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害。所幸他修炼九阳真经后,功力越发充沛,替华筝调理内息,减轻内力冲走对她经脉的损伤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华筝便安慰到,若等他修炼到内力极致时,便能以外力助她疗伤痊愈了。杨康却知这是梦话,等他内力炉火纯青之时,怕是还需要几十年功夫。
两人一路北去,途径北京,便知这几日朝中发生大事。旧皇病逝新君即位,大丧之后又是大喜,达官权贵皆是心急如焚四处钻营,生怕站错了队。
完颜璟幼子皆早夭,唯独有两个宫妃在他死时怀有身孕,因而他留下遗诏,令那两宫妃不拘谁先生皇子,便立为新帝。可怜那两女子皆是出身寒微,没有强势的娘家可以傍身,竟都被摄政之臣以欲加之罪或流产或处死,即位的却是完颜璟的叔叔,先帝完颜雍的幼子完颜允济,即卫绍王。
在这政权交替的混乱中,也无人关注远在异国的赵王完颜洪烈,以及对外称病实则远走的赵王妃了。当日炙手可热的赵王府顿时门庭冷落,只剩下几个老家人约束下人,勤勤谨谨,低调度日,只怕被那政局的漩涡卷进去引来大祸。而府上虽不像之前一般钱权在握,但守着照常发放的俸禄和月例租子,日子倒也不至于太难过。
物是人非,杨康不想回去徒惹伤心,只在客栈歇下,又对华筝道,“我去见个人。”华筝随口问道,“见谁?”
杨康笑道,“总有许多亲戚要见的。”华筝笑起来,“就算是去见相好,也不关我事。”
完颜允济入主帝位,小姐姐完颜端自然贵为公主居于宫中,谁知杨康却听说完颜端已经受封为岐国公主,身份尊贵非同以往。完颜允济素来宠爱她母女,竟赏了偌大一座府邸作为公主府,同她母亲钦圣夫人袁氏一同居住,未嫁之女封府颇不合祖制,也曾引得议论声声。
于是杨康去到岐国公主府,递牌求见后,很快被领到正厅。他与完颜端名义上是同姓同宗的堂兄妹,无须忌讳,可来到厅上,却见厅中还有一人,竟然是曾有数面之交的耶律楚材。
这耶律楚材是前朝皇室遗族,算到他已是第九代。耶律一族人口颇多,族中子弟皆在朝中做官,官位不拘高低,大致也算得上量才而用,只是身份尴尬,即便坐到高位也要夹起尾巴做人。耶律楚材这一支算是人才辈出的,他父亲做到尚书右丞,已是颇大的官了,却在父亲死后一家人过得十分清贫。耶律楚材天资聪颖,博及群书,除了汉书典籍,对天文地理律历医卜等众多杂学也颇有造诣,他所写之文章文采斐然严谨有度,不知之人皆以为是宿儒所为,而他外放为官一段时间后,现又回京任左右司员外郎,仕途不可限量。
完颜端颇通文墨,十分仰慕耶律楚材的人品才华,杨康当年也时常感叹这二人本该是天作之合,只可惜两人身份天差地别,耶律楚材也早已被母亲定了婚事,因而也只能作寻常之交。两人虽心胸坦荡,但毕竟要避嫌,向来只在有其余皇亲子弟在场时,才会说上几句话,或是求教些疑问,此时怎的竟不避讳起来,在公主府中单独相见?
