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多出一个也不会引起注意。
这里的街道比巴黎旧市区更宽,但停车位仍是一位难求。洛克终于将车停在附近,走到公园。他买了杯咖啡,找张晒得到太阳,又可看到实验室来往人潮的舒适长椅坐下,熟悉实验室安检的程序,也许可看出之前没留意到的漏洞。幸运的话,黎璃也许会挑今天做同样的事。他猜不到她会穿什么,或戴什么颜色的假发,所以他会四处移动目光,端详在公园里活动这些人的嘴鼻部位。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认得出黎璃的嘴形。
实验室的复合式建筑物看似如此平常;任何一间工厂都会配备相同的外部保全设施:周边有围墙、少数几个出入口,以及门口穿制服的警卫。任何比这更多一点的装置,例如顶部装设尖刺铁丝网的十二呎高水泥墙,都会惹人侧目。
复杂的保全设施应该在内部。黎璃想着。进入管制区域需要指纹扫描或是视网膜扫描,物体感应器、雷射光、玻璃破裂感应器、重量感应器等,想得到的都有可能。她必须弄清内部的保全设施,也许她需要雇用可闯越那些系统的人。她认识几个行家,但现在最好远离旧识熟人。如果她是中情局不受欢迎的人这事已传出去,没有任何人会想帮她。他们甚至会采取对她不利的行动,将她的方位及意图通风报信给有兴趣知道的人。
这社区颇为有趣地混杂许多民族特色商店,反时髦的小型精品店——搭配得有如浑然天成——小餐馆、咖啡厅,以及便宜的公寓式住宅。虽然四肢在寒风里打颤,好象骨头彼此碰撞,且大多株树木因冬天逼近而显得光秃,但小公园仍让眼睛得以远离都会尘嚣而暂歇。
今天她感觉好多了,甚至近乎正常。下火车后的那段疾走,不仅双腿的支撑情况良好,她也没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想着,明天可以试着慢跑,但今天只要走走路,她就满意了。
她在咖啡店停下,买了杯浓黑咖啡及一块奶油馅饼,一咬下去层状的派饼皮几乎在口中立即融化。公园离这里仅五十公尺,她走过去,坐在一张沐浴于阳光下的长椅,享受令人堕落的馅饼及咖啡。吃完后,她舔舔手指,从手提袋拿出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将它摊开放在腿上。她低头假装全神贯注地阅读,其实眼睛却忙着在点与点之间游移,注意公园里的人,还有几件物品的摆置。
小公园里有许多人:年轻妈妈带着精力充沛的幼童,老人迢着条老狗。另有个男人独自坐着,啜饮咖啡。看了手表好几次,好象不耐烦地等着某人前来会合。其它人则在树下漫步:一对牵着手的年轻夫妻,两个年轻小伙子一边走,一边踢着足球前后传球,人们享受着和煦的阳光。
黎璃从手提袋里拿出笔,开始画公园草图,在图上标示长椅、树林、灌木林、水泥制的垃圾容器,还有中央一座小型喷泉的位置。翻到另一页,她对实验室建筑物也做相同的动作,标示出门的位置,及其与栅门和窗户的相关方位。建物四个面都需要这样做。她认为乔医生应该还待在里面,所以下午她会租辆摩托车,等他离开,当然——她不清楚他会多晚下班,甚至不知道他开哪一型、什么厂牌的车。然而,她认为他的下班时间应相当正常,和法国一般上班族差不多。他一离开,她就会跟到他家。就这么简单。虽然他没公开私人电话的资料,但老式的方法仍行得通。
