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已成半圆形阵型,看来是想把鞑子逼出第一道防线。
毕竟鞑子的兵力要比宋军还多,也没打算能够杀敌多少人,自己虽然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没有必要跟鞑子拼命,难道不是吗?
再说,把鞑子赶出第一道防线后,又可以重新依仗土墙石壁和鞑子对抗,有时候真没有必要拿命去填。
月光很灰暗,若不是仔细都看不出人影,朝歌也只能看一个朦胧,正奇怪宋军应该如何进攻。
突然,“嘭”的数声巨响从鞑子阵地上响起,随后便听到一阵慌张的门g古语的叫声:“敌袭、敌袭。”
紧接着鞑子军营中四处燃起了大火,这时的命令下来,宋军一起出动,等朝歌来到鞑子大营时发现,鞑子临时用木栅做成的木墙早已被烧开了一个缺口,张彻却拉住于成等人,只见一队约莫百余人的弩箭手上前,他们的弩箭是特别制造,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
“噗嗤”连绵不断的弩箭从缺进去,随后便听到一阵阵惨叫声,朝歌不用暗中赞叹,这时张彻才率领他们冲了进去。
此时鞑子大营已是被烧得一塌糊涂,借着火光,朝歌看到地上有不少鞑子,这些鞑子无一不是被射了一个通洞,可见这种弩箭的威力之强。
“来得好。”朝歌玉立新功,见还没死光的鞑子不要命的冲过来,朝歌大喜,连忙挥刀冲过去,他今天用了一天刀,觉得这大刀砍去实在是太爽快不过的事。
“噗嗤”一声,朝歌还没冲到面前,一支弩箭射中了鞑子的双眼之间,朝歌不由怒喊:“哪位兄弟不长眼,跟老子抢功劳了。”
于成在身后好笑,骂道:“有这回功夫还不如冲进去,把鞑子冲乱了,倒是算你小子一大功劳。”
高闹儿到逃跑的那一刻也没想清楚宋军究竟是怎么进了大营,他怎么也想不到独松关防线内数不清的暗道四通八达,还有不少地窖可以藏人。
潜入军营的宋军到处扔土罐子,要不然就四处放火,等高闹儿收拢士兵,军营内已乱成一团,就是能工巧匠也不能把他们理顺了。
宋军的动作很快,用木栅做成了简易的军营,被大火烧过之后一推即垮,高闹儿的动作还算快,然而派过去想堵住军缺口的鞑子被宋军一轮急射,又伤亡不少。
高闹儿彻底没有了脾气,夜里也看不清宋军来了多少人,高闹儿只好撤退,宋军也不急着追,只是稳打稳扎,等鞑子撤回百丈镇之后,堡垒内又有宋军出来,他们带来了一早准备好的石头和黏糊。
第二天等鞑子想再次攻入第一道防线时,竟然发现所有的石壁土墙都已经修葺完毕。
第九十八章(短兵相接18)
( )朝歌、黄旗等四人再立新功,他们被《大宋战地报》在战场中的兼职记事捕捉到他们的英勇杀敌的英姿,特别是朝歌那句“哪位兄弟不长眼,跟老子抢功劳了”迅速在大宋每一处角落流传,将士们敬佩他的直爽,百姓们敬佩他的勇气,就连朝廷的相公也为这句话而感到几分热血。
数次机遇,朝歌、黄旗、于成和罗布头四人无意中已成为了战场上的典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京城引起巨大的轰动。
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黄老头的房子就已被修葺一新,虽然说是修葺,但可以看得出是完完全全拆旧起新,黄老头唯唯诺诺不敢住进去,他知道这是儿子用性命换回来。
但婆娘却显得干脆,她揪着老头的耳朵,毫不惭愧说道:“儿子是在为朝廷、为百姓拼命,咱们活得更好,儿子就越是勇敢。”
然而,她说到这句话时已是泪流满面,天下没有那个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拼命,更没有哪个父母会安心享受自己儿子用性命去换取的荣华,黄家的婆娘这样说,只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回来。
罗布头的老娘被换了一个新家,但老娘第二天就跑了回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过去,官老爷没有办法,只好想方设法修葺了她哪间快要倒塌的房子,甚至还给她请了一个小丫鬟侍候,这次老娘却没有拒绝,恐怕是想好好调教一下小丫头,等自己儿子踏着彩虹回来娶她?
