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其中的轻重,若战事顺利还好,但是张贵向来恶名在外,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张弘范哪里不知道吕师夔心中的小九九,连忙说道:“张贵经营均州多年,均州坚不可摧,民风骁悍,实在不宜投入大量兵力。”
“那江陵呢?”伯颜想起张弘范曾经在均州吃过亏,史家那个倒霉鬼史揖也是死在均州,而且当时张贵治理均州还不到一年。
“江陵。”张弘范揉了揉脑门,低声道:“江陵在多年前已是大宋有数的坚城,张贵入主江陵之后,恐怕更比往日辉煌。”
“据探子回报,江陵这一年来发展迅速,又有厢军、乡兵留守,恐怕也不容易。”张弘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回避进攻均州、江陵,莫不是他真被上次张贵吓着了。
“仲畴,你若是领兵,至少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攻下江陵?”伯颜不死心,继续追问,在他眼中看来,就算是大宋的精锐士卒也不堪一击,更不用说这完全充数的厢军与乡兵?
张弘范一愣,摇头道:“非末将不愿意领兵前往江陵,末将愿意从丞相身边,为朝廷扫平南下之路。”
“说说看。”伯颜略提高了一点声音,道:“老夫也不是鲁莽之人,你说一下情况。”
张弘范没法,想了很长时间,直到伯颜几乎等得不耐烦,才沉重说道:“若是末将领军,攻下江陵至少需要八万兵,还不一定能够迅速攻下江陵。”
“说一下你的理由?”伯颜并不生气,张弘范名声在外,年幼之时已立大功,这两三年虽然屡遭失败,但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末将听闻均州军有三万之众,按照宋军一贯的作法,至少会留下三分一甚至更多兵力,但均州军或许是特例,但千人是一定会留在江陵。”
“按照宋军的惯例,若有三万精锐,厢军也有对应之人数,更为可恶的是无论是江陵还是均州都有非常多的乡兵。”
“这些乡兵忙时种地,闲时训练,更为担忧的是这些乡兵据说还像厢军一样每个人都可以
拿固定的饷银。”
“而且这些乡兵多是百姓中有恒业者,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固有的财产而战,爆发力并不在厢军之上,所以末将认为至少需要八万之兵。”
“张大人说得严重,末将认为张大人夸大其词了。”吕师夔这厮本领虽然稀奇,但有一件让世人都颇为惊讶之事,这厮与谢枋得竟然si交甚善,当初谢枋得甚至以,以一族保师夔可信,乞分沿江诸屯兵,以之为镇抚使,使之行成,且愿身至江州见文焕与议。
谢枋得在均州、江陵如鱼得水,自然也想让老朋友吕师夔前来投靠,吕师夔当时已是江州兴国提举,自然不愿意过去为别人打工,但他们的联系却保持到吕师夔降了大元朝。
“张大人有所不知,江陵谢枋得乃末将相交好友,江陵之事,末将也知道不少。”吕师夔虽然有点害怕,但权力会使人eng蔽眼睛,他努力要在伯颜表现他的英明,大声道:“自从丞相南下之后,张贵这厮几乎动员了江陵、均州所有力量,均州军几乎全部出征,就连还在什么军事学院之学子也一并派出。”
“牛富又一意孤行,率领仅有的数千精锐厢军前往临安,江陵、均州其实仅剩下为数不多的精锐,其余就是乡兵而已。”
“不仅如此,”吕师夔偷偷看了一眼伯颜,见他没有不悦的表情,继续说道:“张贵这厮甚至把主政江陵的6秀夫也派去了扬州,这事若不是谢枋得所说,基本不会有人知道,如今主政江陵之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女子主政,倒有些奇怪,”伯颜好奇问道:“这人是否和张贵有什么关系?”
