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易做的活儿,老李你要是能养出一只那样的猫来,保不齐哪天就被陛下看中了呢。”他说话时用下巴朝许攸的方向点了点,,马脸太监朝她看过来,脸上愈发地愁云惨雾,黯然摇头道:“真要有这么聪明的猫也轮不到我来养。”
许攸慢吞吞地站起身,伸长前爪很舒展地伸了个懒腰,摇了摇脑袋,抖抖毛,决定去看看那只二缺鹦鹉。
时间过得太久,若不是今儿忽然遇着了这马脸太监,许攸只怕早就把那只二缺鹦鹉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一想起来,她估摸着那家伙可能不会过得太好。就是宫人们犯了错从皇后宫里贬黜来都不好过,更何况一只嘴贱的鹦鹉——那家伙不会就已经挂了吧!
她起身往外走,沈嵘一愣,赶紧把书往怀里一收追过来,小声问:“雪团你要去哪里?外头冷,别乱走。”
许攸不理他,径直往门外走。沈嵘便不拦了,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甚至还主动给她开门。
大门开了一道缝儿,外头的寒气犹如利刃一般刺进来,许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身上的热气在一秒钟之内全都消失无踪。她跺了跺脚,一咬牙,拱着脑袋就出来了,沈嵘想也没想也跟了上去。
雪还没停,许攸只能避在屋檐下走,沈嵘跟了一段路,似乎有些担心她冻着,忍不住快步追上前道:“雪团,要不还是我抱你吧,多冷啊。”
说的也有道理,许攸从善如流地停下步子,由着沈嵘将他抱在怀里。沈嵘在瑞王府过得还不错,身为世子爷贴身伺候的书童,他的伙食比别的小厮要好上许多,冬衣也厚实,这才几个月的工夫,他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身上也着了些肉,不复先前那瘦骨嶙峋的模样。
不知道是因为下大雪的缘故,还是因为沈嵘的怀里抱着许攸,反正他这一路过去竟是畅通无阻,连个上前过来询问的人都没有。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到了上次遇着那二缺鹦鹉的院子,但那只蠢鸟并不在屋檐下。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这样滴水成冰的季节,它要真挂在屋檐下,一个晚上就能冻成冰棍。于是她又跳下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去推门。沈嵘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但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许攸终于在西厢的一间大屋子里找到了那只二缺鹦鹉。这屋里没人,却装了足足有二三十只鸟,鹦鹉、八哥、画眉,还有一些许攸根本叫不出名字来的,二缺鹦鹉在这群鸟里头一点也不起眼,它垂头丧气地躲在角落里,样子看起来很狼狈,身上的羽毛似乎掉了不少,颜色也暗淡无光,精神状态差极了。
禽鸟跟猫简直就是天敌,许攸一进屋,那些鸟儿们立刻就高度警惕,全都睁着滴溜溜的小眼睛朝她怒目而视,见许攸往里走,它们下意识地使劲儿往后挪,但因拴着链子走不开,挪了几步,复又紧张地朝她看过来,喉咙里发出压抑恐吓的“咕咕”声。
沈嵘有些不安,蹲下身体小声地朝许攸道:“雪团儿,你……你特意跑这里来,想……想干嘛?”难不成它在这些鸟儿手里头吃过亏,这会儿跑过来报仇想要拔了它们的毛?那他到底是帮忙还是……袖手旁观呢?
许攸伸出爪子在他手背上安慰似的拍了拍,然后踱到二缺鹦鹉下方抬起头朝它打了声招呼,“喵呜——”
二缺鹦鹉眨了眨眼睛,仰着脑袋一脸严肃地盯着许攸看,居然还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来。许攸都被它给气笑了,沿着柱子一骨碌爬到屋梁上,挥着爪子朝它的鸟架子挠了一爪,二缺鹦鹉立刻吓得嗷嗷大叫起来,嘴里还不要命地喊着“吾命休矣——”
沈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奔到门口把大门给守住,竖起耳朵贴在门后仔细听外头的动静。好在这大冬天的管事的太监们都躲在屋里取暖,这屋里的声响并没有惊动外头,沈嵘这才稍稍放下心,待他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转过身时,立刻被面前的场景给吓得直了眼。
刚刚还锁在鸟架上的鹦鹉居然扑扇着翅膀飞到了他面前,爪子一伸,站到了沈嵘的肩膀上,嘴里居然还说着人话,“小鬼快跑,小鬼快跑!”