罗家就罗布头一个后代,以前是没有希望,但如今总有了几分奢望,为罗家留下一个后代可是她一辈子的念想了。
往日不见行走的亲戚一下子多了起来,老娘一下子火了,怒道:“我儿子还在战场拼命,今日不知道明日生死,莫非你们就不担心我儿子第二天就死了吗?”
这些亲戚无一不是尴尬万分,老娘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撵出来,她是一个有骨气、有脾性的老妇人,她心中有自己的底线,她就算是也不愿意屈膝做人,当然也不会将就做人。
如今没有人让她缝缝洗洗,她也不需要这些小钱活下去,官府已经承诺每个月给她奖励五两银子,还不算罗布头当兵的饷银,就算没有官府奖励的五两银子,以《大宋战地报》陈孚为首而成立的基金会,一个月也会给她五两银子。
然而老娘却是忙惯了的人,一定要张罗为老街坊邻居干点活,众人耐不过她,只好顺了她的意,老娘双眼朦胧:“若不是你们照料,老妇哪里还能活下来,做人就要有良心,你们行行好,就把这都当作一场梦,老妇还是如往常一样。”
罗布头受伤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临安,虽然只是小伤,但还是牵动了不少人的心,有人还说要调罗布头回京城,反正他本来就是京中的禁军,但也有不少人反对,反正各种意见都有,后来听罗布头的意见。
罗布头留了下来,留在战场上。
“兄弟,别跟老子抢功劳。”这句话在战场上随时可见,宋军的士气往往因为这句话而奋起,杀敌无算。
张弘范看着修葺整齐的防线,脸色一下子变黑,他没想到宋军的动作会这么快,昨天把高闹儿等留在第一道防线,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变故会这么大,大得他差点接受不了。
“大帅,”万户高闹儿哭丧脸,低声道:“宋军也实在是狡猾得很,一早就让小兵躲在地窖里,又有一些宋军精锐从暗道混进军营内,又是火药又是火油,末将好不容收拢了士兵,然而外面又有宋军攻进来。”
“黑夜中末将不知道宋军人数,只觉得这批宋军的弩箭射程很远,末将的骑兵还没冲到往日的一半距离,弩箭就到了,末将只好撤退。”
“末将有罪,还请大人治罪。”
张弘范摇了摇头,道:“你能够收拢士兵撤退,已是大功一场,万户何罪之有。”
“要怪就怪宋军太狡猾了,我思量昨天一夜就能恢复防线的大部分功能,恐怕这些堡垒中必然预先藏有材料,要不然定然不会这么快。”
“至于宋军突然能够集中这么多人,”张弘范是一个善于总结之人,沉思片刻说道:“恐怕是从预先挖好的沟壑进行调兵遣将,然后再集中起来袭击我军。”
“夜里行军作战,原来大伙都没有什么优势,故此将士们心里发慌,但宋军先是扰乱军营,然后又以强弩开路,将士们就更加害怕了,高万户能够果断撤出战斗,让伤亡小了很多,这已是大功一场了。”
“大人,我军伤亡超过五千人,如今却又从新回到,”塔出说得有点无奈,道:“还请大人定计。”
看得出塔出对于是否能够攻破独松关也失去了信心,半个月作战,伤亡至少五千人,虽然曾经一度攻破宋军第一道防线,但如今却又从新回到,这教人怎么能够不沮丧,这还让不让人活下去啊。
宋军这独松关防线就如乌龟壳一般,自己真是想咬也咬不动啊。
“要攻下这防线容易,但要攻下堡垒不容易,”张弘范仔细思量,低声问道:“能否绕过独松关防线?”