杨康正疑惑,就见完颜端神情十分凝重地说道,“我知耶律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因此便叫康哥哥也一同来听。”耶律楚材也道,“小王爷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拜托公主殿下,还望你也能劝劝皇上。”
耶律楚材叹息一声,“我人微言轻,难以得达上听。还望公主能向圣上陈述利弊,此番西夏来向我大金求援,唇亡齿寒,不得不救啊。”
完颜端柔声道,“我也知此事利害。蒙古人对我大金出兵,几番试探,未能讨到便宜,皆因大金与西夏有盟约,一方有难,另一方亟来相助,互为犄角,自然难以应对,而西夏素产良马,亦是我军队采购马匹的重要供应。那铁木真叛金自立,一直欲图一雪当年纳贡称臣之耻,此次避开锋芒,先破西夏,便是为了日后再次攻打我大金。可是,我无论怎么陈说利弊,父皇就是不能明白,还说我是妇人之见。昨晚我去见他时,已被他责令不许再提此事。”
杨康心下明白,若是完颜端都被训斥,恐怕完颜允济是早已打定了主意不理会西夏的求援,于是道,“我父亲素来与圣上不怎亲近,怕是我的话圣上更不肯听。不过,我们可以去找几位德高老臣,一同联名陈情,几个我父亲的旧交或许能够说动,小姐姐也可以出分力。”
完颜端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几人正商议,突然听到下人来报,说宫中张公公求见。这位张公公早先在卫绍王府中伺候袁氏母女,完颜允济登基后便进宫当了个小总管,颇得信任,因而完颜端立刻叫人带他来见。
张公公进来对完颜端行了礼,完颜端便道,“什么事打发下人来说便是了,何苦又劳您亲自跑一趟?”那张公公叹道,“回禀公主,圣上已经对西夏使者下旨,说国力空虚难以为继,不能出兵相助了。”完颜端顿时站立不稳,几乎磕到座椅,她轻声问,“那西夏使者走了么?”
张公公道,“圣上发完旨意就让人送使者离开,这会儿怕是早就出城了。”说罢他顿了顿,似乎在踌躇什么,完颜端柔声道,“张公公,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什么话说便是了。”张公公便道,“西夏人走后,圣上抚掌大笑,说道,‘敌人相攻,大幸焉。’丞相大人对此言相驳,已经受了罚。公主殿下,木已成舟,也不必再多口舌了,不然被罚也是徒然让您母亲伤心啊。”
完颜端点头笑道,“张公公心疼我,我自是知道的,也定不会莽撞让您担心。”说罢,赏了他东西请他回宫。而耶律楚材见大势已定,不便久留,也告辞离去。
杨康想告辞时,被完颜端问道,“康哥哥为何不多坐会儿?此次回京,可要多留些日子,你们府上已经许久没人了。赵王叔叔也是天南海北的跑,你们倒真是父子。”
杨康心下默然,对完颜端道,“要让小姐姐失望了,我明天便要走,要送一位朋友回家中。”完颜端闻言微微抿了抿嘴唇,侧头笑道,“便是江湖上的朋友?康哥哥可是要当云游大侠了么?”
她笑容里有一丝落寞不舍,杨康心中一声叹息,为何她总是这般聪颖,总能立刻说中他的打算。他决心割舍,却依旧忍不住来跟曾经的亲人告别,亲族中一是完颜璟,却已撒手人寰,二便是一起长大的完颜端,谁知竟是徒惹伤感。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狠心点头笑道,“天大地大,处处皆可容身,这朝堂也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这次来便是同小姐姐告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杨过“嗯”了一声,心中存想本门内功经脉的运行。玉女心经中所载内功,全仗一股纯阴之气打通关脉,体内至寒,身体外表便发热气,是以修习之时要敞开衣衫,使热气畅散,无半点窒滞,如受寒玉床的凉气一逼,自非受致命内伤不可。
发现神雕中的设定……啊啊啊,华筝啊,你的伤可咋办啊
64胡天飞雪
两人三马在茫茫草原上行走了月余,茫茫草原在杨康看来都极为相似,这一路上,他也只能从太阳的起落判断个大概的东南西北。出关之前,他们买了三匹马,用来驮行李和食物,狍子皮的帐篷,铁桩,做饭的铁架和锅,更不用说什么火石火绒,盐块,大袋大袋的烈酒。杨康本想买一个罗盘带上,但华筝说不必要,她认得路和方向,那些在杨康看来似曾相识的河流湖泊,她也都都叫得上名字。有时看见白色的斑点散布在山坡上,杨康便故意问,“你看!那白的是羊群么?”