沈嵘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被炸开了,太阳|岤上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这还不算,地上的许攸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大摇大摆地上前去开了门,然后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仿佛干这种偷鸡摸狗事儿的根本就不是它。
沈嵘睁大眼睛看着那一猫一鸟扭着屁股龙行虎步地走在雪地里,雪团也就罢了,平时见多了它的神奇,所以沈嵘倒也没有太大的震惊,可这只鹦鹉又是凭什么这么嚣张狂傲!它就不怕一会儿被人逮了回去炖汤?
不管沈嵘心里怎样咆哮,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许攸身后飞快地逃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做贼心虚地朝四周张望,生怕被人逮个正着。就这么一路提心吊胆地回了上书房,总算没出什么幺蛾子,但沈嵘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一进屋就两腿发软地坐在了地上。
屋里的人齐齐朝他们看过来,许攸无视他们的目光,淡定地回到自己原本睡觉的地方摆了个霸气侧漏的姿势坐下。
二缺鹦鹉也扑扇着翅膀落到她身边,小脑袋朝四周东张西望,见大家伙儿都看着它,它还很得意地说了句“平身”。
沈嵘:“……”
正文 29二十九
二十九
“臣罪该万死——”徐敏直低着脑袋接连叩了几个头,额头上立刻就红了一大块,原本梳得整齐的束发也微微有些松,一缕碎发从发鬓散落垂在眼角,愈发地显得他慌乱狼狈。
皇帝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朝端坐下手微沉着脸的卢大人问:“他做什么了?”
卢大人尴尬地揉了揉眼角,斟酌着不知该怎么回话。许攸悄悄从门外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朝皇帝看了一眼,圆眼睛眨了眨,又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极小声地叫了一声“喵呜——”
卢大人的脸色顿时就微妙了。
皇帝仿佛猜到了什么,面色微霁,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抬起头高声朝许攸问:“雪团,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这话说得——好像她经常做什么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她明明是屡立奇功好不好!这个老流氓真是不好伺候。虽然心里头这么骂着,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扭着屁股进了屋,她决不能让徐大人替她背黑锅,于是又往前走了一截儿,停在距离皇帝约一米半的地方,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皇帝终于确定她真干坏事儿了,要不然绝不会这么老实,忍住笑吩咐道:“把它抱上来,朕倒想看看她到底做什么了?”
刘公公应了声是,依言将许攸抱到书桌上。许攸偷偷打量皇帝的神色,见他虽然努力板着脸,但眼睛里却隐隐盛着笑,心中稍定,甩了甩尾巴走到他左手边用爪子去翻他的奏折。翻了两下,很快就找出了徐敏直的那本,于是用爪子将它蹭了出来,推到皇帝面前。
皇帝狐疑地接过,又朝跪在地上不肯抬头的徐敏直扫了一眼,缓缓地打开了折子,然后,一朵梅花印,两朵梅花印……
皇帝很淡定地将奏折盖上,然后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许攸看。许攸时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低着脑袋,一副早已知错请求原谅的可怜姿态。皇帝都被她给气笑了,伸手在她脖子上方揪了一把,吓得许攸把脑袋一甩,像只受惊虾猛地跳起来,尔后又稳稳地落在书桌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皇帝陛下,紧张又警惕。
“把它送去上书房。”皇帝吩咐道,又朝她挥了挥手,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刘公公立刻应下,上前伸手抱了许攸在怀,缓缓地退出门。
大门尚未关严实,许攸就听到皇帝陛下在里头大声呵斥徐敏直的声音——幸好只是骂几句,要真挨了板子,她可就真是要愧疚死了。
刘公公再一次亲自将她送回上书房,这面子大得,简直连上书房里几位小皇子都忍不住侧目了。太子索性径直开口问刘公公,“怎么又是你送它过来?雪团跑父皇那里干嘛去了?”