“除非走广德,”军中弥漫出一片垂头丧气气氛,探子头领连忙说道:“从广德出发,可以和丞相大军会师。”
“不过……”
张弘范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探子头领的话,道:“丞相意思就是让我军牵制宋军,给临安造成兵临城下的错觉。”
“既然以前能够攻破第一道防线,现在当然也可以这样。”张弘范咬牙说道:“攻下防线后,挖沟渠把堡垒围起来。”
“立营的话一定要仔细检查,在营地周围也同样挖沟壑,宋军能够挖,难道咱们就不能了吗?”
“把沟壑挖到宋军的防线面前,跟宋军拼刀,看宋军有多少人可以死,诸位同心戮力,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攻下独松关。”
“届时,灭国之功,就是诸位的了。”
灭国之功,好大的一份功劳,张弘范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独松关就是临安的最后依仗了,于是死去了五千人也就不再放在心中了,再说拼命的事又不用他们上阵,众人纷纷点头。
等众人离开,张弘范却叫住探子头领,问道:“让你侦查溪口方向,现在如何?”
“还是不能突破,人数太少了,远远不够用,总不能全部都派往溪口。”探子头领摇头道:“但溪口方向的宋军抵抗非常大,末将怀疑、怀疑宋军在溪口修葺防线。”
“要把我军包围起来?”张弘范却没有预想中的惊慌,点头道:“按照张贵的胃口,说不定还真这么大。”
“我给你再调三千骑兵,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溪口的情况给我弄清楚。”
探子领命,张弘范把他送出去,再三吩咐道:“一定不能让军中知晓情况,你好好准备一下。”
送走探子头领,张弘范心中却不能安静下来,他甚至已经能够想到自己的命运,自己现在的情况已非常不妙,宋军独松关就像一处巨大的深渊,自己恐怕再填更多人进去也无济于事,他怀疑自己即使是全部兵力都投进去,是否能够攻下独松关还两说?
如今唯有等丞相的消息,丞相若是能够攻下常州,便可以挥军南下,兵临临安,临安迫于压力,调走独松关守军,自己机可趁。
常州虽是平地,但独松关已被宋军经营成铜墙铁壁,难不保常州会不会更加牢固?宋军又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常州比独松关更容易攻破吗?
张弘范突然开始担心伯颜,若是伯颜有什么差错,不仅是自己,就连自己这已不到十万的将士也将会全军覆没,恐怕这百丈镇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处了。
幸好伯颜还另有一处依托,就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宋军再神,难道会想到还有这么一种方法进攻临安?若真是这样,就真是上天不让大宋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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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牛大人干得还真不错。”陈大举放下千里眼,不远处的独松关防线大火已经熄灭,防线的土墙石壁也重新被修复,只是上面沾满了血迹,要不然哪里像经过战火?
牛富从沟壑运兵,配合地窖和暗道,一举攻破鞑子的军营,并且把鞑子赶出第一道防线,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战术。但这种战术恐怕也只能用这么一次,这方法若是捅穿了就没什么用处了,没有了暗道和沟壑的配合,下次若想重新把鞑子赶出去,恐怕更加难了。
“牛大人不容易啊,”张贵叹了一口气,道:“如今鞑子有了经验,恐怕攻破第一道防线更加容易了,只希望牛大人能够多坚持几天。”
孙虎臣有些纳闷,插话道:“大人,如今将士们早已修整完毕,我军骑兵就有四万,并不比鞑子少多少,大人为何还要拖延?”
“莫非大人怕伤亡太重了?如今我军士气如虹,皆有为朝廷尽忠的意愿,将士们并不畏惧伤亡,大人请出兵。”
“孙大人多虑了,将士们的士气很高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还不到时机。”张贵摇了摇头道:“张弘范的实力还在,主力还在,鞑子的士气未堕,我军若是鲁莽行动,反而如了张弘范的意。”
“孙大人放心,时机到了,张某定然不会放过鞑子。”
孙虎臣只好点头,道:“如今张弘范被堵在独松关,伯颜被堵在常州,我军只需要坚持不到半年时间,鞑子不攻自破,就如大人说言,并不急在一时。”
张贵却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却不再说话,张世杰迟疑了片刻,接过话道:“张大人是否另有担心?伯颜并不是一般人,他能够爬上这样的高位靠的并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张贵看了看张世杰,凝重道:“不错,常州防线不若独松关,常州外是平地,常州防线很长,防不胜防啊。”
张世杰也点点头,安慰道:“大人不用担心,常州猛将如云,平江又有文天祥丞相接应,只要宋军稳打稳扎,伯颜定然会拿常州没有办法。”
众人又聊了一会,孙虎臣和张世杰告辞而去,陈大举见两人走之后,问道:“头,听说郭大人南下,不知如今到了哪里?”
