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同乡的情谊上,或许能留条活路。”
杨康笑道,“看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让你失望了。”
“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事要人渣才能做到。”华筝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一样,你是好人”
“不要给我发卡。”杨康叹口气,“我本来以为你和郭靖的婚约不会再发生了。”
华筝道,“郭靖那个傻孩子觉得都史是坏人,曾经求我父王不要把我嫁给那个都史,无论谁都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吧。都史死了,郭靖又立了那么大功,不封他当驸马哪里说得过去。他傻乎乎的不知道拒绝,我干嘛拒绝,拒绝了他也还会有别人,换成别人的话,可就要立刻嫁过去生小孩了,如果是郭靖的话,他最后还是要娶蓉儿,我就可以伤心之下终身不嫁了,谅其他人也不会说我什么。”她说完顿了顿,又怅然道,“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反正也没多久活头了,就来做一下恶毒女配么,就当找点儿乐子了。”
身为大汗的公主,她的婚姻自然和家族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然而杨康知道她只是不舍得家人。不然凭她的武艺,只要一走了之便是,又有谁能强迫她去联姻?但他只是笑笑,并不点破,“你不想被包办婚姻,就一定要终生不嫁?”
华筝正色道,“我觉得我这个角色大概是被诅咒了吧,第一个丈夫在跟我成婚的当天,被我父汗带兵杀进来家破人亡,第二个丈夫喜欢别人却没法在一起,之后连母亲也因此遇害。大约可能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克夫命吧,所以我决定还是不要祸害人了。”
杨康见她说得煞有其事,又气又笑,“我命硬着呢,这就想吓跑我?”华筝看了看他,忽而又情绪低落了起来,杨康怕她多说话伤了元气,急忙给她输起真气调理内息。
等运气结束,华筝低声道,“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也只是拖得了一时罢了。”杨康知道内力肆意窜行会带来极大的痛苦,而她只是强行忍耐着,便劝她,“以后定能有办法的。”
华筝撑不住又昏睡过去,此时杨康用内力替她调息虽是杯水车薪,不能治本,但求能稍微减轻她的痛苦,便也值得了。小路难行,华筝身体也经不起太大的颠簸,因而也未敢全力赶路,幸而再过十几日,也就可以到少室山了。
杨康暗自猜想华筝为何坚持来少林,想必少林高僧能有救治她的办法,笑傲江湖中令狐冲为真气逆冲所害时,就是靠少林方丈私下传了易筋经给他,即便易筋经起不到作用或是少林僧众不肯相助,也还有九阳真经,张无忌身受玄冥神掌之苦,就是靠着九阳真经痊愈的。
炎夏已过,又一路往北,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华筝的体质喜阴恶热,天一凉,精神也好了许多,这一日歇下后,华筝便说她想练练剑。
杨康本就觉得她许久不动,只会让筋骨越发难以舒展,见她此刻精神好,急忙将自己的佩剑递给她。华筝练的剑法一是韩小莹所传授的越女剑,一是古墓派林朝英传下的剑法,都是女子所创的而十分灵动,舞起来翩若游龙,端的是赏心悦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把佩剑未免太为厚重,用来施展沉稳的全真剑法刚好合适,用在这种走轻盈路线的剑法上却显得有些笨拙了。
华筝剑法虽精,身边却一直没有佩剑,想练时便随手借用旁人,或干脆拿折根竹枝比比划划,这一直让他觉得有些不解。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华筝用剑,便是蒙古两人对战之时,那时她的剑被挑断后飞出去,也是因为那剑乃寻常粗制之品。她如此剑法,日后总要找一柄好剑才行,不然怕这剑法也都荒疏了。
正想着,就听华筝将剑尖一挑直对着他,又微微笑道,“一个人舞剑跟耍猴一样,你还在旁发呆。”
杨康道,“你有剑,我空手,这是谁耍谁?”华筝挑眉道,“难道跟人对敌时,你没了剑便就不打了?”