她对他的家庭生活也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同住巴黎。他是她的最后一张王牌。他不仅知道建筑体的安全设施,身为实验室总监,他还能进出每个地方;只是,她不确定他会不会轻易泄漏资料。她希望不需用到这张王牌,因为一旦抓了他,就必须在别人察觉他失踪之前,快速展开行动。她会先试其它方法搞清内部保全配置,尽量不靠乔医生潜进实验室。但她要尽早知道他的住所,以备不时之需。
黎璃非常清楚自己这方面的不足。她从未处理过比最基本的保全系统更复杂的装置。除了执行任务所需的研究目标、竭尽所能接近目标之外,她什么都不专精。对这次行动,她想愈多就愈清楚机会有多渺茫,但这并未削弱她的决心。世界上没有滴水不漏的保全系统;总有人知道如何闯关。她会找到那个人,或者她会学习知道怎么做。
两个年经小伙子已经不再踢球。他们看着一张纸又望向她,拿着手机讲话。
她突然警觉起来。她将笔记本及笔放回袋内,假装不小心将手提袋撞倒在右脚旁的地面。利用手提袋掩盖动作,她弯下腰将手滑进靴子上方,掏出手枪。
她用手提袋遮掩手枪,起身朝远离两个男人的方向走去。胸口的心跳声砰砰地响。她向来习惯扮演猎人,但这次却成为被猎食的动物。
第十二章
黎璃奋力往前冲,突然暴冲的速度,出其不意地吓着他们。她听见喊叫声,出于本能马上俯冲地面,低沉但震耳欲聋的大口径枪声几乎同时发射,枪声震碎平日宁静的气氛。她滚到一个水泥垃圾容器后方,单膝落地跪着。
虽然多数人的枪法都无法命中目标,但她也没傻到将头顶出去。她从侧边快速地瞄一眼,再扣扳机开枪。离目标物约三十到五十公尺远的距离,即使是她也无法正中红心:子弹射进两个男人前方的地面,弹起一片尘土,逼得他们为掩护而伏倒。
当人们了解刺耳的声响来自枪战时,耳边传来轮胎吱嘎声及人们的尖叫声。她从眼角余光看见年轻妈妈往孩子身上扑过去,把他当足球般抓起来,挟在臂弯里慌乱地寻找安全的地方。小男孩开心地尖叫,以为在玩游戏。老人踉跄地跌倒,松开捉在手里的狗链。老狗早过了奔向自由的日子,仅在草地上坐着。
她很快地巡视后方是否有威胁对着她,触目所及却是跑开的人群,没有人跑过来。到目前为止,后方应该安全,朝垃圾桶另一侧望去,她看见两名穿制服的警卫从建筑物门口跑出来,手里拿着枪支。
她朝警卫开了一枪,虽然因射程太远而瞄不准,但也迫使他们伏倒在人行道上。她用的是一把改装过的贝瑞塔八七型手枪,配备点二二口径的来复枪子弹及十发子弹的弹匣。她刚消耗了两发,由于没料到会派上用场,所以身上没多带弹药。有够蠢的!她自责着。她不知道那两个男人是中情局或是罗德的人,但她认为应该是中情局,只有他们才能那么快找到她。她应该做更完善的准备,不该如此轻估他们,或是高估了自己。
她将注意力猛然转向那两个玩足球的男人。两人都有手枪,当她再次探头偷瞄时,他们同时开枪;一发子弹完全偏离目标,随即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更多的尖叫声随之而起,以及有人受伤的惊吓哭声。另一发子弹击中垃圾容器,将一大块水泥打到空中,刺痛的碎片洒满脸上。她又发射了一枪——已经三发子弹了——并查看警卫的情况。他们两人都找到掩蔽的地方,一人躲在树后,另一人和她一样蹲伏在同款的垃圾容器背后。
他们都没变动位置,所以她将注意力转回玩足球的男人身上。在她左侧的那人朝她的更左方移动,阻碍了她瞄准的视线,由于她用右手持枪,水泥垃圾容器虽然可以保护她,但也同样保护了他。
情势不妙。她只有一支手枪却要对抗四支。理论上他们的火力至少是她的四倍。他们可以将她钉在那里,直到她用光弹药,或是等法国警方抵达这里——即使耳里充斥着枪声,她仍听到警笛声,代表他们随时会到——再料理她。