“不,三年前,这女子不过是一个死了丈夫靠帮人洗衣为生带一个女儿艰苦度日的寡fu。”吕师夔认真说道:“恐怕是张贵在江陵没有任何可信任之人,所以才使得一个女子主政江陵,实在让人可笑。”
伯颜却没有任何可笑的意思,张贵竟然敢让一个女子主政大局,这厮做事还真是出人意外,若不是此女子才华出众,她怎么可以服人,若她是才华出众,又可以证明了张贵为人之可怕,看来张弘范所说需要八万兵力才能攻下江陵也有一定道理。
不过吕师夔既然在江陵有相熟之人,那么是否会比张弘范有更多优势,只是吕师夔毕竟是新降的将领,他毕竟有几分担忧。
“丞相恐怕不知,谢枋得在江陵向来颇得张贵重视,张贵有事也多咨询,所以谢枋得所知道之事一点也不少。”吕师夔急于立功,硬着头皮劝说道:“所以末将认为,将兵三万,至少可以包围江陵。”
他耍了一个小把戏,只是说包围江陵,并没有说攻下江陵,到时出了什么差错,他至少还有后路可循。
三万大军,对于伯颜还说还能承受得起,再说均州军抢占淮南之后失去了消息,他也实在担心均州军会给他添乱,若是能够威胁到均州军的后方,至少会让均州军有所顾忌,甚至被迫回师也有可能。
张弘范见伯颜心有所动,连忙说道:“张贵这厮狡猾之极,他敢带走均州军,就已说明了他对江陵防守有绝对的信心。”
“说不定这还是张贵设下的y谋,让我军分兵。”
伯颜正犹疑之间,一个通信兵急忙前来,见了伯颜,有点慌张说道:“宋军攻取淮北,淮北张邦直大人殉国,张宏大人仅率领数千士兵,在阿里海牙大帅接应之下仓皇退往健康。”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就算是伯颜也吃惊不少,追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董士选和吕文焕南下之时没有留下足够的兵力吗?”
“据闻董将军留在淮北之兵足有十几万,只是一开始吕文焕留守淮北之部将黑杨便率领三万士卒投降,后来张邦直死守扬子桥和瓜州渡口。”
“然而宋军非常狡猾,在城外挖掘地道进城,用大量的火药炸毁城墙,然后用骑兵sao乱扬子桥,并用火罐子烧毁军备和物质。”
“张邦直见死守扬子桥无望,于是向瓜州渡口突围,路上遇到宋军之拦截,张邦直属下死伤无数,被宋军包围起来。”
“瓜州渡口张宏想出兵救援,又中了宋军之计,最后被迫逃走。张邦直见救援无望,拼死杀死。”
“此战张邦直所率领六万将士几乎死亡殆尽,但听说宋军也损伤颇重,不过却彻底收复淮北,就连瓜州渡口也落入宋军之手,阿里海牙大帅因需要配合阿术大帅,故此只能看瓜州渡口落入敌手。”
“对方将领是谁?宋军何来这么多兵力?”伯颜说话虽然还很稳重,但细心的张弘范看到他双脚有些颤抖,无论是谁,被断了后路也不能镇定下来。
如今两淮重新落入宋军之手,意味万一战事失利,就失去了从6地上撤退的可能,而就算是健康能够无事,但水师能够带走的人毕竟有限。
也就是说伯颜如今有三个选择,重新回师两淮,打通北方之路,甚至抢占两淮,这样就失去了最好的一次机会,这当然是伯颜不愿意做的事。那么其次可以在阿里海牙的接应之下返回草原,从此不愿意再问南方之事。
当然由于水师有限,不可能全部人都能带走,不过eng古骑兵倒能够带走大部分,但这样一来不仅伯颜完蛋了,就连朝廷也可能再没有机会南下。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拼死杀敌,最后围攻临安,逼两淮宋军南下,然后让大汗继续增兵,若有机会便直取临安,灭了大宋,伯颜向来喜欢并行险着,这个法子再合适不过。
“据说以扬州李庭芝为尊,以均州军副将郭平为副,均州军、淮南军、吕文焕部将黑杨的降军及淮北扬州守军将近十万人。”
十万,对伯颜来说并不多,若是两军相遇,他相信仅需要两万eng古骑兵便可以打败,他好奇的是宋军竟然能够如此轻松打败张邦直,据他所知张邦直为人为重,是董士选身边不可多得的一员大将。
“均州军副将郭平用兵如神,扬子桥城墙被火药炸毁,城内军备、物质被烧毁,城外宋军以拒马为基,盾牌为墙,张邦直所领将士士气低i,突围之时又遇到伏兵,若不是张邦直统兵有方,恐怕这六万将士也早就降了大宋。”探子说话非常有条理,看来张宏还想活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均州军之上。
“均州军。”伯颜终于下下定了决心,再说时间也不容许他继续拖延下去。