“不打了总可以跑吧。”杨康便也上前迎战,虽空手对白刃实在不公平,靠弹指神功倒也可以压制些许。只要对方兵刃袭来时,看准时机往剑身上一弹,就可将对方剑招的去势尽数破坏,只是俗语说,一寸短一寸险,他以手指为兵刃,便是短到极致险到极致了。这弹指神通黄药师传给他的时日尚短,也是头一次用来与人过招,经验尚浅诸多纰漏,只因华筝内力不在,徒剩招式,因此也都有惊无险地应对过去了。
几招之后,两人跳起在空中,他刚避开一剑,突然见一滴晶莹的水珠混在漫天飞叶中,若不是因为这时正午炎热干燥,定会被错认为叶上震落的露珠。又见那水滴看似无意地落在华筝的剑尖,一触到剑的吟动,便化作一团雾气瞬间消弭。
那团雾气刚消散在他落地的必经之途上,想闭气时却发现按招式节奏正应是纳气的时侯,强行闭气只会真气逆走,反噬自身,他心底虽苦笑不已,也只能把那团雾气吸了进去。
一落地收招后,华筝拍手笑道,“你能发现,已经很了不起了。”杨康也早已查知身体无异,想必那水珠也只是寻常水,便笑道,“明知是陷阱,却避无可避。你敢说不是你故意让我发现的?”
华筝已经力气用尽,坐回树荫下,招呼他来帮她调息,又缓缓说道,“我对你招式熟了才能挑到时机,若是碰上别人,定不会这么小气只用一滴了。”
她的语气颇为自得,杨康也十分欣慰,“看来你还是更喜欢毒术。”
听到说毒术,华筝便兴致勃勃地问,“你知道我最喜欢的金庸小说里的人物是谁么?”杨康取笑道,“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四次了,而且每一次的答案都不一样。”
华筝面不改色地道,“女人是有反复无常的特权的,”
杨康无奈扶额道,“我记得你第一次说是萧峰,我还很激动跟我一样英雄所见略同,第二次你就变成赵敏了,第三次我忘了是谁,可能那个人物我不熟,第四次……”华筝歪头想了想,“第三次我应该是说的木婉清。”
“肯定不是木婉清,因为木婉清我也喜欢的,你应该说了个男的。”华筝歪头做思索状,片刻后正色道,“不要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尤其喜欢的人这种事情当然是可以变的。其实我想说,我最喜欢的是程灵素。”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存稿好痛苦
61慈航普度
杨康笑道,“程灵素?没什么印象了,给我讲讲?”华筝忽然又懒得讲了,“你就记得她的毒术很厉害很厉害就对了。”
“是么,那你也不会比她差的。”华筝听了嗤笑一声,“人家是药王的嫡系传人,我这种半路出家的能有一半就不错啦。”杨康便笑道,“知道差距就有努力的方向了,少女你要继续加油才是!天不早了,歇歇明天便上山去。”
飞狐外传虽是金老较为冷门的作品,偏偏杨康却更为熟悉。程灵素喜欢胡斐,她毒术出众,智计过人,多次相助两肋插刀,最终还为胡斐送了性命,可胡斐却只拿程灵素当妹妹,神魂颠倒的对象是袁紫衣。人总是会怪罪胡斐以貌取人,不知珍惜善良的好姑娘,只因为袁紫衣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程灵素却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
华筝既说喜欢程灵素,自然也是为之忿然,只是不知她是否也会为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而心有不平?那故事中原本对郭靖一片痴情的蒙古公主,在听到未婚夫宣言爱着别人的时候,发现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竟然抵不上短短的几月相处时,会是何种心情?