她身后的交通已乱成一团,驾驶人停下单子,跳出车外躲起来,如今她唯一的机会是跑到车子旁找掩护,利用车辆遮掩行动;她必须抄快捷方式穿过商店,也许,或者应该说希望,有人刚好骑脚踏车经过,她就可以抢过来。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跑太远的路。
跌倒的老人想站起身,并想将颤抖的宠物带到身边。“趴下来!”黎璃对他喊着。他望着她,脸上布满恐惧的迷惑,一头狂野散乱的白发。“趴下来!”她又喊了一次,用手做出下趴的动作。
感谢上帝,他终于搞懂了,直挺挺地躺在地面。老狗匍匐到他的身边,尽可能地贴近他的头躺下。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尽管吹着冷风,浓烈的烟硝味仍充斥在公园里。她听见两个玩足球的男人在交谈,但听不清楚是什么。
此时右手边传来音律协调、马力很强的引擎声。她朝那方向瞥去,看见一辆灰色捷豹跑车跳上人行道。直直朝她开过来。
耳里传来心跳的碰撞声,几乎将她震聋。她仅存数秒的时间;必须分秒不差地算好时间跳开,要不然车子就会撞上她。她整顿好双脚,正准备跃身而起——驾车的人用力旋转方向盘,硬将捷豹车滑到一边,挡在她和足球员之间,轮胎的抓地力拔起一堆土与草皮,车尾巴仍兜着圆圈摇摆着,终于停下来后,面对的是刚才开过来的方向。驾车的人倾身用力推开乘客门。
“上车!”他用英文喊着,黎璃冲进前座。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大口径手枪低沉的轰隆声,发射后的弹壳碰到座位后又弹到她的脸。她将热烫的弹壳拍掉。
他将油门踩到底,捷豹车往前跃进。更多子弹发射出来,接连好几发,不同手枪的爆裂声及轰隆声此起彼落。驾驶座那边的后窗裂成碎片,玻璃在他身后散开时,他将身体往前趴。“该死的!”他露齿而笑,跟着大转弯躲开了一棵树。
他们往前冲进街道,一幕车阵纠缠的景象晃过黎璃的眼前。开车的男人再度旋转方向盘,捷豹再一次头尾倒转,黎璃被甩到地板上。她试图抓住座椅、拉住门把,只要能让她定住的东西都可以。车子又一次跃上人行道,车尾巴摇摆着,直冲过一个空隙,短暂悬空飞在半空中后落地。车子落地重击的力道,让黎璃的牙齿喀喀作声,车身底盘吱嘎地响,开车的人却像疯子般大笑。黎璃大口地吸气。
他猛踩煞车,硬生生大幅左转,接着又猛踩油门前冲。瞬间加速力将黎璃压在地板上,根本无法爬上座位。身旁的车门外传来尖锐的煞车声,她赶紧闭上双眼,却没发生碰撞。为了闪车,他将车转右,颠簸地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跑;两旁的建筑如庞然大物般逼近,随时可能撞掉两侧的后视镜,黎璃明了他们一定开进狭小的巷子里。上帝呀!她居然坐进一辆疯子开的车。
开到巷尾时,他放慢速度停车,流畅地驶离巷口开进车流里,他调整速度直到与四周的车辆同速,安详镇静一如老祖母星期日早上外出兜风。
他先露齿而笑,接着仰头放开喉咙大笑。“该死的,真是好玩。”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支大型自动手枪在他的座位旁。这可是她的大好时机。黎璃仍困在狭隘局限的地板上,四处搜寻她的手枪,因为当她有如坐云霄飞车般地被他拋来丢去时,手枪掉了。她在乘客座下找到,用最流畅、最不花力气的动作拿到手枪后举高,对准他的眉心。“把车停在路旁,让我下去。”
他瞄了眼手枪,又将注意力转回路况。“拿开那把射豆枪,免得把我惹毛。嘿,小姐,我刚救了你的命吔!”