“李国杰为正,吕师夔为辅,率领三万士卒攻打江陵,其中五千为精锐骑兵。”伯颜看张弘范略有所动,连忙说道:“明天一早,我亲领骑兵与宋军决战,仲畴你率领部将协助老夫。”
众人也知道伯颜心急,纷纷同意。
然而伯颜的运气已倒霉到了极点,到了夜晚,无缘无故下起了大雨,这冬日严寒怎么会下雨,伯颜等人心中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大雨一下,竟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张贵、张世杰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第二天大雨让两人郁闷了好一会儿。张贵大喜,鞑子不习惯水战,再说大雨下到这个地步,天气又越将寒冷,不要说打仗,就算是走出转一趟,就至少有一半人感冒病倒,非战争减员超过一半。
张贵建议张世杰煮了大量的姜汤给将士,说实在话张世杰这支骑兵已是大宋朝廷除了自己均州军之外仅有的骑兵,若是张世杰这支骑兵完蛋了,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均州军了。
自己给了郭平这厮四个字,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至于文漳这小子,自己早已和他失去了联络。
张世杰自然也不反对,雨越下越大,仿佛没有停止的意思,张贵虽潜入张世杰大营,但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法子,只是他这人信心有点强大,而且喜欢冒险,看着这大雨,他心有所动,但具体的法子依然是想不出来。
到了第二天,大雨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到了日中,均州军竟然有人找到了张贵,却正是胡明伟。
“郭大人已率领大军收复两淮。”胡明伟一句话,张贵虽早有了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少,然而胡明伟的话还没说完:“均州军伤亡人数1879人,其中有87o名兄弟战死沙场。”
“什么?”张贵从极喜变为极怒,不敢相信问道:“这样说来均州军岂非伤亡殆尽,伤亡殆尽,郭平、郭平他究竟干什么。”
“郭大人身负重伤,幸好黑杨黑将军拼命,才把郭大人抢出来,如今陈大举陈将军主持均州军,暂时留在扬州修整。”
“伤亡已算上黑杨黑将军归顺的三万忠义军,”胡明伟说得有些发抖,道:“即使不算忠义军,均州军伤亡也超过了五千人。”
“明伟,你好好给老子说一下。”张贵看着胡明伟全身淤泥,想必他也吃了不少苦头,连忙让亲兵煮了姜汤送上来。
“郭大人担心南方之事,想着速战速决,可是谁也想不到战争竟然会打成这个样子……”胡明伟因为亲历战斗,说得非常详细,最后不忍心说道:“此战歼敌将近四万,俘虏eng古汉军将近三万人,可是均州军含忠义军伤亡也接近两万人,淮南军与淮北军伤亡也接近两万人,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张贵不由吸了一口气,疑huo问道:“eng古汉军怎么会如此拼命。”
“末将也想不明白。”胡明伟摇了摇头,道:“怕是张邦直给他们许了承诺。”
张贵沉思了片刻,或许是郭平把他们逼得太急了,又或许是张邦直统兵有方锐,这事可要仔细研究。
“那如今尚有多少可用之人。”张贵想着南方之事,皱了皱眉头。
“军中士气不振,真正能用之兵仅我均州军一万多人,忠义军已不到两万人或许可用,淮南军伤亡不轻,估计用不成了,淮北军人数不多,尚需守扬州,或许也能够出兵万人吧。”
“四万人。”长张贵得出了结论,然而这四万人无论对付吕文焕还是董士选恐怕都派不上用场,更不用说阿术了。
“大人,大军日后如何行动,还请大人吩咐。”胡明伟有点着急,见张贵沉思不语,连忙问道。
张贵沉思了片刻,南方战事千变万化,他虽然知道大局可能的走势,但是并不能肯定,毕竟历史已经有了一定的变化,虽然还不足以推动历史的车轮转动,但可以行驶车轮的道路已经不止一条。
“堵住渡口,便宜行事。”张贵迟疑了片刻,吩咐道:“若有机会,南下常州和焦山。”
胡明伟又等了片刻,张贵又给郭平写了一封长信,最后吩咐道:“万事皆要小心,我看你全身淤泥,这怎么回事呢?”