“两淮兵力至少可以出动三万人,这可是三万经历战火的老兵,再说郭大人还有一万骑兵,这四万人无论投入哪里,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哦。”
“你小子放心,郭平不会过来独松关。”见陈大举有点尴尬,张贵连忙说道:“郭大人任务重大,如今到了哪个地方,连我也不知道。”
“不过,要相信郭大人,他一定会完成任务,鞑子如今只是虚有其表而已,只要等我们把鞑子的外表敲破了,鞑子里面比我大宋腐烂得多了。”
“对了,你可知道,吕武这小子立了大功。”
陈大举有点吃惊,连忙问道:“吕大哥不会有什么危险。”
张贵欣慰的看了看陈大举,笑道:“那小子,老子倒是看漏眼了,没想到他还如斯狡猾,听说他暗算了伯颜,炸死了几个万户,连鞑子的右丞相阿塔海也被砸死了。”
“要知道,鞑子万户都是一等一的猛将,如今死了几人,常州轻松几分,喳喳,炸得好啊,不过吕武可要麻烦了,伯颜一定会找他麻烦。”
陈大举笑了笑,道:“这不是正如了吕大哥的意吗?”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张贵还没起床,陈大举突然冲了进来,大声说道:“头,中了,中了。”
张贵还睡得迷迷糊糊,囔囔说道:“什么中了?”
陈大举连忙说道:“张弘范还真往溪口派兵了,不过真没面子,只派了三千骑兵。”
“咦,太好了。”张贵大笑,跳起来道:“给老子放醒目一点,一定要将这三千骑兵一网打尽,让张弘范不敢轻易妄动。”
“让他进攻不成,退兵不得。不过,溪口的防线修得怎样了。”
“慢,”陈大举摇头道:“人力远远不够,方圆百里也没几个百姓。再说百姓躲避兵灾,能找到几个也不愿意过来。”
张贵沉思片刻,道:“先挖沟壑和垒土墙,挖沟壑的泥土用来筑墙。”
等张贵来到阵前,黑杨已做好了准备,陈大举连忙说道:“大人,你看,三千人,三千鞑子骑兵。”
张贵举起千里眼看去,鞑子三千骑兵倒是谨慎,摆成一条长蛇阵缓缓前进,领头的是自己非常熟悉的蒙古军探子头领,自己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看来张弘范对溪口起了疑心。”张贵指着那探子头领,道:“除了那人之外,其他都杀了,当然愿意投降的也接受。”
“溪口的防线不是需要人吗?这些鞑子兵身强力壮倒是好劳力,不过一定要看好了。”
“头,这次你不出战?”陈大举有点疑惑的看着张贵。
张贵骂道:“是不是怕老子跟你抢功劳了?奶奶的这点小功劳老子还看不起。”
“给老子小心点,别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还有要注意伤亡,若是伤亡太大了,老子撤你的职。”
“黑杨,你也给老子小心点,大举行事鲁莽,你给老子看好他。”
黑杨连忙说不敢,心中却涌起一股温暖,自己是一个降将,想不到还能够得到张贵如此信任,张贵的信任甚至比吕文焕更加彻底。
“嘭”接连几声,代表均州军吹响了冲锋号,短矛、弩箭开路,久经战火的均州军骑兵瞬间冲垮了摆成长蛇阵的蒙古骑兵,把蒙古骑兵分成几段,这个原本是为了预防宋军袭击的阵型,反而成全的均州军。
一万人打三千,在有心算无心之下,结果可想而知,还不到一个时辰,陈大举有点灰头灰脑回来,他还真伤了手臂,被鞑子弓箭擦伤了皮:“奶奶的,一个投降的也没有。”
张贵自然也看到了过程,真正的鞑子兵从心底里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尊严,他们刚从北方原野回来,带着胜利的荣耀回来。