两人这一夜歇在嵩阳县城,准备第二日上少室山,这也算是故地了。六年前,刚刚相识的两人商议来此一游,便是为了传说中的外挂九阳真经,只不过最终因少林戒备森严,空手而归罢了。少林不接待女客,华筝本想女扮男装上山,被杨康制止道,“你若上山去,定然要和知客僧起了冲突。我同方丈也有一面之缘,我是想,先求问他有没有治疗之法,若有便请他们的僧人下山来治,若不行,我便说要抄经祈福,混到藏经阁里去,找找九阳真经。”
华筝故作严肃状点头,“不错嘛,你也变聪明了,果然是近朱者赤。”杨康笑笑,“你在这里小心点,我晚上便回来。”他是担心华筝真气逆走时无人相助,会万分痛苦,华筝却道,“你还是拿经书要紧吧,我自己捱过去也一样。”
杨康也只能先让她留在山下,想来她虽说内力不济,但招式是忘不掉的,又有施毒之术,即便她时常气力不支,寻常人也不见得能讨得了便宜。他一清早走上盘石路,健步如飞,瞬间便将众多香客和武林人士甩在身后,然而每次歇息时,他便忍不住回望山下的县城。
晨钟在雾气中回荡,爬得高了便云遮雾绕,再看不见山下景色,杨康蓦地想起数年前自己上山时,华筝也是被留在山脚下。那时她虽然武功不济,论自保之力恐怕还要略逊于今,然而无论怎么宽慰,他都始终无法彻底放心,只好一鼓作气,纵身而上。
谁知到了半山一苇亭见到知客僧,却得知少林此月不接待外客,再询问时,才知是少林寺要在中秋时于达摩堂举行大校,由方丈及达摩堂、罗汉堂两位首座考较合寺弟子武功,查察在过去一年中有何进境。杨康只好说出少林寺方丈苦乘禅师的名字,声称自己曾蒙他邀请,在寺中讲谈并小住数日,此次前来也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求助于方丈。
那知客僧见他将寺中之事说得分毫不差,回去查问禀告一番后,隔了几顿饭功夫,倒也请了他进寺,又直接引他去见方丈。
苦乘禅师德高望重,精通佛法,一片慈悲心肠,上次杨康来此时曾将寺中有人欺凌那小头陀之事相告,这位方丈便深悔自己的失职,不但立即查处了此事,又将那小头陀调离了香积厨,免得再遭报复。杨康虽心知上次他来是因打着为母亲赵王妃祈福布施的旗号,身份特殊不可得罪,方丈才允他住下,然而他此番孤身前来方丈仍肯相见,让他不由得心中对这位仅有数面之缘的高僧十分感激。
而苦乘禅师确实也是出于一片仁心,一见到杨康后,便问他之前所言人命关天之事为何,杨康如实讲了华筝的伤势后,苦乘禅师便道,“我少林僧人以武济世,受伤自是常有之事,因而在寺中设立药局,不但为僧众治疗,山下百姓若来求医也向来分文不取。我佛慈悲,你朋友的性命自不会置之不理,她既如你所说是为高手掌力所伤,想必不是寻常药僧所能医治,我便请医术最高的两位高僧同你下山,医治那位姑娘便是。”
杨康听见方丈慨然相助,急忙叩谢,却听他一声叹息,“命里无时莫强求,若天命如此,施主也不要太过悲伤。”杨康抬头望见苦乘禅师须发皆白面容沧桑,一双眼睛却无比清明,一瞬间也茫然起来。
他带了两位高僧下山诊断,只见两人轮流诊脉,又相互探讨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如出一辙:好生将养,或许能再活两年。华筝对此似乎早有预料,面色平静,未见丝毫挫败之情,而那两位高僧留下一些调养身体的药后,杨康便送他们回寺,又去求见方丈。
方丈见寺中医术最高之人也无计可施,叹了又叹,这时见杨康请求去藏经阁抄经祈福,便也答应了,还派了两个小沙弥带他前去。去到藏经阁,杨康才知这里第一层放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佛学典籍,而武学秘籍则都在二楼上,他是不得上去的。
幸而那字缝中藏有九阳真经的楞伽经,一直是被归为佛学典籍,只不过作为达摩祖师的真迹,被锁在一个锦盒中高高供起,让想要瞻仰达摩真迹的僧众对之膜拜。想来也对,达摩真迹就那么几本,若是让所有想看的人翻看,怕是不消几年就被翻烂了吧,而那九阳真经一直没被人发现,恐怕也是因此。
杨康在藏经阁中望着那些满磊的佛经,突然有一人拿着尘掸,直直站在面前。杨康对这小僧人的无礼略微诧异,片刻后才认出对方,“是你!”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当日那个被人毒打的火工头陀,也不知现在有没有法号,只见他依旧是寺中服事僧的服色,即是打杂做活为主,却无权修炼武功之人,便知他恐怕不会按着寺中辈分有所排行并定下法号了。而面前这人已经成年,身量高大,面色仍如同当日一般黝黑阴沉,“你终于混进来了?”