华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逗乐,只微笑着道,“被误导了吧,春天剪羊毛才会给羊洗澡的,这季节里,羊都是灰色的。”而后近了便发现那白的是蒙古包,而成群的羊果然都是灰秃秃的。只要遇到蒙古人,华筝便叽里呱啦地一顿比划,有时还会开怀大笑,杨康便怀疑她只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并没有要找成吉思汗的营帐的意思,但见她明朗许多,不似先前一般病恹恹的,心中也欢喜起来,万事都由着她了。
他们一日一日地向北走,天气也转凉,一日寒胜一日,等有一日到了一条名叫兀儿失温河的河畔扎下帐篷,清晨打水时便发现河面上已经浮起了薄冰。他捞起碎冰拿去给华筝看,她接在手里,对着太阳旋转,冰片折射出七彩的光,转眼又化为水滴,“不用担心,离封冻的时候还远着呢。”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呢?”
“这条河南面连着捕鱼儿海子,北面连着阔连海子,我猜这两个一个是呼伦湖一个是贝尔湖,这一片就是呼伦贝尔草原,蒙古族的摇篮。我们小时候就在这一带迁徙,从北面的斡难河到这边的捕鱼儿海子,哥哥们有时候会带我去湖边打水鸟……”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看着远方,杨康开始只道她是陷入童年回忆,但见她眉头紧敛,便也顺她目光看去,看见北面的地平线浮现淡淡黑雾。
“要变天?”
“该来总会来,我们继续走吧。”华筝收回目光,杨康便收起帐篷,把行李安在驮马上,又把华筝抱上马,她不一会就昏昏沉沉睡去。
想是离湖近了,这一路都是大片大片的沼泽,风越发大起来,芦苇剧烈摇摆,沙沙作响,时而还有芦苇在风中喀喇折断。
四处鸟雀嘈杂,听着十分吵,他低头看华筝,见她依旧睡的安稳,许是又昏过去了。这时一群大雁迎面飞过来,难得还是整齐的队列,只是飞得很低很低,几乎贴着地面,和他视线刚好平齐,等飞近了才又高高飞起,堪堪越过他头顶,重又恢复原先的队形,贴着地飞远了。
约莫过午两人到了捕鱼儿海子,便是后人所称贝尔湖。只见铅灰色的湖面一望无际,波涛汹涌水鸟翻飞,与青山绿水船只交错的太湖水乡相比,别是一派苍凉的北国风情。两人刚从密匝匝的芦苇丛中走出,猛然看见这一片浩浩汤汤,不由得心旷神怡,站了片刻,华筝体力有点不支,便坐到一块黑石上,脚尖一翘一翘地指着拍岸的湖水,“变幻的云,跳跃的火,流动的水,这三样是永远看不腻的呢。”
杨康留她在岸边静坐,骑马沿着湖走了走,打下几只水鸟,两只野鸭子,一只大雁,拿绳子扎住脚倒挂在马鞍上,带回去给华筝看时说道,“晚上可以换换口味了。”华筝裹着斗篷,抬眼看了看,动也懒怠动,“你没打到最好吃的那种。”
“是么,那一会儿烧熟了你不要吃!”杨康笑道,给野鸭子开膛破肚,又就着河口流动的水清洗干净,华筝突然微微提高声音,“看,鸟不飞了!”
四处翻飞的水鸟倏忽不见,不知躲进哪丛芦苇,北方地平线上那团黑雾骤然上升,来势汹汹铺天盖地而来,破碎厚重的灰色云朵似一床扯破的棉被,脏兮兮的棉絮四处飞舞。湖水翻滚翻腾,浪头上泛出浅黄|色的泡沫,刚才洗野鸭子的那条清澈的河汊,河水已经漫岸。
“水还要涨,我们赶紧走。”两人顺来时的路走出几十丈,便遇到一条大河汊,杨康看周围觉得陌生得很,正想是不是迷路了,就听华筝说,“这就是刚才趟过的那条小河,马颠了一下,把我颠醒了。”
“那河没有这么宽。”
“水涨了,往那边走。”
他们沿着河骑了一段,不就河转弯流向别处,他们背着湖的方向继续,又涉水过去两个河湾,走出一里路,才终于逃离沼泽,找到一片干草地。见地上没有漫出的水洼,周围的植物也从芦苇变成了旱地才长的高草,杨康松了口气。
远远还能听见湖水的咆哮,风却一下子停了,仿若先行探路的细碎雪花悄然飘洒,再走出几步,就见旋风骤起,挟着大朵大朵的雪花扑头盖脸地压来,此时尚未黄昏,天地间却昏黑如同入夜。
“雪?这才几月?”