“伤亡怎样?”张贵沉声问道:“你小子打得还算有章法,也不算丢脸。”
“伤亡一千多。”陈大举低着头,声音有点沮丧,更多的是不安和带着一丝悔意。
“一千多。”张贵大吃一惊,骂道:“你小子怎么搞得?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你占完了,怎么伤亡还这么大。”
“大人,怪不得陈大人。”黑杨鼓起勇气,道:“鞑子的弓箭很厉害,而且武力也强,幸好将士们的盔甲坚固,一千多伤亡中有三分二是受伤,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轻伤,不影响下次战争。”
“嗯。”张贵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有几分无奈,自己这一万骑兵都是久经战火的老兵,在有心算无心而且是兵力绝对占优的情况下,还给自己造成了一千多的伤亡。
自己寻机和鞑子决战,看来鞑子的士气还不错,看来还得再消磨消磨。
很快,张弘范的探子头领被带上来,张贵看着一脸决意的探子头领,道:“你叫张弧,是张弘范的侄儿。”
张弧默不做声,张贵笑道:“放心,我不杀你。”
见张弧有点反应,继续说道:“你回去告诉张弘范,说张贵给他两条路选择,第一条就是战死沙场,也好完了他一个将军的梦想。”
“第二就是让他好好想一下均州纪念堂的那两幅画,想清楚之后就过来找我,我会教他怎样去做,那是另一个无限的世界。”
“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张弧突然说道:“张大人乃大元朝忠诚,怎么会投降于你这个无耻之辈。”
“闭嘴。”梁顾喝道:“我家大人光明磊落。”
“梁顾,莫要和他计较,谁是忠臣汉j,历史自有定论。”张贵笑道:“走,你好自为之,下次运气可没这么好了。”
“哦,对了,麻烦跟张大人说一下,这溪口方圆百里都是我军的伏兵,让他就不要再派探子了,免得造成无谓的损失。”。
第九十九章短兵相接(19)
( )“黄老爷子,你慢走。”6心源小心搀扶着马良铁的老岳父,诚恳说道:“山中天冷,老爷子一定要多带衣服。”
“不敢、不敢。”黄老头挣扎了一下,他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大人物,虽然均州军将士官吏对待老百姓都要比以前好得多,但黄老头有些慌张。
6心源毕竟比他年轻几分,手中的力气也比他大一分,黄老头只好说道:“6大人放心,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还有几分筋骨,这点小风寒奈何不了。”
“只是、只是……”
老头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来,6心源坦诚说道:“老爷子是不是想问6家镇怎么就真守不住了?”
黄老头尴尬的点了点头,他女婿马良铁如今还在军中,他有几分担忧,所以才想问一下情况,再说马良铁如今是家中的栋梁,若是马良铁有什么不测,自己的女儿拖着小孩日后就辛苦了。
6心源点头,道:“守不住,确实守不住了,也不用守了。”
黄老头颇为尴尬,但心中略有不甘,低声问道:“老头看城墙颇为坚固,城内将士百姓同心,再怎么艰难都已经熬过了半个月,难道就真不能守住了吗?”
