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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梦中的吻|作者:作者不祥|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7-01 00:48:12|下载:梦中的吻TXT下载
  总是发出“别碰我”的讯号,但他看得出来,那是出于自卫而不是冷漠。她一点也不冷漠,只是谨慎。

  他这么迷恋她也许有点疯狂,但管他的,有些公螳螂都愿意在交配时让对方咬掉头部,他觉得自己在这一方面强过它们,至少黎璃还没杀他。

  他想知道她的原动力是什么,她的幽默感在哪里。对,他绝对很想逗她笑。她的样子就仿佛最近都很不快乐,但人总要有点开心的事。他想要让她放松,在他的身边能放下防备,开怀畅语、说说笑话、做嗳做的事。他曾瞥到一丝幽默感,所以想要更多。

  无疑地,他会渐渐地迷上她,也很可能会昏了头,而变成风流鬼。

  绅士不会想要诱惑奉命要拿下的女人,但他从来都不是个绅士。他只是个莽撞的德州乡巴佬,不喜欢听从老人言,十八岁高中一毕业就娶了爱咪,十九岁当了父亲,但他一点也不明白安定的意义。他从未背叛过爱咪,因为她是个很棒的女孩,但他也从不曾真正陪在她身边。现在他年纪大了,也比较有责任感,所以很懊悔把养育两个孩子的责任全丢给她。他唯一能自夸的是他有负担家计,即使离婚后也一样。

  过去几年他去了很多地方,也世故多了,但行为良好、且会用三种语言点餐,并不代表他已成为绅士。他还是很莽撞,也仍不喜欢墨守成规,而且他真的喜欢孟黎璃。他很少碰到抗拒得了他的女人,但黎璃可以,她的个性和他一样强势。她只要下定决心就会去做,义无反顾。她很有骨气,但同时又很女性化、温暖而亲切。要挖掘她的各个面貌,会耗掉男人的一生。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但很想要尽可能去发现。他开始觉得和黎璃相处几天,绝对胜过和其它女人共度十年。

  但问题是:几天之后他要怎么办?

  隔天一早,白乔治一听到电话铃响就僵住了。“会是谁?”他太太问,很不高兴早餐被人打断。

  “应该是办公室。”他说着起身把电话拿到屋外。他按了通话键,说:“我是白乔治。”

  “白先生。”这个优雅而平静的声音他以前没听过。“我是赖戴蒙,你拿到我哥哥要求的电话号码了吗?”

  “不需要说名字。”白乔治说。

  “当然。但这次例外。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你拿到电话号码了吗?”

  “还没,显然出了点问题……”

  “今天一定要拿到。”

  “时差有六个小时,最快也要到下午。”

  “我可以等。”

  白乔治挂上电话,紧握着拳头站了一会儿。该死的赖家人!这个家伙的法文比另一个好,口气更圆滑,但他们本质上都一样,全是野蛮人。

  他终究得把手机号码给他们,但他会让罗德明白,打电话给中情局的探员是很不聪明的,到最后他和他的联络人都很可能被起诉。但也或许不会,或许中情局派来的人并不在乎谁雇用他,但白乔治对这种事没有十足把握。

  他走回屋里看着妻子,她的深色头发因刚起床而紊乱,一件长袍系在纤腰上。她穿低胸的薄睡衣,因为她知道他喜欢,但冬天天气冷,她会在床边多放一条毯子。要是她出了事,怎么办?如果赖罗德决定执行多年前的威胁,怎么办?他一定受不了。

  他终究得把手机号码交给他们,就算再怎么拖延,最后他仍然别无选择。

  第十八章

  半夜里,洛克想到了一个很棒的主意。既然要找出谁安装了赖氏的保全系统、闯入办公室、再偷走操作图,何不就利用手边的资源?那些小鬼头藉由他们的玩具几乎抓得到任何东西。只要东西存在计算机里,计算机又连上网络,他们就拿得到。想当然耳,赖氏雇用的保全公司应该会使用最先进的警告系统,也就是说,一定会由计算机控制,还有密码保护。但,那有什么难的?对于在兰里工作的那群黑客,那只像蚊子叮咬一样不足为虑。