“只能在这儿过夜了。”华筝说,强撑着跳下马查看地形,这时马都也惊慌起来,喷着响鼻不停地蹬踏地面,杨康费尽全力气方才牵住,他大声喊道,“能撑过去么?”
“我也不知道。”华筝答道,在狂风中险些站不住。
杨康突然感到她就要被风吹走,再也不回来,他伸手抓住华筝,把她拉到怀里。这风雪天,他可以运功熬过去,可是华筝恐怕是撑不过去了,他从马鞍上取下酒囊,拔下塞子,递在华筝手里。
她带着厌倦麻木的神情吞了两口烈酒,精神似乎稍微好些,也振奋了起来,指着这块高地背风处的一片一人高的草丛,“去割草,割出够一个帐子还有几匹马躺下的地方,周围一圈的草留着,只在南边留个口子!”
杨康心知她自小在这塞外长大,说的定然是最好的法子,便找出一把砍刀,发狂般割起草来。天光昏昏,白雪荧荧,割下的草迅速堆起来,转眼就被薄雪覆住。杨康心急如焚,歇也不敢歇,钢刀卷了口,又换了一把,冰凉的雪水在脖颈融化,顺着脊背向下淌,打在脸上的雪如冰碴一般刺人,足足有半个时辰,方割开一小块空地。这时华筝牵着马走过来,她已冻得脸色发青,被雪水打湿的鬓发一缕一缕垂下来,她示意杨康在地上铺上厚厚一层干草,那些原本狂躁不安的马在她手里恭顺起来,乖乖在草上蜷卧,两人把行李堆在马身边,又合力把一顶帐子的苫布盖在马身上,像平日搭帐子一样,四角都拿细铁桩钉在地里。
“幸好有周围草挡着。”杨康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而华筝的神情却依旧焦急,“快把另个帐子搭起来!”杨康紧忙把另一顶帐子搭好,又把刚才割下的草在上面盖上干草,等把草堆成一个草垛,只在背风处留下进帐子的小口,马儿的临时小帐篷也一样,留出一个透气口。
“不行,风只会越来越大,会把我们一起吹走。”华筝冻得牙齿直打架,却不肯进帐篷,而是拿出绳子塞给他,然后爬到周围的草边,努力把草打成结拧成绳,杨康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她的用意,去对侧也把草打结接上绳子,系紧之后隔着中间的帐子把绳子另一端抛给华筝,她接住后也把绳子系在她那一侧的草结上,如此这般故技重施了若干次,终于结成网紧紧地把草窝棚揽住,任什么大风也吹不走。华筝掸掸身上的雪,带头钻进帐篷里,杨康也除掉靴子,随着进去躺在她身边。
帐篷里很挤,漆黑一片,狂风的呼啸好像近在咫尺,又似在另个世界,他对华筝说,“这下没事了。冷不冷?”
华筝没有答言,他一下子慌了,仔细听她呼吸,虽然微弱,却均匀规律,想必是劳累焦虑太久,进了帐子神思放松,便一下子昏睡过去。他把自己的斗篷外衣全部披给华筝,又运起九阳神功,帐子里慢慢地暖和起来,华筝的手也从冰凉变得温暖,他这才放心,任自己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杨康猛然惊醒,肚子饿得咕咕叫,四周黑漆漆,身边的人也不知所踪,他惊叫起来,“华筝!”
不远处传来她的笑声,还有几声狗叫,隔着帐子和草垛,听起来闷闷的。
杨康爬出来,外面雪地映得天地一片明晃晃,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住眼睛。
空气冷冽清澈,天地一片澄净,似乎昨日的乌云翻滚只是幻觉,四处翻飞的鸟雀都不见踪影,只剩白茫茫的大地一片苍凉。他们的马儿正悠然踱步,低头啃着雪下的草根,舒展僵卧一夜的筋骨,华筝坐在火堆旁的一架马鞍上,一面把雪块丢在锅里烧开,一面在火上烘干靴子,她苍白的脸被火光染上淡淡红晕,一黑一黄两条大狗争着把冻僵了掉落地上的鸟雀叼来她脚边,摇着尾巴,煞是欢快。
杨康笑道,“哪里来的召唤兽?”