杨康先前还在猜测自己会不会遇到此人,此时真遇到了还是有几分意外。一来他年纪尚幼时便身有内功,且是在没有名师指点的情形下,可见天赋极佳,在以武论尊卑的少林寺,应该很快就能出人头地,二来他心性高傲,即便是得不到寺中人的认可,也不会甘居人下被人差使,定是早早离开自力更生。
因而他见到这人依旧在寺中做着粗活,十分诧异,“你怎的还在此处?”
“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施主惦记着藏经阁,又让方丈把我弄来此处,打得什么主意也不必装蒜了。”杨康笑道,“小师傅为何非要当我是那施恩求报之人?我只不过嘴巴碎了些,也不至于如此看我吧。”
那僧人冷冷哼了一声,拿着尘掸继续清扫,杨康还想再问问称呼,也都不被理会,他便坐在蒲团上,铺绢研磨,恭恭敬敬地抄了好几卷的心经。几日下来,想必那些明里暗里监视他的僧人也都松懈了戒心,只是他只有晚上下山替华筝调理内息,让她多受了许多苦楚。
这一天已经是中秋,时近傍晚,杨康正想收拾下山,却见那火头僧突然转到身前到,“施主今晚留下来吧。”杨康不解,却见对方冷哼一声,“你想下手,便只有今日了。”
杨康知道今日是少林寺内比武考校之日,想必那僧人以为今日僧众都在达摩院,是下手的好时机,但他心知藏经阁的守卫不会因此松懈,那僧人见他不信,只是冷笑道,“今晚与平时不同,施主到时便会知道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想必是去应着晚斋的钟声去吃饭。杨康心想,宁可信其有,便也留下继续抄经,直到天色昏昏,小沙弥替他点起一盏油灯,他便就着那昏黄灯火继续抄写那些晦涩的经文。
天色越来越暗,夜风阵阵,火光摇曳,他再看不进去那些小字,站起身来推开窗子,望向前庭明月。窗外轻辉顿时让那荧荧烛火相形见绌,庭院中几株桂子,正是花开之时,那香气只让人疑是从月中来,闻之欲醉。
月圆时常有,人聚能几时?此情此景,又能得见几回?
藏经阁地势颇高,万籁俱寂中,只看见东南角的达摩院灯火通明,想必寺中僧人大多聚集在那里,虽是比武,却肃穆无声,端的是寺规严整。再俯视下去,只见整座少室山都笼罩在万丈清辉中,只有山后的塔林投下一座又一座的瞳瞳暗影。
这般寂静中,突然听见达摩院那边人声如沸,钟鼓大作。
作者有话要说:金元时代著名历史学家元好问亲撰《少林药局记》,记述少林寺自金代已设有“少林药局”机构,距今已有787年的历史。当时的药局主要服务少林寺内众僧跌打损伤及其他疾病治疗,后来逐步发展为服务当地及远道而来的百姓。由于所有病患的诊断治疗及抓药全部免费,因此患者前来治病抓药后,大都慷慨捐赠香火钱。少林药局僧医不但有多姿多彩的气功健身疗疾功法,例如久负盛名的,等,还藏有历代高僧珍藏秘传的丰富验方,或养生延寿,或济世活人,少林医学至民国时已有各种论医著述百万言,药方上千方,但由于佛门戒律极少外传。
62火工头陀
这般寂静中,突然听见达摩院那边人声如沸,钟鼓大作。
那两个为他照料烛火茶水的小沙弥顿时不安起来,走到门前张望,杨康心下一惊,想起那头陀之前所言,不知他是有何打算,引起那么大的动静?又听见钟声连绵不绝,四下里火光大盛,处处都是灯笼火把,中间有人大喊道,“莫让那叛徒跑了!”