他的确救了她,所以她还没杀他。“谢谢。”她说。“现在,停路边让我下车。”
那两个玩足球的男人不是中情局的人;她听见他们用意大利文交谈,所以应该是罗德的人。既然如此,这男人或许——可能就是中情局的干员。他肯定是个美国人。她向来不相信巧合,至少不信任这么巧的事,而这男人现身的时间好象他已经盯梢很久,更遑论职业水准的开车技术,又随身携带一把值上千美元的德制海克勒九厘米手枪……是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像,就像中情局的人。或者更有可能和她一样,是个约聘探员,被雇用的杀手。
她皱起眉头。这不合逻辑。如果他是被派来解决她的约聘探员,刚才他只需袖手旁观,反正她可能很快就毙命,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她会试着逃出来,但在四个持枪男人的追捕下,加上值得担忧的体力,她也不知道能跑多远。此刻她的心跳仍很快,更气馁的是,她还喘着气。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是个疯子。想到刚才他狂笑的样子,可能性还颇高的。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要下车。“别逼我扣扳机。”她轻声地说。
“想都别想。”他又瞥她一眼,眼角荡漾着另一款笑意。“等我离犯罪现场远一点好吗?如果你没留意到,我也涉入那场小小的马蚤动,而且开着一辆被枪战打破车窗的捷豹,也有点招摇。该死的,这辆车还是租来的。美国运通一定会很气恼。”
黎璃望着他,想看出些端倪。在她拿着手枪对准他的情况下,他看起来却很镇定。事实上,他似乎乐在其中。“你待过精神病院吗?”
“什么?”他大笑,又快速扫她一眼。
她又问了一次。
“你真的认为我是个疯子?”
“你笑的样子很像,特别是眼前的情况一点也不好玩。”
“喜欢笑是我众多缺点之一。我刚刚差点无聊到闷死,正当我坐在小公园里想事情的时候,一场枪战在我身后开战。四个人以众击寡打一个,而那一个又是金发女郎。我既无聊,又喜欢美女,我想着,也许开着捷豹冲出去,来个英雄救美,不但赚到一点刺激,金发女郎也许会出于感激而投怀送抱。听起来怎样?”他对着她挤眉弄眼。
黎璃先是愣住,而后大笑起来。他挤弄眉毛的样子,看起来真愚蠢。
他不再挤弄眉毛,对她使了个眼色。“你可以坐上来了。坐在位子上你还是可以拿枪对准我。”
“以你开车的方式,我坐在地板反而比较安全。”尽管这样说着,她还是爬起来坐着,但由于必须放下手枪才可以系安全带,所以她并没扣上。她留意到他也没系安全带。
“我开车没什么问题。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没有血从新伤口流出来——好吧!可能有一点点。”
“你被枪打到了?”她厉声问道。转身靠过去。
“不是被枪击中,只是玻璃碎片割伤颈背。小伤口而已。”他将右手伸到后面,朝颈部抹了一把,手指沾上血迹,但不是太多。“瞧?”
“好吧!”她的左手如滑溜的丝绸般伸出去,想将他腿旁的手枪抄过来。
他伸出右手攫住她的手腕,连低眼看一眼都没有。“啊……哈,”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戏谑。“那是我的。”
他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快速转变。那副天性善良的傻样瞬间消失无影,换上一副冷明了他对这件事很认真。
怪异地,这一幕反而消除她的疑虑,就好象她看见真正的他,而且知道如何对付他。她挪动身体远离他,尽可能靠近车门。并不是因为畏惧他,而是让他难以用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走她的手枪。也许她有一点点害怕;毕竟他是个陌生人,做她这行,凡不熟悉的事都可能令她丧命。懂得恐惧是件好事;让她保持警觉。
对她的反应,他翻着白眼。“听着,你不用表现得好象我是个精神病什么的。我保证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除非你开枪射我,那种情况下肯定撞车,使我无法确保你的安全。”
“你是谁?”她语气平淡地问。
“在下石洛克,听候差遣。”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你帮谁做事?”
“我自己。我不擅长朝九晚五的固定工作。在南美待了十年左右,那边情势变得有点紧张,所以我想来欧洲度假会是个好主意。”
她注意到他黝黑的肤色。从字里行间判断,他若不是个探险家、佣兵,就是约聘探员。她认为最后一个最有可能。但他为什么要蹚这浑水?这就是想不通的地方。如果他接受的指令是杀掉她,又不想让罗德的手下代劳,他大可以在她一跳进车子里就宰了她。
“不论你扯进了什么事情,”他说。“从表面上来看,你势单力薄可能需要帮手。我有空闲,又是个高手,而且闷得发慌。所以,告诉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璃不是容易冲动的人,至少涉及工作时不会。她谨慎行事,做好准备,并妥善规划。但她也了解自己需要人帮忙,才能闯进实验室,而石洛克除了那令人不安的幽默感之外,确实有两把刷子。过去几个月她是那么地孤独,寂寞得时常心痛。这男人有些特质令人想要信任他,让她得以纾解寂寥的痛楚。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你对保全系统有多在行?”