“这是我和我二姐姐一起喂大的,二姐姐出嫁时带去了,现在也都还认得我呢。”华筝平静的声音里透着些微的喜悦骄傲,抚摸着大狗的脑袋,指着远处的山坡升起的二三缕炊烟道:
“他们的部落就在前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空想是不会知道草原上的暴风雪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查了些资料,最后应对草原暴风雪的方法是参考自《莫日根趣味轶事》中抗争暴风雪一节,莫日根的意思是好猎手,是一本讲述草原上游猎民族风俗传说的故事集。
65知天认命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这是一片不长矮草的地方,野草即便是较矮处也有半人高。贝尔湖一带在后世疆界中毗邻俄罗斯,颇为寒冷,不但春日来得晚,约莫四月才见草长,冬日又来的极早,九月霜冻之后便已作枯黄。草绿茂盛只有短短几月,若牲畜不趁此时贴膘,等秋冬只有枯草吃时,便只是勉强维生而已。
冬日漫漫,种种寒冷严酷自不必说,若是雪积得厚了,便会被当地人称为白灾。冷倒是其次,一来怕刮起白毛风,风卷雪飞,即便只是风卷起地上的松散积雪,也会使得相隔十数尺无法相见,人畜极易迷路走散,冻死在雪地中,二来怕雪地反射的强光使人患上雪盲症,而牛羊亦会因此症而胡乱奔跑,三来就是怕积雪太厚,牛羊无法刨开雪吃到枯草,融而又冻的硬雪壳也会伤了牲畜的蹄腕。
所幸昨夜只是风大,雪倒是只积了一掌厚,听华筝说,若是超过二掌厚,让牛羊无法刨开那就不妙了。这一早上,杨康都在帮着部落的人刨雪割草,好喂养几只暂还无法自立觅食的半大小羊。
组织干活的便是斡亦刺惕部落忽都合之子亦纳勒赤的妻子,也是华筝的二姐,名叫扯扯亦坚。忽都合曾经站在札木合一边,与成吉思汗作对,待成吉思汗派长子术赤带兵前来,忽都合便表示愿为向导,劝降了众多聚居在贝加尔湖、还有大兴安岭山麓一带的部族,成吉思汗为此重重赏赐了立下大功的忽都合,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做儿媳。
扯扯亦坚亦是蒲儿帖所出的嫡女,眉宇间与华筝颇有几分相似,她眼睛明亮,面色红润,身材高大丰满,比华筝还要高一头,正是草原上令人艳羡的标准美人。扯扯亦坚已生养了两个孩子,依旧健康而富有活力,干起活来爽朗利落,又有一副柔亮的好嗓音,众人干活时她便唱起欢欣鼓舞的调子,令听者干劲十足。
华筝的体力不足以参与割草,便抱着小羊坐在草堆旁,从中挑挑拣拣,挑出一把较为细嫩的草,喂给小羊羔。等割了两大堆的草,扎捆好,扯扯亦坚便喊了众人进到蒙古包中,只见晒干的牛粪在锅底烧着,锅子中的奶茶翻滚不已,香气四溢。
饶是穿戴着皮袍手套,又干活干得微带汗意,杨康也依然觉得手脚冻得发硬,端上一碗滚烫的奶茶,喝下去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暖了许多。这奶茶是用粗涩的青茶煮出的浓茶配上甘醇的鲜奶,加入用黄油炒香的糜子米一起熬制,烧滚后还要用勺子扬起九九八十一次,使茶香奶香融合彻底。牧民对奶茶十分依赖,几乎顿顿不离,杨康见有人将小碟中的肉干掰成小块放在奶茶中,便有样学样,吃得津津有味。
众人蒙语说得极快,杨康竖着耳朵也只勉强听懂,想插言却是做不到了,正想放弃捡起这门虽学过却多数忘光的外语,就听华筝对他道,“二姐跟我说,这顿饭便凑合着吧,晚上杀一只羊来招待客人。”
杨康便转身去向扯扯亦坚道谢,又转头对华筝笑道,“你姐姐招待客人是指我么,那你还是沾我光呢?”华筝并未反驳,只是做了个鬼脸,显见心情极好。等不相干的人都吃饱喝足离去,帐子里只剩他二人还有扯扯亦坚时,就听华筝对她姐姐道,“上次雕带回来的东西呢,托雷说你在收着。”
扯扯亦坚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为了看姐姐,而是来找东西的。”说罢去回身将床上的皮被绒毯抽去,下面便是两口巨大的红木箱子。杨康这才知这里不单是招待众人茶饭,亦是扯扯亦坚睡卧的帐子,那两口箱子又像是装她嫁妆宝贝的,刚起身想避开,就见华筝就把他袖子一拉,让他安心坐下。只见扯扯亦坚也不以为意,她打开箱子,里面只是些皮袍旧衣,外加数件银器酒具而已,她从中取出一个绣金皮囊,递给华筝,笑道,“看看有没有少了啥?”