胡明伟尴尬笑了笑:“道路泥泞,不小心摔倒了。”
张贵把胡明伟送到帐外,突然冒雨走了出去,看着胡明伟离开,蹲下去挖了一会,心中有所打算。。。
第五十三章 丁家洲殇(3)
第五十三章丁家洲殇(3)
送走胡明伟,张贵第一时间找到张世杰,先是把两淮之事给他细说,张世杰自然大吃一惊,不敢相信问道:“也就是说鞑子不仅失去了两淮,同时也失去了十几万汉军。niubb. ”
“那是自然,鞑子其实也没这么可怕。”张贵自信笑了笑,道:“不过咱们就麻烦了,伯颜知道两淮被宋军收复,唯有孤注一掷,丁家洲一场恶战绝对是免不了了。”
“汪立信大帅坐镇芜湖,又有孙虎臣驻守鲁港,老子守大江左岸,三军相依,伯颜虽勇,但亦不得不心吧?”张世杰还抱有一丝希望。
“伯颜向来喜欢冒险,况且他手中兵力远在丁家洲之上,再有阿术从健康出兵接应,张大人万万不可轻视。”张贵认真说道:“咱们最重要的不是要打败鞑子,而是要保住xg命。”
张世杰也不是不知道轻重之人,沉思片刻说道:“幸好天助我也,如今天降大雨,伯颜不得出兵,矮张你子,不妨前往临安?”
“老子相信,你子在临安,定然能够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张贵却摇了摇头,道:“临安有陈宜中、有文天祥、有牛富,老子过去临安,也只好挨骂的份上了。”
“去。”张世杰心中颇为感动,问道:“如今我弱敌强,若想守住大营,恐怕不易,不知道矮张你子可有什么计谋?”
“我看你子到了大营之后,也不见惊慌淡定得很。”
张贵的到来,给张世杰增添了无尽的勇气和希望,他当然不会认为张贵无缘无故跑过来丁家洲,若是没有准备的话。
他自然不会想到张贵跑到丁家洲,除了想给鞑子添麻烦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张世杰他们不要跟鞑子拼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老子那是故作淡定。”张贵忍不住骂道:“初时老子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什么计谋也是没用。”
“一力降十会,就算是鞑子没有伯颜,以硬碰硬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张世杰郁闷的挠了挠头,实在忍不住问道:“那咱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上了。”
“那倒不用灰心,”张贵笑道:“这场大雨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这雨帮了咱们的忙?”张世杰实在想不明白:“这雨下得老大,将士都只能躲在营中不敢外出,再者下了雨就变得更加冷了,鞑子耐寒得很,咱们可吃了大亏。”
“你只要给老子想办法找一样东西,谁说咱们还是没有机会打败鞑子,可是给鞑子添几分恶心也是不错。”张贵看着张世杰,突然笑道:“锄头,越多越好。”
“锄头?”张世杰不知所措,像是看到一个大怪物一般:“锄头?老子这都要拼命了,你还有这个兴致。”
“这次不一样,”张贵解释说道:“鞑子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武力惊人、手中弓箭箭无虚外,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精锐骑兵。”
“两条腿自然跑不过四条腿,同样的道理两条腿自然也打不过四条腿,若是有办法把鞑子骑兵变成步兵,那么咱们就不用挨打了。”
“骑兵变成步兵?”张世杰沉思说道:“咱们大营坚固,鞑子也不轻易能够攻入。”
“非也,非也。”张贵摇头说道:“大营外地势平坦,最适合鞑子冲锋了,鞑子骑射天下无敌,不容易啊。”
“咱们也是骑兵,大不了拼命罢了。”张世杰不服气说道:“说什么老子也要守住大营,就算是守不住,老子大不了拼命了。”
“行了,行了,你这不是意气用事罢了。”张贵摇头道:“如今大营之外,经大雨浸泡,很轻易就可以把平地变成沟渠。”
“一条沟渠自然是不够,但是大营外若有数十数百条沟渠呢?”