  而且这样一来,就换成他们要工作,而不是他。总而言之,他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便开心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拿起充电座上的手机,马上拨了电话。安全检查几乎花了他一辈子,但电话终于还是接到管理阶层的手里。

  “我会尽量想办法。”那女人说。她自我介绍过,但洛克心不在焉,没记住。“但这里现在一片混乱,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等一下,这里写着地主是赖维多,但他已故,现在换成赖罗德及赖戴蒙。他们被列为情报来源。你为什么会需要他们保全系统的详情?”

  “他们可能很快就不再是情报来源了,”洛克说。“传言说他们刚收到一批武器级的节。”说得严重一点他们才会行动。

  “你已经书面报告过这件事了吗?”

  “今天稍早送过去了,但一直没有人回复……”

  “那是因为温先生。我跟你说过这里一片混乱。”

  “温先生怎么了?”天,法兰被换掉了吗?

  “你还没听说吗?”

  当然还没,不然他何必问。“听说什么?”

  “他今早出了车祸,送进海军医院后,情况很危急,但据说医生并不看好。”

  “该死!”这个消息让他备受打击。他为温法兰工作多年,在局里他也只尊敬法兰一个人。法兰应付政客就仿佛是在雏菊花丛里跳舞,但对底下的探员,他却是绝对正直,并愿意为他们挺身而出。在华盛顿,这不仅罕见且几乎会毁了升迁。但法兰不但撑了下来,还得到赏识,一路做到处长,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展现他长袖善舞的技巧。

  “总之,”那女人说。“我会尽量想办法。”

  洛克也只能勉强接受,他可以想象局里现在一定充满了不确定性及勾心斗角。他认识副处长李盖文。盖文是个好人,但他不是温法兰。法兰忘掉的谍报手法比李盖文知道的更多,再加上法兰知人善任,看得出人的层次与模式,那是别人做不到的。

  洛克对自己的状况也很不安。法兰对黎璃这件事的处理方法可能和盖文不一样,盖文对赖氏的看法也可能和法兰不一样。洛克觉得仿佛他和母船的连系被切断了,开始漂浮,或者换一种譬喻法,他没有立刻完成任务已是如履薄冰,现在更听到身后的冰开始碎裂。

  该死!他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走,除非有人撤除他的任务,或要他改变计划——虽然他早就改变了计划,或者至少延迟了任务,但这只有他知道。疑虑出现时,勇往直前是他的方式。然而,当年铁达尼号的船长一定也是这种想法。

  后来他睡得不太安稳,隔天早上起床后脾气也很暴躁。在计算机高手联络之前,他没有事好做,除去开车到实验室去露屁股挑衅警卫。但是天气很冷,他的屁股会冻僵,所以除非被惹火,他不考虑去露屁股。

  冲动之下,他抓起手机,拨了黎璃的号码。只是想知道她会不会接。

  “你好。”她说法文,他则怀疑她的手机是不是没有来电显示。他无法想象它没有来电显示,但也许用法文回答只是出于习惯,或谨慎。

  “你好,吃过早餐了吗?”

  “我还在床上,所以,还没。”

  他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她的懒散可以原谅。老实说,他很高兴抓到她还在床上,她的声音慵懒而轻柔,不像平常那么锐利。他在猜她穿什么睡觉,也许是轻薄的小可爱加内裤,也许什么都不穿。她一定不会穿透明的贴身睡衣。他努力想象她穿着棉布长睡衣或睡衣式长衬衫的样子,却只想象得出她裸睡的样子。想得太逼真。连小兄弟都抬起头,开始肿胀,不得不努力克制住。

  “你穿着什么?”他的声音比平常缓慢而低沉。

  她笑了,像是被吓到而爆出笑声。“这是猥亵电话吗?”