第十三章
他噘着嘴,思索她的问题。“我知道怎么闯过去,但不够格称为专家。端看实际的系统才能决定。但是,我的确认识一些可以指导须知事项的高手。”他停顿一下。“你要做的是违法的事吗?”
“是的。”
“喔,天啊!我马上兴致高昂起来。”
如果他的兴致再高昂一点,她想着,她可能必须杀了他,以免自己精神错乱。
他转个弯,张望四周,带点沉思地说:“你知道我们该死地在哪里吗?”
黎璃转向一边,双腿盘到座位上,阻挠他抢枪的可能,随后才敢快速瞥看周遭。“我知道。下一个红绿灯右转,再开大约一哩后左转。到时我再告诉你。”
“我们会开到哪里?”
“火车站。你在那边让我下车。”
“噢,别这样嘛!我们处得那么融洽,别这么快就拋弃我。我还满怀期待,希望我们可以搭档。”
“我不用先调查你?”她不可置信地问。
“不先调查好象有点愚蠢。”
“别开玩笑了。”和个美国人在一起才十分钟,惯用语自然地脱口而出,好象回到家换上舒适的拖鞋一样。“你住在哪里?我打电话给你。”
“布里斯托酒店。”他依她的指示右转。“712号房。”
她抬高眉毛。“你租了辆捷豹,又住在巴黎最贵的旅馆。你的正职薪水一定很高。”
“我每份工作的报酬都很好,而且我必须有停车位放这辆捷豹。该死的。现在我必须再租一辆车,而且不能先还这一辆,否则损害清单出来,我就破产了。”
她往后看看破裂的车窗,冷风从窗口灌进来。“把其它的车窗也打碎,告诉租车公司,是一些无赖汉用球棒敲碎的。”
“这方法好象行得通,除非刚才有人记下我的车牌号码。”
“凭你刚才摇尾开车的样子?”
“说得也是。但何必冒险呢?在法国,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无罪,否则都被假设有罪。我会尽可能远离法国警察的追缉,谢谢你。”
“你自己决定,”她事不关己地说。“必须付两辆租车钱的人是你。”
“别说得这么同情,我会开始以为你在乎。”
那句讽刺令她不由自主地发笑。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不知道那应算是优点还是缺点,但他确实逗人开心。当她绞尽脑汁想找人帮忙时,他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只差没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腿上,除非傻瓜才会立刻拒绝。她会先调查他,若有一点点可能是中情局或靠不住的人,她就不再联络。他的表现不像被雇用来杀她:她开始觉得宽心。至于他是不是高手,或值不值得信赖,仍有待观察。她无法透过中情局的正常管道调查他,但她认识几个法外人士可以帮忙。
抵达火车站前还有一点时间,她乘机仔细端详他。她有些讶异地发现,其实他满好看的:当他说话时,她只留意他说话的内容,而不是他的脸。他身高约六呎一,高挑瘦长。双手强壮有力,修长的手指,没戴任何戒指,青筋条条鲜明,指甲修得简短干净。一头棕色短发,鬓角旁有些泛白;蓝色的眼睛,颜色比她深。嘴唇薄了点,但唇形很好看。坚毅的下巴方正,贵族的鼻子,鼻梁又细又高。除了些许白发,他看起来比她猜测的年纪更年轻。她估计他的年纪应该与她相仿,近四十或者四十出头。
他的穿着和几百万欧6的男人一样,没有任何地方让他显得突兀,或是告诉每个人“我是美国人”,没有李维牛仔裤或耐吉,也没有宽松t恤,上头还浮印最喜欢的职业足球队名。他穿褐灰色长裤、蓝色衬衫,还有一件质料很好的黑色皮外套。她嫉妒他那件外套。意大利软皮便鞋,干净且亮晶晶的。
若他真的才离开南美,他相当快就融入本地的穿衣风格。
“下一个路口左转。”接近路口时,她说。
他也相当快就学会巴黎的开车模式:胆量、气魄,外加横冲直闯的架势。若有车子想把他挤开,她看他也很快就比出一些当地人常用的手势。当他插到其它车子前头时,不仅微笑着,眼中还闪现光芒,显示他对高挑战的巴黎交通怡然自得。此人肯定是个疯子。
“你来巴黎多久了?”她问。
“三天,怎样?”