“当然,鞑子不少,张弘范所率领门g古汉军也可以轻易填埋沟渠,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些沟渠全部链接起来,把沟渠变成通道,我军可以从沟渠中通行,用弩箭压制张弘范的行动。”
“而且我军修建沟渠的时候,可以接连长江,可以引长江之水入沟渠,这样一来对我军就更加有利了。”
“好处多得很呢?一时也说不完。”
“办法好是好。”张世杰挠了挠头,叹息说道:“只可惜你子办法想得太迟了,如今鞑子就在眼前,现在大雨倾盆,是咱们的运气,可谁能保证这运气能够保存到什么时候?”
“尽人事吧?只是锄头从和而来?”张贵郁闷的看着张世杰。
张世杰想了一会,道:“如今是冬日,附近村庄百姓空闲,不如征百姓,说不定比咱们干得更快。”
“也好,不过需要付给他们酬劳。”张贵认真说道。
“行,就听你的话。”张世杰点头道。
大雨磅礴,下九村的龚老汉愁的看着锅里的几粒米煮成的米汤,再看一看同样是牛高马壮吃大碗饭也不能饱的两个儿,叹了一口气:“这鬼天气再这样下去,家里连煮一碗热水的柴火也没有了。”
“开锅的米,明天就没有了,熬得几天算几天吧。”
“要不是该死的鞑子,咱们怎么会沦落成这样。”龚老汉的儿子龚优忍不住骂道:“鞑子的水师封锁了长江,靠家里的几分薄地,咱们就算是拼了命也魂不到一餐饱饭,再这样下去干脆投了宋军,跟鞑子拼命了。”
“儿,肃声。”龚老汉有点怕死,低声说道:“鞑子来势汹汹,这天下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咱们少说两句话。”
龚林是家里的长子,他读过几年书,说话做事也沉稳很多,想了片刻才道:“鞑子南下之后,很多乡亲都跑到南方去了,我看这个情况,南方虽然还能守得几年,都终究不是长远的办法。”
“那总不能待在家里等死,”龚优大声说道:“大哥,咱们也跟江湖上那好汉一般算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龚林摇头说道:“还等下雨停了再说。”
然而,大雨还没停,亭长却带了一队兵过来,龚老汉连忙迎出去,这亭长还算好人,平素对乡里也算客气。
“龚老汉,这是朝廷的官爷,如今过来请大伙出工了。”由于天冷,亭长哆哆嗦嗦也没说清楚。
龚优脾气有点暴躁,以为又是官府要求服役,大声囔囔道:“上个月不是刚出了工,为何如今又要出工,这鬼天气能出什么工,家里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龚老汉连忙拉了拉龚优,尴尬说道:“亭长大人,官爷莫要生气,大雨天儿脾气不好,冲突各位了。”
其中一个将摸样的官差连忙说道:“这位哥误会了,这次是聘请诸位出工,每天一百文,先给钱后出工,干得好还有奖励。”
“三位若是愿意,现在马上可以给银子。”
龚老汉三人相视看了一眼,龚林委婉说道:“不知官爷所需做何事?”