  “有可能。我想我快要大声喘气了。告诉我你穿着什么。”他幻想着她坐起身靠在枕头上,把床单挟在腋下,再拨开脸上的乱发。

  “老奶奶的法兰绒长睡衣。”

  “才怪,你不是穿老奶奶睡衣那一型的女人。”

  “你打电话来没别的事,只是想吵醒我,问出我穿什么吗?”

  “本来有事,只是离题了。拜托,先告诉我。”

  “我不做电话x爱。”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再多加点料我也不介意。”

  她又笑了。“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我的想象力快害死我了。你接电话的声音很慵懒,让我开始想象你全身柔软又温暖地躺在床单下,就有了一些反应。”他苦笑着看了自己的葧起一眼。

  “你不用再想象了,我没有裸睡。这就是你想问的吧。”

  “那你穿什么?我真的必须知道,幻想才会比较正确。”

  “两件式睡衣。”

  该死,他忘了还有这种睡衣。“短的吗?”他满怀期待地问。

  “十月就换成长的,四月再换成短的。”

  她在戳破他的美梦。他想象她穿两件式睡衣的样子,效果大打折扣。他叹了口气。“你可以说你是光着屁股。”他抱怨着。“有什么关系?我玩得很开心。”

  “太开心了。”她冷冷地说。

  “还不够。”他的葧起已经消退,努力都白费了。

  “抱歉我帮不上忙。”

  “没关系,你可以亲自补偿我。”

  “你作梦。”

  “甜心,你不知道我梦到什么。好了,我打电话是因为……”

  她轻笑,他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搅,甚至全身颤抖,因为他让她笑了。不只一次。

  “我今天没事可做,好无聊。我们去迪士尼乐园好不好?”

  “什么?”她茫然地问,仿佛他刚说的是外国话。

  “迪士尼乐园,你知道,就在市郊。美国那两个我都没去过,你去过这里的吗?”

  “两次。”她说。“汀娜和我带丽雅去过两次,艾瑞不肯去,他不喜欢排队。”

  “真正的男子汉就会排队。”

  “而且不会抱怨。”她附注。

  “而且不会抱怨。”除了同意,他还能说什么?“我找人去查保全系统,但我想今天大概什么都查不到。我得杀时间,你也是,何必呆瞪着墙,去看看灰姑娘的城堡多好!”

  “是睡美人,不是灰姑娘。”

  “管他的,我一向觉得灰姑娘比睡美人漂亮得多。她是金发,我很迷金发。”

  “我没注意过。”她仿佛又要笑了。

  “这么想吧,会有人到迪士尼乐园去找你吗?”

  她沉默了一阵子,思考他这个提议的真正原因。他不能明说他在担心法兰所以很不安,又觉得整天坐在酒店房间里,他会发疯。他不是很喜欢游乐园,但至少有事可做,又不用处处提防。姓赖的不会叫人守在迪士尼乐园入口,因为有哪个白痴会在玩致命的猫捉老鼠游戏玩到一半时,跑去玩巨雷山。

  “据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吧。”他诱哄着。“很好玩的,我们可以坐旋转咖啡杯坐到头晕想吐。”

  “好象很好玩,我等不及了。”她很努力想忍住窃笑声,但他听得出她在小喘气。

  “那你要去吧?”

  她叹口气。“为什么不去?这主意不是很蠢就是很棒,我也不确定。”

  “太好了。你何不戴上帽子和墨镜,溜到这里来?我们可以吃完早餐再出发。我把捷豹换成一辆小车,等不及想踩踩它的油门。它有两百二十五匹马力,我至少要跑到两百。”

  “啊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来了。你想要去疯狂飚车,在女人面前逞威风,还要她适时发出噢噢呀呀的噪音。”

  “宠爱我一下,我很久没有听到那种噪音了。”

  “我尽量。我大约八点会到,你若是饿了,就先点餐,我可以晚点再吃。”

  她预留两个小时的时间,让他无法判断她住在哪里。两个小时,她可以从这一区的任何一个地方过来。该死,以这个时间长度,她说不定都可以从加来(译注:距英国最近的法国海港)过来了。“我等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可以在七点四十分先点好。”