刘公公笑道:“陛下认得这是世子爷的猫,遂吩咐奴才把它送过来。”
太子笑,也没多问,反折回去朝许攸做了个鬼脸,呲牙道:“小鬼头,本事倒挺大,还会哄我父皇。他连我那几个堂兄弟只怕都认不齐呢,偏偏记得你这只猫。”说罢了,又探到赵诚谨耳边小声叮嘱道:“顺哥儿你可得把它看紧些,它这么受宠,连我都吃味,不晓得招了多少人嫉恨,小心有人暗地里使坏。”
赵诚谨顿时就被吓到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怀抱,许攸被他弄得有些喘不上气,鼓着眼睛发出艰难的“嗷嗷”声,赵诚谨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一脸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脑瓜子,小声问:“雪团,我弄疼你了吗?”
太子无心的一句恐吓把赵诚谨吓得不轻,第二天便死活不肯再带许攸进宫。瑞王妃一时半活儿也说不通他,便让许攸暂时留在府里,又再三叮嘱沈嵘好生照看,赵诚谨这才满意了。
上午该去做什么呢?起床后,许攸就一直有点不在状态,茶壶涎着脸过来陪她玩她也不理,二缺鹦鹉在头顶撕心裂肺地招惹她她也没反应,这二位索性玩到一起去了。茶壶那笨狗早忘了二缺鹦鹉啄它耳朵的事了。
许攸趴在屋顶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间被飞到屋顶上的几只灰麻雀给吵醒了,索性伸了个懒腰起了身,赶了一会儿麻雀伸展一番手脚后,这才摇摇摆摆地四处晃荡。
她决定再去看看那个宁庶妃,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好些了没,脾气是不是还一如既往地那么臭?不想才将将走了几步,忽瞥见下方有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从院子里穿行而过,许攸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不想竟被她瞅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顿时惊得险些从屋顶上掉下来。
竟然是当初那个逼着青云下毒的嬷嬷!
许攸在王府里找了她半年都不见人影,这家伙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于是许攸再也顾不上什么宁庶妃了,她眼睛整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紧了那个嬷嬷,悄无声息地跟在她们一行人身后。
许攸之前就一直怀疑这嬷嬷是安庶妃的人,这会儿终于被证实了,她们一行果然进了安庶妃的李园。进得院门后,便立刻有小丫鬟朝四周察看打量,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许攸想都没想,一骨碌就窜上了围墙。
安庶妃的房门和窗户都关得严实,许攸没法儿进,便只得继续她的老把戏上了屋顶,把耳朵紧贴在瓦上听壁脚。
“燕嬷嬷您总算来了,”安庶妃的声音,“这些天你一直没进府,我还一直担心着,生怕你家里头出什么事了?你快帮我看看我现在身子可大好了?”
咦?许攸不由得一愣,这个嬷嬷是个大夫?安庶妃身体抱恙?她为什么不让王妃去请太医,反而让个嬷嬷诊脉?听安庶妃话里的意思,燕嬷嬷并不是瑞王府的人?这也就说得通了,难怪许攸找了她半年都没找着人呢。
“大少爷让老奴去了一趟并州,所以才有这一个来月没过来。庶妃娘娘可曾将老奴给您开的药吃完了?”
“到这个月底就完了。”安庶妃的声音隐隐透着些紧张,许攸愈发地疑惑。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传来那燕嬷嬷欣慰的声音,“庶妃娘娘将养得不错,您这身子已经基本痊愈,一会儿老奴再开个养身的方子,您且照着这个方子吃上两个月,保管您到时候怀个大胖小子。”
“阿弥陀佛。”许攸觉得她好像听到了安庶妃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她到底怎么了?或者说,曾经怎么了?