“都是卖力气的活,”将笑道:“如今大雨磅礴,淹了不少地方,三位只需要带上锄头,到了地头挖地便可以了。”
“可如今大雨……”龚老汉迟疑了片刻。
“3。”官拿出一串铜钱,一个一个摆在破烂的桌子上:“姜汤、饭菜保管,不用三位再一份钱,若是因此生病,在补给一笔费用把病治好。”
“好。”龚老汉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咬牙说道:“不过要保证安全。”
“那当然。”官点点头。
龚老汉、龚林和龚优三人跟着一个兵冒雨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很多人在忙碌,走近一看多是乡亲,然而大雨磅礴,烟雾弥漫实在看得不清楚。
不过却看到已经挖了一段沟渠,沟渠很深,而且里面也很宽,泥土就堆放在两旁,把沟渠加固得更深了。
很快又有一个兵送来了三碗姜汤,让他们趁热喝下去,然后把他们带到人少的地方安排下去,龚老汉三人都是老实人,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软,再说官府的事情也不敢偷懒,于是低头挖了起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龚老汉三人因为之前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现在已经饿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大雨,泥土虽然松软,但是毕竟要吃力气的活,干得也不轻松。
幸好很快有兵过来,在旁边搭起一座巨大的帐篷,还是大碗大碗热腾腾的姜汤,又在帐篷里面烧起了火,然后又是白米饭,菜虽然只有一样,但大伙也吃得欢。
以前也常为官府服役,可是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呢?再说这样的鬼天气呆在家里,实在也找不到活计。
龚林忍不住问道:“这位官爷,敢问你们大人叫什么名字?”
兵摇了摇头,道:“咱家大人是大宋的大官。”
龚林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只要是朝廷官人,他就觉得满意了,一个老汉见兵出去,低声说道:“大伙都说是均州军张贵大官人在主持这事,听说还是有相熟的人认了出来。”
“矮张?”龚林读过几年书,对大宋的情况略知一二,吃惊问道:“张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老汉连忙吃饭,其中又有一个人咕噜说道:“管他是谁,给钱就行了。”
众人一想倒是,只要有银子拿,管得他谁是谁,不过饱饭伺候,又拿着晃眼的银子,众人吃饱饭之后,再次投入干活。
官府伺候得也非常到位,每隔一个时辰就送来一次姜汤,大伙虽是疲倦和辛苦,但越不好意思了。
一直干到傍晚,兵再次送来姜汤和饭菜,其中一个兵好声好气说道:“我家大人说了,大伙都非常尽力,所以临时给大伙增加十文钱,还请不要嫌弃。”
嫌弃才是傻子,大伙拿了钱连忙说他家的大人是天上老爷下凡。
“还有一件事,明天太阳出来前过来的兄弟,大人说了都可以给15o文钱。”
大伙一听,心中有了打算。龚老汉三人回到家,刚换好衣服,在亭长的带领下,又有兵送来了预防都感冒的药,三人喝得身体暖和了起来,特别是龚老汉,连心也暖和起来。
等亭长离开,龚老汉数着铜钱,问道:“优儿、林儿,明天早点起bsp;两人自然同意,龚老汉干了一天活,躺在g上就睡了过去,龚林却转辗反复睡不着,听着嘀嘀嗒嗒的下雨声,刚想起g把窗户关好,弟弟龚优突然问道:“大哥,你还没睡着吗?”
“哦,二弟也没睡?”龚林低声说道。
“嗯,大哥,我问你一件事。”龚优沉思了片刻,问道:“大哥知道江陵多远吗?”
“听说走路要走七八天吧?”龚林犹疑说道:“大哥也不是很清楚。”
“那,这个所谓的江陵均州军张大人之事,大哥是否清楚。”龚优好奇问道。
龚林笑道:“张大人之事,朝廷上下倒有一半人知道。”
龚林把张贵的大事事认真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人可算是朝廷的一个怪胎,不过一定是一个好官。”
两人一夜无话,第二天和龚老汉一早赶过去时,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到来。
虽还是下雨,但雨已经了不少,但人却多了不少。
兵先是送来姜汤,然后送来大锅的面汤,天气有点冷,再加上下着雨,大伙狠狠吃了起来,兵也不怒,一边还赔笑让大伙多吃一点。
当45o文钱放在龚老汉手中时,龚老汉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于是狠下心拼命挖沟渠,像龚老汉这样拼命的人不少,在加上泥土经过一天一夜的浸泡之后,泥土已经变得很松软,工程的度飞快起来。
到了日中,雨已经了很多,雨幕不再遮眼,龚老汉这时才能有机会看到了沟渠的一部分样子。
这一点也不像所谓的疏通雨水的沟渠,宽和深的沟渠把目前所及的地方分割成片。再抬头远看,仿佛是一座军营。
龚老汉这才想起,三个月前听闻有一队骑兵沿长江修起了大营,莫非说得就是他们?