  她只要面包及咖啡,他心想着她应该多吃一些蛋白质,他会设法加强她的营养。她正要挂断电话,他却说:“对了……”

  她停下来问:“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我自己是裸睡。”

  黎璃合上掀盖式电话,瞪着它,跌躺回枕头上,笑了起来。她不知道上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和人打情骂俏是什么时候,可能从来没有过。感觉很好,能笑的感觉也很好。毕竟她还活着,但她笑得有点心虚,因为丽雅再也不能笑了。

  一想到这,她冷静下来,感觉到熟悉的心痛。那股伤痛永远都不会消失,她想。但也许她偶尔会暂时忘记。今天,她想试着去忘记。

  她下床伸伸懒腰,开始做每天固定的运动,以便恢复体力。她在慢慢复元中,每天都会恢复一些元气。做了三十分钟的运动后,她全身汗湿,但气息平稳,心跳慢慢加快。她走进浴室,没费心脱衣服,因为她裸睡。对洛克说谎似乎是个好主意,而且很好玩。

  好玩。又是这两个字,一想到他似乎就会常想到这两个字。

  她之前根本没有想过他是不是裸睡,但现在想象力开始发挥作用,幻想着他刚醒来,伸伸懒腰,下巴冒出黑色胡髭,皮肤温暖而芳香,而且一早就一柱擎天,想要引起注意……

  在那一刻,她几乎闻得到温暖的男人味,回忆鲜明而独特,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怎么会知道他的气味,然后才想起她曾伏在他的肩上哭泣,被他拥在怀里。她的潜意识一定在那时注意到他的味道,脑袋也自动存盘以便日后善用。

  她无法相信自己居然答应和他出去一整天——而且是去迪士尼乐园。她以为不会再回去那里了。今年夏天丽雅不想去,她说她长大了,不想再玩小孩子的玩意,那嘲讽口气是标准的十三岁孩子的口气,完全没想到其实去游乐园的人都比她老。

  那里也有很多美国人,黎璃一直为此惊讶,她以为美国人若想去迪士尼乐园,本土的两个乐园都比巴黎近很多。她和洛克不会太醒目,只是又多了两名美国人罢了。

  她吹干头发,接下来便发现自己在化妆包里找寻合适的物品。她在为他打扮,她又惊又喜地想着——同时又很喜欢。她和维多约会时也会化妆,但那比较像是在上舞台妆。现在的感觉则像是约会,而且她还那般像个高中女孩兴奋不安。

  她的皮肤很好,从来就不太喜欢晒太阳,所以不需要打底,但还是需要睫毛膏,否则会看不见睫毛。她的睫毛很长,但如果没有睫毛膏,浅棕色的睫毛几乎看不出来。她画上淡淡的眼线,抹上眼影,在两颊擦上攻瑰色的粉底液,并涂上唇蜜,按上一层透明蜜粉,再涂上一层拯救自尊的睫毛膏,妆就完成了。

  黎璃看着镜中的自己,戴上小小的环状金耳环,很适合去游乐园时戴。她从来都算不上漂亮,但好日子时她看起来还不错。今天是个好日子。

  幸运的话,甚至会更好。

  第十九章

  他们愈靠近迪士尼乐园,黎璃就愈紧张,兴奋感慢慢消失,回忆则涌上脑海。“我们不要去迪士尼乐园了,好吗?”她冲口而出。

  他皱起眉。“为什么?”

  “那里有太多丽雅的回忆。”

  “你难道要逃避会让你想起她的每件事?”

  他的口气很实际,不带挑衅。黎璃瞪着窗外。“不是每件事,也不是永远,只是……现在还不行。”

  “好吧。那你想要做什么?”

  “我并没有特别想去哪里,总有除去等你的朋友挖出实验室保全系统之外的事可做。”

  “除了把车子开回实验室、让守卫仔细看看这辆车,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

  这个男人难道没办法挑一辆不会引人注意的车吗?