“在这里停车。”她指着火车站前的人行道。“你开车的样子已经像个本地人。”
“和一群鲨鱼游泳时,你必须露出牙齿,让他们知道你是认真的。”他在人行道旁停车。“真荣幸认识你,怎么称呼?”
她没有回答。将手枪插回短靴内的皮套,随即打开车门滑出车外,倾身探入车内看着他。“我会打电话给你。”语毕,关上车门大步迈开。
由于不是停在停车位上,他无法等下去,看她坐上哪一辆火车;他必须驶离,再回头看时,金黄铯的头发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他不认为这种情况下,她会从手提袋内拿出假发急速戴上,他猜想她是刻意躲在高大乘客的后面,不让自己被看到。
他也可以更积极一点,将车子留在原地跟踪她,但本能告诉他,现在就这么坚持并不聪明。一旦他尾随着她,她就会逃跑。还是让她自己主动来找他。
她会调查他的背景。该死的!他拿出手机打一通到美国的紧急电话,让一些计算机玩家有薪水可赚,确保除了大幅改编及杜撰的细节,没人知道石洛克的真实身分。
妥善处理这件事后,洛克操心如何解决另一个比较不紧迫的问题:这辆捷豹车。将车交回租车公司前,车窗要先换过,他真的不想让法国警察知道他。这件事不是好的政治关系,他也必须假设像赖氏这样的组织,在任何重要地方都会部署线民,法国警方当然在内。
他喜欢这辆捷豹,但必须放弃它。这车太该死的招摇。也许换辆奔驰——不好,仍太醒目。也许挑辆法国车。雷诺或同类型的;但讲真的,其实他偏好意大利跑车。只是他必须优先考虑工作,该死的,如果他开辆光鲜艳丽的车,黎璃也许不愿跟着他四处晃。
天啊!看见她悠闲走进公园时,他差点被咖啡呛到,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被通缉而跑遍欧洲的人。他向来是个幸运的混蛋,看来这运气仍持续着。什么神奇的计算机分析,什么逻辑推理等狗屁东西——他只需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不到十五分钟她就现身。好吧!逻辑推理帮他筛选出她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实验室附近;即使如此,他还是个幸运的家伙。
他同时也该死的幸运,没被子弹打中。可惜捷豹车无法幸免于难。温法兰会说他又耍特技了,且付出这么高的代价。但他就是喜欢生命中有些小刺激。温法兰也一定会质问他,到底在想什么?把事情搞成这样,而不是单纯地执行他被派来完成的任务。但,他不只是一个幸运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好奇的人。他想知道黎璃的计划,了解实验室里究竟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更何况他也不能做什么,因为黎璃刚才占尽武力优势。
奇怪的是,他并不担心。孟黎璃是个职业杀手,不能只因为她受雇于好人,就低估她的危险性。但她不愿看见公园里的老人受伤,也没像那两个玩足球的男人那样,全然不顾旁观者受伤的可能,胡乱开枪。单为这些原因,即使她不是猎物,他也会出手帮她。
他还不想告诉温法兰任何事,因为法兰可能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在如何再次找到黎璃都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还纵虎归山。
基于信任人性,他认为约莫一天之内她就会主动联络。他曾经伸出援手帮她,令她开怀大笑,况且也没做任何其威胁性的事。他甚至自愿进一步协助她,也给出他的身分资料。她之所以不愿放下那该死的枪,是因为她以为他会用手枪对付她,即使他没做任何可疑的事,她还是认为他有嫌疑。