那两个小沙弥也慌张起来,“施主,寺中不便,请在此等候,稍安勿躁。”说罢,一个便匆忙离去问情况,另一个留在此处,也是在门口望眼欲穿。杨康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见有机会,便故作好奇状也站起身来,将那装着达摩祖师楞伽经的锦盒笼在身后。
他袖子在身后轻轻一挥,那锦盒本就无锁,只有横着一根木制的插销,很容易便打开。他拿出里面四册古书,缓缓卷好放入袖中,又将袖中随手另拿的几本经书放了进去。
那几本薄薄的册子塞在袖中,他心中还一阵发懵,这就拿到了?见那小沙弥未曾留意于他,想必只要他不上二楼染指武学秘籍便不会引起他警惕,于是杨康回到方才抄写经书的案前,取出纸匣,只见里面放着厚厚一捆预备来抄经的新纸。
待解开束绳又拿开最上几层,便见中间的绢纸在正中被切出了四四方方的空缺,只留下四边一圈,最底下几层依旧是完整的,因而从外面看只是普通的一叠纸。杨康将那四卷楞伽经放入空缺中,大小刚合,又再将那几张完整的纸张放回上面,复又拿绳子扎住。
刚收好贼赃,就听院中脚步杂乱,接着数十名僧人点着灯冲了进来,在阁中一阵搜寻。搜寻未果后,一个领头僧人大喊,“说不好那逆贼便要回此对秘笈下手,罗汉堂弟子全部来此守卫,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那僧人发了号令,转眼就见有几十余僧众进入阁中,将手中提灯安放在木架上,映得屋中亮如白昼,一层留下十人左右,其余人都涌上二楼,显然众僧心中更为着紧的是二层的武学秘籍。
一个中年僧人合掌对杨康道,“虽是方丈请你留下,但此刻寺中有大事,不宜久留。天黑路滑,也只能勉强施主冒夜而行了,贫僧这就派人送你下山。”
说罢,便派了两个知客僧帮他收拾杂物,又有两个高辈武僧跟在身后权作保护之意,等出了屋,发现阁外有更多人手持木棒,层层守护。那两个知客僧一路引杨康出寺,只见处处森严戒备,及出了寺门,便见山路上也有人四处巡逻,两三人一队,从步法身形来看都是武功较高的僧人。
杨康便问道,“敢问几位大师,究竟发生了何事?”一个僧人合掌道,“此乃我少林内部之事,还望施主不要多问,日后亦不要多言。”
见如此说,杨康也只好收起好奇,只要藏在行囊中的九阳真经无人起疑便好,几人默默无言赶路,谁知走到半山时,突然听见寺中大钟“当……当……当……当……”敲了四下,浑厚苍凉的钟声在群山中回荡,余音低回无尽,平添了几分凄恻。
一个小沙弥呜咽一声,“苦智师祖……”顿时被那高辈僧人喝止,“生死一如,生亦空,死亦空,为何又作此悲态?”
所谓神三鬼四,四下是为丧音,而苦智禅师乃达摩堂首座,亦是当日曾应苦乘方丈之请下山与华筝治病的两位高僧之一。达摩堂在寺中专攻研习各项武艺,对各式武功所造成内伤进行辨别自然也是个中高手,那位年事颇高的苦智禅师精通武学修为深厚,不然也不会身为首座执掌达摩堂,然而他是死在何人手中?他回想那头陀言之凿凿预说今晚不同寻常,众僧人口中皆称逆贼叛徒,后又言明此乃少林内部之事,难道真是那火工头陀?杨康心中信了八分,还有二分却是在疑惑,那头陀纵然天赋奇才,又怎能将苦智打死?