  没错,这辆雷诺是灰色的,之前那辆捷豹也是,可是顶级雷诺跑车并不是随处可见。但至少他没有挑红色的。

  “进入建筑物的方法有几种?”她实事求是地问。“门窗是最普通的,也可以从屋顶的洞进去……”

  “拿着链锯站在屋顶上就不会被人看见吗?”

  “……但那很可行。”她瞪了他一眼,把话说完。“如果从底下呢?那栋房子一定会连接到下水道。”

  他假装在思考。“有可能。我不喜欢,但还是有可能。电影里面的下水道好象永远都只有水,但一想到会冲进下水道的东西,我敢说里面绝对有别的。”

  “旧市区的地下道错纵复杂,但实验室位在市郊,所以那里的下水道可能并不完善。”

  “我只是好奇,万一我们真的得走下水道,那栋实验室是做什么的?他们实验什么?”

  “药物实验。”

  “那他们怎么处理废弃物?那些恶心的受害小动物会先处理过吗?”

  她叹口气。根据一般常识,废弃物会先处理再丢进下水道,既然如此建筑物就不可能跟下水道有直接的连接。但实际上,废弃物会送到某个污水槽先处理过,再送到下水道。根据一般常识,他们也不想去接触那些未处理过的污水。

  他说:“我建议不要走下水道比较好。”

  “同意,门窗比较好,不然……我们可以找几个大箱子,躲在里面,送进实验室。”神来之笔使她这样说。

  “哈。”他想了想。“我们得先知道他们会不会扫描包裹和箱子,还有他们会不会马上打开、有没有收过大型包裹——这些事情。而且,深夜之前我们不能离开箱子,至少午夜之前不行,那时候人才会比较少。对了,实验室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的吗?”

  “我不知道,所以那也要查。就算有保全系统的资料,我们还是得查一下。”

  “我今晚会开车去看看停车场有几辆车,大约算出有多少人上夜班。对不起,我应该昨晚就过去的。”他道了个歉。“但现在我们还有一整天要打发。我们要开车回去,各自回到房间无聊一整天吗?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既然有人在找你,我不可能建议去逛街。”

  不,她不想回去待在小房里,那里既不古老也不有趣,只是方便而安全。“我们就往前开,饿了再停下来吃午饭。”

  他们继续往东开,一把巴黎和拥挤的交通拋在身后,就选了一条又直又长的道路,尽情发挥车子的马力。黎璃已经好久没有享受纯粹的速度感了,所以她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扣好安全带,愉快地感觉到心跳在加速。她好象回到了青少年时期,和七、八位朋友挤在一辆车子里,在公路上奔驰。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没在高中时代挂掉。

  “你怎么入行的?”他问。

  她吓了一跳,望向他。“车速太快,你不应该说话。注意看路。”

  他笑着稍稍放开油门,指针终于掉到一百公里以下。“我可以边走路边嚼口香糖。”他微带抗议地说。

  “那两件事都不需要用到大脑,谈话和开车则是另一回事。”

  他若有所思地说:“对一个工作上常常要冒险的人来说,你真的不太喜欢冒险,是吧?”

  她看着风景呼啸而过。“我不认为我曾冒险。我都仔细计划,不靠运气。”

  “是谁喝了明知道有毒的酒,想赌一赌量小就不会致命?是谁在巴黎被追杀,却因为想复仇而留下来?”

  “现在的情况异于平常。”她没提到决定信任他更是冒险,但他够聪明,应该想得到。

  “又是什么异于平常的事让你开始杀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认为自己是谋杀者,而比较像是以社会为战场的士兵。”她平静地说。“我从不曾伤及无辜。只有在国家的认可下,我才执行制裁行动,我相信那些决定是慎重做出的。我以前年轻时没想到这么深,但现在我知道有些人天性邪恶,根本不该活着。希特勒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现象,你看斯大林、波帕(译注:柬埔寨杀人魔王)、阿敏(译注:乌干达前暴君)、本拉登。你不得不承认,世界没有他们会更美好,不是吗?”

  “还有上百个低劣的独裁者,再加上毒品大王、变态狂、恋童狂。我知道,我也同意。但你第一次出勤就这么志向远大吗?”