6心源无奈说道:“老爷子,也不怕跟你说,这6家镇真守不住了,也不用守了。”
“不是将士不用心,一千将士加上一千援兵,如今剩下不到五百人,也不怪百姓不尽心,半个月以来,若不是百姓相助,恐怕这6家镇早就覆没在鞑子手中。”
“然而,鞑子兵力远远占优,而且鞑子以人头为功劳,也凶狠得很,虽是如此,但我6家镇将士并没有给我们荆湖丢脸,没有给我们均州军丢脸,没有给我们6家镇丢脸,鞑子伤亡至少在五千以上。”
“我6家镇授命狙击鞑子半个月,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江陵已经布好袋子就等鞑子钻过去,我6家镇撤离,是为了大局着想。”
“再说,均州军还想为6家镇留下一些种子呢?那些将士都是好样的,都是好兵,再打下去恐怕全部都要葬身6家镇。”
“所以,6家镇守不住了,也不用守了,只是委屈老爷子你们了。”
“都是好样的。”黄老头拉了拉自己的女儿影儿,道:“影儿,咱们先走,不要给6大人添麻烦了。”
影儿有点担忧,看着怀里的娃娃,低声道:“孩子他爹还没有回来,要不我们再等等。”
6心源连忙说道:“马先生和我们一起撤退,小娘子尽管放心,老夫可以用性命保证,马先生一定会无恙。”
6家镇人口虽不多,但由于涌进了不少躲避兵灾的百姓,算下来足有三万人,而且这三万人中有老有幼,都是拖儿带女好不容易,6心源虽再三强调让百姓不要携带过多的行李,但这些都是他们的宝贝,哪里舍得丢弃。
6心源无奈,只好增派小吏,然而6家的家丁早已经派上场,哪里还有多余的人,这是最后一批约莫三千百姓了,正当6心源一筹莫展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6大人,这是我冯家的帮工,可能会帮上一点忙。”
6心源转身,看到冯固身后跟着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冯固连忙拱手,道:“见过大人,冯某见大人似乎不够人手,这不召集了一些帮工,希望能够给大人一些帮助。”
6心源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老夫替6家镇的百姓感激冯先生大义,冯先生来得正是时候啊。”
“不敢、不敢,”冯固摇头说道:“能够帮上忙就好,能够帮上忙就好。”
有了这十几人帮忙,百姓的速度加快了很多,6心源一边劝说百姓减少行礼,一边组织百姓往山中运动,6家镇的百姓总算是开始缓缓行动。
然而,6心源看到百姓的速度,听到从城墙处传来的杀戮声,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忧虑,他知道每拖延一分钟,将士们的死伤就多一份,然而他却只能无奈的看着缓缓行动的百姓,百姓对均州军和对他6心源的绝对信任使得6心源变得悠游寡断。
而此时,6家镇的城墙之上,黄旗坚毅的脸上多了几分着急,鞑子仿佛是看出了6家镇只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回光返照,于是孤注一掷,加大了力度攻城。
6家镇的每一处城墙都竖起了鞑子的云梯,攻城的杀戮声此起彼伏,黄旗带着亲兵拆东墙补西墙,实在是苦不堪言,然而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鞑子涌上城墙,他们虽然一次又一次被压下去,但却如菲菜一样割了又长,顽强的爬上城墙。
这已经是赤o裸的绞杀,每一处城墙都成了死亡之地,怒喊声、惨叫声和杀戮声混杂一起,仿佛是给这个战场奏响了死亡进行曲。
“小齐,让6大人再快一点。”黄旗怒道:“吩咐百姓把那些盆盆罐罐都丢了,再这样下去,鞑子进城也撤离不了。”
“我不去,”小齐射完最后一只弩箭,“啪”的一声狠狠敲在城墙上,“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大刀,委屈说道:“我不去,我要留下来跟大人一起战斗。”
“你混蛋。”黄旗骂道:“去,给老子去,顺便把马先生带走,马先生不是我均州军的将士,难道你要看着马先生死在这里吗?”