她正琢磨着,安庶妃就已经给她解惑了,“……那个该死的贱人,若不是当初她害我,我岂能到现在还没能生个一男半女,幸好有燕嬷嬷在,这才发现了真相,要不然,我这辈子就这么生生地毁了。那个贱人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可偏偏老天爷开眼,她生了这么多个,就是生不出儿子来,还得让王府多备几份嫁妆。以后她一个都生不出来了,我看她要怎么办!”
所以说,这其实就是一出复仇的大戏?
虽说安庶妃对未出世的婴儿下手的手段太卑劣,但是,既然是狗咬狗,许攸便决定不管了,白猫警长大人可忙着呢!
就算她想插手,人家宁庶妃也根本不领情,简直把她当阶级敌人,大老远瞧着就喊打喊杀,许攸一点也不想自讨没趣。
她回到荔园的时候,二缺鹦鹉又跟茶壶打起来了。打架这种事儿茶壶挺吃亏,它虽然长得大个子,可实在有点不够灵活,怎么敌得过那只贱鸟身经百战。许攸甚至觉得那只贱鸟被皇后赶出宫可不仅仅是因为嘴巴不干净,说不准她还欺负人呢。
贱鸟虽然脚上戴着链子,但还能上两米远,逮着机会往茶壶身上啄一口,得手后立刻飞上屋檐,茶壶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汪汪——”直叫,还因此被园子里的小丫鬟给骂了两句,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许攸实在看不惯,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屋檐,挥起爪子狠狠给了那只贱鸟一家伙,打掉了它几根羽毛,它一声惨叫后就立刻老实了。院子里没有人敢管许攸,贱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它从来不敢跟许攸对着来,大多数时候都极尽巴结之能事。
于是,过了一会儿,这厚脸皮的家伙就凑过来了,神神秘秘地道:“雪团雪团,我新学了一曲儿唱给你听。”
许攸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一个任何词语都难以形容的鹅公嗓在耳畔轰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哪里能叫曲儿,简直就是个轰炸机,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比现代民间说唱艺人的风格还要变态。
这声音本来就已经够奇葩的了,更可怕的是,二缺鹦鹉还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副黯然的怨妇姿态,那低垂的小脑袋,那委屈又落寞的小眼神,简直了——它就是影后啊!
屋檐下一个晒太阳的小丫鬟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许攸只觉得太阳|岤上的青筋直突突,只恨不得一爪子把这只贱鸟给扇下地去。
正文 3o三十
三十
二缺鹦鹉迷上唱曲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它也不去欺负茶壶了,每天早晨吃完早饭就定时定点开唱,从幽怨的深闺怨妇到活泼的怀春少女,再到满腹才华的年轻书生,它都能随心所欲地在一秒钟之内迅速变换角色,速度之快让许攸叹为观止。
这些曲子都是它从王府新来的戏班子里学来的,因五月里王爷要做寿,王妃便请了个戏班子来府里排戏。二缺鹦鹉趁着每天两个小时放风的机会飞到西偏院里偷学成才,回到荔园便立刻表演给众人看。
刚开始,荔园的小丫鬟总被它哄得大笑不止,纷纷夸它唱得好。这家伙自鸣得意,愈加一发不可收拾。小丫鬟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经太迟了,无论她们怎么苦口婆心地想要劝说二缺鹦鹉放弃这个兴趣爱好它都始终不予理会,在唱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从此再不回头。
许攸觉得,其实这只贱鸟并不是没有半点分寸的,它从来不在赵诚谨面前唱,更不用说王爷和王妃在的场合了——那个时候它比谁都乖巧老实,连“杏仁糕”都比不过它。
许攸被它吵得在荔园里实在待不下去,每天吃过早饭便溜出院子寻个地方睡懒觉。有时候她一时兴起会去找杏仁糕玩,那个小家伙长得挺可爱,性格也温柔和善,但有一个坏习惯让许攸很受不了——这小家伙特别喜欢帮她舔毛,甚至,有时候还会……舔菊……
许攸虽然没有洁癖,可是,依旧受不了这种重口味啊。
孤独的,找不到玩伴的猫咪忽然有一种想要走出王府,去看一看外面世界的冲动。
她很快就等到了机会。
齐王又来瑞王府刷存在感了,他跟瑞王爷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的话,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起身告辞。许攸早就悄悄潜伏在了他的马车里。
马车走了有十几分钟,许攸才悄悄从齐王座位下钻出来,毛茸茸的脑袋碰到了齐王的脚,吓得他一个激灵险些没从车里跳出去,待看清是许攸,他又立刻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道:“窝丝糖?你怎么来我马车上了?”