  “没有,十八岁的小孩通常不会想那么多。”

  “十八岁,天,好年轻。”

  “我知道,我想那就是我中选的原因。我那时一脸乡巴佬的样子,”她轻笑着说。“年轻而无知,一点也沾不上世故的边。但我却自认为很酷,而且觉得俗世无味。他们接触我时我还颇为沾沾自喜。”

  对她的天真,他摇头。没听到她往下说,他说:“请继续。”

  “我加入射击俱乐部,所以引起了注意。我那时迷恋一个男孩子,他很喜欢打猎,我就想,要是我能聊些不同的武器、口径、射程等等,也许会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结果我的表现很好,手枪拿在手里很自然。不久,我的枪法就比俱乐部里的每个人都好。我不知道那是遗传到谁。”她说着低头看着双手,仿佛上面有答案。“我爸爸不是猎人,也没当过兵。我外公是个律师,不喜欢户外活动。我爷爷在底特律的福特汽车工作,他偶尔会去钓鱼,但我没听过他去打猎。”

  “也许是特殊的dna组合。也许你爸爸对打猎没兴趣,但不表示他没有射击的天分。天,也许是你母亲遗传给你的也不一定。”

  黎璃睁大眼睛,轻笑起来。“我没想过。我妈是个和平主义者,但个性和身体技能没有关系,对吧?”

  “应该没有。回头说说射击俱乐部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有人注意到我的射击能力,向另一个人提起,然后某天就有个中年男人来找我。起先他向我提起一个人,一个男人,他做过的事、杀过的人,还附上一些剪报及警方的记录影本。我震惊到不行,接着那个好人说要给我一大笔钱。我又被吓到了,便拒绝他,但我忍不住一直想着他说的事。他一定也知道,才会在两天后打电话给我,我就答应了,我要做。我那时才十八岁。”

  她耸耸肩。“我去上了一些基础密集课程。正如我所说的,我那时一脸|乳|臭未干的样子,所以没人会觉得我有威胁性。我轻而易举地接近那个家伙,出手、离开。之后我只要一想起来就呕吐一个星期,还作了很久的噩梦。”

  “但等那个好男人又给你另一个工作时,你还是接了。”

  “我又接了。他跟我说第一次的工作对国家是很重要的服务,那人有害社会。老实说,他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操纵我。他说得很实在。”

  “但他是对的吗?”

  “他是,”她轻声说。“他是对的。我所做的事是违法的,我知道,我也设法去习惯它。但他并没有说错,而且我愿意做肮脏事。总有人必须去做,我做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第一次之后,我已蹚进浑水里了。”

  洛克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到唇上,轻吻她的手指。

  黎璃惊讶地眨眨眼,开口想说话,但还是闭上嘴,大眼凝望着窗外。洛克轻笑着把她的手放回膝上,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则愉快地极速奔驰。

  到了下一个城镇,他们停在人行道旁的小咖啡馆吃午餐。他要了一张户外的桌子,晒着太阳,但吹不到风,两个人坐得很舒服。她点了沙拉,再加上烤山羊起士,他则点了羊排,两人又要了红酒及浓咖啡。她一直等到喝咖啡时才说:“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开始的?”

  “没什么特别的,德州西部的野男孩安定不下来。那真的很丢脸,尤其我还结了婚,有两个小孩。”

  她吓了一跳,说:“你结婚了?”

  他摇摇头。“离婚了。我的前妻爱咪终于发现我永远都定不下来,她不愿意再独自扶养小孩,我却远在他国做一些她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我不怪她。天,是我也会想离婚。我现在年纪大了才知道我有多混蛋,想要因为错过了孩子的成长狠踢自己一脚。我无法让时光倒转,但感谢老天。爱咪把他们教得很好,两个孩子都很棒,但我一点功劳也没有。”

  他拿出皮夹,抽出两张小照片,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两张都是高中毕业照,一男一女,两个都很像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我女儿可莉及儿子山姆。”

  “好漂亮的两个孩子。”