一行人下到山下,几位僧人匆匆告辞离去,城里宵禁颇早,因而杨康每每下山后都是翻墙入院才回到客栈。今日是他头一次到这么晚回城,却见城中非同以往,夜市上灯火璀璨,游人如织,酒楼上欢声笑语,推杯换盏。自宋以来,中秋便是不眠之夜,不需宵禁,只要夜色晴好,人们便争相占楼赏月,宴饮达旦,年轻人更是结伴出游,相持踏歌而行,连这小小县城也是颇有一番热闹景象。
回到客栈,就见院中搭起了简易的戏台,匆匆而就的装饰也颇为华美,围着戏台便是几条桌椅,桌上放满茶果糕饼,围坐的人多半带着家中小孩,又有一班戏子在上吹拉弹唱,插科打诨,引得院中人时不时地轰然叫好。
杨康绕过人群,进到客栈楼里,见华筝屋中犹有灯光,便推门进去。进去后见桌上点着一截蜡,噼噼啪啪不住地迸着灯花,华筝半伏在榻上,似在假寐中。
他进来放轻了手脚,华筝却立刻抬头看他,显然并未睡着。杨康便问,“有没有担心?”她揉了揉眼,“之前一直在睡。今天好像是中秋,到处都吵吵闹闹的,不能消停赏月么。”
杨康便笑道,“古人过中秋也一点儿都不风雅,哪能各个都是李白苏轼,对月吟诗填词多愁善感呢。”华筝笑了起来,“我让小二买了点月饼回来,还在桌上。”
他回头看了看,这时的月饼并不全是圆的,有菱花状,梅花状,方圆不拘,堆在盘子里也颇好看,便笑道,“一会儿再吃。”他压低声音道,“我拿到九阳了。”
华筝眨了眨眼,“豆浆机?”杨康扶额道,“想喝了明早去买,不要打岔。你咋就一点都不激动啊,给点面子嘛。”
“拿到就拿到嘛,你可真不淡定。”见华筝羞他,杨康笑道,“好好,你是淡定帝,我自个儿练,你求我我也不给你看。”说归说,他已经将竹匣打开,取出那沓纸,正放在床上准备解开时,听见门口有人走来。
他立刻警觉,单听脚步声,此人身负武功。于是二人将九阳真经藏到床帏后,就听那脚步声的主人在门口停留片刻,便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华筝斜眼看了下杨康,“门也不知道锁一下。”杨康一面取笑,“不锁门还不是怕吓到你。”一面转过身去,面对来人。
屋中只有烛火之光,倒还不如月光明亮,只见来人穿着僧鞋僧袍,身材高大,铁塔一般直挺挺地立在窗前,面色晦暗不明,却不知是因为神情不善,还是仅仅因为背光而立。
华筝只当是楞伽经失落之事暴露,在身后猛地攥住他袖子,杨康却已知来者何人,沉声问,“你来做什么?现在整个少林寺都在通缉抓捕你回去领罪,你不怕我去告发?”
那头陀冷冷道,“告发了又能怎样,我既然能从寺里出来,就不会再被抓回去。”
杨康想起他之前被人围殴毒打,忍不住叹道,“你这般武艺,想走便走,又为何将苦智大师打死?”对面之事冷笑一声,“中秋之夜年年都是合寺弟子考校武功的日子,我明明比那些草包强,又为何不能去参加比试?只因为我没有认下一个师父正式剃度赐一个法号,就要一辈子做粗活让人支使?那老和尚见我把他弟子都打败了,心里不忿,想要我性命,被我一掌打回去,翘了辫子也是活该。还有当年打了我的几个废物,也全被我一掌一个杀了,死前还求爹告娘的,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杨康听了倒是一怔,他自不相信一位得道高僧会如此心胸狭窄,即便确实有所不忿,一个武学大师也不会对无名小辈下死手,白白丢了身份。而这头陀就算天资过人,武功出类拔萃,但无人指点一味瞎练,但跟少林辈分高位的高僧相比还差很多。苦智禅师或许就是死于自己的心软和对方的阴毒,但这番道理同满心复仇的人是说不通的,杨康暗自忖度,他说此番话或许另有深意,是炫耀,或是威逼……
于是他沉声问道,“那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那头陀合掌道,“当然是来向施主你道谢的。”
杨康道,“当日你说是我多嘴多舌,不会感恩图报。”
头陀哈哈大笑起来,“年幼的蠢话罢了,我是必须要好好谢谢施主的。第一谢,谢你当年出口相助,让方丈将我送到藏经阁,第二谢,谢你让我听到你们谈话,才能发现在达摩老儿的佛经里还有武学秘笈……”
杨康听出他话音中并无丝毫感念之情,却满是捡了便宜的得意,当日他和华筝曾在林中讨论九阳真经,这头陀曾出现在旁,没想到真被他听了去,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九阳真经,这般才智也确实过人。
只听他继续道,“第三谢,谢你在忙乱之中,帮我将那经书带出来。”
杨康知道藏经阁自他大闹达摩堂之后,戒备森严,凭这头陀的武艺闯进去查看九阳是否还在却也不容易。那么他此时来讨要经书,并非笃定了九阳真经已不在藏经阁中,而是来此碰碰运气。
于是杨康便对那头陀正色道,“你日日在藏经阁中打扫,经书要什么不得,竟然需要我来带?”那头陀哼了一声,“那藏经阁里日日几人一班,互相监视,我要拿只会引起那些废物的注意。今日是我报仇的大事,怎么能提前露了相。”
杨康这便认准他未曾回去藏经阁,有心诱他回少林查看一番,好借此离开此处,便道,“你也知道藏经阁中戒备森严,你都不能得手,何况我这外人?”
