个,多熬点儿冰糖水,再
渗点蜜。”
燕翎道:“够甜了,表妹”
姑娘湘云头低道:“甜点儿不好麽”
燕翎神情震道:“谢谢表妹,我等著吃了,早走早回来,我走了,表妹请回吧。”他
走了,没再多说什麽,也没再多待会儿。
姑娘湘云抬起了手,香唇微动,却欲言又止把皓腕又垂了下来,刹那间,那对清澈晶莹
的眸子里像升起了层薄薄的雾难道那个情字来得这麽快
是小时候种下的,还是那两字缘份这恐怕就要问姑娘湘云了
燕翎背著他的书囊,提著李志飞的剑,照著谢蕴如给他的地址,找到了他报到的地方。
这地方紧挨东城根儿,是座陈旧残破的小庙,断壁危垣,看样子难禁阵强点儿的风
要不是谢蕴如给他的那张纸条儿上写得很清楚,燕翎他简直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纸条
儿明明白白的写著东城根儿座小破庙,而眼前这东城根儿的小破庙只有这麽座。
难道说这就是他报到的地方难道说他要长久住在这儿
他好生纳闷的走了进去。
庙里很静,听不见点声息,看不见人影,这种地方本不适宜住人。
可是刚到那小院子里,燕翎就脸色变停了步,他看见了人。
那个人在半空中,两头不著地。
两脚离地有几尺高,脖子上拴根绳,吊在那小庙的正殿屋檐上,是个穿的很破烂的瘦老
头儿任何人都看得出,这老儿不是自己上吊。
燕翎马上提高了警觉,凝神,手臂聚功走了过去。
他到了正殿门中石阶下,抬眼再看,瘦老头儿混身上下没有点伤,脸上已经变了色,
可是舌头还没伸出来,眼见死没多久。这是谁下的毒手
这瘦老头儿要是个拾破烂的,他不该跟任何人结有仇怨。
这瘦老头儿要是燕翎他来见的人,那内情可就不简单了。
燕翎这儿正心念转动,阵破空之声起自脑後,燕翎暗暗声冷笑,挥起长剑往後扫去。
燕翎脑後像长了眼,“叭”地声,来势被他剑击个正著,可是这声声响不大,似乎
也不如意料中那麽硬。
燕翎脑际灵光闪,矮身横窜出去。
他刚才站立处像下雨似的落下蓬焦黑的汁液,落地吱吱乱响,地上都变了色,点
滴的焦黄。
好厉害的毒液。不知道是什麽毒液,反正是毒液是不会错的,要不是毒液,能把地上
“烧成”点滴的焦黄
燕翎着实吃了惊,他身躯横窜平射,躲是躲开了这阴毒的暗袭,但是他窜出去脚刚著
地,蓬乌芒又洒了过来,满天花雨般罩向了他。
燕翎料到这著了,他脚著地马上倒地翻滚,他躲过了这蓬乌芒,同时身躯腾起,闪
电般扑向左边根油漆剥落的巨柱,长剑递出,凝力扫了过去。
那根油漆剥落的巨柱後也闪出条人影,冲向了燕翎,两条人影甫接,声闷哼响起,
燕翎落地,手握带鞘长剑卓立。
名黑衣蒙面人跄踉著倒退出去,砰然声摔倒在地上。
阵衣袂飘风声响动,两名仗剑黑衣蒙面人落在摔倒在地那黑衣蒙面人身上,拦住了燕
翎。五名黑衣蒙面人同时落在燕翎身边,围住了燕翎。
燕翎视若无睹,动未动。
只听身左名黑衣蒙面人冰冷说道:“你的命真大啊。”
燕翎缓缓转过身,目中两道威棱直逼过去,道:“庙里这个人是你们杀的”
那黑衣蒙面人点头笑道:“不错,是我们杀的。”
燕翎道:“说个理由我听听。”
那黑衣蒙面人道:“很简单,像他这种人都该杀。”
燕翎道:“我不懂你的意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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