  “谢谢。”他笑着说,心里明白他们都像他。他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儿才放回皮夹。“可莉出生时我才十九岁,年轻又愚蠢,别说养孩子、连结婚都不应该,但年轻又愚蠢就表示我绝不会听从忠告。如果重新选择,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我无法想象没有那两个孩子。”

  “你和他们亲近吗?”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像他们的母亲那样亲近他们,她对他们比我还重要。她会陪着他们,但我不会。他们喜欢我,甚至会爱我,因为我是他们的爸爸,但他们对我的了解没有对爱咪那么多。我不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他坦白说。“我不会虐待他们,也不懒惰,我只是从不在家。唯一能自夸的就是,我一直支持并扶养他们。”

  “有些男人连这点做不到。”

  他嘟嚷着对那些男人的看法,开头是“愚蠢”,最后两个字是“混蛋”,中间还夹杂一些更不好听的评论。

  他严以律己的态度,让黎璃很感动。他犯了错,但能成熟地看清错误,并自我反省。随着年岁增长,他还懂得去欣赏孩子生命中的事物,尽管他早已错过。他也很感激前妻把他不在而对孩子所造成的伤害减到最低。

  “你现在考虑要定下来,回去住在孩子们的附近了吗?所以你才离开南美洲?”

  “不是,我离开是因为我被鳄鱼缠上,而它们都很饥饿。”他笑了。“我喜欢生命中的小刺激,但有时候人还是要爬到树上,重新评估情势。”

  “那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我是说工作。”

  “我有点像便利商店。想做什么,都可以来找我帮忙达成。”

  她认为这句话保留了很大的空间,但又感觉到他已经尽可能诚实以对了。就算不完全了解他的生活,她也无所谓。她知道他深爱他的孩子、从事地下工作但仍保有良知、喜欢飞车、又能逗她发笑。还愿意帮助她。目前,这样就够了。

  吃完午餐,他们又去散散步,看到一间巧克力小店,尽管才刚离开咖啡馆,他马上又想吃巧克力。他买了十几种不同口味的巧克力,两个人边走边吃。走着走着,他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一直走着。

  很奇怪,这一天感觉好象和现实世界脱了节,他们仿佛置身在泡泡中。她不用再和罗德斗智,只是在小镇里漫步,除了逛街没什么急事要做。她无忧无虑,让一个帅哥牵着她的手,而他也许计划在今天结束前要对她采取行动。她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接受,但一点也不担心。就算她拒绝了,他也不会闹脾气。她不认为洛克一生中闹过脾气。他可能只会耸耸肩,再去找别的乐子。

  过去几个月她一直饱受压力,现在终于能放松下来,才发现那些日子多么耗费心力。今天,她不愿思考,不愿回想痛苦的记忆,只想自由自在。

  他们走回车子,太阳已经西垂,温度陡降,原本凉爽的白天冷了起来。她伸手要打开车门,但他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将她转过身。他流畅地放开她的手,再用又大又温暖的双手捧起她的脸,抬高下巴,迎向他落下的唇。

  黎璃没有拒绝,反而握住他的手腕,抓住他,也让他抓住自己。他的嘴唇意外的柔软,这一吻温和而不强势。他有巧克力的味道。

  她感觉得出这个吻是个结束,他今天没有别的计划了——至少目前没有。她可以回吻他,他不会撕开她的衣服,或把她钉在车子上。她微靠过去,感觉他的体温,享受这份亲近。是她用舌头开始轻轻挑逗他,要求更进一步。他响应了,但没有深入,只是挑逗回来,让彼此了解对方的味道及感觉,以及两人的嘴唇有多契合。之后他放开她的唇,拇指轻抚过她的嘴,之后才打开车门,让她坐进车子里。

  “现在要去哪里?”他一坐进车里便问。“回巴黎?”