她够厉害也很危险,如果轻举妄动,结局一定是身上多了几个通风口,毁掉他幸运儿的称号。如果打电话之事变成误判,走回寻人的无聊之路:运用计算机及逻辑推理就是了。
运用那天剩余的时间,他找人换掉捷豹的车窗,又另外租辆车子。他从最普通的雷诺小车着手,却在最后一秒改变心意,决定挑选梅甘娜雷诺跑车,它内装现正炙手可热的六速传动小型涡轮增压器。这完全不是平凡的车种,但他认为借重车子的速度及控力的机会很大,他可不想因为少了几匹马力而被逮个正着。他的视线粘在租车公司里那辆红色的车款,但终于选择了银色。毕竟没道理摇着红旗吶喊:“看这边,我在这里。”
直到天色全暗了,他才办完事返回布里斯托酒店。肚子虽饿却没心情在人群中用餐,所以他直接上楼,打电话叫点餐服务。等着食物送来的同时,他脱掉鞋子、外套,砰然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他习惯看着天花板想些难以解决的事情——现在他想的是孟黎璃。
看过档案内的彩色照片后,今天她一现身他立即认出来。尽管如此,照片却无法传递她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活力与张力。他喜欢她的脸,有点瘦但轮廓很深,高起的颧骨,傲慢的鼻子。全能的主呀!还有那张嘴。光望着她的嘴,他的下面就硬了起来。她的双眼恍若蓝色的冰,但嘴唇却如此柔软、脆弱、性感,以及众多无法言喻的感觉。
当他表示希望她能投怀送抱时,并非开玩笑。只要她开口,他会以破纪录的速度将她载回布里斯托酒店。
他清晰记得她的长相及穿着:深灰色长裤、黑色短靴,蓝色牛津布衬衫、深蓝色的厚呢短大衣。他应该牢记着,每当她穿上那款靴子时,就代表她携带手枪。发型简单利落,刚好及肩,长长的发束恰好框住她的脸。虽然厚呢大衣遮掩住大部分的身材,但从双腿的长度及形态判断,应该属于瘦削型。她的身体似乎有些虚弱,眼眶下方有黑眼圈,好象刚病了一场或是缺乏足够的睡眠。
渴望她,增加了工作上的难度:事实上,对这件势在必行的事,他感觉些许恶心。他能调整或巧饰规则,但不能打破。好吧!至少不能悖离太多。他会依照自己的时间表完成任务,但若迂回且绕点路,就顺其自然吧。挖掘出贾氏夫妇被谋杀的真相,知道谁是雇主及其动机,对他来说也无妨。赖氏组织全是社会渣滓,让他们尝尝正义的重惩也不错。
如此一来,也能争取到和黎璃相处的时间。可惜到头来,他仍须背叛她。
第十四章
“昨天有麻烦事发生,”戴蒙站在书房门口,轻声地说。“怎么回事?”
“你不应该过来。”罗德用这句话响应弟弟,起身迎接他。警卫通报戴蒙到达时,他着实吓了一跳。根据两人的共识,除非逮着谋杀父亲的凶手,否则他俩不能再度聚首。即使已知晓杀害父亲的人就是化名莫丹妮、为朋友的死寻仇的孟黎璃,也不应罔顾约定。事实上,除了告知戴蒙这女人的真实身分,罗德没再告知任何资料,只提及他们正在搜捕她。
戴蒙不是软弱的男人,但罗德对弟弟总有一股保护欲,一方面因他年纪较轻,再者,他从未和罗德一般地与父亲身处战壕阵地。罗德熟悉街头巷战及企业斗争,戴蒙通晓的却是股票市场及共同基金。
“你没有人可以像你协助父亲那样地协助你。”戴蒙回答,坐入维多在世时罗德惯坐的位子。“这是不对的,我不应该将时间用在研究金融市场,将基金搬来运去,却让你一肩挑起所有营运的责任。”他摊开双手说。“我甚至得从网络及报纸得知消息。今天一早读到的那则新闻报导不够详尽,只轻描淡写提及昨天在公园里发生一起枪战事件。嫌犯身分无法确认,只说两名在附近实验室工作的警卫听到枪声后跑出来帮忙。”他眯起那双聪慧的黑眼。“报导写出了公园的名字。”
罗德说:“你干么来呢?这事已经解决了。”
“因为这是发生在文森实验室的第二起事件。我应该认为那纯属巧合吗?我们寄望着流感疫苗的获利可以入袋,若资金没到位,我将必须放弃几个暂缓中的机会。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通电话不就可以了吗?”