那头陀横眉道,“我那边闹了那么大动静,你都拿不到,真够没用的。”说完又是一声冷笑,“有没有还不是你说,到底有没有搜搜就知道了。”
杨康也怒上心头,“你说搜便搜,当别人都是三岁孩童么?”头陀大笑一声,“谁是三岁孩童,打一架就知道了!”说完便狠狠一拳迎面打来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前,诸店皆卖新酒,贵家结饰台榭,民家争占酒楼玩月,笙歌远闻千里,嬉戏连坐至晓”(《东京梦华录》)。
《宣和画谱》里描写:“中秋夜,妇女相持踏歌,婆娑月影中。”
谢谢支持正版的大家,鞠躬~~~
(如果能留言就更好了,我知道我不知足,自pi)
63挥手为别
那头陀迎面一拳打来,力道遒劲,十分威猛,杨康一接招便觉对方内力恐怕高出自己,越发小心应对,用巧劲化解为主,寻隙反击。对手虽劲力霸道,招招狠辣,极难应对,但毕竟无人指点无人切磋,对招式进退中诸多细微关窍之处不甚了了,而杨康悟了九阴真经中的攻防要诀,因而拆解数招之间,竟然不分高低。
那头陀神色阴沉起来,骂道,“连那老和尚都不是我对手,你还是趁早跪下求饶吧!”杨康冷笑道,“苦智大师心有慈悲,谁知道做了东郭先生,被你这狼反咬一口,莫要掂量错了自己的斤两。”
说完便听华筝在后笑道,“你跟他说东郭先生他怕是也听不懂,我猜这位小师父定然只识得几个字,也未曾读过几本书。”
杨康立刻会意,“也难怪你还需要找什么经书,原来是想去把字学全,再把那些原本不认得看不懂的地方也练起来。若不是你认不全字,在藏经阁那些年早就背的滚瓜烂熟,此时怎还会需要带上书走,就算不想让别人看到,也顶多一把火烧了。”
他一边说话,引得那头陀面色阴晴不定,一面往后略退了一步。这几日因为进寺不得携带兵刃,宝剑便丢在华筝身边作防身之用,他这么一后退,华筝便已将剑递在手边,他不用回身,只一反手便刚好拔剑出鞘,剑芒一抖开,情势立转。
少林武学博大精深,达摩祖师留下易筋经,又发展出少林七十二绝技,几乎囊括了所有兵器拳别的类别,然而佛家毕竟慈悲为怀不忍见血光,因而弟子多修习拳脚掌,锋锐兵刃极少使用,即便持武器也多为少林棍,而暗器下毒更是几乎在寺中绝迹。火工头陀内力浑厚招式刚猛,但因从未出寺,并不懂得如何应对刀剑,何况又是空手。只见他左支右绌,最终退开一步,将那木桌一脚踢翻,于空中将桌腿掰下权当棍棒,复又冲上来。
月过中天,楼外依旧喧闹非凡,屋中这点兵乓拳脚之声也并未引起他人注意。杨康运气凝神,步步紧逼,几十招里就将那头陀逼到墙边,剑尖抵住喉咙。
杨康几乎感觉得到对方的喉结在剑下滚动,只要手劲稍微一松,便可以见血封喉。
杀,还是不杀?