  “好。”她说,明显带着懊悔。今天是个不错的偷闲,但终究即将结束。然而她有了重大的认知。洛克从各方面看来都不可能是中情局的人,因为她还活着。约会结束之前,男伴没有杀掉你,总是个好现象。

  第二十章

  那天傍晚,白乔治接到赖戴蒙的另一通电话。他一知道谁打来,胃就担心到打结。他在开车,所以不怕会被窃听,算是件好事,但也是目前状况中唯一的好事。他把车停到路边,接起电话。

  戴蒙的语调很平和。“我比我哥哥讲理,但我仍然不是可以被随意轻忽的人。你拿到我要的资料了吗?”

  “拿到了,但是……”白乔治迟疑了一下,决定冒险一试。“我强烈建议并希望,你不要打这支电话。”

  “为什么?”

  白乔治安了心,戴蒙的语气并不愤怒,只是好奇。他深吸口气,也许还有希望。“要拿到这个号码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请中情局里的人泄密。这个人为他们工作,你若打电话给他,你觉得他不会怀疑你是如何拿到这号码的吗?你以为他有可能笨到不会推理吗?现在的问题是,他对雇主忠不忠心?他会不会向上级报告?还有他们会不会调查?先生,如果你打了这个号码,你很可能会同时毁掉我的联络人和我。”

  “我懂了。”戴蒙思考着所有的后果,电话也就沉寂了一下子。不久他说:“罗德很没有耐性,我想别让他知道比较好。有时候他会冲动得忘了有些事应该谨慎。我会告诉他,这个人在这里租了支手机,还没有联络任何人。”

  “谢谢你,先生,谢谢。”白乔治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

  “但是,”戴蒙又说。“我想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

  白乔治这才想起。不管戴蒙讲不讲理,他仍然是赖家人,所以还是很危险。他的胃又开始打结。除了同意。他还能说什么?“是的。”他沉重地说。

  “这是私事。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而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孩子的性命将会不保。”

  白乔治擦去涌上双眼的泪水,心跳加速,让他觉得自己会昏倒。他从来都不曾低估过赖家人的残忍。“我了解。我该怎么做?”

  他们快到酒店时,洛克说:“让我送你回家。你不该再搭地下铁。没人认得这辆车,你会比较安全。”

  黎璃迟疑着,直觉不想让他知道公寓的位置。“我今早就是搭地下铁。”她指出。“而且地铁比较快。”她按照他的建议,把头发藏在钟形女帽底下,还戴了墨镜,以防罗德派人盯住车站。巴黎有很多车站,要派很多人才能全部盯住。但罗德当然不用自己派人。以他的影响力,他可以请别人帮忙。

  “没错,但今早太阳很大,现在却已经天黑,你戴墨镜会很可疑。”他笑着说。“而且我想去看一下你的床够不够大,确定我躺得下。”

  她翻翻白眼。一个吻,他就想要和她上床了?她喜欢吻他,但她只是有点陶醉,还不至于变笨。“不够大,”她说。“所以你不需要去看。”

  “那要看情况。是太窄,还是太短?如果是太窄就没问题,反正我们会叠在一起。如果是太短,我就要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迷恋你。一个女人买的床若不够长,让男人伸不直腿,她一定有问题。”

  “都有。”她说,努力不发出轻笑。她从十八岁以后就不曾格格轻笑了,现在却愈来愈忍俊不禁。“又短又窄,我从修女院买来的。”

  “修女会卖床?”

  “她们举办二手拍卖会以筹措资金。”

  他仰头大笑,完全不介意她的拒绝。他的话和提议都太夸张,让她觉得他在半开玩笑,但只要她答应了他的提议,他会像大部分男人一样,抓住机会拐她上床。

  他想转移她对原来提议的注意力,但她没忘。不想透露公寓位置的谨慎天性和坐地下铁的风险,她得要衡量孰重孰轻。有时候她不得不坐地下铁,但既然不用坐,又何必冒险?老实说,洛克和罗德,谁比较可能危害到她?根本没得比。到目前为止,洛克绝对是站在她这边,尽管除了无聊以及想和她上床,他似乎没有更强有力的动机要帮助她。“我住在蒙马特,”她说。“你不顺路。”

  他耸耸肩。“那又如何?”

  他都不在乎了,她又何必在乎?让他送她回家的唯一原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