“保护马先生和6大人撤退,不要回来了,给老子滚……”
小齐突然上前跪下,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脑门都渗出血,他或许已经知道这是生死分离的时刻,小齐哭泣道:“大人,你保证,小齐以后还是你的兵。”
“滚蛋,老子保证。”黄旗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睛却朦胧起来,小齐是他的兵,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兵,他早已把小齐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如今生死在即,即使黄旗这样的汉子也免不了多了几分伤感,但心中却下了决心说什么也要保住小齐和百姓的安全。
小齐不再说话,均州军里流传这么一句话:均州军不相信眼泪,小齐年纪还小,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的步伐有点踉跄,他跑到不远处的马良铁身边,拉了他转身就跑。
马良铁迟疑了片刻,仿佛也明白了6家镇恐怕不能再坚守,联合郭守敬和张贵设计的6家镇城墙并没有给他们丢脸,马良铁需要修补的地方不多,只是他固执的坚持到现在。
然而到了此时,自己再留下来恐怕也多是给别人添麻烦,马良铁并不怕死,但他不能死得这样没有意义,这也是均州军张贵一直所提倡。
“黄大人,脾气不错嘛。”现在还能够嬉皮笑脸跟黄旗说话,除了朱平阳还有谁,朱平阳好大一个黑圆圈,这些天他们晚上偷袭马蚤扰鞑子,白天成了救火队员,也幸亏他们是均州军精锐中的精锐,要不然能不能坚持下来还两说呢?
此时,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兵,这小兵看起来还不错,至少非常警惕,手中一把弩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把离黄旗最近的一个鞑子兵射死。
“朱平阳,该你了。”黄旗黑着脸,一字一顿说道:“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老子可没有兴趣再招待你们,你们给老子滚。如果老子还没死,老子一定会向朝廷提你们请功。”
“老子可不用你折腾。”朱平阳竟然还能笑出来,道:“别拿身份压我,如今老子还没混过瘾呢?老子要走,就凭这些小兵小虾还能拦得住我?”
“你……”黄旗突然上前一步,大刀向前扫过去,怒道:“莫非你要把命留在6家镇,没看到鞑子,如今是疯了一般,若是让鞑子攻下6家镇,你们怎样撤退。”
“别忘记了均州军为了培养你们费了多少心机,你们一个人比老子一个指挥3oo人还要重要。”
“屁,”朱平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他竟然把弩箭放回腰间,拔出大刀反冲过去,眼前是几个已登上城墙的鞑子兵,正在扩大战绩。
“来得好。”朱平阳大喝一声,手中大刀气势如雷般向冲过来的鞑子砍去,鞑子却不惧,硬着大刀对抗,然而朱平阳的身手并不仅如此,眼看大刀就要相碰,他手腕微微一转,大刀竟然错开鞑子砍过来的刀锋,顺着鞑子的大刀一直砍下去。
“啊”的一声惨叫,鞑子持刀的手被朱平阳砍断,朱平阳大喊:“老子说还不是时候就还不是时候。”
朱平阳大脚踢开受伤的鞑子兵,然后继续冲上去,笑道:“时机到了,老子自然会走,现在谁也别想阻挡老子立功。”
“他的,疯子。”黄旗大骂,也冲了上去,刚才跟在朱平阳身后的小兵此刻却凝重起来,只要看到朱平阳遇险,弩箭就飞过去解围,朱平阳骂道:“奶奶的,付林小子,给老子留下几个。”
付林还是一个小兵,崭新的新兵,就如胡戈在战场上收了箭术无双的陈老汉,朱平阳也不在乎收了这个颇有潜力的早在十五天前还是一名猎户的付林。
付林尴尬笑了笑,不过看到朱平阳遇险,还是给予远程支援,只是协助战争的百姓都已撤走,他年纪小也装不了几次弩箭,幸好他的箭术也不差,拉弓总是相对容易一点。
城墙的另一边,胡戈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看着又在硬弓上划了一条横线的陈老汉,有点嫉妒说道:“陈老汉,你老的臂力不错啊,今天都八个了。”
“九个,刚刚赚了一个鞑子的小将。”陈老汉有点自豪说道:“那小子也太不长眼,冲撞到老汉的眼前,老汉可不能客气啊。”
“师傅你今天比老汉要多得多了。”
陈老汉平日自恃箭术无双,然而和胡戈这样的精英一比较,陈老汉就不知道差了天和地,于是决意要拜胡戈为师,他对弓箭情有独钟,所以也不在乎年龄的界限。