许攸不说话,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看。
齐王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蹲下身体忽地伸手将她举到自己面前,用一种严肃而威胁的语气道:“你偷跑出来的?想去哪里?要做什么?”
这蠢货,难道还能指望她说话吗?许攸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喵都懒得喵一声。齐王“噗嗤——”一下笑出声,把她放到他身边坐下,轻轻蹭了蹭她的脑瓜子,小声道:“算你识相,知道跟着本王走。今儿本王就带你出去见一见世面,省得成天窝在王府里头都窝傻了。”
喂,说谁傻呢?许攸不悦地朝他“嗷呜——”了一声,连猫咪鄙夷轻蔑的眼神儿都看不出来,还敢说别人傻,自己才是个大蠢蛋!
“哟,还不承认呐。不是我说,你这只猫是走了狗屎运才被顺哥儿给收了,要是流落在外头,活不过几天就得饿死……”
“嗷呜——”
“胆子不小啊你,还敢跟本王吵架!”
“嗷呜——”
许攸恨死了不能说话的自己,她要是能穿越到一只鹦鹉的身上也不至于这么憋屈啊。
这一路就在齐王跟她的争吵中过去了,不知不觉就上了正街,外头的声音也愈发地嘈杂热闹,许攸再也没有心思跟齐王吵架了,她好奇地趴到马车的窗口,掀开一道车帘眼巴巴地往外看。
大街上还真是热闹,道路两侧店铺林立,行人如织,男女老少穿梭而过,耳畔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铺子里的伙计扯着嗓子招呼生意,不懂事的小童哭闹着要买糖人,老乞丐捧着破了许多缺口的碗朝路人哀求施舍……
许攸看得正发着呆,马车忽然停了,齐王故意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哼道:“就说你这只猫没见识,还敢跟本王吵。下来吧,我带你去春风得意楼见一见世面。”
春风得意楼?什么东西?难道是——青楼!
齐王殿下,您带着一只猫去逛青楼真的大丈夫?
等下了马车进了春风得意楼的大门,许攸才意识到自己脑补过度了,这个名字牛b轰轰的地方居然跟“春”一点关系都没有,它居然就是个纯粹的吃饭的地儿,它对得起这个让人遐想连篇的名字吗!
没有看到她预料中的青楼美人,许攸鼓着小脸有点不高兴,但齐王殿下一点也没看出她的心思,他浑然不顾众人惊疑交加的神色,抱着许攸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二楼雅间,尔后把她往桌上一放,摆出一副土豪的做派,拍着胸脯道:“说,想吃些什么,本王请客。”
这店里的伙计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虽觉古怪,脸上却不显露半分,陪着笑殷勤地招呼这两位奇怪的客人,哧溜一口气念了一长串菜名,许攸表示还没反应过来。
齐王倒也没真指望她去点菜,张口便点了七八样菜并一个汤,还要了一壶酒,罢了又回头朝许攸挑眉笑,“猫儿,你喝酒不?”
许攸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齐王见状,心里忽然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酒一上桌,许攸就抱着酒壶不肯撒手,齐王好说歹说,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把酒壶从她爪子里抢出来。他一气之下索性就不管了,让店小二另送了一壶酒来,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冷眼旁观地看热闹——他非要看看这只贪杯的傻猫醉酒的蠢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猫儿撒酒疯呢!