再转头看去,不远处就是波涛汹涌的长江了,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们挖了老长一段沟渠,再看一看其他地方,也同样挖了好长一段沟渠。
吃完饭大雨竟然停了下来,只是水汽还很多,兵好像有点着急,哀求说道:“大伙加把劲,大人说了今天若是能够把沟渠挖到江边,大人再奖励5o文钱。”
众人一听,连声吆喝,保证完成任务,龚老汉虽然有些疑惑,但听到有5o文奖励,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沟渠挖到江边。
虽然雨停,还有一些水汽,但众人轻装上阵,比下雨天自然不知道好多少倍,到了日落之前,竟然能够按时完工。
兵没有反悔,过来之人竟然是一个将,龚林一愣,只觉得这人非常熟悉,突然冒昧问道:“官爷莫非就是张贵张大人。”
张贵看了一眼龚林,见他虽有几分斯文,但却是老农摸样,吃惊问道:“你怎么认识我?”
龚林尴尬看了一眼张贵,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不好意思说道:“大人之事早已传遍大宋,一些还有大人的样子,虽然只是有几分相视,但大人之神态画得很好,的故此一问。”
“奶奶的,财到老子身上了。”张贵咕噜一声,但却面带微笑:“这次大伙干得都不错,不过现在雨停了,大伙明天就不用来了。”
“也不满大伙,我军正在这里拦截鞑子南下,只是无奈兵力相差悬殊,此战恐怕没有胜利的可能,但还请诸位相信,一时的失利并不意味最终的结局,大伙回去之后尽量藏起来,或投靠亲朋好友,尽快离开这里。”
“鞑子没有人xg,若是一时受挫,知道是大伙出了力,说不定会迁怒你们,张贵之前没有给大伙说清楚,张贵对不住大伙了。”
龚老汉瓮声说道:“朝廷大事,老头也管不了,但是谁对咱们好,老头却清楚得很,张大人又是给钱,又伺候到位,老头认定了大人的好。”
一旁的龚优突然大声说道:“大人,我想迁往江陵,不知可否?”
“当然欢迎,”张贵认真收到:“江陵欢迎每一个人,而且有能力给每个人找到活计生存下来。”
“不过,老子常跟鞑子作对,鞑子不会轻易放过我,说不定此刻江陵也面临战火。”
“但老子也相信,留在江陵的将士们,一定会打败鞑子守住江陵。”
“的不怕,”龚优大声说道:“反正都活不下去了,鞑子一日不离开南方,的若不是大人帮忙,恐怕这几天都活不下去。”
“还不如奋力一搏。”
“优儿,爹爹也陪你去。”龚老汉大声说道:“老头年纪虽大,但的力气还有几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二弟,我们一起过去。”龚林说道:“如今有了这些酬劳,咱们一路上挨饿了。”
第五十四章 丁家洲殇(4)
第五十四章 丁家洲殇(4)
张贵把工地变成了动员大会,竟然有不少人决定迁移前往江陵,反正用的都是张世杰的银子,张贵也不怕充大头,想要去江陵的人都一两银子当路费,其中自然有一些不去江陵而冒充领银子者,张贵也一视同仁,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明知道被骗还要干这些傻事,张贵认真说道:“他们手中有了钱,就可以离开这战火之地,无论他们去哪里,终究都会留在咱们大宋朝,一两银子能够换他们一条xg命,这笔钱老子愿意出。niubb ”
这事传开之后,每逢战火来临,很多当地的乡绅土豪都开始自给当地人盘缠,让他们离开战场,为此使得很多人逃得xg命,保护了大宋不至于因为战火会太过于动dang。而且这些出了盘缠的乡绅土豪也会得到他们的报酬,当战火结束之后,乡亲们回到家乡,成了他们最忠实的佃户或苦力。
回到大营,张世杰皱着眉头迎了出来,道:“矮张,咱们运气恐怕到顶了,大雨停了咱们工程还没完工一半。”
“不,咱们运气已经足够好了。”张贵笑道:“至少我们已经有一半完工,总比我们之前什么也不做要好很多,难道不是吗?”