华筝接过那皮囊,也不打开就直接揣到怀里,“少就少么,给二姐你烧了取暖都行。”说着便已经挤到扯扯亦坚怀里,撒娇道,“二姐你别埋怨着我不来看你,你们这里真是要冷死人,也就夏天时能来,冬天里可是连鼻子都要冻掉的。”
扯扯亦坚把她搂在怀里,一手捏着她鼻子,笑道,“给我看看掉没掉?”两人笑闹一番后,扯扯亦坚道,“咱们小时候不就是这么冷地过来了,你去南边才多久,这就不习惯了?”
两人母亲蒲儿帖的弘吉剌部便是在这呼伦贝尔草原上世代游牧,这呼伦湖畔便是当日铁木真娶亲之地,华筝小时候也在此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华筝笑道,“习惯了暖和的地方,自然就不想回来这里受冻了,你看父亲打去南边后,可曾回过这里?我还差点走去达赉诺尔,幸好遇见人说你们到了这里。”
扯扯亦坚嫁去的部落原本就是定居在西伯利亚平原,所谓的达赉诺尔——蒙语里是海一样的湖,正是史上所说的北海,后世俄罗斯境内的贝加尔湖。扯扯亦坚叹道,“这几年越来越冷,所有部落都在冬天往南迁移。几个月前,父汗正式征召我们部族的勇士参与征讨西夏,我本想一起去到云内州时,便把你要的东西带过去。早知道你这么急地大风雪天里自己找来,我就该交给别人的,若不是当时你三姐说,她回到汪古部说不定会有危险,还是我这里稳妥些,我也就交给她了。”
华筝问道,“三姐已经回去西边了?”又轻轻“嗨”了一声,“我又没赶上她婚礼。”
扯扯亦坚叹道,“阿剌海最聪明有主意,家里除了母亲,也只有她能说服父汗了。我也奇怪,汪古部那些人叛乱杀了她丈夫,她也是命悬一线逃了出来,为何还阻止父汗屠城,还要回去继续跟他们一起生活。汪古部的人都是建城定居的,说的话吃的饭信的神灵都和蒙古人不一样,何况她新嫁的丈夫还不如之前的那个有威信,这一去可要多辛苦。”
华筝低头默默道,“三姐说,只杀了那些参与刺杀她丈夫的人就够了,她愿意回去自然是有把握的,二姐也不要太担心。至于她新丈夫虽然威信上略差些,但男人只要能打仗不就够了,其余的归根结底都还是要靠三姐来管。”
扯扯亦坚扑哧一笑,伸手去捏她脸蛋,笑道,“只要能打仗就够了的话,也难怪你找了金刀驸马。郭靖那孩子虽然是外族人,但胆色武艺都不比蒙古男儿差,日后再多立战功,自然有你们的一片封地,到时你也要挑一块暖和的地方,接了姐姐去养老。”
华筝哼了一声,“二姐你别取笑我,这驸马是父汗选的,可不关我事。”姐妹二人说笑着,杨康在旁则是如坐针毡,只好装作自己什么都听不懂。幸而很快就有人来喊扯扯亦坚,她嘱咐华筝好好歇息,又对杨康道,有意说得清楚缓慢,“远道而来的客人,请不要嫌弃,把这里当做家。”
杨康躬身道了谢,扯扯亦坚就匆匆离去,不知是去裁决哪家的纷争口角。华筝这时已经打开那个皮囊,从中拿出一卷画布,对着穹顶通风口的天光缓缓摊开。
她的神情愉悦,仿佛在欣赏什么佳作,过了片刻,她见杨康没有凑过去看,扬眉道,“你都不好奇么?”