事实证明,最蠢的还是齐王殿下。
许攸喝到第三口的时候还是很有可能不会醉的,这个时代的酒度数不高,喝起来一点也不刺喉,甚至有点甜甜的,于是她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喝到半壶的时候许攸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跳下桌子爬到墙角的大盆栽里,在齐王殿下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毫无顾忌地放了一泡猫尿……
然后,她又趾高气扬地回到桌上喝完了剩下的半壶酒,再然后,许攸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傍晚时分,瑞王府上下找猫快要找疯了的时候,齐王殿下阴沉着脸把许攸送回了瑞王府,据王府守门的侍卫描述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齐王殿下的脸色那么难看过,黑得简直可以滴出墨来,就像已经点燃随时可能爆炸的炮竹,让人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赵诚谨原本气呼呼地想要跟齐王理论一番,被齐王殿下冷飕飕的目光扫了一眼,立刻就偃旗息鼓,抱着许攸灰溜溜地逃了。
到吃晚饭时,整个瑞王府的人都晓得世子爷的猫把齐王殿下给得罪了,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后来成为了王府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有人说猫儿在齐王殿下脸上挠了一爪子,没瞧见那天齐王殿下过来的时候脸上一片通红么,也有人说其实是伤到了齐王殿下的命根子,要不然怎么他一直拖着不肯成亲,还有人说……
这些事情许攸通通都不知情,她一直昏睡到第二日早晨才醒来,睁开眼睛时脑袋还痛得要命,迷迷瞪瞪地起了身,四条腿却像面条一样软,走了两步就“啪——”地一声倒下了。
“喵喵呜——”她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却没人进来,于是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
这就有点奇怪了!荔园里外拢共有十来个下人,居然没有人听到她这么可怜嘶哑的求救声?难道趁着赵诚谨不在都去偷懒了?
她正义愤填膺地想象着,屏风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赵诚谨鼓着小脸很不高兴地走了进来,翠羽紧随其后,手里端着个餐盘,上头放着几样小菜并一碗白粥。沈嵘在最后,他悄悄朝许攸挤了挤眼睛,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赵诚谨今天居然没去读书?是上书房放假了,还是……
许攸一瞬间就忽然明白赵诚谨生气的缘由了,她有点愧疚,很不安,也顾不上吃东西了,费力地爬到赵诚谨怀里用爪子轻轻地拍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这个小孩是全世界最好的主人,可是,她却不是一只好猫。
“坏猫咪!”赵诚谨很小声地骂了一句,但立刻又住嘴了,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终于忍不住伸手在许攸脑袋上摸了摸,柔声道:“雪团你真不乖,居然跟着皇叔偷偷跑出去,还敢喝酒。真是一只淘气的猫!”
他虽然有点生气,可是却连句重话都说不来,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教育了许攸几句,便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许攸心中有愧,决定要好好地讨好他,于是一整天都黏黏糊糊地缠着赵诚谨寸步不离。二缺鹦鹉都嫉妒死了,站在鸟架上扯着嗓子骂她不害臊,见她连头也不抬,又气得聒噪地骂道“雪团是只坏猫!”
许攸依旧不理它。
“啊,对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赵诚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低下头好奇地问许攸,“雪团你做什么了,把七皇叔气得要命。”
咦?
许攸绷着面瘫脸努力地回忆,她做了什么?她喝了一大壶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然后,仿佛遇着一位美貌的良家少年,肆意轻薄了一番……
如此说来,她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回来,说明齐王殿下真是拥有大海一般开阔的胸襟啊!
正文 33三十三
三十三
许攸被逼无奈地换了衣服,感觉居然好多了,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凉飕飕的不安全的紧张感。唯一让她觉得不满意的是她换上衣服后的样子有点——奇怪!