张世杰拍了拍头颅,点头道:“看来老子是人心不足了。”
“再说如今虽只完工一半,但对我军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鞑子的骑兵不容易进来,但是我们的骑兵可以在沟渠范围内活动。”
“若是鞑子的步兵送上来,咱们不是刚好可以用上。”
“呵呵,那不是因祸得了。”张世杰看到还有一丝希望,心情也好了不好。他南归宋朝之后,算是铁了心要当大宋的忠臣,每战必用尽全力而不顾自己xg命。
张贵谨慎说道:“如今咱们虽临时做了准备,对我军有一定优势,但伯颜并不是傻子,还有张弘范也不是可欺负之人,他们一定会想出办法。”
“如今还有那个字:拖。只要把伯颜拖到明年夏天,咱们大宋就有希望。”
虽然两人都知道一个“拖”字法宝,但说实在话能够拖到什么时候,张世杰没有一点信心,于是好说歹说给张贵分了一部分精兵,请他负责沟渠防线。
事至如今,张贵也不客气,率领一部分人进去沟渠抓紧时间训练,而张世杰则坐镇大营,等候张贵的命令。
幸好张贵带了十人亲兵,要知道张贵身边的亲兵都是当做将领来培养,再加上他们相处时间长了,张贵的作战理念他们都清楚得很。
于是除了梁顾和黑帆之外,其余八个人都派出去协助张世杰的守军,张世杰率领的虽然是骑兵,但大宋的骑兵多半都是从步卒挑选,都是军中精锐,上马下马的角色转变得也很快。
幸好大雨过后,天气竟然变得很好,借助月色忙碌了xiao半天才算nong出一个o样。不过临阵磨枪不利也光,总算比没有好。
月华如水银一般渗透出来,张贵难得轻松躺在大营之中,他也在怀疑自己凑这个热闹的原意,莫非真是要见证大宋的兴亡吗?莫非真想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撬动这个历史的车轮。
伯颜不是一般人,屯兵将近二十万,还有健康的阿术,凭借丁家洲这点兵力,只够看而绝对不够用,然而自己还是来了,抛开了自己费劲无数心血创建的均州军。
莫非自己真是一个疯子,想以一己之力,来护住大宋?自己的肩膀能够挑起这个担子?丁家洲集中了大宋大部分精锐,丁家洲败了,大宋的前途将会变得更加飘渺。
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历史的车轮将会往哪个方向转动,自己也没多少信心。
张世杰还好,自己有信心劝服他在战争不利时撤出,然而孙虎臣呢?还有汪立信呢?自己能够说服他们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虽然大家都清楚得很,但是让他们违反朝廷的命令,这就不是自己能够做得到了。
想到这里,张贵心中突然多了几分焦急,身边海平江突然问道:“大人,这大宋还能保得住吗?”
“保得住。”张贵潜意识说道:“如今鞑子被我们断了后路,留给他们时间已不到半年,还不包括他们筹集军粮的时间。”
“只要咱们把他们拖到明年夏天,不用咱们出手,南方的天气也能把他们送到西天。”
海平江不知道张贵的信心来自何处,不过他已在池州见识了张贵的本领,然而当初只是单兵潜入,如今是大军作战,张贵又会怎样做呢?
不过仅是张贵毫不迟疑进入大营,这就已让海平江佩服,他虽然不怕死,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拍死的人,却不知张贵这不是不怕死,而是对自己信心太足了。
“海前辈,这天下大得很呢?要不然前辈到处走走,也总比憋在这里好。”张贵有意无意说道,他自己虽不把xg命看得太重,但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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