胡戈也乐意收到这么一个对箭术有一定理解之人,虽然陈老汉年纪大了,但他的基础却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虽然不知道胡戈说的什么风向、风速的意思,但基于对弓箭的理解,他很快就上手。
“这弩箭上弓实在是太吃力了。”陈老汉看了胡戈一眼,只见他脸色憋得发红,终于把弩弓上好,问道:“要不然老汉和师傅换一下。”
胡戈揉了揉手臂,突然放缓了动作,陈老汉知道胡戈又找到了对象,于是也不吭声,自己寻找对象,经过半个月的配合,两人心有灵犀。
不一会儿,胡戈手指头突然动了动,闪亮的弩箭划破空气,“倏”的一声向云梯飞过去,一声惨叫再次响起,胡戈笑了笑,道:“别急,还行,至少还能赚几个。”
“师傅说笑了,”陈老汉眯着单眼,低喝了一声,弓箭迅速向前飞过去,云梯动了动,最顶上来的那个小兵掉了下来,竟然砸到了身后的那个小兵,陈老汉这才继续说道:“这弩弓的劲儿老汉也试过,要是老汉我早就连手也动不了了。”
胡戈把弩弓放到脚下,硬着头皮再次把弩箭装上,苦着脸道:“这怎么可以比呢?我是吃这碗饭,若是做不好就会没饭吃。”
“陈老汉你这半个月来,算下来恐怕早就有一百多了?这次之后这辈子就不用愁钱花了。”
陈老汉突然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师傅,已经一百七十三人了,只是、只是,将士们还是死了这么多,老汉狠自己不能再多杀几个鞑子啊。”
“要不然就能够多救将士的性命。”
“这不是你的责任。”胡戈摇头道:“你只是一个百姓而已,能够做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若是大宋,每个人都如你这样,恐怕鞑子早就死绝了,所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陈老汉迟疑了片刻,突然说道:“师傅,老汉有一句话一直想说,只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胡戈终于上好弩箭,此时鞑子也爬了上来,胡戈连瞄准也不用,直接把鞑子射翻,点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陈老汉鼓起勇气,突然问道:“老汉、老汉还能不能加入均州军,跟师傅一起继续杀鞑子。”
在城墙的另一面,王磊的脚又开始痛了,很痛很痛,疲倦加上寒气入侵,他连续好几个晚上都痛得不能入睡。
他双眼发红,黑眼圈肿得就像一个黑色的圆球,他的声音沙哑,只是他的豪情依旧,他手持双刀,竟然把眼前的数个鞑子兵逼到一旁,他怒吼连连,要把心中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
“杀。”王磊右手挡住鞑子的马刀,左手的环首刀向前一探,“噗嗤”一声,大刀破开鞑子的皮甲,然后插进了鞑子的心脏。
这鞑子也是好汉,拼出最后一点力气,双手突然拉住大刀向后倒去,王磊连忙放开环首刀,然而他毕竟是带有脚伤,被鞑子往前一拉,哪里还能站得稳,竟然也跟着向鞑子那边倒过去。
眼看王磊就要死在乱刀之下,身后突然划过两道弓箭,“倏倏”数声,想赚便宜的鞑子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弓箭准确无误的落在他们脑门之上,取走他们性命。
况玉清连忙扶起王磊,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整整一千名平湖镇的厢军,如今剩下的已不到两百人,王磊身边的亲卫几乎损失殆尽。
“大人……”况玉清叫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王磊倒地碰伤了鼻子,此时鲜血正喷出来,况玉清慌手慌脚的帮忙止血。
“老王,你这又是何苦呢?”苏玉琦上前两步,从怀里拿出一条布条卷成团塞进王磊的鼻子,道:“你身为将领也不爱惜自己,如何管教底下的将士。”
苏玉琦箭术在三个人当中最好,因为王磊是客军,所以黄旗让他过来帮忙,尽量保住王磊的性命。
用黄旗的话:王磊是客人,我们是主人,我这个主人若是不能保证客人的安全,岂不是丢了大脸。
“玉清,我对不住,对不住平湖镇的将士啊。”王磊狠狠的敲打受伤的腿,哭泣说道:“我对不住死去的兄弟啊。”
况玉清也没有经过这样残酷的战争,流泪满面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凄凄。
“混蛋。”苏玉琦突然大骂:“你若真是这样,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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