“从话筒里我看不到你的脸,”戴蒙微笑地响应。“你天生就是个撒谎高手,可惜我太了解你了。从小开始,即使我们犯错,你也能抬头望着父亲一概否认。如果你当着我的面撒谎,我分辨得出来。而这则报导后面大有文章,文森的实验室发生问题,这期间父亲也被谋杀。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这就是戴蒙的问题,罗德想着;他不仅该死地太聪明,同时又很敏锐。无法有效瞒骗弟弟这事实一直困扰着他;他可以骗倒全世界所有人,就除了戴蒙。若他们还是七岁和四岁,对弟弟的保护可能是对的,但如今他们都已长大成丨人,这习惯可以戒除了。
“是的,”他终于说出来。“的确有关联。”
“怎么会?”
“那个杀了父亲、叫孟黎璃的女人,是贾氏夫妻的好朋友,他们也就是八月份闯进实验室、摧毁文森绝大部分工作成果的那对夫妻。”
戴蒙状似疲累地揉搓眼睛,捏拧鼻梁后将手放下。“这么说,是复仇行动。”
“一部分是。”
“另一部分呢?”
罗德叹气。“我仍不清楚最初是谁雇用了贾氏夫妻。但无论是谁,都可能再雇用其它人攻击实验室。我们承担不起另一次的延误。我不认为谋杀父亲的女人当时是为任何人工作,但她现在极可能是。我的人昨天在公园认出她;她正在调查实验室四周的地形。无论是受雇或出于自愿做这件事,结果都一样。她的目的是捣毁疫苗。”
“她有可能知道那是什么疫苗吗?”
罗德摊开双手。“被自己人背叛的可能性永远存在,若是在实验室工作的人,她自然知道疫苗的事。聘用如贾氏夫妻这样的佣兵应该要花不少钱,我正在调查实验室每个员工的财务状况,看看是否有人花得起这笔钱请他们。”
“这女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是个美国人,职业杀手,中情局的约聘探员。”
戴蒙脸色发白。“是中情局雇用她?”
“不是雇她来谋杀父亲。这件事她独自行动,你可以想象,他们对她非常气恼。事实上,他们已经遣派人员前来『终结这个问题』,我相信这是他们用的字眼。”
“在这时刻她还计划闯入实验室?她昨天如何逃离现场?”
“她有个同谋,一个开捷豹车的男人。他将车子挡在她和我的手下之间,他开枪反击,同时掩护她。”
“牌照号码呢?”
“没拿到;角度不对,我的人看不到。现场当然有目击证人,但他们躲起来都唯恐不及,哪有时间记下车牌。”
“最重要的问题是:她有没有试图伤害你本人?”
“没有。”罗德讶异地眨着眼睛。
“那么照此推论,我面临的危险比你更低。因此我会待在这里,你可以派些工作给我。我愿意监督搜索这女人的行动,但若你偏好自己监管,我也可以负责其它的事。或者,我们也可以并肩处理每件事。我想要帮忙,他也是我的父亲。”
罗德叹气,理解到让戴蒙处于状况外的作法并不正确。毕竟,弟弟是赖家的人,想必和罗德一样深切地渴望复仇。
“我之所以想亲自处理这件事,还另有原因,”戴蒙继续说。“我考虑要结婚。”
罗德愕然地瞪着他,好一阵子说不出话,随即迸出笑声。“结婚!什么时候?你从没提过有个特别的女人!”
戴蒙也笑着,脸颊泛着红晕。“日子还不确定,因为我尚未求婚,但我想她应该会点?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