一闪念间,他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当然要杀!这个头陀是除两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九阳真经秘密的人,不杀他会后患无穷。他带着受伤的华筝只能勉力自保而已,若是这头陀一路跟踪纠缠,暗中下手,或是将此事有心无意地宣扬出去,引得武林中人围攻而自顾不暇,哪一样都不堪设想。
九阳必须要保住,华筝的伤要靠这秘笈,两人想要拥有在东邪西毒面前自保的实力,更是需要这本外挂。想这头陀几年之间内力就达到如此造诣,堪堪与他比肩,竟只是靠他能看懂的零星句子,只言片语尚能如此,若用全本循序渐进又当如何?
虽则这秘密并不是他有意打探,而是他和华筝无意泄露给他,并非他的过错,只因此而灭口未免太不近人情,但这头陀也并不无辜,不但杀了所有辱他之人,甚至还害死了德高望重的苦智禅师……
想及此,杨康突然心中对自己冷笑一声,你还真会为自己找借口,对方做了再多恶事,也改不了你杀他是为了保守自己秘密的初衷。杀便杀,还要找些冠冕堂堂的借口做什么?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于是他心念已定,那头陀也感觉到了他的杀气,神情陡变,这时突然听见华筝道,“等一下。”
剑尖已经刺破皮肤,一丝血珠顺着锋刃流了下来。杨康见这头陀眼也不眨,既不惊慌也不求饶,猛然想起当年他还年幼时,任由众僧人殴打,倒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神情,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微微也向上望着,竟与当年同出一辙。
他心底一声叹,将剑尖略微收了收,且看华筝是要说什么。
只听她柔声道,“小师父,你要什么经书可却是是找错人了,要找经书只管少林寺里的和尚去要,你就算砸了这里也还是没有。”那头陀道,“你们两个筹谋那本秘笈这么多年,若说没有借机拿走,谁信?不敢让我搜,便是心中有鬼了。”
华筝笑了起来,“小师父在寺中长大,竟然不知男女之妨?我在睡着的屋子你进来便已经不妥,又想来搜东西,谁肯让你。即便我不介意,哪个男人肯受这个气,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坐视别人来欺负到头上的。”
她说了这些话,气息有些急了,略微歇了歇,那头陀倒也耐心等着,只听她道,“无论有还是没有,这里都不会让你搜捡就是了。不过我倒是怕你想不开,一直缠着我们,倒是误了正事,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那头陀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做交易的,拳头大的说了算!”
华筝道,“你一个人,我们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你说谁说了算?我说交易自然是因为我有想要的东西,我要少林黑膏的配制方法。你拿来给我,我就把你要的也给你。”对方冷笑,“那是什么破玩意,黑糊糊的一坨也值得少林和尚也当宝贝供着,你也惦记着。”
“我要的是配方,我知你是能拿到的。”华筝言之凿凿地说道,那头陀竟也一口应下,“好,那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药局都有记着,外不外传也不关我事。”
杨康收剑放那头陀离开,待他身影远去后,便问华筝,“你要那少林黑膏做什么?”华筝低声叹道,“还能做什么。治疗外伤,有哪个比得上它?”杨康心下黯然,想起小意拄着拐杖走远的身影,便也不再说什么。
寺中遇此祸事,自然戒备森严,想必那头陀要弄到药方也需要一段时间,因而两人先行上路。杨康照着九阳上的心法修炼起来,发现这九阳同九阴真经大为不同,不像九阴真经包罗万象奇巧万端,而都是一些修身养性的口诀,看似寻常,可真修炼起来十分奥妙。
他试验无碍之后,便交给华筝。谁知华筝运功片刻后,突然倒下来,胸前红艳艳的一片血迹。
杨康大惊,华筝此时已经好了许多了,纵然伤得最重时,也未曾吐过血,怎么练了九阳竟会如此?过了半响,她气息回转过来,杨康便问她怎么回事,华筝叹道,“古墓的练功之法我先前也未同你细说,古墓的心法修行,全仗一股纯阴之气打通关脉,体内至寒,身体外表便发热气,这属阴的内力本就与九阳真经的路数不甚相符,两者自会相冲。其实只是相冲倒也无妨,日久天长练下去,等到东风压倒西风,反而融会贯通会功力大进吧。可是,我现在内力时常乱走,不受控制,硬练太容易走火入魔……”
他听完心又凉了,他本以为这是华筝得救之法,谁知不但无益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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