许攸对自己的定位是格调高雅、气质超群、霸气侧漏的女王猫,可是换上皇帝陛下给她挑的新衣后,立刻就变成了一只软妹子,还是个体重有点超标的圆脸萝莉猫,仿佛一开口就要嗲声嗲气地撒个娇。
这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虽然她也常常不要脸地在赵诚谨面前玩这一套,但在茶壶和二缺鹦鹉面前,她一向都是个威猛霸气的女汉子。
茶壶也得了两身衣服,喜滋滋地乐得满院跑,把院子里几只落脚的麻雀赶得到处乱飞。二缺鹦鹉高冷地站在鸟架上一脸轻蔑地看它,小声地鄙视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换身衣服也能乐成这蠢样。”
人茶壶压根儿就不鸟它,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茶壶根本就弄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许攸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从屋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一看久违的蓝天,愈发地对茶壶恨得要命。她犹如一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到茶壶面前,在一众丫鬟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以抽陀螺的狠劲儿左右开弓把茶壶狠抽了一遍,茶壶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挨了打也不乱叫,只垂头丧气地发出压抑的“呜呜”声,反倒是许攸见它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有些心软,自己停了手。
二缺鹦鹉早被她狂暴的气势给震住了,不仅不敢作声,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体藏在柱子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许攸痛快地发泄了一通后,总算畅快了,伸了伸腿儿,抖了抖毛,决定出去走走。刚刚挨过打的茶壶也不知为什么,在原地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后,忽又抬腿一溜儿小跑跟了过去,嘴里还发出低低的亲热的呓语。
二缺鹦鹉从柱子后探出脑袋来,以一种无比震惊无法理解的眼神目送着她们一猫一狗飞快地出了荔园,然后,极小声地骂了一句“他妈的”。
对于茶壶的主动示好,许攸没往外推,于是一出院门她就骑到了茶壶的背上,雄赳赳气昂昂地指挥着它满王府乱跑。
茶壶的行走习惯跟许攸有点不一样,她总是高来高往,喜欢悄悄地躲在屋顶上听壁脚,行事不怎么光明正大。茶壶则不一样,它就这么莽撞而单纯地在王府里乱跑,傻兮兮地乐,见了谁都凑过去打招呼,尾巴使劲儿地摇,基本上属于没心没肺光顾着乐的那种傻狗,甚至傻到许攸觉得自己之前的一通暴揍有点过分的地步。
茶壶驮着许攸在王府里逛了一圈,经过小花园的时候瞅见了一个眼生的面孔,许攸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那个年轻的男人感官非常敏锐,立刻就察觉到她的视线,眉目一转也朝她看过来。
茶壶亲切地朝那人“汪——”了一声,许攸一向高冷,除了在皇帝陛下面前喜欢装乖巧,一般都不怎么搭理人,所以继续鼓着一张圆脸看他,眼睛微微眯起来,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加锐利。
年轻男人忽地瞅见这么个奇怪的组合顿时愣住,旋即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朝许攸和茶壶挥了挥手。
是府里的客人吗?长得挺好看,衣着也光鲜,应是官宦贵族出身,许攸心里想,她目送着那个年轻人渐渐消失在园子尽头。那是个非常活泼爱笑的年轻人,临走时还使劲儿地回头朝她们看,偷偷地做鬼脸,前头引路的下人始终保持着谦卑得体的笑容,假装没有看到。
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呢?许攸心痒痒的,伸出爪子拍了拍茶壶的脖子,茶壶会意,撒开腿就追了过去。
她们很快就到了亦清苑,这里平时没住人,但瑞王爷偶尔会过来坐一坐,有时候府里来了客人也在这里接待。所以,刚才那个年轻人果然是王府的贵客?
一猫一狗顺利地进了院子,门口的侍卫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敢拦。
如果只是一条狗也就罢了,但那只白猫却是不一般的。府里的侍卫们比荔园那些小丫鬟的消息要灵通多了,虽然宫里头一直压着消息不让外传,但他们依旧听说过她的一些故事,这位可是连御书房都能进出自如的,他们如何敢得罪?
许攸骑着茶壶往里走,很快就在一丛竹林后的凉亭里瞅见了瑞王爷和刚刚那个年轻人,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话,年轻人看起来很随意,一边说着还一边笑起来,瑞王爷也微微勾起嘴角,凉亭里的氛围十分和谐。
许攸从茶壶背上跳下来,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往里走,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因是逆风,只隐隐约约传来些只言片语,“……舅舅……皇祖母……寿辰……”
啊,这个年轻人是瑞王爷的亲外甥——晋阳长公主的儿子卢云!