杨康道,“不就是周伯通那里的九阴真经么。”华筝横了一眼,“猜得这么快干嘛,真不给面子。”
杨康笑道,“你说当时带了白雕到岛上,让黄蓉见到过,之后又放它们回蒙古,不就是把抄下来的九阴真经送回来找人收着么。我那时候在岛上,问你九阴拿没拿到的时候,你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肯定既不是没拿到,也不是十拿九稳。”
华筝眨了眨眼睛,“不是我瞒着你,我也不知道白雕送没送回来,就算送回来,也未必能有人替我保管好。说已经拿到了,岂不是让你白欢喜了。”
杨康本来就不是怪她不讲,叹道,“这算得什么欢喜?九阴上治伤的法子郭靖都说了,咱们也用过了,还不是不行?”
华筝斜了他一眼,“啧啧,有了九阳真经,就开始瞧不起这瞧不起那了?”说罢又微微笑着哼了一声,“我也没指望你领情。反正我当时也说了,我拿九阴,你拿九阳,现在你的都做到了,我也要说话算数才行。”
杨康听了有些着恼,“我说,你大冬天地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就是为了把九阴给我还九阳?”华筝听了,笑得眼睛眯起来,“难道你嫌折腾嫌冷了?”
“这不废话么,折腾了这么远路,又天寒地冻的,你能不能稍微用点儿心,保重身体?”杨康原本当她只是心中难过想回家,来了才知她家人并不全在这里,“九阳我拿到了不假,可你又不能练,还惦记当时那个约定干嘛?”
“拿不拿得到是你的事,守不守约定是我的事。就像你能练是你的事,我不能练也是我的事一样。”
杨康听见这话说得十分疏远,有些不满,“你到现在还要你的我的分的这么清楚吗?”华筝听见,歪头笑道,“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了。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你想一辈子都这样分得清清楚楚么。”
华筝低头道,“我又哪里有一辈子了。”
“我不信,就算黄药师说你只有两年,就算小意也这么说,就算少林高僧都说你活不久了,我也都不信。”华筝冷笑道,“那你怎样才信?等你看着我咽气了才信?”
杨康抓住她手,看着她眼睛,“我知道你还没有认命,你还有别的打算,肯定还是有办法的。”
华筝怔怔不语,两人互相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华筝先笑起来,“就算是有打算又怎么样,这一团乱麻似地算盘我打了多少年了,算来算去,还不是只能算到剧情结束。我从来没有算到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会怎么样,也许就是因为要这样结束吧……”
她微微叹了一声,“等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也许会像一阵烟一样没了,也许会去地府轮回受苦,也许我会回去发现这都是南柯一梦,也许我会再去另外一个世界,有了新的身份从头再来。可你,却要在这个世界里煎熬了。”
华筝突然伸出手来,抚着他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悲悯,杨康看见自己的面容倒映在她通透的眸子中,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只由得那冰凉的手指在眉头描画。
“死太容易,活着又太艰难。其实这样也好,我总归会拖你后腿的。我在这里,好多你想做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不到啊。拯救世界也好,征服世界也好,都随你,我眼不见也就无所谓了,我也不用担着让你违背原则的负担了。”
她把那卷九阴真经上册交在他手里,“这样难道不好么。我欠你的,我不想还也还不起了,就赖账吧。至少约好的,我都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拖了很久,十分抱歉……
先是准备组会报告,然后又陪人玩了几天……争取补上,今天多更几章……鞠躬,谢谢大家的耐心
66相诉肺腑
“至少约好的,我都做到了。”
华筝将手里的九阴真经放在他手里,杨康却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穿了厚厚的皮袍,那双细小的手仿佛蜻蜓落在树干上,一丝晃动也无。杨康便解开扣子,将她的手放在袍子里面,隔着粗棉的襟衣,紧贴着胸腔中心脏跳动的位置。
“扑通——扑通——”
那强烈的搏动在帐中规律地共鸣,带动了火焰的跳跃,带动了茶水的翻滚,带动了蒸汽的升腾。不知过了多久,华筝笑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让我看你心脏出没出问题?”
“我的心脏早就出问题了。”杨康的手隔着袍子按在她手上,华筝没有一丝要抽出手的意图,他仍然不敢放松,反而更用力地按了按,“给你暖手。”
华筝微微笑道,“我不怕冷。”
“我怕。”
她的手素来冰冷,即便放在温热的胸膛上,也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也不知是她手上的寒气,还是因领子敞开而灌进来的凉风,原本胸口的温热慢慢散去了。
华筝把手往回抽了抽,没能成功,便道,“该有人来了。”
“来就来,我听着。”杨康看了看门口,厚重的皮帘外若是有人来,十几步外他也能听到。华筝无奈笑道,“呐,被看见了我可不管。反正不是我耍流氓,是你要我袭胸的。”
杨康也忍不住笑了,“那胸都袭了,那就对我负责吧。”说完便双臂环住她的后背,就着她放在自己衣襟里的手,将她整个上身都按在胸前,“忍不了了,让我抱一会儿吧。”
华筝挣了两下,道,“我是有未婚夫的,带你一起来已经让人疑惑了,若是再被人看到,就更说不清了。”
“说不清更好,我们直接私奔。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杨康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华筝不再挣扎,却将头轻轻垂靠在他肩上,他心中一暖,继续问道,“好不好?”
没有答言,只有一声轻叹掠过耳畔。
帐子中静寂如死,却又喧嚣无比。原来,火焰燃烧的噼啪,茶水翻滚的咕噜声,微风的流动,草叶的摇晃,积雪的飘洒,都能如此吵闹。隆隆杂音中,唯独听不见想要的回答。
华筝缓缓推开他,直起身子正视着问道,“如果不是我快死了,你也会这样说么?”
杨康看着她的眼睛,“可能不会。谁也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华筝听了释然一笑,似乎想说些什么,杨康继续道,“但是真离开了,可能会永远在痛苦和悔恨之中渡过。”
华筝低头咬了咬嘴唇,“那,如果不是我和你一样的穿越者身份,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不会。不过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曾经的共同经历所产生的共鸣,不单单是我们那个社会的记忆,还有这一世一起经历的事情。”
“那如果,穿过来的不只我一个呢,你也会选我?”
杨康叹道,“这个问题可就钻牛角尖了,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种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没遇到我,如果你遇到了别人,那么肯定结局不会一样。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遇见的人,经历的事,所处的环境,随便一点点变化就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有的人可能喜欢缘定三生、非你不可的宿命,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但是我觉得,在成千上万的可能性中,机缘巧合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争取,得来的那个结果,那个建立在偶然上但是需要努力维护、让人甘愿付出心血和真情的结果,才是最宝贵的。”
华筝听着发了会儿呆,突然嗤地一声笑,“你可真肉麻。”
杨康笑道,“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一起解决了,不然隔三差五地就逼我做一回知心大姐,我可要精尽人亡了。”
华筝白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气喘,杨康知道是她内伤发作,急忙帮她正坐在地面的绒毯上,他则坐在身后,双手抵住她背心,帮助运气调息。
这一路下来,参照了九阴九阳的概要,加之对华筝的内功体系还有伤情发作愈加熟悉,他对这一套疗伤之法也越来越有心得。内伤发作,内息四处冲走,对经脉的戕害十分严重,而靠外力的压制疏理,虽是治标不治本的行为,但若力量够大加上控制巧妙,也能将那伤害减少大半。为此,他越发潜心苦练,几个月下来,便觉得自己内力越发浑厚精纯,对其的控制也越来越精准。
运气调息后,华筝重重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是个头。”杨康也觉得筋疲力尽,歇了片刻后,扶她站起活动双脚,两人盘膝而坐,膝盖都有些僵,活动开来后,杨康道,“我倒觉得情况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再过上几年,就全好了。”
华筝嘴一撇,“想得真美。”杨康笑道,“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找到办法的,对吧?等哪天你试试,把解药吃了,我助你运功排毒?”
华筝摇摇头,“逼毒还是要靠一己之力,用外力帮着逼毒还更难些,到时候再说吧。”杨康心疼却也无法,毒和内伤一日又一日地拖着,身体也越发虚弱,怕是以后再想练武?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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