许攸听瑞王妃说起过,晋阳长公主是太后的大女儿,比皇帝陛下还要大两岁,嫁的是永安卢家的嫡长子,进门后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嫡长子便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卢云。
卢云大老远地从永安来京城所为何事?莫不是想借着太后娘娘寿辰之机大出风头然后某个差事?他今年多大了?十八,十九?也不知成亲了没?许攸躲在密密的竹林里,胡思乱想。
许攸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卢云仿佛才华横溢,尤擅音律,所以打算新作首曲子给太后贺寿,而瑞王爷为了帮他的忙,特特地请了全京城最有名的琴师进府,二人说了半天,商量的就是这个事儿。
说起音律,许攸还蛮感兴趣的,她小时候淘气,家里人不愿意带她,索性就把她丢到少年宫学艺术,钢琴、舞蹈都练过,虽说没什么成就,但好歹还能弹两首曲子跳个舞,退一万步说,多少具有一些欣赏水平。
于是她决定留在亦清苑看热闹,顺便鉴赏一下卢云的艺术水准。
瑞王爷走后,卢云就留在了亦清苑跟那些琴师们说话,时不时地还坐到古琴前弹几下。
许攸大摇大摆地进了屋,眯着眼睛打量他们,茶壶傻乎乎地紧随其后,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蠢样。
琴师们全都朝她们俩看过来,眼神儿有点古怪。许攸和茶壶都穿着衣裳,上好的布料,上头还绣着花,一看就晓得她二位是府里贵人养的宠物,所以琴师们虽然觉得怪异,却并不敢出声呵斥。
卢云笑眯眯地朝许攸招手,“小猫儿,过来。”
许攸没动,在距离他约莫有两米的地方蹲下,鼓着一张圆脸半眯着眼睛审视地看他。茶壶见她不动,将将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老老实实地在她身边蹲了。
“还挺机警。”卢云笑,起身缓缓踱到许攸面前,弯腰蹲□体,试探性地伸手往许攸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她身上穿着衣服,只剩下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上还长着毛,胡子长长的,一根一根精神抖擞,看起来有点可爱的滑稽。
卢云见她没拒绝,又给她挠下巴。唔,这……真是太舒服了,果然是个懂事的少年人,许攸闭上眼睛一边享受一边想。
“嗷呜嗷呜——”一旁的茶壶见卢云不理它,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于是卢云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茶壶的脑袋。
许攸由着卢云哄了一会儿,然后舒展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环顾一周,瞅见矮几上放着的几样乐器,顿时来了兴趣,遂迈开步子,步履优雅地跳上矮几,挑挑拣拣,从里头翻出一只竹箫,把嘴巴抵到箫口使劲儿吹。
她以前跟着人家学过笛子,勉强能吹几首简单的曲子,自以为这箫也难不倒她,可是,谁能告诉她猫咪为什么要长个豁嘴!!!
她气咻咻地把那只竹箫往地上一扔,茶壶立刻屁颠屁颠地奔过去把竹箫接住,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爪子兜住竹箫开始咬,不一会儿,那只竹箫上便全是它的口水和牙印……
屋里众人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攸对吹奏乐器没辙,便把目光放到了卢云弹过的那把古琴身上,那眼神儿一转,屋里的琴师立刻就紧张起来,慌忙朝卢云道:“小……小侯爷,这……这琴可是九霄环佩,万一被猫给抓坏——”
他的话还未说完,许攸已经挥起爪子在琴弦上抹了一把,温劲的琴音陡然响起,盘在地上的茶壶陡地吓了一大跳,像只受惊的青虾似的弹得老高,发了疯似的绕着屋里跑了好几圈,确定四周并无异样了,这才心惊胆颤地慢慢停下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傻乎乎地看着许攸。
卢云顿时大乐。
正文 34三十四
三十四
很快,卢云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一猫一狗捣捣蛋也就罢了,下午的时候,亦清苑又来了只鹦鹉,它聒噪而认真地唱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的戏,卢云觉得那个可怕的声音就像个大锤子在他太阳|岤上一下又一下地敲,敲得他恨不得干脆晕过去才好。
这还不算,到了第二天,又多了只黏人的猫,那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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